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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月初吧？」方拓訝然，「沒聽你說呢。」

「我想過。」

邵聲看著兒子認真地挖著布丁，盯著他不要用手指去抹瓶底，頭也沒抬，說道：「方拓別輕易說大話，自己還沒跑夠吧？全程不夠，小橘你要讓他跑個百公里。」

莫靖則不說話。

夏小橘撇撇嘴。

邵聲瞭然一笑，帶著邵一川去開車。

想到當天方拓在辦公樓前大聲的表白，夏小橘不禁彎著嘴角笑起來，含羞帶怯地點了點頭。

「特別累的時候，會有一點。」

方拓笑：「我都行啊，反正我也不坐班。」他看向夏小橘。

莫靖則淡淡一笑，「意料之中。」

方拓拿了一個布丁放在她面前，自己也拈來一瓶，樂呵呵坐下來，「我剛跑完四十二公里，毫無壓力，大家吃不完的都給我。」他又捏捏夏小橘的胳膊，「你也放心吃，總跑野外，得積蓄點能量。」

客廳里，莫靖則和邵聲也在討論近期的房價，看方拓過來，問他最近計劃的如何。

張佳敏笑：「川川真乖。不過怎麼說，你們都是客人呀。」

真的只要閉上眼睛，雙唇吻到誰，都是一樣的嗎？

夏小橘鼓勵她，「沒問題啊，你上次不是跑得挺輕鬆？咱們一起練習。」

他低下頭，看見她微闔雙眼，臉上帶著期許。他卻在一瞬間，記憶被坎布里奇的風雪之夜擊中。

「哦，前兩天剛定的，沒來得及說呢。」

張佳敏說：「我去送送你們，順便扔了好了。」

夏小橘幫著去拿盤子和小勺，方拓打開碗櫥，「我來我來，你們都去坐著吧。」

「那後來呢？又去哪兒浪漫了？」張佳敏繼續追問，又輕嘆一聲，「到底本來就是好朋友呢，好有默契。」

而家庭，就應該是個安穩的大後方，是他可以安心休憩的港灣。

還有幾個印著卡通圖案的小玻璃瓶，裏面盛著焦糖布丁。

這個感覺很舒適，彷彿可以讓人睡過去。過了一會兒，她感覺方拓的頭垂過來，靠在她頭頂，重量一點點壓過來。他的呼吸也變得悠長平靜。

夜空是深藍色的，月亮和星子是金黃色的。她身邊的人就和夜空一樣深沉，像星星一樣閃耀。

「想也想得到，梁老師現在也很厲害。」夏小橘笑，「我一直叫她『傑青』，估計這兩年一定能評上。」

莫靖言贊同，「對，讓我哥去和*圖*書！」

莫靖則說：「看你們的需求。」

方拓意識到，自己剛醒來腦袋不清楚，竟然說漏嘴了，尷尬地笑了笑，「那天約你啊，你不來，我票都買好了，就自己來了。」

聽到夏小橘說起梁忱，他心中憋悶，又有一種濃重的無力感。

眾人同情地看著他。

莫靖則想起妹妹的話，心存愧疚，將張佳敏抱在懷中。她的頭靠在他胸口，那裡便暖暖的。

夏小橘臉紅，自己和他清清白白啊，誰說要住一起了？

「陪他去吃烤肉咯，他一直念叨來著。」夏小橘答道，「之後看了場電影。」

是之前方拓約她看的《泰若星球》。他提出建議后，夏小橘沒好意思說，因為賭氣，在他上次邀約的當天她就獨自看過了。而且想到觀影時還有許多想評論吐槽的地方，都沒找到人交流分享，於是便同意了。

「具體怎麼回事兒，有機會咱們問阿拓吧。」莫靖言替夏小橘解圍，又側頭看向張佳敏，「那……我大哥，他怎麼表白的？我更想不出來。」

「總得給人改過自新的機會吧。」方拓坐正，看著夏小橘，「我冬天沒有出遠門的安排，下次就算有機會去珠穆朗瑪我也不去了，陪你跑步。說到做到！」

目送朋友們離開，站在清冷的晚風中，莫靖則忽然被一種寒涼的惶然所包圍。

邵聲搖下車窗，恰好聽到這句，笑道：「晚上降溫，莫莫穿太少。要聊改天去我家聊。」

只是有那麼一瞬，看到邵聲和莫靖言看向彼此時藏不住的眷戀愛慕，看著方拓和夏小橘一刻不停地笑鬧戲謔，張佳敏隱隱覺得有些羡慕。雖然，她早就明白，莫靖則不是感情外露的人。但她欣賞他的自律，仰慕他的沉穩，能在一起便已經感到幸運和開心。

「也是，要不然你也不會帶她來北京。」莫靖言輕嘆，「但也沒有下定決心吧？是，你是尊重她，給她單獨租房子。可是另一方面，你自己也怕擔不起這個責任，是不是？」

「嗯，初中同校不同班，她很早就出國了。不過那時候成績很好，所以有印象。」

「嗯？」莫靖則微一蹙眉，「她和你說什麼了？」

他在那時候，就知道自己的未來應該是什麼樣，需要向著哪個方向去拼搏奮鬥，走在時代的前端，不斷去尋求成就感。

張佳敏ｈｅtｕbｏｏk•ｃｏm•cｏｍ走過來，攬著他的腰，安靜地陪著他。

兩人都說不用，附近隨處逛逛。

她和他離得近，稍一側頭就靠在他肩膀上，這樣親昵的距離讓夏小橘又是歡喜，又是緊張。方拓什麼都沒說，只是輕輕地理了理她的頭髮，安慰般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抬起頭，看到莫靖則也看過來，安靜地望著她。張佳敏一時緊張，不知他是否看到了自己的怔忡。

莫靖則看過來，打趣道：「別教育我了，快走吧，你家少爺等著急了。」

三個女生站在陽台上，張佳敏順手擺弄著花花草草，摘掉幾片枯葉，將花盆轉動方向，一邊問夏小橘：「說說看，阿拓到底怎麼和你表白的唄？我就是有點想象不出來，他會怎麼說，總覺得一想就會笑出來。」

夏小橘搖頭，「我是覺得，上次沒跑完還是挺可惜的。自己想做的事情，就應該努力實現。反正前段時間也練了，再努努力，一月份跑個全程應該沒問題。」

他迷迷糊糊，「唔」地應了一聲，便又睡了過去。

「考慮過結婚么？」

莫靖言笑，「小橘，你就算這麼想，也別這麼說。當然得讓他和你一起跑！」

想起了在美國工作后，一眾朋友在感恩節時的家庭聚會，熱鬧喧囂，觥籌交錯。他看著衣著光鮮的男男女女，有資歷尚淺的師弟師妹，也有比他打拚更久的前輩。似乎自己人生的前十年和后十年，都一眼看得到。

直到電影散場，燈光亮起，夏小橘推了推，方拓才悚然驚醒，赧然道：「啊？我睡著了？沒打呼嚕吧！」

在黑暗中，夏小橘漸漸放鬆下來，感覺到他懷抱的溫暖，還有寬闊結實的臂彎帶來的安全感。

張佳敏喊回：「相信你啦，我去煮咖啡，大家一起來吃蛋糕吧！」

邵一川也說：「還有我，我也可以幫忙。」

方拓又買了大桶的爆米花，把二人之間的扶手抬起來，夏小橘以為他要把大桶放下，誰知方拓左手捧著爆米花，右手伸過來，環住夏小橘的肩膀，向懷裡帶了帶。

他曾經覺得，不怎麼理解邵聲，也不怎麼理解莫莫。可是，就在午後怡人的陽光里，他聽到心底有個聲音在問：你到底想要什麼樣的生活，你想怎樣度過你的人生？

「他挑了個風大的日子，自己跑了個全程。跑完了，去找和圖書我唄。」夏小橘有些忸怩。

於是她便有了信心和力量。

夏小橘把兩個人各自看過一場的事兒，簡略地告訴了面前兩個好奇打探的姑娘，赧然道：「其實，我估計那個灑爆米花的，八成就是我。不過我沒告訴方拓。」

「對啊，我對這些沒研究，都是朋友推薦的。」張佳敏答道，她一邊把蛋糕擺好，一邊給眾人倒上咖啡。

她一手抱著爆米花，一手和他握在一起，心亂跳了一陣，忍不住笑了一聲，低聲道：「你要是困，就睡會兒吧。」

「那倒也是，不忙的時候我們也在家做飯。」莫靖言點頭，又看向夏小橘，「方拓說要買房，你們看得怎樣了？」

從莫靖則家出門時，方拓從廚房拎了兩袋垃圾，說要帶到樓下去。

莫靖則問：「明年再跑個全程？」

反正她也看過。

她還記得，滿月從奇秀峻峭、重重疊疊的山峰后升起，懸在蜿蜒的江面上，柔美的月光映亮了疊翠的峰巒和微波蕩漾的水面。

夏小橘點頭，「是啊，梁老師也這麼和我說的。哦對，說起來，莫師兄你們也認識，還真沒想到，真是太巧了。」

莫靖則笑笑，遞過一張紙巾，指了指她的嘴角。那裡沾了一抹藍莓醬，像個小小的黑痣。

可命運究竟是在厚待他，還是在捉弄他？

方拓朦朧中察覺到，以為桶掉了，趕忙去摸，一把拉住夏小橘的手。

「沒事，不用人陪。」 夏小橘聳了聳肩，「我就是自己想跑。有機會你還是去珠穆朗瑪吧。」

「沒事，我帶下去就好，順路。」

夏小橘失笑，一定是跑完全程后太累了，燈光一暗，忍不住就打瞌睡。她掃了一眼，方拓手中的爆米花桶都斜了過來，眼看就要翻倒。她伸手，輕輕接過來捧著。

「倒是沒打呼嚕，就是差點把爆米花灑了。」

如果她決定回國，要麼早點讓他知道，要麼永遠不要讓他知道。

「我覺得，你該考慮一下和佳敏的未來了。」她說。

方拓答道：「一直在看，預算有限，沒想好是買遠的、大的，還是近的、小的。」

「好呀，一起練習唄。」夏小橘說，「我也要繼續練習。」

竹筏靠岸，上岸時他拉住她的手，她的心急促地跳動起來。

咖啡豆一磨，香氣便飄散過來。衝上熱水，馥郁誘人的芬芳便氤氳在房間里。

至少，在當時和圖書，他是這樣想的。

在午後的陽光里，有香濃的咖啡和綿軟清甜的蛋糕相伴，幾個人談天說地，隨意講著趣事，都覺得安然愉悅。

「那同事是不是也知道了？」張佳敏歡快地笑起來，「那之後呢？有沒有浪漫的燭光晚餐呀？」

邵一川小朋友面前擺上了一杯可可奶。他的目光都黏在面前漂亮的奶油蛋糕上。海綿蛋糕體烤成柔和的小麥色，切片，和淡藍紫色的藍莓慕斯交互疊加，上面用發泡鮮奶油擠花，和藍莓一起做裝飾。

「靖則也這麼說過，不過我看他也挺喜歡在家吃飯的。」張佳敏嘻嘻一笑，「我是真的喜歡廚房，也不覺得辛苦。」

莫靖言深吸一口，說：「這豆子不錯呀。還有手沖壺也很漂亮，是新買的？」

莫靖則揮手，「走走，趕緊都快走。改天去看你刷碗！」

「那我早就把你推醒了。」夏小橘直起脖子，揉了揉，「你還打呼？」

「我們，就是很自然而然在一起啦。」張佳敏恬然一笑，「那天有朋友來，我們一起搭竹筏夜遊灕江，回來的路上，他就拉著我的手。」

只是，別樣的相處方式，看起來似乎也不錯。

莫靖言搖頭，「她和你在一起就很開心，但是，她也會有自己的情緒，也會羡慕別的情侶的親熱甜蜜。」

當她不存在，不再好奇打探她的消息，似乎他做不到。

這邊，莫靖言陪大哥扔了垃圾，站在花壇邊和他說話。

說笑之間，那邊方拓也刷完了碗，喊道：「你們幾個監工，可以回來驗收啦！」

莫靖言點頭，「對，不用什麼都告訴他，尤其是你又陪他來看了一遍。不能讓他太得意。」

「你們什麼時候去跑，也叫上我吧，我還挺想繼續跑的。」張佳敏托著腮，「我覺得我臉都圓了。」

「大哥，在感情上，我經歷的，不比你少。」莫靖言感慨地嘆了一聲，「我知道，你沒多少心思去考慮感情的事；但如果佳敏是你感情生活中最重要的那部分，你對她，還是要再上心一點。她是個好姑娘，別讓她有苦難言，好么？」

莫靖則說：「要買早買，也未必一步到位，就當投資了，以後再換更合適的。」

方拓恍然，估計是夏小橘和他冷戰那兩天，還不想見他呢。他笑道：「好啊，支持！我陪你一起跑。」

張佳敏點頭，「支持！我也想報了，這和*圖*書次我是不是可以試試十公里？」

「你不是還在上班嗎？」張佳敏訝然，「他跑去你單位說的呀！」

方拓皺眉，「姐，你胳膊肘往外拐了哈。」

那邊邵聲已經掉轉車頭，等在不遠處。看風又掀起落葉，吹得樹枝不斷搖曳，他打亮車燈開過來。

「我去送他們吧。」莫靖則說，「還有什麼要扔的，我一起拿下去。」

莫靖則知道，她想要一個吻。

莫靖則點頭。但現在的心境，他不想談這個話題，也不知道如何對小妹解釋。

從高層的陽台上眺望都市流光溢彩的燈火，一切顯得繁華而陌生。

「我知道，你一直是大家關注的風雲人物，要忙的事情也很多。可是，佳敏就只有你。」

到了樓下，邵聲問方拓和夏小橘去哪兒，可以捎他們一段。

她抬起頭，額頭碰到他的嘴唇，再一踮腳，雙唇吻到他的下巴。

夏小橘點頭，「嗯，不過，我想先報個廈門馬拉松的全程。」

「就這麼把你追到手了？也不肯多說兩個字？還真是他的風格。」莫靖言淺笑，「佳敏，我知道你能幹，但有時候也不用把他照顧得那麼周到。你也要上班，還跑來給他做飯，也蠻辛苦的。北京好多餐館還不錯，讓大哥帶你去試試。」

兩個人又相互揶揄了幾句，一起笑起來。

她嗔道：「你當我是去野外冬眠嗎？」

莫靖則輕笑一聲，「現在輪到小妹來教育我了。」

「你來看的什麼？」

不知莫靖則是否也看到了她眼底的欣喜和羞澀，他的手便再沒有鬆開。在朋友注視的目光和驚喜的歡呼中，反而攥得更緊。

她繼續說道：「之前左君姐，我是覺得蠻遺憾，但也不覺得你處理的有什麼大問題。畢竟，我喜歡她，你又沒那麼喜歡她。不給她希望，從來不開始，也不算你耽誤她。可是佳敏呢，你們現在已經在一起了，總得想想以後吧。」

「我怎麼敢，要是你的新衣服蹭到油，還不得砍了我啊。」方拓笑道，「前兩天我來看電影，前面的人還灑了一凳子爆米花，邊吃邊漏。」

以為是屬於迄今為止前半生，只能在回憶中存在的人，卻一再出現在面前。

「每次來你這兒都太有口福了！」夏小橘由衷讚歎，「就是明天我得出門跑一圈了。」

他也在想事情。

電影講什麼，早就不重要了。

「我最近的確比較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