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小姑，快瞧瞧是誰來了！」

記得上月與她分別，她哀傷的表情曾讓我以為，她是再也不會踏進陰家大門了。

我張了張嘴，見鬼了，好像這全天下已經無人不知陰麗華對劉秀有意思！

隨著琥珀驚訝的呼喊，我單手撐住窗欞，從窗口橫躍出去，輕輕鬆鬆的跳到了屋外。

陰就稍有掙扎，便被我勒著脖子，強架著拖走。剛走了兩步，忽然後領上一緊，我的衣襟被人從頸后拽住了。

我對他的舉動感到很不解，他不讓我進門，卻繞過大門走到一處僻靜的窗欄之下，透過紗帷可隱約看見裡頭席地而坐了七八個人影，上首主人席面上坐的是正是陰識。

「姑娘——」

「呼……」停駐在門口，我深深吁了口氣。

「隨便看看。」我還真是隨便看看，如果不是為了裝樣子，我才懶得去拿這些笨重的東西。

「沒關係。」很意外，那人非但沒生氣，反而聲音裡帶著明顯的笑意，「你們繼續，繼續……」

兩千年的古董，就如今而言，大概就只能跑墓里去挖明器，才能淘出一星半點的殘次品來。而我如今，卻是真真切切的接觸到了這些兩千年前的古文化。

「麗華！表嫂告訴我，打你病好后，你再沒提過他半個字，亦不再有任何輕賤自己的行為。可我仍是想確認一下，如果你再次見到他，還會不會再為他難過，再為他傷心？」

「姑娘！」他彎腰作揖，「請隨小的來這邊。」

我不願跟他多費時間，想想接下來要面對的陰識暴風，我就一個頭比兩個大。左右瞅著無人，我貓著腰準備溜回房去換下這身扎眼的衣裳。

席上眾人無不目瞪口呆，驚訝莫名，更有人舉起袖子掩唇吃吃偷笑。這其中有一白色人影，身形動了動，作勢欲起。我急忙睜大了眼，可惜只來得及看清他身穿白裳，體形修長，主人席位上的陰識已離席疾步向窗口走來。

「我……我沒……」

「它們爭著搶著想當我的盤中餐，我有什麼辦法？」

柳姬笑道：「你們姐妹慢聊，我叫人給你們準備吃的去。」她倒真是個知趣的聰明人。

我噗哧一笑：「下不為例，下不為例……沒辦法呢，那些雞鴨一看到我便興奮莫名！」

後院養了好些雞鴨，我才靠近，那些雞鴨看見生人，便唧唧嘎嘎的吵成一團，這樣的意外讓我措手不及。這時，後院的小門突然推開，陰就的小腦袋探了進來：「姐姐！這裏！」

「那你喜歡嗎？」我笑問，「你若是喜歡，姐姐以後天天親你！」

我起身相迎，柳姬身後一個窈窕的身影閃出，沒等我看清，那人已撲過來，抓住我的手，喊道：「麗華！」

痛苦的皺緊了眉頭，前後不過數秒鐘，我卻覺得自己像是心臟病發，差點倒地死去。我低著頭猛盯著他看，他亦抬頭毫不避諱的與我對視。

喊聲剛落，就見室內諸人齊刷刷的轉過頭來。該死，到底哪個才是劉秀？

「哦？有嗎？」見陰就肯定的點頭，我心裏樂開了花，「和*圖*書那你想不想學？」

我環顧四周，發現慌亂之間沒看清方向，這一通狂奔，居然繞著陰家宅院的外牆兜了一大圈，再過去五十米就回到陰府正門了。

如今這個身體雖然縮水了，可是體力卻仍在，前幾日我練抻腿，發現無論柔韌性還是靈敏性，都沒有太大的退步。

「啊！」他踉蹌著倒退一步，卻一不留心撞到身後一個人，「對、對不起……」

俊美少年就站在我身後，一隻手伸得老長，修長的手指扯著我的后領，臉上仍是笑靨如花。

「幹什麼？」我呲牙回頭，怒目而視。

幾秒鐘過後，我突然伸手，大概是我出手太快，他竟然沒能避開，被我一把捏住臉頰。

我收穫頗豐，恨只恨陰識給的壓歲紅包太少，不夠盡興。回來時仍是順著原路返回，在後門卻沒再看見那個惹人厭的欠扁傢伙。

「也沒什麼特別的啊。」我納悶的說，左手扯著他的臉皮，右手按住心口。心跳這時已恢復正常，彷彿剛才瞬間的異常反應，只是我的錯覺而已。

他倒是好心，只是裡頭那麼多人，而且還隔了十多米遠，除了能分清眾人各異的服飾打扮外，我哪知道哪個才是劉秀？

我拿眼瞪他，威逼利誘：「難道你信不過姐姐？」

「既然不是，那你還攔著我做什麼呢？」我截斷她的話，故意裝糊塗。

「不……」他笑得很勉強，「只是，我覺得佩劍才更顯男兒氣概！」

「姑娘！」陰祿跺腳。

我的心臟遽然抽搐，像是要爆炸開似的，瘋狂跳動。

在窗下站了十來分鐘，陰祿開始不斷催促我離開，我哪肯就這樣無功而返，情急之下伸手攀著那窗欄爬了上去。

登徒浪子！

這傢伙不是別人，正是晌午被我在後門口踹了一腳的登徒子，這會兒他的左半邊臉頰還有些異樣的紅腫。

「好！」他滿口答應，一手托腮，笑意盎然的望著我。

守門的正是管家陰祿，看見我先是一愣，而後臉上竟露出一抹心領神會之色。

趁她不注意，我咧嘴一笑，扭身奪門而逃。

我很想說去揍人，可是轉而看到鄧嬋慌亂失色的容顏后，我定下心來，笑道：「我沒想做什麼，只是去見識見識……」見識一下到底是何方神聖。

「我穿男裝不好看嗎？」

我觀察了三天，早就摸透了這個規律，所以甩開琥珀后，直奔後院。

鄧嬋取了一卷，展開。

「媽呀——」我終是被嚇得跌坐在了地上。

「姑娘在這裏瞧一眼便回去吧，莫要為難小人。」

我照例不吭聲，對於過去不可知的東西，我只能選擇沉默來掩飾自己的心虛。

「哼！佩劍很了不起嗎？」回想陰識身穿長袍，腰上懸著長劍的樣子，儒雅中帶著股颯爽英氣，的確又帥又酷，也難怪這小鬼那麼神往。「你等著瞧，總有一天，我要和那些劍客PK，赤手空拳也能打得他們屁滾尿流！」

「哦？」我挑了挑眉，「那他現在應該也在這裏啰？」我一甩袖子，大步往ｈtｔｐs://ｗww•ｈetｕｂｏoｋ•cｏm•ｃｏｍ外走。

鄧嬋的手明顯一抖：「我就知道你根本沒忘，他們都說你變了，我卻總是放心不下，你心心念念的想了他那麼多年，豈是說忘就忘的？」

腳底抹油的功夫是我最擅長的，想當年社團的魔鬼教練三天兩頭拉人練長跑、短跑，美其名曰鍛煉體力，磨鍊心智，最後搞得我在校運會上，居然力克田徑社，一舉拿下運動會女子千米和百米的雙料冠軍。

「姐……」陰就呼呼喘氣，「我跑、跑不動了。」他甩開我的手，雙手撐住自己的膝蓋，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我只顧興沖沖的往前走，一個沒留意，就聽「嘶啦」一聲，右側袖口被扯裂。鄧嬋呆住，我舉起袖子，似笑非笑的說：「表姐，你故意的吧？」

低頭束好腰帶，我挺了挺腰，從銅鏡中看去，雖然說不上玉樹臨風，可這套衣褲穿在身上，似乎也不賴。

陰就低呼一聲，被我拉得一個踉蹌。

陰就徹底傻眼，須臾，小臉慢慢紅了起來，結巴道：「姐姐為何……為何……」

一直在市肆泡到天黑，商家收攤，我才意猶未盡的罷手。

「快跑！終極BOSS來了！」顧不得腳崴，我單腳蹦跳著倉皇逃命。

我打了個顫，連忙縮手，一把抓起邊上發獃的陰就，笑著打哈哈：「呵呵，今天天氣不錯……啊，原來後門外就是市肆啊，真熱鬧。就兒，咱們趕緊去吧！」

「麗華——」鄧嬋慌了神，匆匆忙忙的扯住我的衣袖，「你要做什麼？」

「他本在我家中作客，我哥哥說要來你家賀年，便把他也帶來了。」

「姐……姐……」陰就尷尬的作勢想掰開我的手。

我敢打賭，他和以前的陰麗華肯定接觸不多，不然說不準早就眼珠掉地上了。我笑嘻嘻的拿手搭他肩上，「走！陪老姐我逛市肆才是正經。」另一隻手在他眼前作勢虛劈，「不然，老姐不痛快，後果很嚴重！」

衣袖倏地被一股力道使勁往下一拽，我險些被拽得失去重心，猛回頭，卻正對上一雙琥珀色的眼眸。

他向我招手，我點了點頭，搶在廚房裡的庖廚們出來一探究竟之前，飛快的閃入那道小門。陰就及時帶上門扉，心有餘悸的拍著胸口道：「姐姐呀，你可真會嚇人，不是說好要悄悄過來么？怎麼弄得雞飛狗跳……」

「因為你很可愛啊！」我笑得眼睛彎了起來。

說實話，漢代的曲裾深衣我看不出男女之分，這些正式場合穿戴的正統衣裳在我看來，委實無差。我不喜歡在地上拖得跟抹布似的裾尾，雖說走起路來搖曳生姿，溫文儒雅，可我還是更喜歡大搖大擺的邁步，那樣溫吞吞的跟烏龜爬的走路方式，不符合我的個性。

「為什麼？」

我聳了聳肩，活動開手腳，想象著方才的那一記迴旋踢，似乎出腳時腰力不夠，火候掌握得有所欠缺……嗯，如果魔鬼教練看到了，估計又要衝我咆哮，吼我姿勢不對。

「出師不利！」不等他爬起，我一把拉過陰htｔｐs://www•ｈｅｔuｂook•ｃom.ｃoｍ就，「三十六計，走為上！」

這個時辰估摸著馬上就該開晚筵了，於是顧不得再理會琥珀，我匆忙換了套襦裙，端端正正的坐在榻上佯裝看竹簡。捧著笨重的書簡不到一刻鐘，門外便傳來一陣晏晏笑語，柳姬帶著一人推門而入。

「啊？」他呆愣的表情相當搞笑，我拍著他的腦袋，他還沒及冠，頭上發線中分，梳了兩個小鬏，用金色的髮帶綁了，果然有幾分總角小兒的味道。我愈看愈覺可愛，湊上嘴在他臉頰兩側叭叭親了兩口。

「你當真是陰麗華？」他詫異的站起身，高出大半個頭的身高優勢，頓時讓我囂張的氣焰為之一頓，「原來你就是陰麗華。」他伸手摸了摸紅腫的左臉，眼神有些迷惘的看著我。

「不放！」他的聲音很悅耳，和他的長相很搭配，清新一如朝陽，可惜講出來的話卻是狗屁不通，「除非……你也親親我！」

他遲疑片刻：「可是大哥不會允許，而且……我更想跟學劍術！」

忐忑不安的小小鬆了口氣，我用力拍打胸口。媽的，剛才緊張得差點肌肉痙攣。

以我的百米成績再加上鄧嬋磨磨蹭蹭的小碎步，她自然不可能追得上我。一路上侍女僕從皆看傻了眼，側目不止，我只當未見，此刻在我心裏，正被這個名叫「劉秀」的傢伙勾起的好奇塞得滿滿的，這個好奇沒有亮出答案之前，我難以安下心來。

我請鄧嬋往榻上坐了，她瞥眼瞧見我隨手擱在榻上的一疊書簡，忽然嬌軀一顫，啞聲道：「你……你怎麼還在看這個？」

「姑……姑娘……」新撥來服侍的侍女名叫琥珀，聽說是陰識房裡的大丫頭。

看樣子，陰麗華喜歡這個劉秀，在陰家上下而言並不是什麼隱秘的事。陰祿對我這麼「人性化」的放水，難道是在盡他所能的幫助我，一解相思之苦？

「屁……」陰就瞠目結舌，「姐姐，你出言未免太過粗魯。實在是……」

和陰就在後院分手，我偷偷潛回房間，翻窗跳進房內時，琥珀正縮在屏風后嚶嚶而泣，哭得眼睛通紅。我見她實在嚇得不輕，便從集市上買的一堆雜物里挑了支銅釵塞到她手裡，卻沒想她捧著釵子反而哭得更厲害了。

「你好啊，我們又見面了……」

琥珀果然被我繞暈了，我趁她不注意，從她身邊一閃而過，順手彎腰撿了門口的絲履，快速衝到窗口。

「不，不會。」他喃喃自語，「如果你是陰麗華，沒道理不認得劉秀，你到底是誰？」

我收起笑容，走上前拉開陰就，只見陰就身後蹲了一名十六七歲的俊美少年，幘巾束髮，打扮十分儒雅整潔，可他卻大大咧咧、毫沒形象可言的蹲在地上，笑容燦若星辰。

「唰！」我跨騎在窗欄上，抬手撩開紗帷，衝著廳內大喊一聲：「劉秀——」

年裡走動的親戚比較多，最為頻繁的當屬同住新野的鄧家，可是在來了那麼多的鄧家女眷中，我卻再也沒見到鄧嬋的影子。

我瞥了他一眼，他滿臉真誠，我不禁皺和-圖-書起眉頭來。

她扯著我不放：「你別去，表哥見了會不高興的。」

「姑娘！」琥珀終於確認我不是在開玩笑，嚇得臉色都變了，攔在門口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姑娘，您不能這樣子出去！」

圜闠中建有市樓，市場的管理員們平時就待在市樓內，無論買家還是賣家都是白日交易，日落罷市，有點類似於現代的菜場和小商品市場。

他笑得只見牙齒不見眼：「不是！」

「姐姐……你、你好厲害……」

「喂——」身後突然傳來他異常響亮的喊聲，我腳下一滑，險些摔趴在地上。「麗華，你記住，我叫鄧禹！」

「麗……」

漢代稱商業區為「市」，新野雖然不是什麼大城市，市肆倒也不缺。只是這種所謂的市肆在我眼裡看來，也就是一圈四四方方的夯土圍牆，陰就稱這些圍牆為「圜」，把一面洞開以供出入的大門叫「闠」，「圜闠」算是他們對這種形式的市場通稱。

他猝不及防被我踹了個正著，仰天摔出兩米，重重的倒在了地上。著地時發出的一聲巨大的碰撞聲嚇壞了陰就，他兩眼發直的站在原地，嘴裏「喔」「喔」的發出囈語。

我打了兩下，竟再難下得去手，只得悻悻的收手，低頭瞥見自己破裂的袖管，不由無賴道：「你看看，都是你！居然把我袖子扯破了，你賠！」

這一刻我怒從心起，才不管他長得好不好看，腳下微錯，我大喝一聲，騰身一個后旋踢，右腳狠狠踢中他的臉孔。

我好不失望，這表情落在他眼裡，琉璃般的眼眸一閃，問：「這麼急切的想找劉秀，難道你就是陰家千金陰麗華？」

慘了！慘了！果然好奇心害死人！這回還不知道陰識會怎樣罰我，他……他不會打我吧？那……慘了，要不然我趕緊裝體力不支，直接昏倒？

陰就縮了縮脖子，忙道：「不敢，弟弟遵命便是。」

「不……不是的，只是……」

只聽「啪」的聲，鄧嬋將竹簡扔在地上，肅然道：「他從長安回來了，而且……來了新野！」

「我……」從她種種言語中，我似乎捉摸到什麼線索，看來這個「他」來歷不簡單，腦子裡靈光一閃，我小聲試探，「劉秀？」

「為什麼？」

「呵呵。」他居然也不閃躲，任我打罵。

「你剛才為什麼找劉秀？」他答非所問。

真是個可憐的孩子。

我倏地站起身，單手叉腰做惡人狀，居高臨下的戳著他的腦門：「小鬼，別沒事找事，顯得自己多能耐似的。我就是陰麗華，怎樣？不可以么？」

「你搞什麼？如果想報復，拜託正大光明的來，人嚇人是會嚇死人的，你知道不知道？」心裏火大，我不客氣的揚手打他的頭。

「你是劉秀？！」

手指握緊，莫名的怒意從心裏湧起，我恨恨的道：「他在哪裡？」

「撒手！」想不到這小子站直了身量還挺高，至少和我現在的身高相比，他竟是要高出大半個頭，如此一來，他的身高優勢再配上那張很臭屁的笑臉，很有種討扁的感覺。

「請……請ｈtｔｐs://wｗw•ｈｅtｕｂｏｏk.ｃｏｍ.com姑娘換回女服。」

她見我不說話，過了好一會兒，長嘆道：「你想見他么？」

「劉秀！」我咀嚼著這個名字。很好奇，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居然讓陰小妹愛得死去活來，最後還非得……拖了我來給她當墊背的。

我被陰識滿身的煞氣震住，一個沒留神，腳下一滑，翻身從欄杆上向外跌落。若非陰祿在底下及時託了我一把，估計我會摔得很慘。

我倏地抬頭，將他從頭到腳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遍。這小子，長相不俗，假以時日必然是個大帥哥，難不成……

一口氣奔出內宅，我直接沖向前堂，經過中閤時，腳下被迤地的裙裾絆住，險些摔倒，恨得我也顧不得禮儀典雅，雙手抓著裙擺，提拉著跨步而奔。

市肆內賣的東西琳琅滿目，我看著那些吃的、用的、穿的、戴的，莫名的就有種說不出的興奮——這些可都是古董啊！

「表……表姐！」居然是鄧嬋！

我回神一看，只見那少年咧嘴笑著，右半邊臉被我掐得紅腫起來，他卻似渾然未覺，仍是那樣燦爛的笑著。只是……這樣的笑容實在詭異。

找了個僻靜的牆角，我縮著肩膀蹲成一團。閉著眼睛念了千萬遍阿彌陀佛，再睜眼時四周靜悄悄的——陰識沒有抓到我！

「誰啊？」看她突然一本正經的嚴肅表情，我不禁笑道，「帥哥么？」

我眉心一跳，好奇心油然升起。

「可是……可是……除了姐姐以外，連娘都從來沒親……親……」

新天鳳五年，正月。

我被他盯得心裏發怵，頓了頓，突然想起一事，不禁指著他叫：「你……你怎麼會在這裏？」

「劉秀——」顧不得陰識那殺人的目光，我硬著頭皮再次喊了一聲，「你出來！」

少年呻|吟一聲，捂著半邊臉掙扎著爬起，我這才明白自己衝動之餘闖下了大禍。這是陰家後門附近，瞧這少年扮相不俗，只怕鄉里鄉親的也是個有名有姓的大戶之子。揍了他不打緊，就怕他拆穿我的身份後患無窮，我可不敢想象陰識知曉此事後的可怕表情。

她一愣，顯然沒聽懂，好在她心思也沒在我的調侃上頭。

「姑娘！」陰祿壓低聲音，急得跳腳。

胭脂挨了那二十板子，差點把一條小命丟掉，這會兒躺在榻上奄奄一息，若非我偷偷打發替我看病的醫生去給胭脂瞧傷，估計這丫頭得在大過年的喜慶日子送去一條小命。

後院四下無人，這會子男人們都在前堂喝酒玩樂，下人們都在廚房和前堂之間兩頭跑，至於柳姬那些主婦們，不是在前堂陪客，就是在房裡午睡休憩。

竹簡上的字是正經八百的篆體，它們認得我，我不認得它們。鄧嬋青蔥般的玉指輕輕虛拂上面的字跡，感慨道：「這套《尚書》你整整讀了三年，尺簡都被你每日撫摸得這般光滑了……」她幽幽一嘆，抬頭既憐又哀的看著我，「你就算是把所有人全忘了，也還是忘不了他。」

跟個沒頭蒼蠅似的，我在園子里亂鑽，心裏只想著可千萬別被陰識當場逮到，否則絕對是就地正法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