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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微笑著仰起頭，劉秀的皮膚在晚霞的映照下泛出一層透亮的色澤，猶如刷上髹漆的漆器，倍覺驚艷。

「真是……」他按著我的後腦，將我的頭壓進懷裡，他的呼吸有些急促，讓我又驚又羞，「我可是比你大了九歲呢。」

「別去。」我漲紅了臉，拉著他的袖子不放，「你過來坐下，我有很重要的話要跟你講。」

新朝地皇四年、漢朝更始元年七月下旬，就在新莽政權在長安自相殘殺，天水成紀人隗崔、隗義與上邽人楊廣、冀人周宗等，起兵應漢。這群人起初只有數千人，推舉隗崔的侄子隗囂做了上將軍——隗囂原受劉歆賞識，舉為國士，劉歆死後，他歸了故里。

先前縱觀農民起義軍雖多，左右能成些氣候的也只赤眉、綠林、銅馬等幾支隊伍。但自昆陽大戰之後，新朝兵力告罄，實力大減，劉歆等人偷覷機會，意圖謀反。雖然最後謀反不成，卻也成為一個契機，將原本煮成一鍋粥的天下攪得更爛。

「不。」他輕輕嘆了口氣，「我在你面前無需作假。」

就在我和劉秀新婚，劉秀有意躲避朝政，韜光養晦的同時，天下局勢卻是起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我大嘆一聲，額頭貼伏在壘滿木牘、竹簡的案上，茫然中透著彷徨。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光武中興？這個已知的結局到底離我還有多遠？

同在這個月，任職新朝蜀郡太守的公孫述，起兵成都。蜀地肥饒，兵力精強，南陽漢軍起兵時，南陽人宗成、商人王岑起兵徇漢中響應漢軍，他們殺了王莽庸部牧宋遵，聚集起數萬人。公孫述先是遣使迎宗成等人入蜀，而後又聲稱：「天下同苦新室，思劉氏久矣，故聞漢將軍到，馳迎道路。今百姓無辜而婦子系獲，此寇賊，非義兵也。」竟是把宗成等人指鹿為馬的說成是假漢軍，殺了他們的同時更是侵吞了那數萬兵馬。

他又開始雞婆了！結了婚以後才發現，其實劉秀這人性子雖溫吞，話卻是一點都不少。平時少有接觸他私生活的機會，真正接觸了，才知道原來他沉默寡言都是表象，私底下他的話很多，能言善辯，還特別的……雞婆！

「那也應該喊我的字——文叔。」

「你應該稱呼我一聲『夫君』。」

看著那些滿噹噹的竹簡，我不由一陣氣餒，低頭見他神情專註的收拾著書案，忽然心中一動，我跳到他身後，身子趴在他背上，雙臂從身後環住他的脖子，輕輕搖晃：「秀兒，給我講講時政吧！」

他含笑擋開木牘：「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我不想通過你知道這些。」

是的，即便是權宜之計，劉秀也不會隨意把妹妹的幸福當成兒戲喪送——李通無論從家世、才學、相貌上皆是上上之選。

整個長安朝野陷入一片血雨腥風，王莽自此覺得誰都不可信，他以前最最親信的是王邑、王尋二人。可王尋在昆陽大戰中被劉秀殺了，如今只剩下一個王邑在外地繼續征討叛亂。王莽覺得身邊沒有親信之人，便把王邑召回長安做大司馬，又讓大長秋張邯為大司徒，崔發為大司空，司中壽容苗為國師。

隗囂帶領這批人攻下平襄，殺了王莽的鎮戎大尹李和圖書育，又遣使聘請平陵人方望為軍師。方望建議他「承天順民，輔漢而起」，隗囂聽從其言，立廟邑東，祭祀漢高祖、太宗、世宗，牽馬操刀，割牲而盟。其盟言曰：「凡我同盟三十一位大將，十有六姓，允承天道，興輔劉宗，如懷奸慮，明神殛之。高祖、文皇、武皇，俾墜厥命，厥宗受兵，族類滅亡。」

激靈靈的打了個寒顫，我搖著頭把腦袋裡閃過的一切不吉的念頭給甩了出去。我搖頭嘆息，忘乎所以，以至於劉秀進了寢室，站到我跟前我都不自知。直到有根手指戳到我額頭，將我的臉抬了起來：「一直搖頭做什麼？」

劉秀的額頭貼著我的額頭，鼻尖抵著我的鼻尖，細微的呼吸聲，曖昧的在我倆之間環繞。

我低呼一聲，表示抗議。他眼角眉梢都帶著抹笑意，我很清楚他並沒有在生氣，此時無論我喊他什麼，他都會接受，於是眼珠子一轉，湊近他輕聲噓氣：「秀兒……」

我嘻嘻一笑，帶著撒嬌的口吻膩聲道：「人人都喊你文叔，那我跟別人有什麼區別呢？我是你的妻……自然要與眾不同些。

我抿嘴兒一笑，與其說我們兩個像夫妻，不如說更像朋友、知己、親人……起碼，他對我親昵卻不過分，尊敬卻不疏離，也許在我倆彼此心裏，對方都佔據了一定分量，但是這個分量里包含多少愛情的成分，連我自己都說不準。

輕輕的將手放進他的大手裡，袖管下我和他緊握雙手，五指交纏。他俯下頭，我倆彼此相顧一笑。

他上身前傾，慢慢向我靠近。我的心怦怦的加快節拍，他的臉越靠越近，溫暖的鼻息吹拂在我的臉上，我臉上微微一紅，竟是不由自主的闔上了眼瞼。

唇瓣上輕柔的印上一吻，輕輕的觸碰使我心靈為之一顫，險些兒把持不住癱軟倒地。輾轉纏綿的親吻逐漸加深，他伸手摟住我的腰，舌尖撬開我的唇齒，靈巧的滑入我的口中。我腦袋裡嗡嗡作響，心跳加快，呼吸也紊亂了。

劉歆與王涉聞訊后自殺謝罪，可他們的家人，親族卻仍是難逃死罪。

劉秀爵封武信侯，一時間上門道賀的官吏同僚絡繹不絕，大有要把武信侯府大門門檻踩破的趨勢。劉秀閉口不提昆陽的戰功，碰到有人談及劉縯遇害一事，亦是唯唯諾諾的含笑岔開話題。

「真的。」

我小聲的低喃：「秀兒。」

「為什麼？」我衝口問出。話說出去了才猛地愣住，細細品味出他話里的意思，不覺痴了。

傷疤就算愈合了，仍然還是塊傷疤，即使面上完全看不出來，可是到底痛不痛，卻只有自己知道。

長安城內，因為當年蔡少公震驚四座的一句：「劉秀當為帝！」，引得之前改名「劉秀」的國師公劉歆在道士西門君惠的挑唆下，與衛將軍王涉、大司馬董忠、司中大贅孫伋一起企圖合謀殺掉王莽，恢復劉姓宗室。可沒想孫伋臨了倒打一耙，向王莽告密。謀反之事曝光，王莽將董忠施以剉刑，且株連其宗族上下以醇醯、毒藥、白刃、叢棘……無一倖免。

這個昵稱，我以前聽樊嫻都和良嬸喊過，揣度著這該是他的小名。其實這裏的男子打從www.hetubook.com.com及冠取字之後，無論長輩還是同輩，都會以「字」來稱呼，以表示尊重對方已經成人。也許……自他成人後，也唯有他的母親和類似養母的良嬸，還會忍不住把他當作孩子，時常喚他的小名兒。

出嫁那天，劉伯姬拉著我的手，戀戀不捨之餘更是滿臉的擔憂：「三嫂，三哥太苦了，以後就只能拜託你了。」

然而最終她選擇嫁給了李通！

他的嘴角勾起一道好看的弧度，食指彎起，在我鼻子上輕輕颳了一下。

他幽幽吁了口氣，牽著我的手，將我拉到身前，示意我坐下：「隗囂也好，公孫述也罷，這些人無非或明或暗的打著漢家旗號想一奪天下，即便奪不得這片江山，分得一杯羹亦是好的……至於劉望，呵呵，我只能說，先稱尊者未必就真能握住江山社稷……」

沒有旁人在的時候，他總是穿一襲縞素。每每睡至中夜，我會被他夢裡的低咽驚醒，爬下床去瞧他時，他卻猶自未醒，只是枕畔已濕。

她以後會幸福嗎？

他對我不雅的坐姿視若無睹，只望著我笑問：「何事？」

他定定的望著我，面上假顏怒色，可眼裡透出的寵溺卻分外溫柔。

我偷偷撅嘴，九歲？！那是身體的年齡，就心理年齡而言，我和他可是不相伯仲。於是越發惡作劇的喚道：「秀兒！秀兒……這個名字很好聽，以後沒人的時候我就這麼叫！」我從他懷裡掙扎著出來，眼波流轉，促狹又賴皮的說，「你若是反對，那我以後就直呼你的名字！」

我舔了舔唇，思慮再三，終於從案上翻出那塊寫有隗囂檄文的木牘，慎重的擺到他面前。劉秀詫異的看了一眼，三秒鐘后眉心略略一皺，竟是不動聲色的將木牘推開，婉言說：「麗華，你不必拿這個來給我看，我不想……」

幸好陰識知道我對篆體字頭大，用來傳遞信息的簡書寫的皆是隸書，可即便如此，長達八小時坐在案邊盯著這些東西，連蒙帶猜的將它們都囫圇讀了個遍，仍舊不是件容易的事。特別是那些官面上的通告檄文，斟詞酌句，字字皆是精闢的文言文用語，對於我這個理科出身的准研究生而言，IQ再高也吃不消這麼消耗腦力。

沉默。我停下晃動，靜靜的趴在他的背上，下巴頂上他的頭頂。

劉秀怔怔的瞅了我一眼：「也不盡然，我們這位陛下……」他輕輕搖了搖頭，淺笑，「如果真是那般無用，南陽劉姓宗室也罷，綠林軍也罷，在大哥死後，只怕早成一盤散沙。」

劉秀看著我好一會兒，終於無奈的笑了：「隨你吧。」

劉秀沉默不語。

劉秀身上換了緦麻，另一隻手舉著燭台，僅看他的裝扮，我便知道房內已無外人，於是伸了個懶腰，打著哈欠道：「看了一天，頭有點暈。」

我似懂非懂，從什麼時候起，連劉伯姬也學會講話暗藏玄機了？那般直來直往爽直性子的姑娘，此時即將嫁為人婦，卻是帶著一顆處處警惕的心踏上了軿車。

新婚半月，人前我倆恩愛有加，他甚至不避親友的替我畫眉綰髮，那種親昵的姿態不僅讓旁人信以為真，就連我，也時常會生起一種似假還真的和_圖_書恍惚。然而到了晚上安寢，卻仍是我睡床，他睡席，互不相擾，這固然是我的提議，可他……居然一點反對的意思也沒有，當真在床下打了半個月的地鋪，毫無半句怨言。

我點點頭，默默的看著他離開，心裏只覺得一陣揪痛。

那種刺骨的痛，夜夜相伴，這或許是他二十八年的生命里，最軟弱最無助的一次。也幸好，他能這般相信我，把這份軟弱毫無避諱的展現在我面前。

劉秀是個性子極柔的人，平時我若用這種軟言細語來跟他提要求，他都不會拒絕。果然，他沒再強求，走回來挨著我在席上坐下。

我不依不饒的繼續加大幅度，拚命搖晃他：「別跟我裝傻，我知道你才不傻！不許拿對付外人的一套來敷衍我。」

這道文辭犀利、慷慨激昂的檄文一出，竟是四方響應，數日內召集十萬兵馬，攻打雍州，殺了州牧陳慶。緊跟著打安慶，殺了大尹王向。這股兵力所到之處，隴西、武都、金城、武威、張掖、酒泉、敦煌，各郡各縣，竟是紛紛歸降。

天下大亂！

稍具野心的梟雄趁機崛起，打著漢室劉姓招牌的造反隊伍已不單單隻更始漢軍這一支。你說自己是正牌漢軍，別人也說自己是正牌漢軍，可最後能入住長安未央宮的劉姓真命天子卻只能有一個。

「那就是了。眼下時局那麼混亂，你不關心時政，在人前做做樣子也就罷了，難道還真的打算什麼都不管不問了嗎？」我把木牘往他身前推，「我讓你看，你看就是。」

之後，公孫述自立為蜀王。

「難道你以為我和外面那些人一樣，也是想試探你的真假么？」

我心中一動，一手支頤，一手似笑非笑的沖他眨眼：「老實招來，你究竟了解多少？除了這篇檄文，你還知道些什麼？」

蓋天為父，地為母，禍福之應，各以事降。莽明知之，而冥昧觸冒，不顧大忌，詭亂天術，援引史傳。昔秦始皇毀壞諡法，以一二數欲至萬世，而莽下三萬六千歲之歷，言身當盡此度。循亡秦之軌，推無窮之數。是其逆天之大罪也。分裂郡國，斷截地絡。田為王田，賣買不得。規錮山澤，奪民本業。造起九廟，窮極土作。發冢河東，攻劫丘壟。此其逆地之大罪也。尊任殘賊，信用奸佞，誅戮忠正，復按口語，赤車賓士，法冠晨夜，冤系無辜，妄族眾庶。行炮烙之刑，除順時之法，灌以醇醯，襲以五毒。政令日變，官名月易，貨幣歲改，吏民昏亂，不知所從，商旅窮窘，號泣市道。設為六管，增重賦斂，刻剝百姓，厚自奉養，苞苴流行，財入公輔，上下貪賄，莫相檢考，民坐挾銅炭，沒入鍾官，徒隸殷積，數十萬人，工匠飢死，長安皆臭。既亂諸夏，狂心益悖，北攻強胡，南擾勁越，西侵羌戎，東摘濊貊。使四境之外，併入為害，緣邊之郡，江海之瀕，滌地無類。故攻戰之所敗，苛法之所陷，饑饉之所夭，疾疫之所及，以萬萬計。其死者則露屍不掩，生者則奔亡流散，幼孤婦女，流離系虜。此其逆人之大罪也。

我柳眉一挑，又驚又喜。好傢夥！到底還是小瞧了他！

他仰天長嘆，黯然無聲。

「麗華……」他www.hetubook.com.com的瞳仁似是蒙上了一層薄霧，聲音略帶顫意。

他笑意沉沉，目光中隱現讚許之色，嘴唇朝書案上堆砌的木牘、竹簡一努：「差不多……你了解的，我都知道些，你不了解的……我也知道些。」

「我答應你，以後無論你問我什麼，我都說實話！」

劉秀手指輕輕敲在木牘上，輕笑：「隗囂的這篇檄文寫得氣勢如虹，口誅筆伐能到這種地步真是讓人大開眼界。」

肩上落下一隻手，劉秀從身後摟住我，輕聲：「次元為人甚好，你毋須擔心。」

「就是……你對眼下天下分崩，群雄並起的分析和理解啊！你怎麼看待今後的局勢和發展呢？」

伯姬嫁給他，也確實沒什麼不好。

他伸手握住我的手，細細摩挲，聲音愈發的感性溫柔：「是個娶了你，會對你一輩子好的人。」

「時政？」

我忙拉住他：「別……」

「那便趕緊歇歇吧。」頓了頓，他望著我沉沉的笑，「我去給你打洗腳水。」

他輕輕拍著我的手背，一搖一晃的說：「好……我說……唔，別再晃我啦……頭暈了。」

什麼人不好挑，為何獨獨選了李軼的堂兄李通？

「就像劉玄一樣。」我心直口快，「能笑到最後的人才是真正的贏家！」

這倒也是。他雖然極力表現得諾諾無為，可這等伎倆能瞞得過朱鮪、李軼等人，我卻不信劉玄會一點疑心都沒有，完全當他是無害的放任不管——其實劉玄不但沒有放任不管，甚至將劉秀長期羈絆在身邊隨侍，有時候甚至一連幾天都不放他回家，害我總是提心弔膽，生怕他和劉縯一樣遭遇不幸。

我點了點頭，在鼓樂聲中目送軿車遠去。

「三嫂……」她湊近我，貼著我的耳畔澀然一笑，「你有一顆七竅玲瓏之心，然而我寧願你有時候糊塗些，把事情想得簡單些，那樣你和三哥相處，會比現在更幸福許多！」

「你……你看過這篇檄文？」

抑或……歷史已經改變，脫離了我所知道的命定結局？！

因為，劉秀的確是個不可多得的溫柔之人！與他朝夕相處，並不如我當初對於古代男子想象中那般排斥。

我尚且擺脫不了這份痛楚，更何況劉秀呢？

他……不願意通過我得到這些情報訊息，這是不是說，不想利用我占陰家的便宜？我眨眨眼，心裏有一絲絲苦澀，又有一絲絲驚喜與甜蜜。

劉秀違反喪制娶妻，不僅如此，還在最短的時間將劉伯姬許給了李通，兩家定親后沒多久，便又擇日完婚。

「那是在人前！」我哼哼。夫君，這種文縐縐的敬稱，只適合在官面上使用。

我閉上眼，不忍看他痛苦的表情，於是故意裝出一副睏倦之意，嘟噥道：「秀兒，我困了，咱們明天再接著聊吧。」

她是個心氣極高的女子，這麼多年都堅守未嫁，我懂她的心思，原是誓言非意中人不嫁，還記得她曾暢言：「此生若能覓得一懂我、知我、惜我之人，則無怨無悔矣！」

「不過，陛下只是讓我完善禮制，其他的……什麼都沒讓我過問。」劉秀似乎能猜到我心裏在想些什麼，漫不經心的把答案說出口。

我笑嘻嘻的從席上爬了起來，只覺得窩了一天，腰酸背痛和-圖-書，伸著懶腰活動開僵硬的手腳。案上還有一堆的資料沒有來得及看完，劉秀細心的替我將翻亂的書簡重新卷了起來，一卷卷的堆放整齊。

他終於笑了起來，笑聲動聽悅耳的逸出，我能感覺到他喉結的振動，心裏一陣兒迷糊，似乎被這誘人的笑聲給勾去了魂魄。

也許的確是我太過多慮了，如果把什麼事都想得簡單些，我會非常幸福吧。

「漢復元年七月己酉朔。己巳，上將軍隗囂、白虎將軍隗崔、左將軍隗義、右將軍楊廣、明威將軍王遵、雲旗將軍周宗等，告州牧、部監、郡卒正、連率、大尹、尹、尉隊大夫、屬正、屬令：故新都侯王莽，慢侮天地，悖道逆理。鴆殺孝平皇帝，篡奪其位。矯托天命，偽作符書，欺惑眾庶，震怒上帝。反戾飾文，以為祥瑞。戲弄神祇，歌頌禍殃。楚、越之竹，不足以書其惡。天下昭然，所共聞見。今略舉大端，以喻使民。

是故上帝哀矜，降罰于莽，妻子顛殞，還自誅刈。大臣反據，亡形已成。大司馬董忠、國師劉歆、衛將軍王涉，皆結謀內潰，司命孔仁、納言嚴尤、秩宗陳茂，舉眾外降。今山東之兵二百余萬，已平齊、楚，下蜀、漢，定宛、洛，據敖倉，守函谷，威命四布，宣風中嶽。興滅繼絕，封定萬國，遵高祖之舊制，修孝文之遺德。有不從命，武軍平之。馳命四夷，復其爵號。然後還師振旅，橐弓卧鼓。申命百姓，各安其所，庶無負子之責。」

「那還是在人前……」

「暈了才好。」我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暈了你才會說實話。」

「檄文早已遍布天下，就算我再如何糊塗，每日也總要上朝聆訓的。」

緊接著隗囂又命人寫下傳檄郡國，披露王莽慢侮天地，悖道逆理，甚至鴆殺孝平皇帝，篡奪其位的滔天大罪，檄文遍傳天下：

我明白她的出嫁就跟劉秀娶親一樣，都是為了使劉秀的「大逆不孝」更加深入人心，混淆視聽。但是對於她最終選擇的丈夫，我卻仍是心存芥蒂。

我忍不住伸手捏他的臉，他稍稍往後一讓，明明可以順利躲開，最終卻仍是讓我捏了個正著。我眯著眼，像是在問他，又像是在問我自己：「劉秀，你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我究竟嫁了個什麼樣的人呵？」

八月，宗武侯劉望起兵，佔領汝南，自立為天子。嚴尤、陳茂前往投奔，於是劉望以嚴尤為大司馬、陳茂為丞相，欲奪天下。

「這不費什麼事。」

「好，」他的聲音恢復百般溫柔，善解人意的說，「你且寬衣，我去替你打水。」

他眉心微微揪結，露出一絲苦痛，我憐惜之心頓起，伸手抱住了他：「別再想那些不愉快的事了，你以後有我……你有我了……」

「劉秀……」

「我不信。」我輕輕吐氣，半真半假的說，「你是個大騙子，還是騙死人不償命的那種。信了你，才是傻瓜。」

他坐姿筆直，我卻是兩條腿朝前伸得筆直，後背還順勢靠在夯土牆上，藉以偷懶，減輕腰背肌肉壓力。

劉秀——他骨子裡其實是個很要強的男人！雖然他總是面帶微笑，看似無憂無慮，可我卻更清楚的了解到他不為人知的軟弱。

他肩頭猛地一顫。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