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詢君意1·昭帝篇

作者:李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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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雨意雲情不遂謀 04、偷雞

第二章 雨意雲情不遂謀

04、偷雞

劉病已面向那少女繼續保持笑臉,躬起身子,右腿朝後猛踹一腳,張彭祖一個沒留神被他踹了個正著,本來就因為膝蓋破皮而站立不穩的他,隨即哎喲慘叫一聲,一頭栽倒在地。
「平君。」她喊。
劉病已詫異:「你的雞蛋哪來的?」
「你……你,劉病已!」他吐出滿嘴的沙塵,抹著灰撲撲的臉,氣得連名帶姓一塊嚷,「她長得好看些,你就忘記自己叫什麼了是不是?」劉病已回頭狠狠瞪了他一眼。
張彭祖乖乖地交出蛋,「做什麼?」
「嗯,雞蛋。」他很肯定地點了點頭。
劉病已跑到那僕人跟前,把雞往他懷裡一扔,那雞在僕人胸前一撞,呼啦啦扇著翅膀撲騰,慌得那人趕緊丟開掃帚去抓雞。劉病已回頭沖張彭祖一笑,「蛋呢?」
她認認真真地將碗箸擺好,又將一對男女陶俑面對面地擺放在碗箸兩側,「這一個做父親,這一個做母親……好了,你們可以吃飯了……為什麼不吃呢?難道是嫌我做得不好吃?」她端起碗,用樹枝充當的木箸裝模作樣地扒拉了兩下,「味道很好啊……什麼?你要飲酒呀?好吧,但是只能飲一點點啊。」
他心裏盤算得極好,哪知在這少女面前卻全然行不通。只見她不冷不熱地用手指了指門前塵土裡歪躺著的一隻半大不小的雛雞。那雞被張彭祖一箭射在背上,雖然他的膂力有限,沒能射穿雞身,卻也把那隻雞搞得半死不活,躺在地上抖著兩隻爪子不停抽搐,發出咯咯的微弱叫聲。
他耷拉著雙眉,哭喪著臉,思量了好一會兒,才撐著身體爬起來,從懷裡摸出一枚圓滾滾的東西,哆哆嗦嗦地遞給那個僕人:「我沒雞,賠你一隻雞蛋怎麼樣?」
張彭祖在一邊連連附和:「雞換蛋,蛋賠碗……沒錯!」
從尚冠里所在的東第到張彭祖家住的北第,至少得繞過兩條大街,平時車行走個來回也需耗時半個時辰,現在他們m.hetubook.com.com要車沒車,要腿沒腿,半個時辰之內無論如何也變不出一隻雞來。
這天車到尚冠里,張彭祖卻不肯隨車回家去,非吵著鬧著要留在許家和劉病已一塊兒玩。張家的僕人被他鬧得沒法子,只能將他留下,先行回府稟告。
劉病已在心裏偷笑,不是母雞不下蛋,只是今天下的那顆蛋早被某人提前摸走了而已。當下也不聲張,悄悄爬進雞窩,兩隻小雞嚇得縮在角落裡直叫喚,隔壁的兩隻大雞在窩裡上下亂竄,咯咯聲嘈亂不休。
劉病已察言觀色,急忙跑過去懇求道:「我們錯了,姐姐你不要生我們的氣好不好?」他見那少女衣著鮮亮,穿戴體面,心裏想著,女孩子多半和平君一樣面冷心軟,只要自己對她說兩句好話一哄,便什麼問題都沒有了。
劉病已見勢不妙,立馬迎上笑臉,軟磨硬泡:「好姐姐,好姐姐別生氣,彭祖他渾蛋,口沒遮攔的,你別往心裏去……」
小姑娘只愣了一小會兒,看了看滿地的殘水,看了看那隻裂了一個大口子的陶碗,再看了看自己身上沾了污泥的襦裙,終於傷心地哭了。
劉病已轉手塞到許平君手裡,「賠你碗,兩清了。」
張彭祖正被那僕人盯得發毛,好容易遠遠地看到劉病已與許平君攜手而來,差點激動得哭出來。
許平君啊了聲,她年紀雖小,還不太明白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但她心裏倒還認得一個理——跟自己從小玩到大的鄰家姐姐是絕對不會欺騙自己的。
「姐姐,幫我拿一下!」她將雞蛋塞給少女,又從僕人手中要過掃帚,憤然回頭,「劉病已——」
劉病已見勢不妙,扯了扯張彭祖,示意趕緊溜。哪知腳步才動,女孩的聲音已尖銳地拔高:「你們偷——雞?」
張彭祖憋紅了脖子,劉病已看著他,他也看著劉病已,兩人面面相覷,最後……劉病已猛地丟m•hetubook•com•com開手中的竹竿,撒腿往回跑。
「意姐姐,你讓病已哥哥抓我們家雞幹什麼?你們是在一起做遊戲嗎?」她抓著那女孩兒的胳膊搖晃,不滿地撒嬌,「為什麼你們在一塊兒玩也不帶上我?」
許夫人將兩個孩子領到門口,告誡他們不許走遠,便自己回屋裡忙活做飯去了。劉病已在門口和張彭祖一塊兒玩竹馬,兩人嘩啦啦跑過來又跑過去,掃得地上塵土揚得比人還高。這兩人隨便哪個單獨擱那兒,便是一隻成了精的皮猴,若是湊到一塊兒,那簡直成了一對小瘋子。兩人橫掃尚冠里不說,還不停地追趕鄰戶放養在戶外的小雞。張彭祖有副小鐵弓,平時愛用來打雀鳥玩,這會兒便駕著竹馬,口中呼喝如將軍,頻頻舉著小弓箭去追逐射雞。
劉病已嘿嘿一笑,「因為得去拿雞換蛋啊!」也不跟她解釋,一手拎著咯咯亂叫的雞仔,一手拖著許平君,往那戶人家走去。
許平君被他倆繞得昏頭轉向,傻乎乎地看了眼自己手裡的蛋,支支吾吾地應了聲:「應該……是……雞換蛋,蛋賠碗……」
她起身到邊上的水缸里去舀水,然後雙手捧著那一小碗水往回走。她走得極慢,步子放得小小的,生怕灑出水來。
門縫拉開,門裡走出之前的那位小女孩兒。僕人叫了聲:「三姑娘。」便把手中的雞遞了過去。她看也沒看,目光往遠處一掃,緊繃的臉色慢慢舒緩了。
那少女目光驟冷,臉上微怒,張嘴說道:「好啊,那你賠!」張彭祖不以為意地撇了撇嘴,她又加了句,「現在就賠!」
「哪……哪有?」劉病已硬著頭皮狡辯,「雞是用來和蛋交換的,蛋是賠她的碗的……碗、碗破了,蛋在她手裡!」他無辜地攤開手,「就是這樣,不信你問她。」
剩下那位僕人將手中的掃帚往地上一杵,咧嘴沖他倆一笑,白森森的牙齒在青天白日里耀著涼颼颼的寒芒和-圖-書。劉病已不禁打了個寒噤,張彭祖也漸漸笑不出聲來。
少女一字一頓地從牙縫裡擠出這麼一句話:「限你們半個時辰內賠我的雞,我不要錢,只要雞!」
那僕人好不容易才抓住了雞,然後沖門裡喊了聲:「姑娘!」隔了會兒門開了,有個小婢探出頭來左右張望了下:「平哥,你是喚哪位姑娘?」
劉病已靈機一動,狡辯說:「可你的雞還沒死啊,怎麼能要我們賠呢?」也許是為了配合他,他的話才剛說完,躺在地上的那隻小雞仔突然不叫了,兩腿一蹬,白白的眼皮兒往上一翻,就此沒了動靜。
那僕人面相雖惡,倒也不會跟個孩子計較,不過是奉命做做樣子,為的是把倆淘氣孩子從自家門前嚇跑,但他沒料到這倆孩子會搞這麼一出,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只得放下掃帚,扭頭去望自家門口。
一放學就習慣性地往尚冠里奔,張家的馬車每次都會將劉病已從北煥里拉到尚冠里。劉病已會在許家用飯,然後小憩一個時辰,到下午再由許廣漢或者宮裡的宦臣接他回去。只要不休息,每一天的生活作息大致如此。
而恰在這時候,滿頭大汗的劉病已風風火火地衝進了門,一個沒留神直接撞上她的背。平君哇啦大叫一聲,連人帶碗跌了出去,碗內的那點水自然也全潑了。
劉病已手上被啄了好幾口,才勉強將一隻雞抓到手。許夫人在樓上聽到雞叫,喊了兩聲女兒的名字。劉病已見勢不妙,立即從雞窩裡鑽出來,拖起邊上的平君撒腿就跑。
少女冷哼一聲,跨前一步,直接切中要害:「那雞從何來?蛋從何來?」伸手推了一把懵懂的許平君,「平君,他們兩個在耍你!」
許平君亦甜甜地回復她的問候:「意姐姐。」手裡捧著雞蛋,小跑過去,「意姐姐你練完琴啦?我一個人在家玩,好無趣呀,姐姐什麼時候能陪我一塊兒玩呢?」
一共三菜一羹,兩素一葷,外加麥飯兩碗m.hetubook.com.com
劉病已被她咬牙切齒的叫聲嚇得腿肚子一哆嗦,竟而愣住了,張彭祖一把扯住他的衣襟,大叫一聲:「兄弟,逃命哇——」
僕人剛要回答,門裡一個聲音很平靜地說:「是叫我呢。」
「嗚嗚嗚……」
平君回過頭,見是問劉病已和張彭祖,便隨口回答:「哦,那是病已……哥哥和彭祖哥哥,經常來我們家玩。」小鼻子皺了皺,那聲「哥哥」叫得分外勉強。
劉病已頭皮一陣發麻,忙軟語哄她:「不賠雞毛,我……我用雞蛋賠你!」
僕人神情怪異,忍笑至雙肩發顫,他一本正經地搖了搖頭:「我家姑娘要雞,不要蛋!」
少女冷冷地瞥了他倆一眼,一拂袖子,轉身進屋把門闔上了。
雞飛狗吠,最後終於惹得一戶宅第大門開啟,一名身材高大的奴僕扛著掃帚出來喝罵。兩孩子奪路而逃,孰料張彭祖不小心被胯|下的竹子絆了一跤,摔在了地上,抱膝大哭。劉病已本來已經跑得遠了,聽到哭聲,又折了回來。那家的僕人滿臉橫肉,凶神惡煞一般,他心裏害怕,卻不忍心將張彭祖一人丟下,於是壯著膽子跑過去伸手攔住,「別打別打!雞是我射的,不關他的事!」
「你認識他們?」
婢女啊了聲,讓開身,怯怯地低下頭,「原來是三姑娘。」
一口氣飛奔出了門,平君仍蒙在鼓裡,納悶地問:「不是說要拿雞蛋嗎?你為什麼抓了小雞?」
然後他帶著許平君去了後院的雞棚。許夫人養了兩窩雞,分別是一隻公雞,一隻母雞,還有兩隻半大不小的雛雞,因為怕大雞和小雞爭食,所以用木柵隔成了兩窩。許平君見劉病已躡手躡腳地朝雞窩走去,便在後面說了句:「今天小花還沒下蛋呢,母親囑咐我來看過好幾回了。」
許平君撲閃著水汪汪的大眼睛,小手裡揣著尚帶餘溫的雞蛋,腦袋被搞得糊裡糊塗的,一時竟不知道說什麼好。
劉病已笑得比哭還難看,正進退兩難m•hetubook•com•com,張彭祖掛著滿臉的淚痕從地上爬了起來,一瘸一拐地撐著竹竿走過來。他停在門口,想也沒想便一腳飛起將那隻只剩半條命的雛雞踢得老遠,「有什麼了不起,不就是一隻雞?賠給你就是了。」
「噓噓——」劉病已急了,他回家來是有重要使命需要悄悄完成的,如果許平君這麼一哭鬧,很有可能把許夫人給引出來。他一邊東張西望,一邊焦急地將跪在泥水裡的許平君拽了起來,「別哭,別哭,我賠……我保證賠給你……」
「你……你胡說什麼呢?」張彭祖不樂意,鼻孔朝天,「一隻雞值得了幾個錢,看把她神氣的,她以為她是誰啊?」
「雞蛋?」她困惑地眨巴眼,眼睫上還掛著晶瑩的淚珠。
她揉著眼睛大哭,「這是你打破我的第二隻陶碗了,你上次只賠了根雞毛……我不要雞毛,我要我的碗……」
「親戚啊……」那女孩面色稍霽。
許平君坐在庭院的桑樹下正專心致志地擺弄著她的小碗小釜。她玩得很認真,也非常有耐心,先將一口巴掌大的陶釜架在一具尺長的陶灶上,從地上抓了把土放到小釜內,然後用手指攪拌了下,倒入小陶碗。再上灶架釜,從頭頂桑枝上扯了兩把桑葉,用手撕成一片片的小碎片,扔到釜內,裝模作樣地一陣翻炒。過了一小會兒,她眉開眼笑地拍手說了句:「好了!」拎起小釜,將釜內的桑葉碎片一齊倒入碗內。
那戶人家高宅大院,房舍竟比許家大出數倍,鎏金朱門半敞,門前站了一個八九歲的女孩兒,發梳雙鬟,眉目姣好,瓜子臉,膚色均凈,長得比許平君還要好看幾分,只是神情太過冷淡,倒還不如平君那副撒潑打人的模樣叫人更加容易親近。
說來說去,還得怪張彭祖的一條瘸腿以及一張臭嘴,劉病已越想越氣,忍不住回頭沖同伴惡狠狠地瞪了一眼。張彭祖顯然也想到了這是一件幾乎不可能辦到的事,要錢他身上就有,要雞……那是絕對沒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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