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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君

作者:行煙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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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第二十八章

第一部

第二十八章

「論戰功論聲名,淳國將臣之中再無一人能比你更勝此位。此非予你之恩典,但為我淳國強兵而已。」孟守文一字一句,「不必多慮,但受無妨。」
孟守文不以為意地冷哼,「我知你與那幫老臣們皆是一樣的心思,以為這弒兄之名,我是背不起的?」
許閎利落點頭。
葉增垂首,「如此,則末將謝殿下所信。」
葉增回神,翻身下馬。
孟守文道:「誰也未說要將河南大軍從你手中奪走。你留京典兵,河南大營由你另派親將暫領大都統之銜,除京畿戍軍之外,河南、河北、永沛、西川、劍閣這五大邊營的兵務亦歸你所掌,邊事札子直呈於你裁決。」
將淳國大半個疆域的邊軍盡數交由他掌中,這是何等的恩信!竟讓他一時不敢輕受。
「經此一戰,控鶴軍不可再倚,畢止京防依你之見該當如何?」他又問。
孟守文慢慢勒停坐騎,翻身下馬,走上前去,彎腰欲將葉增扶起,「河南將士們血戰不易,何必列行此禮!」他環顧一周,高聲又道:「待明日大典禮畢,逐級封賞!」
許閎單膝跪地,這一禮行得極是端忠。
「這……」許閎臉色忽而變得有些尷尬,「稟三殿下,葉將軍身負其它要事,一時脫不開身,因怕耽擱久了又生變故,才遣末將急速前來相請殿下……」
孟守文瞧見他臉上神情,不由又笑:「本是打算賜你一座將府,由你自個兒去提親并行六禮,可如此算算最少也要數月,我只怕你是等不及了。明日新王冊典之後,便賜你與秦太傅女孫婚配,即日完婚。洞房便和_圖_書設在秦府,你葉將軍不會以為委屈罷?」
夜風吹過,她及腰的黑直長發輕輕飄動,一對紅色闊袖下露出一截雪白皓腕。
策馬行過馬場旁時,葉增不禁勒韁放慢了馬速。
宮門大開。
孟永光生前的政殿內外俱是陰冷之色,裏面更是空空蕩蕩,毫無人息。
院中青草露尖,孟守文坐在石桌旁,臉上略有倦容,顯然亦是一夜未眠,可眼中卻明亮如斯,似乎正是在等著他來。
元光八年三月初十晨,葉增破畢止王城,俘淳國先王長子孟守正,勒兵宮城之外,遣將報孟守文。
早在他彎腰蹲下、伸手替她摘去發間稻草的時候,她便已醒了。
四周靜謐,他推門而入。
孟守文起身,微微斜眉:「葉增領軍進駐王城,卻不親自前來拜府相請,他這戰功在握的將軍架子,如今竟是越發大了。」
葉增臉色終起波瀾,略驚:「末將以為若如此,則恩典過甚。」
葉增以劍抵地,驀地單膝下跪。
葉增自然知道他所指為誰,卻只遭:「殿下節哀。」
朝陽如畏此勢,金芒一閃,便又縮入濃雲之中。
許閎吞吐著,「葉將軍的要事、要事是……」他的額頭漫出層薄汗,因見實在相瞞不過,才一橫心,招道:「三殿下有所不知,當初大殿下將朝中重臣羈押入宮時,也一併將秦太傅的女孫囚去了……」
孟守文邁步上階,入內,將燈燭點燃,擱在御案之上,伸手緩緩拂過鑲刻有獸首的案角。
當他將她抱起,她真切地聞到他那一身腥血臭味,不知怎的,眼中竟瞬間湧出洶湧潮www•hetubook•com.com意。
葉增道:「末將以為當傳詔諸鎮大營,令各出一兩千人馬赴京,重建京畿戍軍,另選精將統練。」
不自察地,葉增嘴角浮出一絲笑意。
葉增搖頭,「如今大局抵定,三殿下若是執意動手,又有誰能說不可?只不過末將曾聽大殿下說起,三殿下自幼胸有大志、嘗願能效武成帝之文治武功,而三殿下既是心中想要這天下,便不能做如同那裴氏賊子一般的弒兄叛父之人,更不該留任何可供裴氏偽庭藉機撻伐兵討的把柄。」
腦中忽閃而過的是兩年前王宮大宴之夜,他牽著戰馬在此與她相遇的那一幕。
她在他的臂彎中動了動,似乎將醒,可轉而便又沉睡過去。
葉增額首,又側頭看了一眼她沉睡中的側臉,眉頭不由一軟。
孟守文聞言,眼底立即瞭然。
他垂首,高聲道。
他彎腰蹲下,替她將長發中糾纏的乾草短莖挑揀出來,然後一把將她攔腰抱起,返身走了出去。
「三殿下!」
一路慢行數千步,直待走出內宮闕叢,才見張茂馭馬來迎的身影。
天邊濃雲裂開一條細縫,初升朝陽進出一束金芒,將孟守文的白衣白馬映得明晰刺眼。
葉增按劍而立,身後三千人馬陣列森然,烏決泱的甲胄血色相連。
光線昏淡,她蜷在草垛中間,埋頭沉睡。
她的臉色有些潮|紅,雙跟湛澈,目光一路追隨著他遠去的背影,半晌才又輕輕地閉上了眼。
孟守文靜默,隨後遭:「說得好。」
許閎急鞭策馬,自王城一路馳抵孟守文府上。
可她卻像是累壞了一https://m.hetubook•com•com般,全然不覺異臭難聞,更不怕自己性命有虞,儼然一副放心至極的模樣,竟在此處睡得又香又沉。
許久,孟守文回身,臉色平靜如常,眼底亦無悲意,唯聲音涼得透底:「我恨不能殺了他。」
三千將士皆垂首,齊聲高喝。
「還用說么?」孟守文眼中的光亮暗了下去,「盡數坑殺。」
孟守文一挑眉毛,臉色竟是嚴肅:「因而我說送你一個洞房,而非送你一場婚宴。明晚洞房,三個月後再設婚宴,葉大將軍以為如何?」
赤絕見他出來,立馬踏蹄靠近,好奇地扭轉馬頭,長鬃一掃她的裙擺。
葉增怔遲半晌,「眼下尚在先王喪期……」
「便如此定了!」
「葉增遣你來的?」他問。
天色蒙蒙發亮。
葉增一下抬起頭來。
孟守文緩緩抬眼。
「哦?」孟守文的眉毛又挑高了些,「你倒說說,他那『要事』為何?」
許閎又道:「葉將軍勒兵于王宮之外,封宮門以供三殿下之駕。末將奉命前來,還請三殿下即刻入宮!」
葉增點點頭,將韁繩交給張茂,低聲囑咐:「將她親自送至秦府來人的手中。」
孟守文待葉增起身,更是親執其手以示眾人,與他一同行入宮門。
葉增依然不語,但神色已是默認。
遍地殺戳之色,整個王城之中都徊盪著濃腥血氣。
葉增一聲不吭。
幾匹馬兒在裏面安靜地咬嚼槽內草料,放眼望去竟無一人身影。
葉增看出他是有意促狹,不禁一時無奈,低聲遭:「末將以為……」
她抿著唇笑,輕聲問他,這馬兒可有名字?
葉增稍有https://m.hetubook.com.com皺眉,不語。
而她從未想到,那個于陣前厲聲暴喝、冷血殺敵連眼都不眨一瞬的他,竟也會有如此溫柔的時候。
「三殿下。」
孟守文看著他這一身臟血,不由能想見那其餘三千河南兵馬當是何尊奮猛,才能夠在短短一日不到的時間內連破畢止三層城防、在新主即位前的最後一日奪取王城兵權。
孟守文語氣武斷,撇眼又道:「你不謝恩?」
牽馬前行的年輕將領腳步輕緩,馬背上下輕慢起伏,帶動她的心潮亦上下波動。
難得赤絕今日格外乖顧,行進間步子極穩,連他都感到有些詫異,而她似乎是困意襲頂,一路上都是將醒不醒,偶有幾次睡得差點滑下馬背,虧他眼疾手快將她扶住,才沒叫她摔下地來。
赤絕似乎通曉他心,蹄下漸緩,在馬廄之外緩緩停下。
因數日來無人顧及打掃此廄,廄中此刻滿是草香、糞臭、鐵腥混合在一起的味道,便是他這個常年混跡于軍營、與戰馬日夜為伴的人,也覺得有些難以呼吸。
葉增無法,只得退身半步,垂首行禮道:「末將……謝三殿下賜婚!」
孟守文看出他的心思,「怎的,捨不得河南那一萬八幹人馬?」
三千將士亦叩首:「謝三殿下!」
隨守衛親兵入內,廊徑俱是熟悉不過,經年未變。
葉增注視著他的背影,不知怎的,忽覺這安靜之中慟意涌流。
待葉增返身、向宮門行去后,秦一便在馬背上輕輕地睜開了眼,
許閎垂首,「葉將軍釋王城中為大殿下所羈之文武重臣,然勛舊老臣們不肯出城,皆宮願等三殿下入宮、以商明日新王冊典www.hetubook.com.com諸事。」
孟守文示意他起身,又問:「我那王兄,眼下是死是活?」
「你亦以為我不該殺了他?」孟守文問。
猶如無聲之令一般,他身後的三千將士不約而同地撮甲拄劍,單膝下跪,聲震王城大地。
「葉將軍。」張茂瞟見睡在赤絕背上的女子,便知趣地將聲音壓到最低,「秦府的人接太傅之信,已遣人來接秦姑娘了。」
張茂縱是好奇萬分,卻也不敢直盯著他二人看,只低頭又道:「方才來報,三殿下駕從已近王城之外,將軍是否即刻移步宮門?」
孟守文忽而低笑一聲,「至於予你之恩典,我已另有打算。」他盯著葉增,「你替我奪了這王位,我便回送你一個洞房,如何?」
被囚禁在王宮內殿中整整九日,時時心憂祖父安危,夜裡無一刻敢深眠,終是盼到他率軍回師畢止。
遠遠地,百騎親兵簇擁著一身縞素的孟守文,不急不緩地馳近。
許閎答:「大殿下已為葉將軍生擒,眼下正被囚于宮中。王城守軍倒戈者數眾,將軍盡數收繳其兵械,仍聚其眾于王城之內,但等三殿下發落。」
半晌,他才略略一笑,道:「既是如此,那便由他去辦此『要事』罷。」
「三殿下!」
隔著厚重冷甲,他卻不曾知曉她的心跳得有多快。
孟守文瞟他,「交由你如何?」
葉增叩首:「謝三殿下!」
葉增輕微皺眉,繼而朝裏面走去,終於在盡頭幾堆大草垛的後面發現了她。
張茂應令,小心翼翼地牽過韁繩。
他看清,心不由一落,又輕輕走近她數步。
葉增將她托起,橫置於赤絕背上,牽過韁繩,慢慢地沿來路走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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