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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不應該重要，志皓苦笑：「可是……」

時近黃昏，金烏西沉，太陽不復正午時份明烈的光彩，湖水也越發顯得藍起來，濃郁到幾乎凝固，像是從天地初始時就落下的一滴淚。

「這不是你的錯！」志皓試圖安慰，他永遠都心軟：「他從來沒有怪過你，他一直都覺得你很好……」

「哦！」

志皓被人點破心事，不自覺的臉紅。

「現在你明白了嗎？為什麼我會去找你，做這種莫明其妙而又無理的事情，勸你和他在一起。」志皓看到藍奕眼底似乎有些紅，一層帶著血色的紅影，透出揉碎的藍。

「來，出去走走，太陽快落山了。」藍奕微微笑起來，嘴角往上勾。

「不敢出聲？」藍奕溫和的笑笑。

吹了吹風，原來的那點困意便全消了，藍奕一路無言，領了他往半島中心的那個小土包上爬，到底是近5000多米的高原了，志皓每爬一步都氣喘得厲害，倒也沒什麼餘力去和人交談，可是一旦爬到盡頭，眼前豁然開朗，頓時覺得吃什麼苦都值得了。

「我，已經離婚了。」

「呵……」志皓張了張嘴，又閉上。

「哦？」志皓心裏一驚。

「所以，我請求你答應我，他是住在水晶牆後面的人，不要試圖去拆它，不要嘗試去剝奪他對自己的保護，允許他給自己留下後路，原諒他不會徹底的投入。我知道這很難，拿一些自己都做不到的事來要求別人，這樣很過份，和_圖_書可我真的希望你可以，因為……我覺得你可以。」

「有人的地方就是人間。」藍奕畢竟是看慣了的，要自如得多：「坐下來吧，今天會有火燒雲。」

沒錯……志皓無言，那個死硬矯情彆扭的傢伙，就是這種風格。

「安靜……」藍奕低下頭去，蕭志皓不確定這是不是一種錯覺，他只覺得此時此地的藍奕似乎有種特別的生動，神色雖然仍是淡的，卻有了更深的波瀾：「我們雖然是很不像樣的兄弟，可是在最初的時候，剛剛相識的時候，我們兩個還是很認真的把彼此當兄弟的。」

「你不明白，」藍奕的睫毛顫了一顫，轉頭淡淡的看了志皓一眼，志皓很難形容那樣的眼神，平寂的沒有一點波瀾和光彩，就像眼前凝固的湖水，卻有一種難言的氣息在流轉：「我是真的對不起他，如果說這輩子我辜負過什麼人，應該只有他。」

「唷……」志皓不由自主的站起來。

又是愛不愛，夠不夠愛的問題，志皓有點無奈：「那當初為什麼要結婚。」

哦？志皓愣了一下，這個問題他起初也困惑過，但是很快就不再去想了，因為愛上藍奕並不是一件很難的事，可如果一定要追究……志皓仔細的回憶：「安靜，他說過，和你在一起的感覺很平靜。」

既然世人都只是這爐中的一方銅塊，何必硬要把別人心底隱藏的那一分部都融開看清楚。

「感覺不像人間https://m.hetubook.com.com。」志皓像是終於平復了心情，可聲音極輕。

「我想就是如此，他把愛給我，是因為我安全。我是他弟弟，而我又是這樣一個人，所以我應該永遠都不會背叛他，永遠都不會離開……但是……我辜負了他。」

志皓幾乎是下意識的點頭，他被那雙眼睛鎮住了，那雙原本清寧寂定的眼眸里蒙了一層水光，裏面融了熾烈而閃爍的紅而還深青色冷硬的藍，像一塊燃燒的鐵。他無措的別過頭，卻驚訝的發現，原來燃燒的不是藍奕的眼睛而是整個納木錯湖。

「啊？為什麼？」志皓問得順口，說出來才覺得自己造次了。

「他很小的時候就失去所有，沒有人知道那些年他是怎麼過來的，他的代理監護人對他並不好，當年動用了律師幫忙才爭取到出國留學的機會，後來遺產官司一直打到二十多歲才理順。沒人知道那期間發生過什麼，他遇到些什麼事，他是怎麼想的，沒人知道，他從來不會說。當我遇到他的時候，他已經是一個很快樂的人了，永遠都有笑容，積極而樂觀，並且非常的討人喜歡。他似乎總是可以猜出你想要什麼，然後在適當的時候拿出來，我想這種本事應該不是天生的，究竟發生過什麼事，需要他擁有這樣的能力。」

志皓聽到藍奕輕輕嘆了一聲，聲音似乎又恢復到一貫的平淡緩慢，於是心裏動了動，將來原本想要問的話全壓和_圖_書了下去。

嗯，穿白衣服的人都不介意席地而坐，志皓當然更不會矯情，倒是近距離看清了藍奕身上那件白袍，其實也就是普通藏袍的樣式，只是沒有一般藏袍那樣富麗的裝飾，而且下擺長了不少，因為他穿全了兩個袖子，不像藏民那樣穿一半，才令人看了覺得有點怪。

「她覺得，我不夠愛她。」藍奕倒是沒有介意。

「好了。」藍奕拍拍志皓的肩膀。

藍奕笑一笑，卻點頭：「我愛他。」

「你還是想知道。」

「好久沒有看到這樣的火燒雲了。」

「可……」

「人的想法是會變的，以前覺得夠的，現在又會變成不夠，而結婚，有時候是一件身不由已又順理成章的事。」藍奕苦笑，如果你是一個沒太多慾望與強求的人，遇上一個還可以接受的女孩，兩人家勢相當，而她的渴望十分強烈，結婚只是流水在渠里的一個彎，順勢便過去了。

站在這裏，竟是將整個納木錯盡收眼底，南面一道美麗的湖岸線將扎西半島與念青唐古拉山連到一起，湖邊是一片遼闊的草原，在生波翠海上一頭頭氂牛悠閑的來去，湖水拍擊岸邊形成一條白色的弧線。西面煙波浩渺，天水一色。北面又是一道美麗的湖彎，湛藍的湖水映襯著天邊峻峭的雪山。

天地為爐！

「那你愛他嗎？」

「對！」志皓點頭，雖然他也曾經懷疑過藍奕的用心，但是那念頭很快就被打散了，並不是因為藍奕解釋多麼動m•ｈetuboｏk.cｏｍ•coｍ人，而是，他沒有辦法去懷疑這個人，看到那雙平靜眼眸，便會覺得自己的念頭太過醜惡荒謬。

「我當然會難過，生命中少了一個人，總有空白會令人失落。」

「你很了解他。」志皓覺得有點慚愧。

「那現在呢？」志皓的聲音很低。

「啊對了，你妻子呢？你把她一個人扔那麼遠，沒問題嗎？」不知為什麼，志皓憑直覺就認定了他老婆不在這裏。

「我人在旁邊，而你身在其中，總是不一樣的。而我認識他比你早得多，我有機會看到一些你不知道的事，更何況很多事，我也是到後來才明白。」藍奕安慰似的淺笑：「你看著我，會不會覺得我應該是個非常安全的人，像我這樣的人絕不會出什麼差錯，也不會故意去傷害誰，就算真的是讓人傷心了，也會相信我不是有意的。」

嗯，志皓用力點頭。

「哦？」蕭志皓朦朧的睜開眼睛。

仍然是平靜的眼，黑色的眸，黑色的睫毛，可是，有一點晶瑩透明的東西在瞬間滾落，沒入衣領中，再沒有痕迹：「他很高傲，他連抱怨和發泄都不肯，但我想他應該還是很害怕的，而且一直都孤單，他需要一個安全的人，來存放他的愛。其實他從沒強求過我做任何事，他也沒有要求我像他那樣去對他，他只希望我會好好的呆在那裡，接受這一切的照顧，好好的保存他的愛，做一個親昵乖巧的好弟弟，可我卻不聲不響的離開了，是我辜負了他全部的ｗww•ｈｅｔuboｏk.ｃoｍ.ｃoｍ信任。」

藍奕的眼睛看得很遠，好像在遠方深青色的湖面上，可以看到往夕。

太陽在不知不覺中落下，在天際里留下最後的心血，濃艷而熾烈的帶著血色的紅，像是傳說中天際的紅蓮聖火，自雲間噴薄欲出，那火苗穿透了雲層，一直落到深青色的湖面，脈脈的跳動著，燃燒出最明艷的色彩。

「你倒也不是很難過。」志皓仔細看他的臉色，越來越覺得此人和靳辰好像，尤其是靳辰變身成冰的時候。

「這對你很重要嗎？」不必特別聲明指認，藍奕憑直覺就可以反應出那個他，究竟是指誰。

「你有沒有想過他為什麼會愛我？」

「你沒有看出來嗎？他是不會埋怨任何人的，尤其是我，他愛過我，他不會承認我犯得任何錯，這是他的法則和驕傲。」

太純粹而濃烈的美，是會讓人驚恐的。

「我想我應該愛過他，他曾經那樣對我，我不可能無動於衷，他令我迷惑，我曾為他煩亂，那應該是愛。」

天地為爐，造化為工；陰陽為炭，萬物為銅！

「你愧疚什麼？」志皓不以為然：「你最多是沒有愛上他，你明知道他不會計較這個。」

「我第一次來的時候也是這樣，不敢開口，一句話都不敢說，被嚇到了，才知道原來天地是如此令人敬畏。」

「現在嗎？現在我並不需要他在我身邊，我也無法想象和他做|愛是什麼樣子，但是如果他快樂我會很高興，他傷心我會覺得難過。我無法忽視他，我問心有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