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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那出身就不一樣，聽說是在西邊呆過的，五年……」那人頓了頓，做了個刀切的手勢：「兩百多個。」

「吹吧……唬小孩呢？」另外那人明顯不信。

苗苑抬起頭來看他，眼眶裡含了淚，晶光閃爍，單純而無辜。陳默安靜地幫她擦了擦臉，苗苑按住他的手。

陳默豎起一根手指按在她嘴唇上。

子啊！請快點把我帶走吧！天哪，我沒臉活下去了！苗苑臉上噌的一下飈到血紅，陳默捧著她的臉，困惑不已：「你怎麼了？很熱嗎？」

柔軟的，溫熱的，輕微發抖的身體，擁在懷裡，像一隻鴿子，又或者，另一個心臟……

「怎麼了？」陳默用手背蹭她的臉，看到外面的天色已黑才反應過來：「你餓了嗎？要不要帶你出去吃飯？」

苗苑不自覺轉過頭去看，第二個抬出來的，剛好從她面前經過，單架上血跡斑斑，腦漿迸裂……

身後的警車發出響亮的喇叭聲，警官先生搖下車窗衝著他戲謔地笑。

「陳默？」她不安分地動了動，把臉揚起來。

陳默一腳踹在車門上，發出沉重的響聲。

苗苑羞澀：「其實我主要是想喝他們家的黃桂稠酒。」

這是個非常神奇的時刻，陳默在心裏想，他一隻手裡拿著槍，這支槍里剛剛射出過一發子彈要了一個人的命，而另一隻手卻握著一個女孩，單純而美好的，乾淨的，女孩子，在她的生命中可能從來沒有想象過殺戮與死亡。

陳默說：馬上。

陳默無奈地望天，說：「你可不可以有點追求？」

偶爾回想起來，陳默發現他是真的不知道，他一向都比別人晚熟，情緒鈍感，卻更克制忍耐，因為不知道怎樣做才是應該的，所以唯有保持冷靜，冷眼旁觀。於是這麼多年來從來沒有人問過他：陳默，你怕不怕？

有時候我們會發現，愛情真是個非常奇妙的東西，她會讓時間變得很長又很短，讓人忽然很聰明又忽然間笨得不可理喻。

「沒什麼！」苗苑悲切地強裝鎮定。

她說，我給你做點好吃的吧，然後，你一定會好點兒。

陳默莫名地想起他第一次的實戰任務，走私販軍火的一群人，反抗起來比一般人要厲害得多，陳默不知道他是走運還是背氣，他被安排在邊角，可是對方被打散了，全涌到他這邊想逃命。

陳默被她撞得一愣，ｗｗｗ•ｈeｔuboｏk.ｃｏm•com張開手，緩了一下才放到她頭髮上，一下一下緩慢地撫著：「怎麼了？沒事兒，啊……」

嗚……

苗苑眨了眨眼，伸出手在衣服底下抱住陳默。

有人在為你心疼，有人不再當你是武器，有人不再把這當成是你理所當然的工作。

陳默覺得這真是個奇怪的事，他把最危險的兇器當成安定的源泉，卻對最甜蜜的姑娘心懷忐忑。

苗苑安靜地靠在他懷裡，像一隻靜憩的貓，胸口貼得很近，他可以感覺到她心跳的頻率，很熱鬧地撲通撲通跳個不停，這是個缺乏鍛煉的懶惰的小傢伙。

美好的食物，溫暖的懷抱，我們的生命還需要什麼別的嗎？

他一次打光了一個狙擊彈夾，初次經歷的新人回去了之後多少都有點反應，有人失眠，有人嘔吐，有人暴躁不安，只有他最平靜，鄭楷問他有什麼感覺，陳默說我不知道，我應該要怎麼樣？

暖氣片在盡職地工作著，房間里的溫度漸漸升高，苗苑的臉上暈開了血色，像一個糖分充足的蘋果。

「就那個，就那傢伙？」

「我想吃樊記的肉夾饃。」

「我不是一直抱著你嗎？」陳默笑著親親她的鼻子：「傻了啊，我把你弄傻了？」

她在可憐他，她說我都噁心死了你一定更難受，她說那些人怎麼這麼沒用啊，居然還要你去，她真心氣憤，心疼憐憫。陳默輕輕咳了一聲，這是陌生的情緒，他從來沒有遭遇過，這讓他不知所措。

陳默低頭看著這姑娘皺著眉喋喋不休，她對他說，陳默你別害怕，多荒唐的一件事，讓他怔愣著轉不過神。

「你陪我一起喝好不好？」苗苑試圖用拋媚眼的方式誘惑。

「不行嗎？」

苗苑眨巴眨巴眼睛，愣了半天，他他他，陳默他……他居然調戲她？？

苗苑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扶著牆吐得天昏地暗。

苗苑馬上驚覺：「陳默，你冷嗎？」

啊？！陳默莫名其妙。

苗苑聽到身邊有兩個便衣在抽著煙說話。

死狗男人也有死狗男人的優點，比如說，他們從來不說謊，他們從來不敷衍，所以當陳默說馬上，那匹馬總是跑得特別快，一會兒就上來了。沒過幾分鐘苗苑就看著一輛警車閃著燈從街口開過來。陳默提槍下車，跟前面駕駛座的人揮手致意，還沒來得及轉身和圖書，苗苑已經衝過來抱住了他。

苗苑完全頭重腳輕，腦子裡缺氧得厲害，她呼吸急促，臉紅心跳，陳默放開她的時候自己也覺得暈眩，他一手撐著牆，一手把苗苑抱在懷中。

陳默把苗苑的腦袋按到自己胸口，拉嚴衣角抱緊她。

真想把你就這麼吃掉。

走到門口，陳默拿鑰匙開鎖，抬腳踢開門，苗苑的腳尖剛著地又被他撈了回來，抱在懷中親吻，一遍又一遍，反反覆復。

有很多的回憶都在閃，而嘴唇和舌尖傳來溫熱綿軟的觸感，帶著巧克力的香味，甜蜜無比。

三排長興奮得聲音都有點抖：「你們不知道，咱們隊長，無敵了我跟你說，公安那邊派了三個狙擊手，愣是不敢開槍，人家那瘋子能等你么？都狗急跳牆了。然後，然後咱們隊長過去，借人家狙擊手的槍瞄了瞄，當場，連個咯噔都不帶打的，就說沒問題。公安特警那個秦隊，當場就傻了，說陳隊長你不要玩笑。咱隊長那表情，你們是沒看到，那叫一個鎮定，說那把我的槍拿過來，用自己的槍絕對沒問題。然後我把槍送過去，十分鐘，最多就瞄了十分鐘，一槍！隊長開完槍就站起來了，連看都不帶多看一眼的，說沒問題了，你們過去吧！」

「就喝一口，那東西其實沒什麼酒氣的。」苗苑不拋棄不放棄。

陳默警惕地看著她。

「怎麼？」

苗苑挽著陳默的手走在西安狹窄的小巷子里，兩邊是紅火的生意人家，麵食和烤肉的香味里透出最真實平凡的幸福氣息。苗苑看到前面有人在排長隊，就興緻勃勃地拖了陳默過去看，原來是老字號的臘羊肉店，苗苑突發奇想，說買回去給米陸做批薩，反正培根和臘肉不也是一家親戚？陳默事不關己隨她去折騰，其實苗苑就是很十三點地喜歡跟陳默一起排隊。

「你，你不是說你要……要抱我嗎？」苗苑一時轉不過神。

苗苑傻愣愣的看著他。

「陳默，我覺得，我就是覺得……你現在想吃什麼，給你做。」苗苑忽然順過了思維。

苗苑在強迫自己清醒點，可是腳上在發軟，胸口蠢蠢欲動，陳默專註的眼神好像能生吞了她，苗苑虛弱地點了點頭：「可以。」

他做什麼都是特別的，隨便說一句話，你聽來就好像是天籟，只要他對著你笑，就好像這個世界都開滿了花和-圖-書，如果他不看你，整個世界就失去了顏色。

愛情是忽然有那麼一個人，他一頭撞進來，把你的心當成他家的老房子，他在裏面動手動腳，每一下都牽著你的心尖疼。從你第一次看著他的眼睛，你就已確定自己逃不掉。

苗苑坐在哨兵室里，手指僵硬地給陳默發了一條簡訊：什麼時候回來，我在你駐地門口。

「我剛剛看到那個……那個人了，太噁心了，你一定難受死了，那幫公安局的怎麼這麼沒用啊，我納稅養他們連個槍都不會開，還要你……」苗苑思路轉回來，馬上憤憤然說個不停，陳默聽到身後一陣輪胎與地面的摩擦聲，看好戲的警官先生已經黯然而去。

「哎，你別不信啊，就給他去個零那也是人命吶！」

苗苑低頭對手指，半晌，不要命地點個頭：「嗯！」

陳默心想，她大概是嚇壞了，忽然發現自己的男朋友是個劊子手，是個拿槍的人，手上染著血，甚至剛剛才殺過一個人，她應該是嚇壞了。

「怎麼了？那個，有什麼事我們……」陳默覺得有點難堪，該死的公安還賴在旁邊看好戲不肯走，大門口的哨兵已經止不住地拿眼睛瞄了過來。

陳默還了槍，帶苗苑出門覓食，到最後樊記肉夾饃買了，黃桂稠酒也買了，當然陳默還是堅持了原則沒有喝，不過當然還不止這些，他們又開車去一真樓吃了小炒泡饃。苗苑驚嘆于陳默無底洞似的食量，陳默淡定地咳嗽一聲，心想今時早就不如往日了。

「不行。」陳默堅定不移地拒絕。

於是，一場單方面的冷戰，在另一個單方面都沒到感受到的情況下，莫名其妙地停止了，苗苑回頭想想就覺得自己特傻，沒事自己繞自己，天蠶絲綁了一層又一層，作繭自縛，人家還渾然不當個事，人家其實，也就是沒拿你這點脾氣當成個事。

他說：「我想抱抱你。」

陳默閉上眼，眼前劃過一道血光。可能真的是老了，以前閉上眼睛再睜開的時候他就能忘記剛才那張破碎的臉，可是現在，他已經想了第三次。又或者是因為一年多沒有真正開過槍了，他已經開始不習慣。

陳默有點害怕那個自己。

苗苑腦子裡一片空白，就想見陳默，現在誰給她一個準話，她就會跟誰走，迷迷糊糊的就坐上武警的車給一起拉回了駐地。等到了門口m.hetubook.com.com她才醒悟了些，堅持不肯到裏面去等，寧願在哨兵崗亭里獃著，沒什麼別的理由，她就是想早點看到陳默，如果陳默回來還有別的事要干呢？他一準就去忙別的去了，她得在大門口堵他。

隋波他們幾個小兵一個個都流露出極度痴迷崇拜的神情，苗苑慘白著一張臉把手機拽出來打電話，電話通了沒兩下又被按了。

「沒什麼，一點誤會。」

過了好一會兒才有消息回復，苗苑激動得手指發抖，點開之後長長地鬆了口氣。

沒有什麼理由，沒有什麼原因，彷彿除了這個再沒有別的事可干，嘴唇還是冰涼的，於是口腔里更顯得火熱，陳默的舌尖鑽進去，靈活而有力，糾纏輾轉，苗苑跟不上他，脫力地掙扎，而後順從，連靈魂都被吸走。

「陳默，你想吃什麼嗎？我剛剛買到一種特別好的乳酪，我可以給你烤巧克力蛋糕吃，我們去吃點好東西……然後就好了，你別害怕……」苗苑發現陳默一直不說話，慢慢地放低了聲音：「陳默，我是不是，說錯了什麼。」

苗苑震驚地轉過頭，張口結舌。

巷子里來來往往的人一下子多起來，穿著各種各樣制服的人來回奔走，苗苑他們被擠到了牆邊去，她木然地看著前面一個個人影像紙片兒似的晃來晃去，救護車開進來停在巷子口上，幾個神色驚惶的男女被警察簇擁著送到救護車上，當然，也有些是被抬出來的。

「我要抱你有什麼好誤會的？」

苗苑被陳默拽著走，陳默走得很急，她幾乎追不上，可是手指被陳默緊緊地攥在掌心的感覺是安穩的，她跟著他奔跑起來。陳默在走進宿舍大樓的瞬間用一隻手攬住了苗苑，呼吸熱熱地打在她耳畔。

「行嗎？」陳默盯著她的眼睛。

苗苑兩眼一黑，馬上聰明地轉了一個話題：「陳默，我餓了。」

陳默果然中計：「嗯，你想吃點什麼？」

呃？？！！

舌尖碾過光潤的嘴唇，捲起柔軟的舌頭用力吮吸，他聽到她嗚咽的細微呻|吟。

「跟我走！」陳默握住她的手，拉著苗苑往宿舍樓那邊走。

陳默把她攔腰抱了起來，苗苑嚇得差點叫出聲，雙手抱住了陳默的脖子。

苗苑忽然覺得整個人都暈了，腦子裡一片空白，結結巴巴地說道：「陳，陳默，你不覺得，這太，太快了點嗎？」

苗苑一頭扎進陳ｈttps://wｗｗ.ｈeｔuｂook.ｃｏm.com默懷裡，天哪，地啊，我怎麼會犯這種錯誤，迎風流淚，如夢似幻，風中零亂了我都！！

「怎麼了，怎麼了？」陳默把手指插到她頭髮里慢慢地順著。

三排長見狀馬上過來解釋說：「隊長剛剛讓公安那邊拉走了，估計還有點什麼事要處理，嫂子你別急，要不跟我們一起回隊里，隊長辦完事一準得回來。」

語言是我所不擅長的，我不知道這時候應該要說什麼，不應該說什麼，我現在不想說話。

陳默模糊地想著。

「不是……」苗苑錯愕：「你是真不知道，還是……」

苗苑慢慢回過神，眼神水汪汪的，拉著他的衣服低聲說：「陳默……」

一毛二跟著清場的武警走過來，隋波連忙拽住他追問：「三排長，裏面怎麼回事兒？」

「陳默……」苗苑一眨不眨地盯著他。

陳默那天晚上回去了之後，又從槍房裡把槍取了出來，他在黑暗中閉上眼，把槍拆散，一個一個零件撫摸過去，慢慢拼裝，冰冷的金屬觸到指尖的感覺異常的熟悉而安穩，那是與親吻完全不同的感覺，親吻是火熱的，慌亂的，焦躁的，貪婪而不知滿足……

而他卻用兩隻手把這兩者連到了一起，一些異常的情緒在心中翻湧，讓他有種急切的衝動想要做一些事。

「對對，就那個，看到沒？第二個抬出來的，一槍爆頭，稀碎，帥！」

那個嬌小的身體在瑟瑟地發著抖，房間里沒開暖氣，屋子裡冷得堅硬，激|情退去后的低溫更讓人難耐，陳默把暖氣開到了最大，貼著牆坐到地板上，他拉開大衣把苗苑包了進去。

「看我暈過去很好玩嗎？」陳默故意瞪她。

從那時起，夏明朗就說他心冷手黑，目的明確，天生就幹這一行的料。

神志！神志！！

「怎麼了？」陳默把手臂繞過她的脖子，挑高她的下巴親吻，陳默發現他很喜歡干這件事，剛好，這也是他獨有的權利和義務，他對此很滿意。

「乖，再讓我抱一會。」陳默說。

「這樣啊！」陳默抱著苗苑站起來，看著她笑笑：「就不給你玩。」

「真功夫……剛看到特警那邊，那臉色，嘿，傻了吧！」

陳默，你怕不怕？

「沒有。」

「唔……」苗苑被他糾纏了一會兒，狼狽地掙脫，她臉若紅霞目光閃爍：「陳默，你不是，你不是說，你……」

安靜，別說話，什麼都別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