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房產證上沒你的名字，這種房子你敢住我還不讓你住呢，你當是在家嗎？！」何月笛恨鐵不成鋼，苗江很狗腿地遞個眼色，苗苑只能乖乖靠過去摟著她媽。
陳默苦笑，您真學術。
「談錢怎麼了？你媽很俗嗎？我把你養這麼大還要倒貼二十萬才能嫁出去，我都沒地方喊虧本去！」何月笛瞪她。
何月笛笑一下，拍拍他的肩膀，說道，但是，我想算了，她自己喜歡。上一次你們鬧分手，後來她說她好了沒事了，可是我做媽的看得出來她不開心。其實我跟你沒情分，我對你好點，我不為難你，就是希望你能對我女兒也好一點，我很感謝你能讓我原來那個活潑快樂的女兒又回來。現在我把女兒交給你，我對你沒什麼大的要求，就是別再讓她哭著跑回來找我。
何月笛在她身邊坐下：「什麼都談了一下，婚姻房子什麼的……」
陳默賠著笑直點頭，說好好好，一定！他心道我倒是想呢，可也得你閨女樂意啊！
說乖巧聽話好嗎？陳默猶豫，這樣會不會讓人覺得自己很霸道？
何月笛說凡是做媽的，最擔心的就是怕女兒吃虧，你年紀比苗苗大了不少，社會上的事也見得多，這孩子又從小就沒心眼，被人欺負了都不知道。而且西安那麼遠的地方，說真的我們其實不想讓她嫁這麼遠，畢竟人生地不熟。
何月笛看著女兒的背影苦笑，會與不會都只是一句話，輕飄飄的，你問她要，她就說給你聽，其實心裏根本還是什麼都不懂。有太多的事要經歷過以後才會明白。
陳默說與時俱進啊……現在都建造和諧社會了，你還抓著毛澤東思想不放呢？
「缺點……」陳默於是更謹慎了：「她不太固執……」
何月笛問道：「你們家獨資？」
陸臻乾脆利落地甩下兩個字：緊張！老實告訴你，當年，看到他媽切菜我都不敢往她身邊站，生怕那刀子一下就捅過來了。
因為那是她的女兒。
她明明是知道這一點的，只是，她仍然妄想把這些年所有生活的感悟與智慧都直接交給她。
何月笛想了想說道：「你們軍官有轉業的問題，隊里的房子畢竟是借的到時候要還，所以我覺得你還是應該考慮一下自己置業？」
陳默笑著說那當然。
想法？陳默頓時警惕，企圖？圖謀？打算……？
陳默想了半天冒出一句：「蛋糕很好吃。」他忽然發現優點這個東西還真是挺難總結和*圖*書，離自己越近的人越是說不清，行列里隨便拉出一個士兵來，各方面的情況他都能爛熟於心，可是苗苑，他真的說不清。
陳默扔了電話躺在床上心潮起伏，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房門被人敲響，陳默一個激靈跳起來，忽然意識到自己這麼一個人關在房裡是不是有點不太禮貌？陳默打開門，看到何月笛站在門外，笑容溫和說話開門見山：有空嗎？我想跟你談談。
「對對，媽你說的太有道理了。」苗苑挖空腦子想詞轉話題：「不過，那個什麼，對了，怎麼我好像記得這屋房產證上是我爸的名字啊。」
哦，這個……
一個母親對他說我把女兒交給你，別辜負我的期待。
陳默有點不高興，幫苗江分辯說人家那也是好意……
苗江拉著陳默說你放心，將來你們生了小孩拿過來我們幫你帶，保證幫你養得白白胖胖的，早上跟著我去鍛煉身體，我找人教他練武術，我有個朋友……嘿，跟你說，很厲害的！
陳默咬牙切齒地回了一句：我靠！
何月笛笑起來：「就因為這個嗎？你喜歡她什麼？沒什麼特別？」
「嫁那麼遠，身邊一個親戚都沒有，吵起架來都沒地方躲。男方出房子，聽起來是好聽。可是裝修家電什麼的，錢花出去沒人看得到，不實際！你以為我樂意想這麼多？我這是為誰，我還不是為你？」何月笛很傷心，一句句數落。
清蒸白條，紅燒排骨，栗子雞塊，蟹黃蛋，清炒魷魚絲，酸辣黃瓜，醬牛肉，外加兩個時鮮素菜和一大鍋魚頭湯。陳默一邊擦汗一邊說叔叔夠了真的夠了，別忙了。苗江在廚房煎炒爆煮，忙得風生水起，爽朗地大笑，沒事沒事，你先去吃，我再炒個菜就過來，於是再炒一個又一個。陳默壓低聲音問苗苑這些東西是不是得全吃完，苗苑轉轉眼珠說能吃完當然好，陳默目光一滯。當然，那是不可能的，所以……苗苑長嘆一口氣，盡人事聽天命吧！
陸臻靜了一下，笑道，這不挺好的嗎？兄弟，放鬆點，別緊張，將來你就會發現日子是一天一天過出來的，沒有歸宿沒有終點，沒有功德圓滿，沒有勝利的號角，我們能抓住的只有過程。所以別急，慢慢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生活是一場持久戰。
陳默腦子裡飛轉。
苗苑用力握著何月笛的手說我會的。
「啊，」苗苑慘叫，「你跟他談錢了？」
「別和圖書緊張。」何月笛見陳默緊張得不說話，只能笑得更加親切一些：「我就想聽你說說看，你覺得我們家苗苗是個什麼樣的人？」
陳默忍無可忍地說我怎麼以前沒發現你有這麼貧呢？
陸臻舔著牙尖，聲音隨著電波緩緩地飄過千里山河，我是說，太TM過分了，咱們中國就是貧富不均勻，這人民生活水平才上不去，你看你那邊好魚好肉的吃不完，我這邊爛菜葉子里連點油水都沒有，這世道也不帶這麼欺負人的哇！
周日晚上回家吃過晚飯，陳默躺在苗家的客房裡想心事，左手邊一本佛經散漫地開著。陳默心想，這世界啊，真叫一個諸行無常，無常得都讓他心慌了，他想來想去拿了手機找陸臻。小陸中校正在食堂里吃晚飯，嘴裏嚼著菜葉聲音含糊不清，他說你且說著，我且聽著，這菜忒差勁了，正好讓我下下飯。
陳默坐起來細說從頭，陸臻聽到那頓剽悍的晚餐時 「啪」的一聲筷子拍上桌，怒了，太TM過分了！
「這是個缺點嗎？」何月笛詫異。
喜歡她什麼呢？像個女孩子，溫柔可愛，不會有讓他為難的要求，快樂樂觀應該能算，可是這樣特別嗎？
「噢。」苗苑的聲音悶悶的：「我這還沒結婚呢，你就開始幫我想著離婚的事兒了。」
「這個您不用擔心，我們隊里有房子可以申請，兩室一廳，不算太大但是應該還夠用。」陳默來之前被成輝灌了一堆婚姻基本資料，張口就來說得很順。
何月笛笑得溫柔大方：「我聽說你們軍人都喜歡直接點，那我也就不兜什麼圈子了，其實我就是想問問你對我們家苗苗有什麼想法。」
陳默是厚道人，一下就被說啞了，不知道再如何繼續。
「這麼說吧，我覺得苗苑她很實在，沒那麼多不切實際的想法，她想要的我應該還能滿足她。」陳默讓眼神盡量誠懇，三堂過審一般，他覺得自己目前就是個嫌疑犯。
接下來的兩天是周末，苗江找朋友借了輛車，一家人開著車子去杭州遊玩一番。一方水土養一方人，苗苑全家看慣了這種綠水青山的小情小調，也不覺得有多麼出奇驚艷的地方，倒是陳默出乎意料地喜愛杭州，天堂的蘇杭，甜蜜而清澈，完全抓住他的心。酒店房間是苗江訂的，不過出入飲食能付錢的地方陳默基本都搶在了前面，苗媽苗爹對這個女婿的自覺性很滿意。
「這樣當然也不錯。」ｈttps://ｗｗｗ•ｈｅtｕｂｏoｋ•ｃｏm•coｍ何月笛卻道：「不過我倒是覺得，現在都是獨生子女了，沒什麼嫁女兒也沒什麼娶媳婦的，我們也就別搞什麼彩禮陪嫁的虛來虛往，兩家人合力給你們小兩口買套房子，這樣你們將來生活的負擔也小一點，我們呢，也算是盡了心了，你覺得這個怎麼樣？」
陳默華麗麗地一囧，明智地決定繞開抽風陸的雷點，繼續說經歷。陸臻聽完全部報告安靜地沉默了幾分鐘，呼吸聲一起一伏響在耳機里，陳默忽然有種莫名的心慌。而陸臻卻用一種慢悠悠詫異的聲調說道：「難道說，你遇上了，傳說中百年難得一見的，狗屎運？」
「可以，」凡是有關錢財的問題，陳默答應得一向爽快：「如果您對地段要求不太高的話，應該沒什麼問題。」
陸臻嘿嘿一笑，咱思想過關，啥理論都過硬。
苗苑縮在苗江身邊心不在焉地看電視，何月笛上下看看她，苗苑馬上撐不住，小聲囁囁地問：「媽你跟他說什麼了？」
「沒關係……」陳默本來想親切一點叫聲阿姨，張了張嘴到底沒叫出口。
何月笛點頭，說那你先休息吧，明天還要坐車。陳默一直把人送到門口，回頭栽倒在床上，心臟還在砰砰地跳，很有激|情的感覺，壯懷激蕩，好像年青時領到了眾人眼中最挑戰性的任務，臉上聲色不動，心中慷慨澎湃。
陳默失笑，我都不知道原來你這麼崇拜毛主席。
苗苑馬上賠笑：「是是，主要是離婚這個事情，你讓我想我也想不好。」
陳默長這麼大很少有吃傷的經歷，到最後咬牙切齒地在心裏發誓，有朝一日要把原來隊里的那幫吃貨全拉到苗家吃一頓，充分地讓苗爹感受到中國人民解放軍的戰鬥力，當然這已經是后話了。
陳默實在受不了，毅然決然地掛了電話，陸臻聽著耳機里嘟嘟地響，一錯眼看到桌上青白寡油的菜，終於嫌棄地皺起了眉頭。
「嗯？」何月笛向前傾身，神情專註。
何月笛順著女兒的頭髮，聲調感慨：「你也該長大了，做事多點心眼，有事呢，多跟家裡商量。」
「我的錢還夠。」
中午有苗苑攔著故意沒有吃太多，下午繼續暴走，可是當天晚上陳默仍然被震撼了。苗江提前請假半小時回家製造了一桌重量級的晚餐。
陳默一開始沒聽清，等反應過來之後恍然覺得陸臻說得還真沒錯，他大概是真的撞上了百年難得一見的狗https://www.hetubook.com.com屎運，他連忙說不用不用，我真的還付得起，不用阿姨你們這麼吃力。何月笛擺了擺手攔住他，神色鄭重完全是一個母親看女婿的態度，她說其實一開始苗苗跟我說起你，我是不太同意的。陳默馬上安靜下來，聽她說那個但是。
何月笛笑著說你別緊張，我跟你也不熟，將來很可能要成一家人，想跟你聊聊，大家都熟悉點。
那是！陸臻大言不慚，皇城根是離著遠了點，咱現在再怎麼說也是在帝都十環之內了，怎麼能不沾點中央的氣息呢？
何月笛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
陸臻口氣淡然地說道那只是因為你對我還不夠了解，知道為什麼我比你能幹，比你進步，娶的老婆都比你厲害一個數量級嗎？那就是因為太祖的英名一直在我等心中迴響，是我前進道路上的指路明燈。
「是的，」苗江笑眯眯的，「所以我一直跟你媽說要是把我惹急了，給你一個箱子，裝衣服走人。」
「結婚嘛，就是成家，說到家，比較現實的就是房子的問題……」
陳默心裏打鼓一樣的忐忑，他說噢，也是。
何月笛說到動情，止不住眼眶還是濕了一半。陳默覺得心裏發堵，熱血壓在胸口漲得發疼，他憋了半天擠出來一句話：「阿姨你放心，我不會的。」
「好吧，那麼……」何月笛有點挫敗地放棄了，陳默不動聲色地鬆一口氣。
苗苑被她罵得一縮，小聲抱怨：「人家部隊明明有房子可以住，是你非得讓人買一個！」
「很可愛……人很好，心善……很……」
何月笛捏著苗苑的臉頰，眼中泛出淚光：「人是你選的，將來再要有什麼，要哭也別給我回來哭，你自己挑的東西，自己被扎著了，活該！」
陸臻抱著電話笑得心情舒暢，陳默故意追問，你當年去你老婆家的時候什麼心情。
「我不太會形容人。」陳默此刻強烈地希望陸臻能跟他換個魂，舌燦蓮花五味，好唬得丈母娘一愣一愣的。
陳默和苗媽聽了忍不住爆笑，苗爹最後捧了臉盆那麼大的一盆魚湯過來，困惑地掃過眾人的臉，詫異：什麼事這麼好笑？陳默便覺得自己的胃是真的有點疼了。
「陳默，我想以你這個年紀談戀愛總是奔著結婚去的，」終於開始正題，何月笛表情鄭重：「你們年輕人談感情，我是長輩，而且我們家苗苗年紀上也比你小很多，所以我接下來要說的一些事可能會比較實際，你也別太反感，畢竟過日和*圖*書子嘛，本來就是比較瑣碎的。」
晚上臨睡前苗苑向爸媽說晚安，何月笛到底還是不放心，她說你別覺得談錢傷感情，我和你爸現在是不談錢了，那是多少年走過來了，我們的感情已經到這份上了，你們還年輕，對婚姻的心態放平一點，踏實一點，反而更好。
一般喜歡說話的人都欣賞能安靜的，安安靜靜的傢伙們心裏其實也嚮往話嘮，陳默跟苗江一個屋住了兩天，深得老人家青睞。苗江儼然已經把陳默當成自家人，海口誇得沒邊，未來想得極美。
客房裡只有一張椅子，何月笛坐了，陳默迫不得已坐在床上，身體深陷到棉被之中的瞬間，陳默曾經被培訓過的無數談判心理學在一瞬間閃過他的大腦，包括前期麻痹及后發制人，談判時的角度問題，高位向低位施壓策略……
陳默想，這應該是一個男人一生中所能得到的，最重要的信任了。
「是是，我知道，一定！」苗苑一本正經地點頭，反倒把何月笛的眼淚給招了下來，苗苑這下沒招了，只撲上去抱著她媽的肩膀。
陳默過來的時候領了八方的告誡，做了萬全的心理準備，都聽說在南方女人當家男人沒地位，家裡寵閨女，女婿都不好當。成輝臨走的時候拍著他的肩膀說，兄弟啊，無論如何都得忍啊，得表現啊，別說是人家養了二十多年的閨女，就算是頭養了兩年的豬那也不能讓人隨便給拉走啊。可是陳默兀自緊張了半天，卻發現這警惕來得全無理由，苗媽何月笛的話不太多，溫和優雅，可看得出來心裏是喜歡的，言談舉止都十分給面子，讓人舒服，苗江就更別說了，陳默自認他親爹都沒對自己這麼親熱過。
「你這丫頭沒良心啊！」何月笛忽然覺得心酸，聲音一哽。
啊……哦！有有有……陳默連忙把何月笛讓到屋裡去。
陸臻輕鬆地笑笑說沒事沒事，我現在不是還活著好好的嗎？所以，毛主席說得好，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不要躲，不能怕。對於岳父岳母這種存在，我們要充分地發揮革命樂觀主義精神，要善於並勇於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發展抗日……啊不是，泡妞民主統一戰線，要做好打硬戰苦戰持久戰的心理準備，在戰略上藐視敵人，戰術上重視敵人，要相通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總而言之未來是美好的，勝利必將屬於那些勤勞勇敢而又堅忍不拔的中國男人。
「那缺點呢？你覺得他有什麼不足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