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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淵笑道：「齊王果敢，朕心甚慰，其餘愛卿還有什麼良策沒有？」

李志常淡淡道：「便是如此又如何，無論如何你也不可能傷害青璇，我給過你恢復的機會，現在就到了你我了結的時候，統一天下已經勢在必行，或許我在這世界呆不了多久了，所以邪王恕我不能讓你在這世上也呆下去。」

李淵柔和的目光落在群臣身上，和緩道：「夏賊襲擾我心腹之地，眾卿有何對策？」

石青璇緊緊握住了李志常的手，李志常猶能感受到這個淡看一切的女子，此刻手中香汗淋漓。

石屋之外，有人輕輕嘆息道：「青璇啊，你當真是世上最傻的女子，李志常若是不把你放在心上，他又何必裝作傷勢沒有痊癒而來到這裏。」

李志常微笑道：「我若說是高興居多，青璇相信么？」

李志常悠悠道：「邪王終於臻至無情無我的至境，現在你是否十分孤獨？」

沒想到竇建德居然敢全軍渡過黃河北上，攻佔懷州河陽，安排主將鎮守之後。馬不停蹄的再率領大隊人馬擊鼓舉旗，跨越太行山，開進上黨縣，而這一切居然不過是隱藏他真實目的的舉措。竇建德虛張聲勢，暗地裡卻加速趕到壺口，驚擾蒲津，奪取河東土地，終於成為李唐的心腹大患。

李淵之前說實話從未把竇建德放在眼裡，他雖然沉迷享樂，但是才略過人，亦且老謀深算，要不然也不能在楊廣的猜忌下，和_圖_書平安的活了十多年。

宇文化及兵敗后，封德彝跟隨宇文閥歸化李唐，其人出身高門，又是幾朝重臣，李淵對他也是尊敬有加，因此封徳懿此言他也不得不慎重考慮。

李志常平靜地道：「我和你不同，生死之間我跟你一樣無懼無怖，在這方面我們比別人做的更加出色，但我不會相信有任何外力可以給我提供這囚籠般的人生一個出口，亦不會像你一樣去期盼過宗教能給你解脫。即便是眾人皆醉我獨醒的無比孤獨，也不會讓我如你這樣癲狂。」

隔著竹簾，石青璇仍舊能夠感受到李志常此刻的平淡自然，到此時她已確信李志常傷勢痊癒，再無任何反覆。

他欣然道：「你此刻對我的殺機明白無誤，為何還不動手？」

幾滴淚水自石之軒雙頰流下，融入溪水之中，無論是誰都能感受到石之軒此刻的悲切。

晨風一動，竹林上的竹葉從天灑下，倍添石之軒此時此刻凄清冷淡的心境。

他也明白李志常對他深深的忌憚，亦只有他才能不費吹灰之力破壞統一天下的希望，這並非是大話，只因為除了少數的幾個人，沒有人能夠和他有較量的資格，而且他才是真正肆無忌憚的人物。

石青璇淺笑道：「你現如今是高高在上的南方之王，你說人家敢不相信么。」

石之軒冷笑道：「你如今便和我初識秀心的時候酷肖，我也曾以為秀心是我從苦海和圖書中掙脫的唯一機會，但卻被我親手毀去，到現在我已經明白我石之軒從沒有過錯，錯的是這世界。」

李志常緩緩道：「雖然我早已領悟到『萬念化作一意，一念不起，萬念俱空』的真義，但是傅采林傾盡生命精華的一擊，所留的陰影仍舊不能從我心中抹去，因此每當我自然運氣行功時，亦提醒著自身還有著傷勢，讓我拖了這麼久還沒痊癒。」

石之軒並沒有抬頭，但是石青璇卻彷彿感受到了石之軒對她深情的注視，因深情而無情。他緩緩吟道：「風絮飄殘已化萍，蓮泥剛倩藕絲縈，珍重別拈香一瓣，記前生。

李元吉挺身而出道：「父皇只要給兒臣三萬之眾，兒臣定能將竇建德的人頭帶回來。」

李唐一陣爭吵討論之後，仍舊沒有拿出確切的方案，最終還是用了封徳懿老成謀國之言，沒能讓李元吉出兵。

他可不知道封徳懿其實是宋缺打入關中的內應，跟他絕無可能一條心。

李建成心知果然沒白白招攬封徳懿，這關鍵時候，李建成手下的人不好出面，不然在這時候給李淵添堵，只會讓李淵心生不悅，而表面上和他毫無干係的封徳懿出言，便不會讓李淵猜忌，可謂一舉數得。

隨宇文閥歸化李淵的隋室重臣封徳懿道：「淮安王都陷入夏賊手中，如今夏賊可謂聲勢浩大，我們如今當宜靜不宜動，若是齊王出師，稍有不利，我們便會十分被動。htｔps://m•ｈetｕbｏok•com.com」封徳懿出身於渤海封氏，早年曾為楊素幕僚，后負責督建仁壽宮，升任內史舍人。隋煬帝年間，封德彝受到虞世基倚重，使得朝政逐漸敗壞。江都之變后，又投靠宇文化及，任內史令。

李志常輕笑道：「青璇的簫音確實有讓我忘掉一切憂煩的魔力，從而回歸『萬念俱空』的境地，使我的傷勢終於複原，這一點絕無虛假，何況青璇就隱居在襄陽城外，叫我又驚又喜。」

如李志常這般，也不會和他一樣亂開殺戒，李志常的洒然是貼合人世固有規則的洒然，追求的是傳統的成仙成聖，根源本身還是在於自我解放，征伐天下不過是李志常生命中一件精彩的事情，並非他的全部。

但是這次李淵頭一次後悔看輕了竇建德，竇建德不過一介布衣，二十年前不過是一個種地的，當初跟他起義的絕大部分都是大字不識的農夫，因此李淵眼中竇建德縱然佔據河北，也成不了氣候。

這一抹憂鬱，無論是誰見了都難免動容。

封徳懿緩緩鬆了口氣，只要竇建德再加把勁，到了虎牢一帶，那麼李孝恭便不得不放棄攻打洛陽的舉措，轉而掉頭對付竇建德。

石青璇默然片刻，淡淡道：「你都沒有絲毫勉強我，自然我也不能勉強你了。」

封徳懿心中明白之前李唐佔據關中，大鄭佔據河南，大夏佔據河北，這是鼎足三立相互對峙的局勢。如今唐強鄭弱https://www.hetubook.com.com，三足局面將要被打破，所以竇建德出兵是必然的。而封徳懿也要儘可能維持住三足鼎立的局勢，等待宋缺北上的那天。

李志常步出石屋，竹林之下，溪水之旁，石之軒悠然而立，在似有似無之間，深深凝望著清澈的溪水。

石青璇終於聽到了這個十幾年來朝思暮想、卻又有些不願面對的聲音，玉容變得無比平靜，對著李志常道：「你猜到石之軒要來殺我，所以你是來這救我的？」

群臣知道齊王現在和太子已經公然不和，這時候兩派人馬之外的人，都不想摻進這裏面去。太子為防齊王成為第二個秦王，寧可讓不屬於任何一方的李孝恭統帥大軍征伐王世充，都不願意讓李元吉掌握寸毫的兵權。

所以到今時今日，石青璇也明白母親從來沒有恨過石之軒，但是她沒有理由原諒他，也不想去恨他，她心中的矛盾，和此刻平靜的外表截然相反。

石之軒抬起頭來，負手卓立，冷目毫無絲毫人類應有的情感，卻輕輕笑了起來，說道：「自我懂事以來，便感到自己的孤獨，那不是有多少人在身旁的問題，而是當你把這人間世看通看透，你會變成一個冷靜的旁觀者，他們對得得失失的執迷不悟，在我眼中只是不值一哂的愚昧。李志常你跟我是一樣的人，我問你一句，你不孤獨么？」

襄陽城外一處幽靜的竹林之中，有座石屋安靜的坐落在其間，屋前溪水流淌，禪唱蟲鳴的和*圖*書聲音在竹葉間自由遊盪，朝陽東升，竹影愈發的幽靜動人。

石青璇不發一言，深深注視著自己的父親，沒有人比她更明白石之軒的冷酷、他的不近人情，非是因他天性好殺，或以破壞為樂，而是因他超乎常人的智能，看透人生的本質，從而自成一套別人難以動搖的處世方式。

石青璇噗嗤一笑道：「人家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借口，來讓我給你吹簫哩。」

若無兵權齊王再怎麼都鬥不過太子，可以說李建成吃一塹長一智，看得無比精準，而且有慈航靜齋的支持，李淵也不好太過於偏向齊王，可以說如今李元吉比之當年秦王的處境還要不如意。

情到濃時情轉薄，而今真箇悔多情，又到斷腸回首處，淚偷零。」

石青璇在李志常身邊低聲道：「這便是把娘迷得神魂顛倒的石之軒。」

李志常從容道：「我首要是讓你不能殺青璇，其次才是殺你，更何況邪王的實力絲毫不在我之下，我又怎麼會貿然動手。」

石之軒神態悠閑寫意，絲毫沒有為李志常的狠話有所感觸，殺掉石青璇之後，這世上他便一絲牽挂都沒有，到時要麼他完成聖門的使命和理想，或者被毀滅，再無第三種可能。

李志常低嘆道：「青璇是否不願意我繼續征伐下去，我知道你一向喜歡怡然自足的獨居生活，縱然你我相知於心，我也沒有絲毫勉強你。」

石青璇面上露出俏皮的笑容，反問道：「那是驚訝的多，還是高興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