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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淙淙流水，悠悠而來，卻又沒有幻化在天地間，彷彿從人心底響起。

魚和尚雙眼微眯，沉聲道：「老僧雖然久離故土，也知道河東裴家的『滅焰刀』大名，不知施主和河東大俠裴老令公如何稱呼？」

似乎懶得開口，讓隨從代勞。

這琴聲正如道家之無相，繩繩兮不可名，復歸於無物，是謂無狀之狀無象之象，是謂忽恍。

因為那人要來了，這不是什麼感覺，而是直接看到。

裴玉關有些惶恐，便又道：「世人都說『西城之主，東島之王，金剛怒目，黑天不祥』，說的既是四個人，也是四種武功，金剛怒目自然是大師了，也是大師的大金剛神力。我家姑娘是當世第一流人物，武功之博，縱使數百年前靈鰲島的釋天風老前輩也有所不及，這段時間來扶桑辦點事情，恰聞大師亦在此地，姑娘精研天下武學，卻仍有幾種武功不曾見識，大金剛神力便是其一，因此我家姑娘希望大師能https://m.hetubook.com.com將大金剛神力借來一觀。」

裴玉關緩聲道：「正是家嚴。」

而這一次，他卻需要穀神通，將李志常詳細的生平事迹查出來，這世上除了大內皇宮，恐怕也只有東島才能存有李志常的生平事迹。

等魚和尚下了一座小山坡，遠遠望見這無名小鎮的時候，已經到了傍晚時分。

帶刀的隨從朝魚和尚拱了拱手，自報名號道：「小人裴玉關見過大師。」

當年穀神通躲避萬歸藏的追殺，曾自污混跡倭人之中，也曾到了東瀛。這處小鎮上，便有東島的人隱藏其中，作為一個隱秘的據點。

一乘小轎由兩個長得一模一樣、分別身穿黑衣和白衣的轎夫抬著，正朝著山上飛掠而來，這等輕功，幾乎可謂乘虛御風，因為兩個轎夫每一次起落，都相隔十丈之遠。這等功夫，足以在江湖上揚名立萬了，但也只是兩個轎夫而已。

佛家的武功到了ｈｔｔps://www•ｈetuｂooｋ•com.ｃoｍ至高境界便是無法無相，而道家亦有無相之說。

來人架子之大，恐怕比東島四尊之一的葉梵還要勝過不少。

當年魚和尚便從此處通音信，將他面對萬歸藏的感受一一詳細告訴穀神通。

仔細一聽，卻又淡不可聞。

那面籠輕紗的姑娘輕輕哼了一聲，似有些不耐煩。

前方是個無名小鎮，魚和尚在道路上踽踽而行。

縱使九天仙子，也未必有這個姑娘一般的出塵氣質。

魚和尚道：「縱使如此，老僧還是不能答應，只因這大金剛神力每代只傳一人，除非你家姑娘肯做金剛傳人，不然這門武功無論如何都不能交給旁人。」

即使以大金剛神力催發的禪音，也阻隔不了那琴音的侵入。

小轎前面還有一個人，是一個中年人，背後露出一截刀柄，身形壯碩，右手的繭子十分厚實，雙目之間，神光閃爍，好似天山星辰，可見此人內力之厚。

清風呼嘯，草木https://m.hetubook.com.com搖曳，萬物蕭蕭之中，小轎停在魚和尚五丈遠處。

此人若在江湖上有名號，也一定是第一流的刀客，而此刻只不過是一個隨從。

魚和尚口宣一聲佛號，郎聲道：「不知這位姑娘找老僧有何事。」

其實就算西城也僅僅知道梁蕭還有一個有半師之誼的高手，因為梁思禽不太喜歡追究以前的事，更是一個注重實際、當下的人。

魚和尚道：「是了，老僧雖然久居扶桑，畢竟耳目不盲，知曉柳生流的高手柳生一劍東渡中土，三月之內，連挑十一位一流好手，十一戰皆勝，最後卻敗在河東裴家的一位高手手上，莫非就是施主？」

隔著如薄霧般的轎簾，魚和尚隱約瞧見轎子裏面是一個年輕的姑娘，轎簾分開，這位身穿鵝黃綢衫的姑娘緩緩走了出來，雖然面籠輕紗，也足以見得十分的標緻，身形苗條，長發披散，如烏黑的瀑布一般，用一根銀色絲帶輕輕挽住。

琴音消失了，和尚也止住了禪唱和*圖*書，但他的心裏沒有半分放鬆。

「……如是我聞，一時，佛在舍衛國祗樹下給孤獨園，與大比丘眾千二百五十人俱。」誦經聲，自魚和尚口中源源而出，響徹天地，夕陽的金光披在他身上，好似佛陀。

裴玉關道：「我家姑娘天仙一般的人物，如何能做空門之人，更何況我們也不是白劫大師的大金剛神力一觀，姑娘尋了一種古今罕見的神功願意和大師交換，姑娘相信除了周流六虛功外，這門武功足以換得當今世上任何神功。」

魚和尚嘆息道：「以你家姑娘以心為弦的功夫，早已參入道家無相的高妙，哪裡還需要和尚這粗淺的大金剛神力。」

生平所見無非李志常、萬歸藏、穀神通方可與之坐而論道，和尚還差那麼一大截，除非和尚的大金剛神力能到那空明圓覺的妙境，否則和這人琴音相比，他的禪音始終落於下乘。

裴玉關笑道：「大師豈不聞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大金剛神力名垂天下三百多年，姑娘也說當年的花和圖書生大士、九如禪師都是古往今來都數得上的超卓人物，而他們二人皆以大金剛神力為根本，大師又何必自謙。」

琴音在飄渺中，在有無間。

裴玉關露出謙遜的神色，道：「沒想到這事還能入大師的耳朵，當真三生有幸。」

那年輕姑娘，斜睨帶刀的隨從一眼。

然後他聽到了一陣琴音，茫茫渺渺，似從九天泄落，又彷彿自雲霧深處冉冉升起。

魚和尚嘆息一聲，盤坐起來，他知道這琴音除了他自己，恐怕沒有第二個人聽得見。

若無五蘊皆空的佛法是阻擋不了的琴聲的，和尚並無五蘊皆空，也是肉身凡胎，自然也不能夠不聽到這琴聲。

琴聲本來是沒有的，但在和尚心裏是有的，如此高明的琴聲，便是以人心為弦彈奏出來的，和尚縱未見其人，也不得不佩服其能，此人的武功，縱還未領教，也定當渺渺茫茫，不可測度。

東島之人和他的仇恨，便是來源自先人，在梁思禽看來兩邊本是淵源頗深，卻最終勢同水火，殊為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