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道
第九十章 小倩
反而面前的小綠，成了左右不是，惡意中傷的小人。
小倩目視小綠，只是淡淡說道：「我對姥姥一片誠心，不會裝模作樣，姥姥知道，我自己知道，何須管得別人如何看待。」
她那點心思，怎麼瞞得過樹妖姥姥，只不過她根本不在乎底下小鬼那點心思，只看成效，擺了擺手道：「好了，今日就這樣，你們都散去吧。」
這一次她挨打最少，可見姥姥也認可了她們的努力，這是對她忠心耿耿，勤勞辦事的褒獎。
陰氣森森，鬼風呼嘯，一個面容陰鳩，血紅朱口，冷目橫眉的姥姥坐在牙床帷幔之中。
就可以放心紮根在這裏，沒人敢動她。
「她跟我們就不是一路人，咱們這麼多姐妹，你可見她跟誰吐露過心裡話，我瞧這小妮子，遲早得了機會，就會離開咱們。」
清影紛然，羅帶摶轉，掠過如鏡平湖。
原來這院落背後不遠處，便有一處僧舍，相比其他地方的殘破，那僧舍較為潔凈，只是出口處有枝蔓衍生，黑幽幽的枝幹，綠幽幽的藤蘿，就在那僧舍牆壁之上，密密麻麻，好像隨時要擇人而噬一般。
雲泥之別，難以細表。
那燕赤霞哪裡及得上她千年修為，要不是因為對方一身劍術分明出自蜀山劍派，怕打死了小的，惹來老的，她早就不顧一切下了狠手，吞噬對方血肉。
這女子看起來二十歲出頭，眉目之間，媚意流轉，看起來跟風塵女子沒有什麼區別。
她對著ｍ.ｈｅtｕｂｏok•cｏm.ｃｏm小倩當真和聲和氣，面容慈祥，渾然沒有狠厲模樣，只是她實在長得兇惡，強裝出的慈祥，反而讓人覺得笑裡藏刀，格外滲人。
她冷目如電，掃射底下的女鬼，看到小倩，目光多停留了一下，輕輕冷哼一下，魔音便響動在她們這些女鬼每一個的腦海中，讓她們頭疼不已，即使小倩也忍不住露出痛苦的神色。
在此之前，須得時時防備。
好在她心思敏捷，不跟對方作對，暫時老妖婆不會對她做出什麼鞭笞的酷刑。在最開始，因為她幾番倔強，可是挨了不少鞭子，後來她放緩了態度，對方果然大為改觀。
鎖骨下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膚，晃得人眼睛都難睜開，而且顫巍巍的，讓人總擔心她會不會負擔太重。
天下各門各派，唯有蜀山劍派，最是兇狠，殺妖除魔，從不手軟。這燕赤霞到了這蘭若寺已經快有一年，其實樹妖姥姥早就想把對方放走，哪裡知道那傢伙整日里打坐練氣，就是賴著不走。
小倩看著洞口沒有其他變化，心中想到：難道他自己醒來走了。
來時帶著男子，或許有些累贅，但是去時，憑虛御風，茫茫渺渺。
遲早會遭了對方毒手，但她對此也反抗不了，只能坐以待斃，這便是她最大的悲哀。
這處空間是以她的妖力開闢出的鬼蜮，全然由她掌控，雖然不是實質的空間，卻能讓手下的鬼魅進出。
小綠插口道：「和_圖_書小倩姥姥對你這麼疼愛，你還是這副死樣子，著實教人心寒。」
但現在遠沒有到撕破臉的程度，她也在暗自修鍊，企圖將來有機會，能夠拿回骨灰，逃離這吃人的魔窟。
小倩並不是愚昧的性子，知道老妖婆素來行事兇惡，對她另眼相看，恐怕目的不小。
小倩早就習慣了這番情景，飄然而入，赤|裸的香足，凌空點點，沒有沾上半分塵土。
上面的牌匾缺了一角，依舊能把灰塵下的三個大字看的清清楚楚。『蘭若寺』三個大字由朱漆書就，紅如人血，說不出的詭異，讓人望而卻步。
兩人雖然也算出眾，但是比起獨立在幽暗角落，孑然出塵的小倩差的不是一點半點。
越過供奉如來的大殿，很快就聽到了說話聲。
好在七殺魔宮的使者快要來了，等她攀上高枝，便可以毫無顧忌。
明月依舊如輪，月華傾灑大地每一寸可以到達的角落。
蘭若寺背後便是一大片榕樹林，或者說是一顆榕樹所化的樹林，黝黑的樹榦，飽滿的枝葉，下面全是胡亂堆起來的墳地，慘綠的磷火在林間飄來飄去，無一不在表明此地的兇險。
近來做事做的好的，少打一些，做的不好的，就多打幾鞭子，一聲聲慘嚎，配著這陰森恐怖的氣氛，好似讓人一下子到了人間地獄。
樹妖姥姥最後回到牙床之上，對著小倩有些和藹地說道：「小倩最近小心一點，不要走遠了，近來這地方不太安生。」
其餘鬼女看著她，也不禁露出一絲羡慕，這讓她更加得意，幾乎要抬頭挺胸了。
她懂得拿捏分寸，不能太過熱情，也不能十分冷淡，輕聲回道：「並沒有走遠，就只是在湖邊和林子中逛逛而已。」
兩人的對話，還沒說完，前面那個女子就說道：「呦呵，小倩來了。」
那些挨過鞭子的人，也不敢露出怨憤之色，小綠挨得最少，只挨了一鞭，看著那些還在挨打的同伴，不但沒有同情，反而面露得意的神色。
自虛空而落，便在這處頗有些宏偉的寺廟門前落下。
小倩心裏輕輕鬆了口氣，看來她們的確沒有發現自己剛才做的事情，只是面上依舊不變，神情淡然道：「只是到處走走散散心而已。」
居然還是這樣，她憤憤不平。
皎月在空，萬里無雲，今天的天氣是極好的，小倩不禁想到那個人是不是好了一點，還是抗不住死了。
只是姥姥這一圈鞭子打完，最後一鞭也沒有落在小倩身上，讓她所有得意的神色，化為烏有。
搞得她也怕對方是欲擒故縱，得分出大半心神，時時留意對方。
「她能跑哪去，別忘了那件東西還在姥姥手上。」
到了水潭邊，清幽幽的月光，照進裏面的山洞，一覽無餘地，空空如也，先前那人卻不在了。
她這話一出，其餘的女鬼都看向小倩，眼中免不了
ｈttps://wｗw.ｈｅtuboｏk.coｍ.ｃｏｍ嫉恨的神色。畢竟這裏，就小倩一個人沒有受過鞭笞，還被姥姥關心，足見姥姥對她的寵溺態度。
只消她攀上黑山老爺的高枝，也不用到處東奔西跑，日夜擔心哪天被人除魔衛道。
不過就算給小倩全聽了去也沒什麼，因為她覺得這妮子從來都沒把她們放在眼裡。
另外一個女子酸溜溜地說道：「人家是姥姥的心頭肉，咱們辛辛苦苦給姥姥吸取陽氣，有時分量少了點，還要挨一頓打，就她整天沒事，還可以到處亂走。」
存心在這膈應她。
樹妖姥姥在她身上下了禁制，雖然不知道她一舉一動，但也明白對方每天大概的位置，所以知道對方說的是實情，這也是她放心讓小倩到處遊走的原因。
另外的小紫強自笑道：「我們正說你，你就來了，還是你命好，這大晚上的，又到哪裡吟風賞月去了吧。」
小倩也回到了湖心亭，跟以往看不出差別，先是在湖心亭轉悠，直到晚上，月出柳梢，然後才從容不迫地到了黑風林中。
好似月下飛仙，總之說不出的動人。
時光不像月光能讓人看見，但是它的悄然流逝，絕非任何事物可以阻擋。
一想到這，她就更生氣了，狠狠地盯著小倩。
她對小倩特別，當然不是因為小倩長得好看，而是因為她要把小倩獻送給七殺魔宮的黑山老爺。
小倩驀然轉身，果然是先前所救的男子，氣色雖然蒼白，但是似乎已經能夠自如行動，靠在一顆高大的樹木邊https://www.hetubook.com.com上。
兩旁雜草橫生，檐間蛛網織結，不復佛門寶剎本來面目。
「憑什麼咱們一天就得在這守著那個劍客，小倩卻不用來。」語氣之中頗見抱怨，但也不算蒼老沙啞，有些年輕。
她叫小綠，旁邊那個女子叫做小紫，姿色遜色她一點。
這個男子依舊還沒醒轉，但是她知道她該走了。
她一番話說出來，十分得體，加上她往日的性子，配合起來，有股令人深信不疑的味道。
不是人聲，而是鬼語。
也是她消息閉塞，坐井觀天，不知燕赤霞已經是蜀山峨眉棄徒，不然也沒這麼多煩惱。
接下來樹妖姥姥拿著一根鞭子開始挨個抽打這些女鬼。
只是小倩這裏不能逼得太緊，免得生出不測。
背後突然有柔和的男子聲音傳來，淡然溫和，好似春風拂過，輕輕緩緩地說道：「是姑娘救了我么？」
這方圓十里之內，都是她的地盤，稍有風吹草動，她都能立刻趕到，不怕出什麼幺蛾子。
愈是如此，她越知道這些都表象，似老妖婆這等人物，居然肯對她個小小女鬼放低身價，以後她付出的代價恐怕越大。
說話間，突然響起了在風中搖曳的銅鈴聲，三人相視一眼，知道這是樹妖姥姥在召喚，裊裊地朝鈴聲方向去了。
小綠狠狠瞪了小倩一眼，大家四散走開。
小綠口上在給小倩打招呼，心裏面卻暗自警惕，這小妮子倒是一身好根骨，自己比她早成鬼不知多久，卻連她什麼時候來的都沒發現，是不是都給她全聽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