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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覺而起的眾人不由自主的抬起頭，朝著聲源地望去。

「楊開……這……這……」

瞬間，巨大的爆炸聲響起，絢爛的火焰驟然盛開在人叢之中。一個接一個掩體沙袋被掀飛到空中，來不及撤退的國軍士兵被炸成碎片，飛散的血肉四濺，到處都是跳躍的火光和瀰漫的血霧。

「轟！」一枚炸彈在距離他不算很遠的戰壕內騰起火球，將幾個機槍手燒成了灰燼。雨點一樣落下的泥土打在趙勇德的鋼盔上，「咚咚咚」連續作響。

國讎家恨，新仇舊怨，一併結算！

「是！」此起彼伏的回應聲如波浪般迭起，隨後，整支部隊立刻拆散，潛藏在了山丘的各個隱蔽處，只餘下幾個重機槍手，開始忙碌的給機槍打掩護，拉彈鏈……

眼見第一輪攻擊剛剛收尾，凄厲的嘶鳴聲再次響起，剩下的飛機如同幽靈一樣地從雲層里鑽了出來，飛機上的航空機槍劈頭蓋臉的潑灑下陣陣彈雨，打得守軍陣地兩側塵土飛濺。混合了血肉碎塊的泥漿被染成一片血紅，令人觸目驚心。

不過頭幾架飛機的隕落，到底給後面的同伴爭取了寶貴的時間，沒過多久，六架逃出火力網的飛機便嗡嗡的朝著山丘呼嘯而來。

「砰！」下一秒，和-圖-書駕駛室的窗玻璃應聲而碎，一個血紅色的窟窿緩緩地在毛利秀元的額頭上擴散開來。

「哈哈，我的命一向很大！」劉子淑從背後取下一個彈夾，頂掉了用廢的那隻。這個說話的空檔，已經十多個頭頂鋼盔的教導隊士兵聚集在了他的身後，眯著眼還擊，畢畢剝剝的槍栓咬合聲中，金黃色的彈殼噼啪落地，彈成一條曲線。

「全體隱蔽，分散了趴下。機槍班架好機槍，等日軍飛機靠近了，再交叉射擊，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放眼望去，這個被中國軍人前赴後繼，死命捍衛的防禦線已經搖搖欲墜，只要自己再打一個來回，就可以通知對岸的士兵發起登陸了。到了那個時候，上海這座富饒的城市就會划入大日本皇軍的版圖，然後是中國，東亞，整個世界！

「支那豬，去死吧……」駕駛室里，一個戴著護目鏡的日本飛行員瘋狂的拍打著機艙，隨即左翼一抖，拋出一顆黝黑色的炸彈，嗚嗚的朝著地面飛去。

「不把小鬼子飛機的火力吸引住，咱們都得報銷！」劉子淑用近乎嘶啞的嗓音吼道。

沒有比這個更令人振奮得了，也沒有比這個更讓人熱血沸騰得了。

「趴下，全他媽給和-圖-書老子趴下！」來回打晃的陣地中，趙勇德仿若是一個醉漢，歪歪斜斜的呼喊著，儘管如此，周圍卻仍舊有無數的士兵被拋起，撕裂。

如果說他們是忙碌，那麼趙勇德這邊就是一團糟。

在距離陣地還有二十多米的距離時，日本飛機怵然變換了隊形，當先五架旋轉四十五度，一頭扎了下來。

「師長，小心！」文書一下就把身邊的趙勇德撲倒，死死壓在身下。

這，不是夢！

「媽巴羔子，一隊……一隊，湊十把湯姆遜衝鋒槍，跟我沖！」眼見得日軍飛機已經俯衝過來了，劉子淑忽的一下搶過身邊士兵的武器，『突』『突』『突』對著天空就是一個點射。

這一刻，他等的太久，也忍的太久了！

「啾！」一連串的子彈打在了楊開的腳下，灰塵四揚。而開槍的正是劉子淑。

零式戰鬥機的噪音分倍率極高，等到貼近散兵坑的時候，絕大部分士兵已經被震成了短暫性耳聾。

「散開！掩護機槍組撤離到二號射擊點！」緊要關頭，楊開右手握拳，食指平伸，打了個標準的戰術動作。看到這一幕，身處強大噪音下的眾人頓時心領神會，紛紛讓出路來。而完全暴露在日軍視野下的重機槍手們，也飛快的和-圖-書拆掉三腳架，裹著大衣就往兩邊滾。單從這個細微的過程就可以看出，這支隊伍的配合能力，遠非雜牌軍可比。

「噠……噠……噠！」機炮的焰舌透過彌散在空中的煙霧，下暴雨一般反覆耕耘著這道由生命和尊嚴架構的鋼鐵防線。

「媽的，看來南山機場已經失陷了，小鬼子的指揮官是想各個擊破，然後統籌兵力，對這裏重拳出擊，一戰定乾坤！」楊開一口吐掉嘴裏的草莖。

「噠噠噠！」幾名重機槍手同時壓下扳機，帆布彈帶不斷向內縮短，無數子彈猶如炸窩馬蜂般的飛撲而去。失去頭羊的日本飛機實力大減，還未反應過來，就接二連三的被這股金屬熱流給吞噬乾淨。

抹掉臉上的土灰，趙勇德一把拽出廢墟里的文書，黑著臉虎吼道：「狗日的！太欺負人了。又是飛機，又是炸彈！」

想到這，他在對講機里說了串日語，便帶著後面的飛機放慢了速度，準備繞過不遠處的山丘，進行第三輪轉彎轟炸。

說到這，他不顧一切的沖向劉子淑的方向。

「一號，二號，三號機槍手構成交叉火力，先套住中間的那幾架飛機再說，五號六號你們自由射擊，目的是為了吸引兩翼的注意。聽我命令……射擊！」和_圖_書扶正了鋼盔，楊開狠狠地揮下了停在半空的手。

河灘外，老樹折斷，一片破敗的殘景。就連原本綠茵茵的草地，此刻也猶如被犁了無數遍似的，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坑洞。

失去控制的領航機在半空打了兩個螺旋，撞向地面。

「晚了，都晚了。」楊開無奈的搖搖頭：「現在唯一能做的只有拖一步退一步，以空間換時間，將這盤死棋給徹底盤和了。」

一架，兩架，三架……劉子淑顫抖著用手數著，紅褐色的霧靄中，至少有十架塗著大紅膏藥的戰鬥機朝著灘涂的位置席捲而來。

「那我們……」

「你……」楊開瞪大了眼睛。

不過他的聲音很快就淹沒在了槍林彈雨的嘈雜中……

「是！」

「哈哈，哈哈！」看著自己的傑作，飛行員猙獰的笑了。其餘幾架亦是不甘示弱，紛紛效仿。

更可怕的是，由於這場突襲的時間和速度都把握的恰到好處，以至於趙勇德這邊，根本就組織不起有效地抵抗。偶爾有幾個不屈的老兵舉槍射擊，也是飛蛾撲火，很快就因為過大的暴露，而被打斷了肢體。

此刻，他雙眼血紅，有如發怒的豹子般盯著楊開：「你他媽才瘋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幹什麼，我以隊長的身份命令你，和圖書帶著所有人撤到兩邊，這裡有我負責！」

一時間，哭聲成雨，吼聲如山。

毛利秀元是這支飛行中隊的中隊長，為了出色的完成指揮官交代的任務，他和部下們甚至連早飯都沒來得及吃，就匆匆忙忙的起飛了。雖然心裏多少有些抱怨，但此時此刻，有些疲乏的他卻還是被強烈的喜悅感沖昏了頭腦。

「是！」

當最後的意識離開自己的時候，毛利秀元似乎看見，原來的那個位置上，一個抱著狙擊槍的傢伙慢慢褪下了一顆彈殼，之後，便是永久的黑暗……

目標越來越近，看著兩邊快速後退的雲朵，毛利秀元已經開始憧憬著，回程后，總司令親自將勳章別在自己胸口的殊榮。可就在這個時候，他眼角的餘光，卻偶然瞥見，不遠處的綠色里，有一個很亮的東西，閃了一閃。

「祝你命大！」聲音出現的瞬間，楊開已然不見。

點點頭，楊開咬了咬牙，飛快的滑下了山丘。因為在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比他更了解這個隊長了，對方既然已經做了決定，就不可能再收回。自己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全力，幹掉這些到處亂飛的鐵傢伙。

聽到他的話，正準備壓子彈的楊開愕然間轉過臉來，表情滿是不可思議：「劉隊，你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