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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走到隧道拐彎的時候，他聽見了一陣和自己相反地腳步聲，從拐彎的另一頭傳來。

蒙面女人好像明白了男人的意思，驚訝之餘，那雙空洞的眼神中立馬露出了一絲喜悅和幸福，而已經死灰般的面孔也奇迹般的露出了兩抹羞澀的腮紅。

「就連自己的徒弟，都被當做了試探敵人的犧牲品，薄情寡義這個詞，用在你的身上再好不過了。」張鶴生說道。

「麻煩你了，中國先生。」男人懇求的說道。

男人的眼中露出一絲沮喪，難道連最後的夙願，都不可以實現嗎？

「不敢當。」張鶴生意味深長的說道：「不過剛一見面，你就送了我一份大禮。」

看到這一幕，旁邊的日本女人再次拚命地點著頭，像是很高興的模樣。

末了，他淡淡的說道：「關穀神奇，你就不問你那兩個弟子的死活嗎？」

「沒事了。」張鶴生勉強一笑。

「你可以試試。」張鶴生眼神一凜，毫無畏懼的對上了關穀神奇的目光，兩個人的目光頓時激出了一團火花。

腳步聲在拐彎的瞬間，沓然收住，帶出了一大片水花。

「不客氣。」張鶴生搖了搖頭：「其實最可憐的還是你們，沒有過去，沒有未來，為了自己所追求的幸福，無奈的成為了關穀神奇借刀殺人的工具。不過，在我看來，比之先前的殺意，現在的愛意，更讓我為之動容，或許，這才是你們真正值得去追求的東西。」

但張鶴生卻不能使用八門遁甲來搜索出這個妖僧的蹤跡，因為他只保留了最後一成力道。這成力道極其珍貴，絕不可以輕易使用掉，這也是他對付關穀神奇的唯一底牌。

而在中年和尚的背部，則背著一個奇怪的長條形物體，物體表面被白色布匹層層包裹，接縫處還貼著一張藍色的符咒，很是神秘。

白衣瘦子搖了搖頭，一把扶住了m.ｈｅｔｕｂｏｏｋ•ｃｏm•cｏm張鶴生：「小傢伙，看你剛才的樣子，還以為這些年來大有長進。沒想到，關鍵時刻還是挺不住。」

腳步聲先是慢條斯理，隨後疾如流星，就彷彿是日本劍道里的拔刀術一般，由靜到動，最後快到肉眼難以去捕捉，秒殺對手。

他的血幾乎要吐完了，卻還不肯就此咽氣，像是在等待著某個承諾。

「是這個嗎？」張鶴生問道。

兩個人都很努力，努力地將手握在一起，但天意卻偏偏喜歡弄人，正當兩個人的手還差幾厘米就要接觸到得時候，男人突然劇烈的咳嗽起來，隨即腦袋一歪，花費了無數決心和毅力才舉起來的手瞬間下落。

「小傢伙，沒事了吧？」白衣瘦子有些不耐煩的說道。

白衣瘦子和黑衣胖子對視一眼，同時側過了耳朵。

「張鶴生，我相信，你現在連拔劍的力氣都沒有了吧？」說完，關穀神奇得意的大笑起來，在他的眼裡，張鶴生就是一隻螞蟻，想什麼時候捏死，什麼時候就能捏死。

張鶴生從幼年跟隨天師張元旭修行八門遁甲的時候，便已和黑白無常的分身簽下了契約，中間雖然只召喚了二人幾次，談話也是甚少，但畢竟有點感情。所以，此刻白衣瘦子的話中不無關切之意。

「這個世界上，每個成功者的腳下，都堆滿了為之鋪路的犧牲品。」關穀神奇大言不慚的說道：「不過用一對狗男女逼著你打開了八門遁甲的第七門，這筆買賣，已經很划算了。」

「兩個叛徒，狗男女！」關穀神奇不屑一顧的說道，就好像那兩個弟子，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我的衣服里……有……」黑衣男人破碎的嗓音很是模糊，但張鶴生已經聽出了大概，趕忙把手探進了男人的衣服里，片刻，摸索出了一個小小的盒子。

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只和圖書有半米不到，但對於兩個垂死之人來說，這半米卻比光年還要長。

牆壁凹陷的很深，兩個人被死死的卡在了水泥縫隙里，掙脫不開。不過即便如此，右邊的那個黑衣男人還是艱難的伸出血肉模糊的手，想要去牽住旁邊女人的手。

黑白無常邊聽邊點頭，然後各自抱拳道：「下次再見。」說完，兩個人身子一扭，便失去了蹤影，而圍繞在張鶴生周圍的黑氣，也慢慢散去，露出了他那佝僂的身子。

感受到了心愛之人身體的餘溫，這個二十多歲的日本男人竟在這瞬間熱淚盈眶。而女人的咽喉已被血液卡死，只是拚命地點著頭。

「很好，差點沒要了我的命。」張鶴生諷刺道。

「我……願意。」蒙面女人一字一句的說道。

水面嘩嘩的響動著，張鶴生拖拽著步伐，警惕著注視著昏黃燈光下的每一個角落。

看到這一幕，旁邊的白衣瘦子乾笑了一聲，回過頭來對張鶴生說道：「看見了吧，雖然隔了十年未見了，你這胖哥哥，還是老虎的尾巴碰不得。」

「小心我的師傅……關穀神奇……他……就在……」似乎是為了報答張鶴生，男人在自己生命流逝的最後階段，拚命地咬出一行漢字，但一方面中國話很難去說，另一方面他也油盡燈枯了，所以還未說完，就斷了氣，一雙眼睛圓睜著，死不瞑目。

「小傢伙，看來你有麻煩了。」

中年和尚嘴一咧，露出了森森白齒。

但張鶴生卻還是噗嗤一聲，再次噴出了一口黑血，身子踉蹌了幾下，差點摔倒。

「那好，這是你的一魂一魄。」白衣瘦子手一揚，繞在腕上的鐵鏈便鬆脫開來，鐵鏈輕輕的擊在了張鶴生的背心，捆綁在其中的一魂一魄也隨著這一擊，打入了張鶴生的體內。

呻|吟了一聲之後，她也用盡自己最後的力量，將手伸和_圖_書了出去。

「禮物滿意嗎？」

當指環套上女人中指的剎那，女人笑的，笑的是那麼的嫵媚，片刻，她在微笑中慢慢的閉上了眼睛，一滴晶瑩的淚珠落下，滴答一聲。

張鶴生吐納了幾口氣，調勻了呼吸之後，這才彎下腰撿起了長劍，唰的一聲還劍入鞘。然後面無表情地踩踏著積水，沿著隧道的路徑繼續往前走。

指環上，所謂的薰衣草早已腐朽，成了一節黃色的枯枝，但張鶴生能感覺到蘊含其中的濃濃愛意。

蹬……磴……磴……嘩……

中年人身穿黑色長衫，在右肩的部位，扣著一件袈裟，鮮紅的袈裟從肩膀拖到了腳邊，沾上水花后，顯得紅中發黑，給人一種恐怖的感覺。他的手上套著一串念珠，頭上燙了六個香疤，活脫脫的僧侶打扮，一大片黑色的刺青布滿了半張臉，仔細去看，這刺青也是由無數密密麻麻的小字組成，顯然和先前那一男一女關係匪淺。

凹下去的牆壁上，兩個人日本人渾身的骨節都已變形，嘴角微微的抽搐，偶爾吐出一大團粘稠狀的物體，黑紅色的，裏面還混雜著內髒的碎片。顯然，黑衣胖子蘊含著無窮怒火的雷霆一擊，不但將他們的骨骼全部打碎，連胸腔里的內臟都不能倖免。

「你們只需如此如此……」張鶴生說話聲音很少，最後竟然用上了和鬼溝通的酆文，顯然，他是害怕談話內容被有心人聽見，所以才故意用了這種聰明的暗語方法。

沒錯，站在張鶴生面前的，就是日本著名陰陽師，被稱為『甲斐妖僧』的關穀神奇。而關穀神奇背後的那個長條形包裹，張鶴生猜測，應該就是和他形影不離的日本皇室三大神器之一的草雉劍了。

其實不用男人說，張鶴生也知道關穀神奇就在附近，這種勢利小人，要是哪天不玩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把戲，還就真怪了。和*圖*書

張鶴生冷冷一笑：「照我看來，他們起碼本質上是好的，而你才是真正的佛教恥辱。佛教講求修心渡人，你除了雙手沾滿鮮血之外，又修的哪門子心，渡的哪門子人！」

「謝謝。」完成了自己夙願的男人，興奮地就像個孩子。

「張鶴生，久違了。」

可就在這個時候，他忽然發現，有一樣東西托出了自己的手，然後抓著自己的胳膊沿著剛才下落的軌跡，慢慢上抬。

「如果你們願意的話，我可以當你們的證婚人。」張鶴生說道。

中年和尚笑裡藏刀的說道，他的五官明朗，就像是雕塑家手中的作品，眼神飄忽，像是在盤算著什麼，一看就是狡詐姦猾之徒。

「小寧子，你願意嫁給我嗎？」黑衣男人飽含深情地說了一句，隨即，灌進口腔里的空氣便讓他雙眼翻白，大口大口的吐著鮮血。

一魂一魄重新回到體內的張鶴生，面色稍微紅潤了一些，於是他端詳了一下隧道四周的環境，低下頭悄悄地說道：「二位臨走前，再幫我一個忙。」

「身為安樂寺的僧侶，整天就想著苟合成奸，還不止一次的跪下來求我成全他們，最讓我難以接受的是，死的時候，為了獲得你的幫助，竟然出賣了自己的師父。這簡直……簡直就是我安樂寺數百年來的恥辱！」關穀神奇陰鷙的說。

「對，打開……」男人笑了。

就連沉默寡言的黑衣胖子，也說了句：「身體要緊。」

關穀神奇就在附近，這是肯定的。

「小寧子，這是我用家鄉的薰衣草，親手為你編的，因為不好看……所以……所以不好意思送給你，一直流到了現在……」男人不好意思的說道。

「謝謝。」男人說道。

張鶴生現在最想做的，就是找個地方睡個三天三夜，不過這顯然是不可能的事兒，關穀神奇隨時都會出現，現在的他絕對不是關穀神奇的對和*圖*書手，自己必須要在短時間內想個對策出來。

「無量天尊。」張鶴生念了聲道號，然後伸出手從上到下拂去，讓男人閉上了眼睛。隨即嘆了口氣走到了隧道中央。

他只感覺到渾身的骨頭架子都散了，頭痛欲裂，要不是自己有內家功夫支撐，恐怕先前打開第七門的瞬間，就會因為體力透支而死。

「說！」張鶴生皺了皺眉，雖然眼前的兩個日本人差點將自己逼入了死地，甚至不惜發動八門遁甲的第七門，這才死裡逃生。不過說實話，張鶴生對她們並不怨恨，因為她們雖然得到了關穀神奇的真傳，但和關穀神奇不同的是，她們殺人的目的，只是為了脫離現在的苦海，尋找新的生活。

張鶴生報之一笑，顯然對黑衣胖子和白衣瘦子的性格，都頗為了解。

「中國先生，求……求你一件事……」聽了張鶴生的話，黑衣男人結結巴巴的說道。

看著手中精緻的日式木雕盒子，張鶴生微微頜首，然後打了開來，映入眼帘的是一枚很樸素的戒指，之所以說樸素，是因為這個戒指不是黃金，也不是白金，而是一個用薰衣草編織的小圈圈。

張鶴生抬頭去看，映入眼帘的是一個身材魁梧的中年人，雖說日本人普遍矮小，這是不爭的事實，但這個中年人卻是筋骨強健，膀大腰圓，身高達到了兩米，猶如巨人一般的立在了飛濺的水花之中。

男人驚愕的移過腦袋，剎那間張大了嘴。原本抓住自己手的正是張鶴生，看來張鶴生並無惡意，只是小心翼翼的將兩個人的手搭在一起，五指緊扣，然後笑眯眯的注視著這一切。

「嗯，我明白了。」張鶴生點點頭，取下指環，然後輕輕地套在了女人的中指上，不大不小剛好，從這個細節就能看出，男人真的用心去做了。

白衣瘦子自問自己剛才那一下很輕，用他的話說，就跟砸了團棉花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