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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翻御史大夫

作者:謝金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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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紫玉卷 第十四章 平浙西

第六卷 紫玉卷

第十四章 平浙西

敢這樣說話,想必是張中丞跟他夫人了……巴四郎仔細看了看那個男人,覺得很眼熟,男人接過,順手在孩子頭上揉了揉,又嚷了一聲:「走了啊!」
「我雖然聽說潤州那邊與監軍、留後有些衝突,但是還是不敢相信他們會做到這種程度……謀反……」常州刺史接過檄文,沉默地想了想:「只是,常州與潤州不過半日距離,既然消息已經傳到東都又傳回來,他們為什麼至今沒有動作?」
「富甲東南,威盛海內,王侯莫及、公卿難敵。孰知一寸金銀,一寸民脂,一升珠玉,一升民膏……」李千里低聲背誦,放回銀鋌,回首望著遠處富麗堂皇直追東都的大堂:「五年前,魏監察寫這篇彈狀的時候,我只以為不過措詞而已,今日看來,蕭錡就是死一萬次都不夠還。」
公主嘆了口氣,她與女皇一樣不 喜歡打仗:「出兵要與中書門下商議,阿爺,我去與中書令說?」
「不過鎮將武藝不弱,要殺他恐怕……」
蘇州是浙西的財稅來源,鎮將覬覦城中財貨已久,又很快就召集了一些市井無賴,發給武器后,假作練兵,靠向城北后,欲直取州府。蘇州刺史聽聞消息后,帶領守城的兵馬與自己的親兵,在北門抵禦叛軍,但是很快就被鎮將捉住,刺史知道自己必死無疑,逃回州府後穿上朝服,站在州府門口大罵鎮將,被打倒在地后,拖往州府前的碼頭邊。
「做什麼的!」門卒問,旁邊另一人同時搜身。
虞璇璣應承,卻見浙西諸將似乎有些惋惜之色,又聽李千里說:「虞監察,妳寫封奏疏上與神皇陛下,意思大約如下:蕭錡禍害浙西,說來是御史台失職,我自當一肩擔承,況且此番平浙西,勝在浙西諸將忠君愛國,淮南宣歙護衛有功,妳阻止直攻浙西,也有贊翼之勞,我實無尺寸之功,當讓淮南節度使一職,已示負責。浙西百姓深受蕭錡之禍,請求將此處財貨用於地方、並停浙西一年貢賦,妳記清楚了嗎?」
「我家主人怎麼會與下人說這些?只是最近回來總是長吁短嘆,太夫人與夫人也好像很憂愁的樣子……唉,我在裴家已有數十年,從未見過這主人這個樣子啊……」老僕說。
多年以來,淮南通往京師的交通路線一直以水運為主,原本輔助水運的兩條陸路中,經由藍田、武關下襄陽的商山路,因為是通往江漢一帶的重要通路,還算往來商旅行人不絕。但是另一條上津路就因為地形崎嶇難行,逐漸地荒廢了。
說完,拿起一根五吋長的船釘,往刺史手上釘去,刺史慘叫一聲,聲未決,另一手又受了一釘。鎮將命人把他的腳綁起來,用這艘船送往潤州。
趕到桐水邊上,有一人踢踢踏踏地駕馬小跑而來,還一路吹著口哨,揮著白旗:「唷大帥!搞定了!」
裏面嗚嗚噎噎也不知說了什麼,巴四郎心中偷笑,倒是伸手去敲了敲門,張中丞說:「誰?」
幾乘馬奔來,巴四郎閃到一邊,見一個身材高大、蓬著鬍子的男人在馬上大吼:「家裡的!飯呢!」
眾人加快腳步趕往桐水,走了不過兩三刻鐘,又有探子來報:「城中走出一人,說是大帥親派使節,請見大帥。」
溫杞聽了,只是點點頭,似乎早在意料之中。
淮西正式向朝廷提出了請授節鉞的要求,同時,這個命令是由監軍帶回朝廷的,換言之,淮西是以另一種形式驅逐了監軍。而後,淄青、魏博、成德與盧龍等四個藩鎮,也以一種明是吳元濟作保、暗是給淮西撐腰的方式,向朝廷推薦吳元濟來做淮西大帥。
等到第四天晚上,潤州仍然沒有傳來好消息,李千里便宣布整軍,在第和*圖*書六天破曉進發。憂心忡忡的虞璇璣等了一整天,總是沒有巴四郎的消息,乾脆在第五天晚上跑到北門前等候,不時問望樓上的人:「可見到信使了?」
「妳以為我沒勸過?」張中丞哼了一聲,裏面傳來一陣翻箱倒櫃的聲音:「大帥說了,不是真的叛變,只是跟朝廷爭取,像河朔三鎮那樣而已。」
消息同樣先傳到東都再到西京,然而,不管是女皇或者永貞皇帝,都大為震怒。因為這四封上疏中,雖然成德與魏博的用詞比較謙卑、也比較謹慎,但是淄青與盧龍卻非常囂張,尤其是淄青。
「大帥,這萬萬不可啊!」在場眾人連聲勸阻,唯獨巴四郎饒有興味地看著李千里,虞璇璣有些錯愕地傻在當場。
「後天出征,妳把家裡的錢給我。」那張中丞的聲音說。
隔日,常州鎮將帶著一小隊士兵入城赴宴,巴四郎充作常州刺史的堂弟,叫來常州最有名的歌妓,一杯一杯地把鎮將灌了個半醉,然後歌妓把他送進廂房中,假作出去替他倒水后就不再回來,巴四郎帶著一個匣子進去,帶著鎮將的頭顱出來。
常州刺史還沒說完,巴四郎已經微微一笑。
虞璇璣想說話,一開口卻冷得牙齒髮顫:「大大大帥,可不……」

然而,檄文雖然在兩三日內就送至浙西各州,除了睦州很快就投靠歙州軍裡應外合之外,在蘇州與湖州都遭受了鎮軍的抵抗。
在混戰中,不知是誰伺機要射刺史,牙將一眼看見,以身抵擋,刺史嚇了一跳,轉身扶住,但是牙將卻罵了一聲,抄起大刀趕上去將那人砍了數刀。
「收了浙西,就打淮西?陛下,是這樣嗎?」王丕問,永貞皇帝又點頭。
「巴四。」李千里喊了一聲,巴四郎應了:「你跟虞監察領著淮南、宣州各一位參軍,與庫房的管理人會同,一起清查這些東西。」
一個男人的聲音緩緩地宣讀著新寫成的檄文,最後一段朗聲說:「君上乃言:浙西將士,素非同惡,朕所深知,迫於凶威,不能自達。但王師進討,因事立功,生擒渠魁,以效誠節,必當特加爵秩,超異等倫。其將吏等以所領歸降者,超三資官。以一身降者,亦超資改轉。官健歸順者,厚加賞給,仍與敘錄。明諭將士,罪止一夫,其餘染污,一切不問。」
「這是朝廷給的承諾嗎?」有人問,是一個身穿緋袍、約莫五十余歲的官員。
一邊吩咐舟子快點往潤州城趕,巴四郎一邊思考著如何說服蕭錡的手下。他已經很久沒有感覺這樣興奮,因為眼前是一片未知。
眾人諾諾而退,巴四郎卻看著李千里,笑嘻嘻地說:「阿千,該誇獎你很清楚自己的斤兩嗎?」
「阿舅病了,阿母命我來探望。」
「別亂搜了!告訴你別亂搜了!」夫人尖叫著,兩人似乎扭打了一下,最後夫人哭著說:「你吃了什麼?跟著大帥發瘋?跟河朔三鎮一樣有什麼好?成天打來打去的,你都多大歲數的人了?孩子才多大?不安安生生作你的潤州大將,存著老本,去跟人動刀動槍的,刀劍無眼,要有個萬一,你別指望我替你守寡!我告訴你,我立馬就嫁別人去!你信不信!你信不信!」
「上清仙人。」巴四郎笑著說,順腳踹開房門:「張子梁,去你娘的,你也混出個模樣來了?」
蕭錡睜著一雙渙散的眼睛往上看,虞璇璣此時才看清楚這位叱吒一時的浙西大帥。約莫是六十余歲人,略顯肥胖的身體裹在七零八落的甲胄中,花白的頭髮披散下來,稀疏的鬍鬚上沾著血,雙眼無神,躺在地上ㄧ動也不動,似乎喪失了求生的意志。
李千里終於hetubook.com.com一笑,沒有說話,但是讓虞璇璣瞪大眼睛的是,他拱手深深地向巴四郎一揖、平手,隨後再深揖。
來到潤州城外五里處,巴四郎跳下船,拉一拉身上的青羊皮袍,他縮著肩、把手筒在袍袖裡,背上的包袱是在常州隨便拿來的幾件舊衣服。他的腳程很快,約莫兩刻鐘就來到城門外。
一陣恐怖的寂靜,就連刺史都不敢斜眼去看那顆人頭,濃稠的血水順著槍桿滴落,鎮將暴凸的眼睛是血紅色的,舌頭長長地吐出來,頸子上不太整齊的切口,顯示他不是一刀斃命。
通過這一段山路,他們稍微加快速度,有人說:「押衙,還有多遠?」
吳元濟隨便地揮了揮手,只顧著跟溫杞說:「怎麼樣?朝廷同意了嗎?」
「巴四!你說這是什麼混帳話?」虞璇璣有些惱怒,瞪著巴四郎說。
「來人。」李千裏面無表情,一雙鳳眼平靜地看著前方:「倒口熱黃酒給虞監察。」
常州與湖州很快就與招討行營聯繫上,李千里也隨即命令他們整軍備戰,但是暫且不要打草驚蛇,如果潤州有消息來,依然與他們應付。
李千里繃緊的心弦鬆開,忍不住罵了一聲:「混帳!不是說好五天?今天第幾天了?」
「大帥,這些東西……」宣帥小心地問。
常州的事情成功之後,巴四郎問明狀況,便又趕往潤州城去。從常州刺史口中知道,蕭錡有四個兵馬使,而他的心腹主要是他的外甥,而潤州軍稟承前兩任鎮帥遺下的傳統,長於弓弩,在攻城戰與巷戰很有優勢,但是在平原上的正式交戰就稍微吃虧了一些。
「傳令先鋒在原地休息。」李千里眉峰一動,點頭說:「再探。」
吳元濟呆了一下,又打起精神來:「朝廷的事本就難辦,你回來就好,從長計議吧!另外,浙西聽說鬧起來了,探子都在等著你呢!」
李千里拿起一個,足足有五十兩重,這個庫房中,起碼也有千兩之多。轉頭對浙西眾將說:「你們老實說,浙西百姓到底在這幾年間過得如何?」
「沒有。」望樓上的消息仍然只有這個。
「若不是朝廷,誰敢承諾這些?」手持檄文的人說,放下檄文,慢慢地捲起來,那微笑中帶著一點狡猾的表情,除了巴四郎恐怕天下無幾人有:「使君乃是浙西平叛樞紐,只要使君能守住常州不淪陷,李大帥那邊攻下潤州也是時間的問題而已。」
數騎快馬審慎地在上津路上小跑,繞過一個又一個山坳,起伏不平的山嶺卻還在前方無限綿延。這批人稍稍放慢速度,排成一直線繞過一處狹窄的山路,長草掩蓋了原本的路面,依稀可以看出多年前曾經整修的痕迹,幾個朽爛的車軸、車輪丟在旁邊,一隻狐狸從車輪間往外看,而後迅速消失在草叢間。
巴四郎假裝瞪大眼睛,似乎很驚訝地說:「官長!你!」
巴四郎佯作驚訝,壓低聲音說:「我從前就聽說裴侍御是大帥的親外甥,老兄是裴侍御家人,怎麼會不知道呢?」
匡啷數聲,鎮將帶來的兵紛紛丟下了武器。
「……蕭錡屬列宗支、位居方伯,蒙神皇陛下酬以旌節、授以師旅,君恩未報,反跡已現,無軺車之戒路,有沴氣之滔天,日逞淫刑、月有暴斂,不從則白刃膏血、干戈戮頸,致使赤子無乳、婦人無糧,血淚無告、冤痛無訴,上感於天、下應于地。兩京三君,以父母之德臨御天下,聞甚惻然,乃發淮南宣歙諸道之軍,剋期齊進……」
拿著散發血腥味的匣子,巴四郎的腳步卻輕鬆得像在跳舞,含著滿意的微笑,聽見不遠處傳來刺史的聲音:「逆賊蕭錡謀叛朝廷,我受朝廷封為招討和*圖*書副使,傳檄湖蘇睦等州,共討逆豎!常州鎮將李深為賊黨,著即誅殺!」
中軍出發,虞璇璣跟在宣帥後面,心想,也只能這樣邊走邊等了。約莫走了半日,先鋒派回探子來:「大帥,潤州有異,似乎是裏面殺起來了。」
一行人翻山越嶺、曉行夜宿,直到進入蔡州時,都累得說不出話,唯有那壯漢依然神色奕奕,似乎不受影響,順手扶了溫杞一把。遠遠地,就看見一人跑過來:「溫掌書!」
鎮將命人將刺史拖到船上,親手拿起釘鎚,笑著說:「叫你留著口到大帥面前罵!」
「對,是我。」巴四郎笑嘻嘻地說,關上房門、插上閂,一屁股坐在門前:「好久不見,來敘敘舊如何?」
巴四郎聳肩攤手,也不說什麼,領著李千里一路入潤州去也。
「大帥。」眾人拱手。
當晚,他隱在張家附近,聽見有人開了坊門,有幾乘馬進來、有人下馬入內,張家似乎有些動靜,然後又安靜下來。巴四郎見時機差不多,便拿出勾繩,勾住已經相中的一處圍牆,悄悄地翻牆過去,慢慢摸到後堂附近,聽見堂中有些說話聲。
張中丞提防地看了他一眼,把劍交給夫人,放下帳子,雙膝跪地,叩首為禮:「大王。」
常州刺史恍然大悟,一拍膝說:「來人,去請鎮將入城,就說……就說府中邀宴,請他明日入宴來。」
「令先鋒擺開陣勢,防止他們強攻。」李千里下令,隨即回頭說:「中軍加快腳步,趕往桐水,水軍確保浮橋安全。」
「讓他來。」李千里說。
潤州城中秩序還算良好,唯有州府所在的北城有些殘破,顯然經過一番激戰。而正堂前面,四兵馬使與裴侍御跪地而待,旁邊捆著像粽子一樣的蕭錡,只是他神情委頓地倒在地上一語不發,李千里看了巴四郎一眼,巴四郎說:「我們斬了他長子。」
「收收……收收回!」永貞皇帝艱難地說,發現這幾個詞不足以表達他的憤怒:「打!」
幾乎同時,湖州刺史先收到檄文後,在夜間命人打開州府所在的羅城城門,遣親信去湖州城中名門借人,有些是家丁護院、也有些是州學里的學生,趕在天亮之前,發給武器后,又拿出自己家中的所有積蓄,散與這數百人。隨後,在牙將的幫助下,悄悄打開城門,奔往湖州鎮營。
「你是誰!」張中丞拔出劍擋在夫人前面,看清楚巴四郎的面貌后,似乎有些迷惑,隨即又瞪大了眼睛:「是你?」
「我意已決,萬難更改。」李千里沉聲說,鎮住眾人:「你們各自約束兵馬,不要傷害百姓,去吧!」

中軍繼續前行,又過了一個多時辰,有探子又來:「潤州大開城門,不知何故。」
「那就好了。」李千里點頭,浙西諸將為了表示忠誠,帶著李千里來到蕭錡的珍寶庫房,只見那一色連綿不絕的庫房往前延伸,隨便砸開一個鎖頭,裏面疊著一堆堆交錯的銀鋌。
說完,湖州刺史白著臉,忍著想吐的感覺,隨手拿起鎮將還沒穿上的衣服往那顆頭顱上一蓋:「拿出去示眾。」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後是那張中丞說:「很不好,稅賦重,勞役也多,雖然有地、種的卻不夠繳稅,有許多人索性不種地,都跑到鹽場茶場里做工,雖然掙得多,但是身子都累壞了,死了不少人。」
「虞監察。」李千里說,從馬上看了她一眼,假裝沒有看見她懇求的眼神:「上馬,我們要出發了。」
眾人看向巴四郎,他卻沒有一絲困窘、厭惡或者興奮,只是平靜地看了那顆頭一眼,用一口西京官話有點遺憾地說:「刀好像不太利,該磨一磨了,害我費了點勁才扭斷他脖子www•hetubook.com.com。」
男人帶著小卒走了,巴四郎猛地想起一張臉。多年之前,曾經有另一個節度使死了,其子想繼承位置,朝廷不肯,他就反了,最後是他手下的一個大將投靠朝廷……
「我感覺事情好像已經引起我的興趣了。」巴四郎摸著下巴,像是在梳理毛皮的老虎,虞璇璣似乎能看到他森森的白牙:「先告訴你,如果不夠有趣,我是會翻牆跑走的唷?」
「老弟你不知道,大帥這些年……唉……也不知怎麼了。」老僕欲言又止,只是長嘆一聲:「最近更奇怪了,兵馬來來去去的,大家都說不定是要打仗呢?但是跟誰打呢?我也鬧不明白。」
「嚷什麼嚷!去!把飯給你爺送去!」裏面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有個小孩奔出來,拿了一個大包遞上去。
「把包袱打開。」門卒命令,巴四郎把包袱打開,裏面只有兩三串錢跟幾件舊衣,門卒拿走了錢:「滾。」
「奉今上詔命,逆賊蕭錡,在身官爵階勛等。並宜削除,削去宗正寺中屬籍,貶為庶人。兩都及諸州府應有庄宅錢物妻女奴婢等,一應沒官。承神皇之命,蕭錡並其長幼諸子,同執往東都,聽后發落。」李千里朗聲宣布,蕭錡沒有反應,有幾個小卒過來,押著他叩首而謝。看著那佝僂的身影,李千里心中感慨萬千,本想說些什麼,但是又覺得在此時說什麼都沒有意義,也對蕭錡不厚道,所以只是擺了擺手:「將他與其子分開,好生監禁,著即遣人送往東都。」


「上馬。」李千里毫無商量地說,拍了拍風魄:「走!」
「放箭!」湖州刺史輕聲說。

最後湖州刺史領著一乾親信,趁亂奔到鎮將帳邊,割開帳幕後,湖州刺史生平第一次拿起大刀,從背後往還在穿褲子的鎮將脖子上砍去,帳中響起女人的尖叫聲,刺史的家丁看了榻上的女人一眼:「不關妳的事,把衣服穿好就老實待著!」
「小人有個猜測,也許使君可以遣人去查證看看?」巴四郎說,常州刺史自然連聲請他快說:「籌兵也是需要時間的,特別是除了潤州以外的四州,糧餉微薄,兵額又有一大半是虛報,以現在的兵力若要攻擊常州城,恐怕不容易,使君可以遣人去常州鎮營附近看看,如果小人猜測無誤,應該有不少百姓被強拉為軍吧?」
公主行了一禮,轉身離去。
數箭齊發,將把守營門的兵卒射死後,刺史帶著眾人潛入營中,拿起火把,到處縱火,同時大喊『走水了』。果然,不少官兵連甲胄都沒穿就衝出帳來,被埋伏在門邊的人一刀殺了。
「我信!我怎麼不信!」張中丞說,裏面似乎安靜了一下子,他又說:「別哭了,哭能頂個屁用?大帥想跟河朔那樣已經不只想了一兩天,不完成他的心愿,浙西就沒一日消停。如今也不比當年在徐州時候了,徐州那個是不頂用的龜孫,註定干不過朝廷,而且我一走,他就死定了。浙西不一樣,四個兵馬使里,我只是其中一個,我抽腿不幹,妳們娘兒仨還有命嗎?宣州是小意思,我去去就回,妳不是要存老本嗎?這回我不攔著底下人搶,搶來的歸妳管,好不?」
巴四郎心中有數,又說了幾句,就辭了老僕,改往四兵馬使中,號稱蕭錡心腹的張中丞家裡去。與裴家門庭整潔、一派士人家庭的樣子不同,張中丞家雖然很大,但是門前拴著一大堆馬,儼然是個大馬廄,巴四郎從外面看了看,裏面看起來有點破舊,有幾個女人坐在正堂外面挑著菜,也不知是僕婦還是夫人。
他不能假裝自己不擔心巴四郎的安危,但是那傢伙的運勢之強,天下罕見,和圖書就連他這個不信鬼神的人都不得不承認,此人恐怕有一種咽氣都要拖整個梁國去死的命,而且那傢伙也不是個普通人……李千里緩緩呼了口氣,主帥不能嘆氣,因為不吉利。他並不懷疑虞璇璣對他的感情,只是此時發現自己小肚雞腸地希望她不要這麼認真在公務上、在別人身上。
「你什麼你!快滾了!」門卒說,順便踹了他一腳:「再羅嗦就送你去吃牢飯!」
當李千裡帶著護衛來到城北,準備領軍出發的時候,看見的就是虞璇璣這一副坐立難安的樣子,心中不禁有些酸溜溜的。尤其當他昨夜就沒看到虞璇璣,早上又發現枕邊是冷的,她壓根沒回來過。
安排過後,李千里又問:「可見著浙西監軍了?」
「晚上回不回來?」裏面的女人又說。
巴四郎卻完全不莊重,向虞璇璣眨了眨眼。
「三日之內應該可以到。」一個鬚髮蓬亂的壯漢說。
巴四郎嘟囔幾句,揉著大腿一拐一拐地走了。成功混進城中,他沿途問到蕭錡那個外甥裴侍御的家,在門口附近坐了一陣子,又假借問路去問裴家門前一個正在掃地的老僕,兩人聊了一陣,巴四郎感嘆著說:「唉,潤州城看起來怎麼蕭條多了呢?從前記得不是這樣的。」
「已找到了,監軍被餓了多日,眼下正在休養。」裴侍御恭敬地說。
永貞皇帝點頭,又說:「浙浙西,先,淮西,后。」
「使君英明果斷,人所難及。」
「我說,你就不能再勸勸大帥?跟朝廷作對是要掉腦袋的!」
「璇璣,不可以這樣說話。」李千里伸手擋住她,直直地看著巴四郎:「你冒著身分暴露的危險擺平此事,我該期待你終於想擔起一點責任了嗎?」
天邊顯出隱隱深青,虞璇璣焦急地在城門前踱步。不久,城中響起擊鉦的聲音,虞璇璣急得跳腳,一等門開,又連忙跑出城去,看著北方,翹首相望,城外宣州兵馬已經按著昨日的分配,分出兩批先鋒部隊。
「下官無能。」溫杞慚愧地說。
「浙西諸將反正歸國,實有大功,帥府當奏明君上,論功行賞,請起。」李千里說,浙西諸將叩首稱謝,李千里走近蕭錡:「逆賊蕭錡!」
北方的天色還有些灰暗,風聲呼呼地吹著,卷過城北墳上的枯草,發出像是哭號似的哀聲。虞璇璣並不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聲音,但是知道有朋友還陷在敵營,就覺得心驚肉跳。她裹著羊皮大氅,煩躁地在門外走來走去、走來走去,不時抓抓臉、抓抓手,沒有一刻安寧。
「是嗎?我們終於找到可以處理複雜事情的人了?」李千里挑眉說。
「換言之,如果不聽他的就是不明了……」公主輕聲說,微蹙著眉說:「淮西難怪敢以太后要脅,原來是有河朔跟淄青撐腰。」
「不知道。」
門卒從一旁提著一個瓦罐跑出來,因為天冷,為了上差暖和,都熱著黃酒,虞璇璣謝過,撈了一杓,就著竹杓子喝了一口。
「是他……」巴四郎喃喃地說,點了點頭,心中有底,便在這坊找了個客舍住下。
「沒這回事,只是覺得好玩而已。」巴四郎依然含笑,只是似乎少了一點什麼,他的笑容變得有點特別:「而且浙西的事情有點太簡單了,不夠刺|激。」
一陣刀兵相擊的聲音傳來,巴四郎等了一會兒,走出來的時候,觥籌交會的宴席,已經變成刀斧場,巴四郎打開匣子,拎出一顆血淋淋的人頭,折了一根長槍,扎進人頭的下巴,樹起槍桿:「賊將李深已死!放下刀劍,饒你們不死!」
「非元濟,淮西無以治,君上之明,當知可為……」王叔聞念著那封從中書省轉來的上疏,恨恨地說:「這種話都說得出來,淄青這個老兵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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