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魔陀羅山
我不解地看著它，豹子又說：「能煉出這種程度的妖氣，一定要花上千年的功夫吧？你一個人類是怎麼修鍊成妖的？」
「魔陀羅山，唯一連接妖界和仙界的通道。」
我死死盯著這片瑰麗壯觀的奇景，只恨為啥沒帶相機過來，拍幾張以後回去就是個畫圖的絕妙素材啊！
癢死了癢死了！我七手八腳去推，卻猛然推個空，一下子驚醒。
可我只抓到一撮白毛，那狂嘯的風簡直有手似的，從前面推，從後面拉，我連滾帶爬地被它們從狐十六的尾巴上拽下來，翻著跟頭在空中滾來滾去。
我突然開始想念尚尚。
它像一根漆黑粗糙的柱子，橫埂在天地間，莫非它真的可以通向天堂？
「那我再去找。」
狐十六直直朝前飛去，顯然沒有下降的打算。眼看我們離魔陀羅山越來越近，我趕緊吞口口水：「你……你這是往哪裡飛啊？」
「要是一直找不到呢？真的就一直也找不到！你怎麼辦？」
我不是問她長什麼樣子啦！
真想不到這個冰山一樣的妖怪竟能說出如此溫柔的語調，他這樣愛她么？
我怒了，一巴掌拍上它的貓臉，它飛起來，撲在我身上，然後伸出毛刺刺的舌頭使勁舔我。
天色終於完全亮了，透過縹緲的雲霧，影影綽綽地能看到腳下連綿起伏的山巒。遠遠地，一道翠嶂拔地而起，幾乎要戳進雲層，嶙峋阧峭。
沒辦法，我只好再問：「那……你知道麒麟嗎？我聽說魔陀羅山住著一隻麒麟，你知道她在什麼地方嗎？」
我懊惱極了，爬爬亂糟糟的頭髮，轉頭望過去，果然我還被狐十六的九條大尾巴纏住，毛茸茸的不是尚尚，卻是尾巴。
我忽然想起，這隻麒麟是屬風的。
我反射性地抓住它的耳朵搓兩下，沒錯的，貓科動物都喜歡這種撫摸，果然沒兩下它就舒服地咕嚕起來，乾脆躺在了地上。
說完我突然一驚，急忙睜開眼睛，入目的是天邊明媚艷麗的早霞，大片大片的雲，青琉璃似的太陽躲在後面，將一切都映出近似透明的白，天空也是一種白色，接近淡灰的白。
尚尚，你在哪裡？你會來找我嗎？你的這種執著，能允許我與狐十六相比較么？而我這樣依戀你，我該允許自己和風麒麟相提並論嗎？
阿彌陀佛！哈里路亞！天上的神仙饒和_圖_書恕我這個邪惡的人類吧！人家是不得已的！
「這裡是魔陀羅山啊，你來這裏，居然不知道么？」
說完又伸出舌頭在我臉上舔一下，舔完皺皺眉頭：「怎麼這麼咸？沒他們說的那麼好吃啊！」
嘩啦，風聲從身後傾瀉而出，無數片落葉擦刮在身上，迷了眼睛，眼前豁然一下開朗，卻是一片極大的空地，地上綠草如茵，隨著風翻起波浪，一浪一浪過去，如同綠色的海洋。
它在我身上嗅了又嗅，最後終於耷拉下耳朵：「唉，果然一點妖氣也沒有。人家本來還想和你請教修鍊的事情呢。」
散亂的落葉勾勒出它們的形狀，每一股風都似小鹿般歡快。
這是真正的愛情么？是么？
也不算沒人見過啦，至少狐十六一直陪著她啊，還搞改革呢！死對頭算什麼、在愛情面前，P也不是。
我趕緊搖頭：「不！我絕對是普通人類！那什麼銀光不是我的！」
我懷著負罪感，不敢看它亮晶晶閃爍聖潔光輝的眼睛，咳一聲才說：「你……你知道什麼地方通向人界么？只要你能把我送到人界，哪怕是入口也可以，我就履行諾言。」
一個邪惡的想法突然在我腦子裡形成了。
豹子搖頭：「沒人見過她，見到仙人，一定是死路的。妖和仙向來是死對頭。」
「也很聰明。」
敢情妖怪都和人類學習講文明懂禮貌呢！我只好握住它的爪子，輕輕晃兩下：「你你你好，很很很很高興認識你！這裡是是是什麼地方？」
一撮頭髮刮進眼睛里，劇痛無比，我趕緊用手去抓，誰知一股大力當胸襲來，一團勁風竟然砸在我懷裡。
在這裏，它們是活的，或打卷，或狂肆，或輕拂，竟然各不相同。
忽然想到昨晚的情景，他們說的那些話，風麒麟，血琉璃，改革……
「風麒麟，是個怎麼樣的人？」
豹子不相信，湊過來使勁看我：「怎麼會！明明是你身上的！」
我昏，這根本沒有理智啊！
不會吧？！我只好再問：「那……哪裡最可能通向人界？」
入目的是一雙單純蔚藍的眼睛，水汪汪亮晶晶，要說好看那真是挺好看，但它如果長在一隻豹子臉上，這隻豹子又站在身邊虎視眈眈的時候，誰都不會覺得好看了。
我忍不住輕聲問他：「狐十六，風麒麟…和*圖*書…你是要帶我去見她嗎？」
我使勁點頭：「真的真的！十足黃金的真！人類都是好人，絕對不撒謊！」
閡眼前，似乎看到一道銀光朝我這裏掃過來，至於那是什麼，我已經想不到了。
我已經跑得心浮氣躁，差點就想放棄了，這會終於看到希望，急忙一鼓作氣奔過去。
「那個……」我斟酌了半天，才小聲問他，「我能問一下你到底打算帶我去什麼地方嗎？」
銀光……不會是狐十六吧？我想起昏迷前一道銀光從上面朝我這裏掃過來，想來一定是狐十六的妖氣，他可能想把我拉回去，卻失敗了，於是我被妖氣掃進了魔陀羅山的莫名地區。
「這……這個是……」我結結巴巴地問著。
應該只有十幾個小時沒見，我卻覺得已經過了十幾年，滿心滿眼都是他的橙色頭髮。
豹子終於點頭了，然而卻有些猶豫地告訴我：「麒麟是從仙界掉下來的，她住在八部峰以上。八部峰上面住的都是五百年以上的妖怪，我不敢上去。」
果然是通向天堂的！太神奇了！
豹子的耳朵動動，終於有些心動了：「真……真的嗎？」
是風之麒麟。
豹子說裏面有仙氣障礙，那到底是個什麼玩意？為啥我走了半天，只有滿眼的樹，什麼也沒看到？
豹子還是懷疑：「可我聽說人類都是騙子，可狡猾了。」
我才醒過來，就又想暈過去，但這會偏偏沒精力暈，只覺背後冷汗涔涔，渾身僵硬如鐵，只好躺在原地和那隻藍眼珠的豹子大眼瞪小眼。
我吞口口水，勉強說道：「既然……不好吃，那就不要吃了。」
豹子艷慕地說著，雖然看不懂它的表情，但聽語氣也能聽出佩服。
我暈！
豹子立即搖頭：「我不知道通向人界的入口在什麼地方，只有五百年以上的妖才有這種能力，我才修鍊了202年。」
我心虛地爬下來，連連點頭，一步蹭兩下地慢吞吞往森林里走去。
我把亂七八糟的長頭髮緊緊盤上去，用樹枝固定，這才趴上它的背，揪住它的毛。
我覺得自己是進了風箱的老鼠，左右被夾擊，無處可去，手腳無依無靠。那幾團狡猾的魔風把我高高捧起，然後忽然全部消失，我直線一般地從高空墜下。
漆黑的夜空終於漸漸明亮起來，陣陣涼爽的風拂在臉hetubook.com.com上，十分愜意。
一直飛得近了，我才發覺它的上半截被雲霧遮去，即使我們飛得這樣高了，使勁仰頭也望不到頂。矗立在我眼前的這道高峰，竟然沒有頂峰。
五個字，十分簡單。
豹子開口說話了！豹子說我不好吃了！
我為這奇景震撼，看得呆住，眼珠子都要掉出來。
躺回他毛茸茸的尾巴上，我無所事事地仰望天空。
「你雖然是人類，可是好厲害啊。剛才你摔下來的時候，身上裹著一道銀光，你看，這附近的樹林都被你撞毀了。」
那隻貓神氣兮兮，尾巴纖細靈活，然後不可一世地說為了報恩我就勉為其難娶你吧，我們結婚吧給我生一堆貓崽子就OK了。
我跑了半天，突然發現前面有亮光。啊，找到出口了！
它很義氣地點點頭，伸出爪子放在我身上：「我第一次見到人類，你好！人類是這樣打招呼吧？」
這次我夠堅強吧？連叫都沒叫一聲，就暈過去了。
妖界的其他地方應該都是清晨了，新的一天開始，而永夜城應該永遠沒有天亮，那裡是妖怪們尋歡作樂的伊甸園。
真傻，簡直和白痴一樣，都不知道變通。可我卻不得不動容。
人類自始至終歌頌的偉大愛情，真正能貫徹到底的只有鳳毛麟角，因為我們都是先愛自己，再愛別人，這是我們的準則。可是他愛上了，心裏就完全沒有自己了。
「一直找下去，找到為止。」
我頭上身上手上感受到的都是毛茸茸，暖洋洋地，太舒服了。乾脆一把拍在上面，翻個身，咕噥：「尚尚……去把窗帘拉上……好亮……」
白毛飛啊飛，是我剛才從他尾巴上扯下來的，這是最後映在我眼裡的景象。
「麒麟雖然已經沒身體了，但我們還是很怕她。我只能把你帶到不遠的地方。魔陀羅山上的妖，誰都不敢靠近她。」
我真想跳起來掉臉就跑，可我的手腳一點都不爭氣，不但沒力氣，還給我不停地發抖。
它退兩步，坐直身體，尾巴在後面晃啊晃，看起來就像放大版的花斑尚尚。
好大風！但也未免太大了吧？！
我整個人往後飛去，大驚失色之下急忙伸手抓他的尾巴。
算了，他就是個悶葫蘆，我再問也問不出東西。
我見前面黑漆漆一片森林，心裏不由發怵。
不知道過了多久www•ｈeｔubｏｏｋ•ｃoｍ.cｏｍ，我覺得自己身上的冷汗都快流成海了，那隻豹子突然動了一下，然後居然歪著腦袋爬在我身邊，藍色的大眼睛天真地看著我，開口問道：「你是人類？」
這裏簡直是風的世界，周圍明明是阧峭的山壁，風卻依然在這塊小小的平台上歡快放肆，即使被困在夾道里，它還是自由地吹著。
我在心裏碎碎念，一面猶豫著往前走。又走了沒多久，林中突然有風聲呼嘯，清朗的，幽幽的風。
我終於用力坐了起來，先看看身上有沒有什麼損傷，上下摸摸，除了衣服沾滿了泥，其他地方一點事都沒有，不疼不癢。
「你……你不能陪我進去嗎？」
豹子雖然不會飛，但它跑起來的速度真不是蓋的，身邊的風景流梭而過，壓根看不清，風又開始撲上來，吹得我無法睜眼，乾脆把腦袋靠在它的毛里。
他不理我，只是突然加快速度，勁風撲面，我幾乎喘不過氣，頭髮全部被拉去身後，扯得頭皮都跟著疼。
我真的不知道。
天啊，方圓千里？！我要走多少年？！對了，狐十六都是飛的趕路，我又不會飛！等我回人界，只怕都七老八十了。
他又沉默了，雪白的長發緩緩搖曳，偶爾擦在我臉上，也是冰涼的。
妖類的固執，可見一斑，沒有理智，認定一個方向就一頭撞進去，死也要達成心愿。
銀光？
真沒用！我從口袋裡掏出昨天換的妖界錢幣，繼續誘惑：「你只要帶路，遇到危險咱們一起逃，我想那些妖怪無緣無故也不會攻擊咱們。喏，你要是肯帶路，這些錢全是你的，我保證讓我認識的大妖好好教你訣竅！」
不知跑了多久，豹子忽然停下了，回頭說道：「到了，你下來吧，一直往前走，應該就是麒麟住的地方了。」
老大你能不能不要這麼惜字如金？我怎麼曉得魔陀羅山是什麼東西？我還摩托羅拉呢！
「……」我無話可說，「我絕對沒有說謊！你看看我的眼睛！像是騙子的眼睛嗎？！」
恍恍惚惚地，我好像做了許多夢，又好像它們是真正發生過的，講的是關於一隻橙色的貓來報恩的亂七八糟的故事。
抱歉，這都是我現在的胡思亂想，我們根本不是這樣的關係，對不對？
「我是不會什麼修鍊的訣竅啦，但我認識剛才那個擁有銀光妖氣的大妖怪哦！只要你肯帶和圖書路，我就讓他教你訣竅！」
我「哦」了一聲：「你見過她嗎？」
我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居然沒死？真不可思議！我摸著自己的臉，恍然如夢。
從高空望，它如一張拉開的弓，斜斜地彎過來，飽滿蓄勢。
我坐直身體，再問：「如果我身體里沒有血琉璃，該怎麼辦？我是說真的，我絕對不是什麼血琉璃。」
要不怎麼說人類是最狡猾的呢？豹子立即就相信了，兩隻眼睛天真地看著我，連聲問：「真的嗎？好！我一定給你帶路！說，你想去什麼地方？魔陀羅山我都熟悉，只要是八部峰以下的，找我絕對沒問題！」
它搖頭：「我不敢靠近，森林里有仙氣障礙，我怕。我就在這裏等你，不要忘記你的承諾。」
下一個瞬間，地上的落葉全部飄了起來，打著旋上下轉，我做賊心虛，嚇得大叫一聲，沒命地往前跑。
我撒謊撒得臉不紅心不跳。
風聲好像知道我在跑，卷著樹葉不急不慢地跟在我身後，急得我走投無路，沒頭蒼蠅似的亂鑽。我暈，難道這個就是豹子說的什麼仙氣障礙？！太詭異了吧！
終於，它被我說動了，搖晃著站起來，伸個懶腰，回頭看我：「你上來吧，抓緊點。」
昏，我什麼時候睡著的？這種情況我怎麼能睡著？
這一次，他的回答快了許多，聲音都變得溫暖：「很美的人。」
別看它跑得快，居然一點也不顛簸，勘比BMW的性能……
好久好久，我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他才說：「對。」
「萬一找不到呢？」
可是，我不知道你怎樣想的，我卻不想離開你，就像狐十六不想離開風麒麟一樣，我真的不想離開你。
啊，我不是摔下來了嗎？怎麼會摔進山裡？四處看看，周圍是黑漆漆的森林，只有我躺的地方是一大塊空地，旁邊全是倒塌的樹木，我就躺在樹葉上。
只是這片樹林安靜得古怪，不要說妖了，連只鳥也沒有，死氣沉沉。
你為什麼還不來呢？
過一會，他才道：「等天完全亮起來的時候，魔陀羅山就到了。」
那他再去找。
這一次他再也不回答了。
老天保佑，但願狐十六已經到了！但願他們知道我不是血琉璃之後能把我送回去！
它還是搖頭：「我真的不知道，這裡是魔陀羅山，通向仙界的天柱，方圓千里之內都沒有其他的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