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我倒抽一口氣，不能讓老媽看到這些！不能把他們捲入這些是非！

我也靜靜看著他：「若林，請客和威脅是完全不同的性質。我不認為該順從你的威脅，我更不想被人利用！」

我捂著發燙的額頭，又躺回去，這才發覺我是躺在火車的卧鋪上。

我什麼也想不到了。

「那……我還是不明白，妖界的改革和我有什麼關係。我身體里沒有血琉璃，這是仙帝親口說過的。」

若林倒退兩步，低頭看看碎裂的袖子，面上神色有點詭異。他看了一眼花大花，再轉頭看看我，笑道：「春春小姐原來身邊有保鏢，難怪。」

我這個問題，或許觸到了他的什麼敏感部位，他的笑容凝滯了一下，良久，才別開眼睛，輕輕嘆一口氣。

我鬆了一口氣，趕緊把大門關上，耳邊傳來大花壓抑的嘶吼，他渾身的毛都豎了起來，看上去比平時大了一倍不止。說到底，花大花再怎麼笨拙，也還是一隻豹子，他齜牙咧嘴示威的時候，還真有點嚇人。

「春春小姐，你是我最喜歡的人類。我對你，幾乎沒有說過謊。不錯，我隱藏了一部分實力，也是為了不打草驚蛇。但其實……在書店的日子，很快樂。無論如何，你是個能讓人快樂的人。謝謝你。」

若林張開嘴，正要說什麼，老媽的聲音突然從玄關那裡傳了過來：「大春！你們在外面吵什麼呢？」

我被他看得渾身不舒服，只好低頭喝水，把包裝紙拆開，小口小口吃著椰子麵包。

鼻子里聞到一股甜蜜的香氣，我的眼皮子不由自主變重，眼前的景象扭曲成一團，最後，終於變成徹底的黑暗。

「你真正的主人是誰？」

大約是見我一直沒反應，若林眨了眨眼睛，輕聲說道：「春春小姐？你考慮的怎麼樣了？和我走一趟吧，鬧大了，誰也不舒服……」

沒辦法，我只是一個普通的人類女人，擁有普通的矜持和小心眼。人類的一生就是學習怎麼成長到完美，我這種暴躁的脾氣，對沉澱了數百年的你來說，一定覺得十分粗糙。

天曉得如果我家老媽能這麼聽話，也就不會有那麼多麻煩了。她老人家非要走過來開門，嘴裏還在嘮叨：「請你那個朋友也進來吧！今天菜多，多一個人也熱鬧……大春？你怎麼把門鎖了？喂！你們在幹什麼呢！大春！別堵著門！開門！」

若林又說：「我的主人，一直希望在妖界來一次真正的改革，可是妖界的人心很散，有本事的心不在此，有野心的能力又不足。後來風www•ｈｅｔｕｂooｋ•cｏｍ•com麒麟犯罪，被打入魔陀羅山，主人終於找到了一個好部下。心懷憤懣之氣的風麒麟很願意在妖界做一番大事業，主人幾乎沒花什麼力氣就說服了她。狐十六就是被她引見進來的。呵呵，算起來，我在主人身邊的時間，比狐十六他二人還長呢，他配做我的主人么？」

我猜我會笑，會說我終於找到你了。然而如此洒脫，卻完全不符合我一貫的彆扭行徑。或許我會使勁哭，然後揍他一頓，最後緊緊抱住他，這一生我也不要放手。

說時遲那時快，花大花縱身而起，尖利的爪子毫不留情地抓向若林的胸口，眼看就要把他開膛剖腹！

我還是沒說話，只是把老爸老媽扶進屋子，關了廚房裡的爐子，再小心把大門鎖上，這才回頭望著他，問：「你要帶我去哪裡？」

他對我伸出手，我趕緊往後跳了兩步。天知道他要用什麼妖法！

我沒搭理他，悄悄回頭看了一眼屋子，老媽他們都在廚房忙，沒人看見門外這兩隻妖怪的對峙。

他輕輕打個響指，風聲驟響，一團團風刃糾纏在花大花周圍，他痛呼一聲，身體被風刃切割出無數大小傷口，鮮血飛濺，狠狠摔在地上動彈不得。

「關你什麼事！」我冷冷打斷他的話，瞪他。

見我看他，花大花沖我眨了眨眼睛，輕輕說道：「春春，你沒事吧？對不起，我太沒用了，根本保護不了你。」

他閉了一下眼睛，看上去有一種近乎演戲的哀傷，誇張，卻不過分：「你還是和以前一樣。早知如此，我就不該正大光明的來找你……算了，不說廢話。咱們走吧！」

他笑吟吟地走過來，柔聲道：「醒過來就好，餓了吧？妖界火車上的食物不適合人類吃，所以來之前，我先買了一些人類食品，你吃一點吧。」

這一次，若林卻沒有回答，他只是笑，半晌，才慢慢說道：「你見了他，不就知道了？」

這次與他的重逢，實在是充滿了怪異與失望，我甚至懷疑這個人不是我認識的若林，那個曾經靦腆溫柔的少年，去了什麼地方？難道，之前的都是假像么？

妖界？主人？若林的主人不是狐十六嗎？他不是早已魂飛魄散了？

若林有些憐憫地看著暴怒的花大花，柔聲道：「200年的小妖，毀了你的道行也不過是吹灰之力。」

若林笑了笑：「沒錯，就是這隻貓妖。春春小姐，別忘了，他騙了你，把你當替罪羊。妖對人幾乎是沒什麼感情的，你還要護ｈtｔｐs://m•ｈｅｔuｂooｋ.ｃoｍ•com著他？」

若林手腕一翻，指間突然多了一朵粉紅色的小花。他把那花湊近唇邊，輕輕一吹，花瓣頓時飛了起來，漸漸幻化成漫天花雨。

「去妖界，見一個人。我的主人。」

「大春！開門！搞什麼鬼！」

「若林，你之前一直隱藏了自己的實力吧？你……在書店的那段日子，都是在演戲嗎？」

我眼怔怔地看著老媽老爸兩人神情漸漸變得睏倦，然後一聲不吭地栽倒在地。我嚇了一跳，趕緊過去攙扶，抱著老媽一頓搖，卻怎麼也搖不醒她。

他擋在我面前，四爪緊緊刨著泥地，喉嚨里發出威脅的低吼，一面說道：「不許對春春無禮！快滾！」

枕頭旁忽然傳來一陣哼哼，我急忙回頭，就看到渾身裹滿繃帶的花大花。他不知何時變成了小花貓的形態，此刻被包成一顆白球，有氣無力地躺在我腦袋旁邊。

他會把書店打理得井井有條，每天搶著做家務，比任何一個一流保姆還要出色。

我無言地看著他，若林含笑拍拍手：「這次，可以和我走了吧？」

我突然覺得胸悶，有種吃了蒼蠅卻吐不出來的感覺。被人騙其實很正常，可是被人騙的團團轉之後，這個騙子還要在你面前露出這沒什麼大不了的輕浮態度，實在讓人不爽。

花大花躺在我懷裡，過一會，又說：「師父他很快會來的，春春你不要擔心。還有……這個猴妖雖然可惡，但好像沒有傷害你的意思。不過為了保險起見，春春你不要得罪他，先忍耐一段時間吧。等師父來了，一切都會好的。」

我的心猛然一涼：「你們要抓尚尚？！」

我動了一下，手指觸到一大塊溫暖柔軟的皮毛，心中突然一驚，一個名字本能地從我嘴裏蹦了出來：「……尚尚！」

他輕聲問我，半長的頭髮被風拂了起來。

這個人，真的是若林？

春月鎮，大約快到了。迎接我的，到底是什麼呢？

心裏有個聲音問自己：見到他了，你第一句話會說什麼呢？臉上的第一個表情是怎麼樣的？

「大花！」我叫了起來，趕緊要上去看他的情況，誰知若林一個箭步上來抓住我的胳膊，說道：「春春小姐，和我走吧！」

他把盤子放在下鋪的床上，然後坐在對面，也不說話，只是笑眯眯地看著我。

「如果我說，狐十六從來都不是我的主人，春春小姐會不會很驚訝？」

門被很有禮貌地打開，若林端著一個盤子走進來，上面放著水和麵包之類的食物，甚至還有兩個紅hetubook.com.com彤彤的桔子。

若林忽然輕輕一動，雙指並起，在花大花撲來的那個方向輕輕一點，這隻巨大的花豹竟然就這樣定在半空里動彈不得！無論他怎麼嘶吼，怎麼齜牙咧嘴，也無法前進一寸。

我被他看得毛骨悚然，忍不住退了兩步，嘴硬道：「你……你敢碰我？！小心我再揍你哦！」

或許你生氣了。

他聳了聳肩膀：「確實與我無關，我多嘴了，抱歉。」

他誠懇地向我道謝，可是我居然什麼也說不出來。

我剛要點頭，包廂的門突然被人輕輕敲兩下，若林的聲音在門外響了起來：「春春小姐，你醒了嗎？」

我心亂如麻，理不出一個完整的頭緒，想了半天，才突然想到一個關鍵問題。

若林看了我一會，便慢慢站起來，走到窗邊，把車窗拉下來一點，微涼的風立即灌進來，帶著濕氣，似乎是下雨了。

深沉的黑暗漸漸褪去，我的身體慢慢恢復了知覺，依稀覺得身處一個不停晃動的空間里，有些不舒服。

若林嘆了一口氣，靜靜看著我，輕道：「春春小姐，我一點也不想動粗，更不想傷害你。你不要為難我了，和我走一趟吧。任務完成之後，我保證第一時間把你毫髮無傷的送回來。」

我趕緊摸了摸他的腦袋：「不怪你，你對若林這些老妖來說，和嬰兒一樣，打不過也是正常的啊。彆氣餒，只要好好修鍊，總有一天你會超過他們。」

沒錯，一定是火車，這種窄小的卧鋪，完全是典型的火車構造。上卧鋪根本無法讓人坐直，所以我才會撞在天花板上。

「你做了什麼？！」我回頭惡狠狠地問若林。

他淡然道：「消除他們關於你回老家的這段記憶。春春小姐不是不希望給家人找麻煩么？」

我印象中的若林，是靦腆羞澀的少年。從第一次見到他，到後來他的黯然離開，若林從來都沒有發過脾氣，他的性格簡直好的讓人類汗顏。

若林撥了一下頭髮，繼續說道：「我的主人，從來都不是狐十六。或許，要把一切給你解釋清楚，很困難，不過我儘力。其實，我，狐十六，風麒麟一直都在為一個主人服務。這個人才是我真正的主人，狐十六，不過是我負責監視的一個妖類罷了。」

若林捂住被打紅的臉頰，面無表情地看著我。

說著，他蔚藍色的眼睛里就淚水汪汪，眼看就要哭出來。

「其實，春春小姐，這事與你沒有直接關係。」若林轉過身來，定定地看著我，「我說過了，我們只是想請你幫忙，把真正擁有血琉璃的hｔtｐs://wwｗ.ｈetuｂoｏｋ•com•cｏｍ人引誘出來。你也應該知道我說的是誰。」

我猛然睜開眼睛，入目是一幅不停晃動的藍色窗帘。它被風吹得飛揚起來，時不時露出窗外的景色。窗外的一切都帶著青琉璃一般的淡淡色澤，陰暗朦朧——妖界！這裏一定是妖界！

我愣了一下，想想，還是開口回答了：「醒了，請進。」

我張大了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原來……果然一切都是假的！那麼說來，他的離開，他以前說的那些話，流的那些眼淚，都是假的了？

被含真那隻死狐狸欺負之後，他會眼淚汪汪，什麼也說不出來。

若林忽然輕笑了一聲，笑聲裡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意味。又來了！這種感覺！從我這次遇到他開始，就覺得他怪異無比。他所說的話，說話的神態，無論是笑還是皺眉，抑或者是感嘆，都帶著一種演戲般的誇張味道，甚至讓人覺得諷刺。他這是怎麼了？

尚尚呢？尚尚在哪裡？我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渴望見到他，渴望擁抱他。

妖界什麼時候也有火車了？我揉著腦袋，覺得不可思議。

現在，你又在哪裡？怎麼……不來找我呢？

可是，尚尚，我好容易下定了決心，忘記之前的一切，要和你在一起。

我還沒來得及把自己的疑問問出來，若林忽然抬手在我眼前一揮。

我急忙坐了起來，誰知才起了一半，額頭就猛地撞在一個硬梆梆的東西上，痛得我眼淚都出來了。

我茫然地看著他，狐十六從來都不是他的主人？那……他肩膀上的印是怎麼回事？狐十六驅逐他的時候，不就是替他銷了肩上的印，他才獲得自由么？他當時傷心欲絕的樣子，還歷歷在目，怎麼突然推翻了之前的一切？

「你搞什麼鬼！」老媽一出來就指著我鼻子罵。我什麼也說不出來，只能獃獃看著他們。

他的話還沒說完，一直縮在我懷裡的花大花突然「唬」地一聲，喉嚨里發出粗魯的威脅聲，從我懷裡一躍而起，閃電般竄向若林的臉。

不過，確定這裡是妖界，我煩躁的心反而平靜了下來。

欺人太甚！我咬牙切齒地瞪著他，一肚子的髒話想罵出來。後面老媽使勁推門，還叫來了老爸，我實在拼不過兩個老人家的力氣，只好往前讓兩步，門被他們用力推開了。

我茫然地點頭，他說的這些地名，我壓根就沒聽過。上次被狐十六劫持到妖界，只在魔陀羅山呆了幾天，對妖界幾乎一無所知。東部……是什麼地方？魔陀羅山又在妖界什麼地界呢？

不過，那也無所謂了。在我還有m.hetubook.com.com記憶的時候，在我的嘴還能順暢說出心裡話的時候，我們永遠在一起。

我急忙靠在門上，用力抵住它，一面勉強大聲回答：「哦……哦！沒事！老媽你去做飯吧！我馬上就回來了！」

「我說了我不去！」我大聲說著，同時響起的是花大花的吼聲：「快點滾走！」

若林摸了摸臉頰，對我微微一笑，輕聲說道：「還是乖乖和我走吧，難道你想把自己家人牽扯進來？」

誰也不知道永遠是多遠，對我來說，我的永遠，就是擁有他的這一生了。

妖界，是尚尚的家鄉，他一定會很快找到我。我相信他。

請你原諒一個人類女子的矛盾心理。下一次，下一次我一定……

天啊，地啊，如果有什麼法子可以讓這兩個老人家立即失去這段記憶，要我做什麼都行！

清脆的「啪」的一聲之後，我倆都愣住了。

是的，這樣一個「柔若好女」的少年，在消失了大半年之後再次出現在我面前，居然面帶淡漠的微笑，用我的家人威脅我！

他又眨眨眼睛，把眼淚逼回去，這才細聲細氣告訴我：「我們被那隻猴妖帶到妖界了，這裡是妖界東部，咱們是從魔紅山上火車，再過一會，就要到春月鎮了。東部比較安寧，沒什麼暴動，妖類也平和，春春你不用害怕。」

是的，我只有一生，短短的不到百年的時間。他的一生，卻十分漫長，我只是與他的生命長河，暫時有了交匯點的過客。

若林很快就走了出去，我抱著花大花靠在窗邊看風景。

若林先是一怔，接著本能地抬手擋在臉前，「卒」地一聲，他的袖子被花大花的爪子撕裂開來。一抓完，花大花就勢一滾，身形迅速膨脹，變成一隻大花豹子。

他靜靜看著外面飛馳的樹林，低聲說道：「很快就到春月鎮啦，我的主人一直在等著你呢。」

我控制不住火氣，不知哪裡來的氣力，一把掙開他的鉗制，反手一巴掌抽在他臉上。

我忍不住吞下嘴裏的麵包，問道：「你的主人不是狐十六嗎？他不是……已經魂飛魄散了么？」

我的老天！若林什麼時候這麼厲害了？！我完全呆住。

我抱著花大花，艱難地從窄小的上卧鋪爬下，握住若林伸出的手，從梯子上跳下來。

大片大片濃黑的森林也快到了盡頭，越過一座高山，城市的繁華景象初現端倪。

說著她開始用力推門，我死死用背抵在上面，心急如焚，這會什麼理由也編不出來，急得滿頭大汗。

狡猾！我又瞪他。

「這是怎麼……？」他們看到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大花豹子，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