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分開旅行（2）
「哦。」和和不知道該接什麼話，想了半天說了一句，「今天那位楊小姐，氣質非常好，又很親切，像電影里真正的貴族小姐。」
「他從小就喜歡在我面前冒充家長。」晚上車窗玻璃猶如鏡面，和和斜臉看著玻璃中自己的影像，「我真的跟他長得有點像？」
時霖懷著世上萬物皆平衡，有得必有失，以及月盈則虧的法則，一直小心翼翼地找尋著自己的弱點。
總之，學校中的時霖是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完美學生，社會上的時霖是德才兼備的優質棟樑。
「為什麼不點？」
他從來不相信一見鍾情，而筱和和似乎也並有什麼讓自己難以忘懷的特質。上次遇見她是七年前，若不是鄭諧提醒，他根本就不記得自己曾經見過這個女孩，這就是最好的說明。
大概他不小心把心中的想法說出來了，和和想了一想，搖搖頭：「我覺得這位楊小姐會是個例外。」
時霖想昏倒。他意識到一件事，和和話很少，通常一個話題說上幾句，她的興緻就漸失。但是與與鄭諧有關的例外，比如現在，她對於鄭諧的未來問題研究得似比鄭諧自己更專註。
時霖從正面，反面，側面，各個角度論證自己與和和在一起的可行性，越發覺得這是一個值得開發的項目。可憐他這個專家人士，每每想巧妙地起個開頭時，卻在和和突然向他投射過來的清亮目光中無所遁形。那樣清澈的不染雜塵的目光，竟然令他覺得，自己想染指和和的想法很齷齪。
要見一個人卻沒那麼容易，他約了幾次都沒約到，只好到她公司去。
「那你知道你自己喜歡什麼型的？」時霖盡量以一種輕鬆的口吻狀似不經意地問。
「我可不是善良人，我要帶你去最宰人沒商量的地方。」
「不怎麼吃。哪有男人吃冰淇
https://www.hetubook.com.com淋的？」
「善良的小姑娘，我欠你好幾頓飯了，就這麼便宜了我？」
時霖被她認真的模樣逗樂，替她點了一客香蕉船：「你吃不完留給我，扔掉也算我的人品不好。」
她看起來快樂明朗，簡單純粹，不說話的時候也微微帶著笑意，但是她的眼睛澄澈卻不見底，就像一本淺顯好讀卻不容易讀透的小書。
時霖一直相信在某方面有天賦的人，在其他不為人知的地方必定有缺陷，比如他自己。
她看起來很普通，小鼻子小臉，單薄的身骨，丟進人堆里不顯眼。但是她清新甜美，有鄰家小妹一般令人想要親近的氣質。可是一旦走入她的安全距離，她又變成一隻周身戒備的小貓。
「自從我小時候因為吃這個鬧過一迴腸胃炎后，我就再也沒碰過這東西了。」
「那就請我吃冰淇淋吧。以前的欠帳都一筆勾銷啦。」
「我一個人吃不下。」
這一日晚上他與組員開完會後，發現和和竟然在他們的研究室里加班，便順理成章地進來陪她。結束時才七點，他送和和回家時問：「你應該還沒吃飯吧，想去哪兒吃？」
「你相信不？很多夫妻生活了一輩子后，容貌就會越來越像。你和阿諧大概也處得太久了，站在一起，那感覺就像親兄妹，協調得很。」
「你喜歡吃冰淇淋嗎？」
時霖扭過臉看了她幾眼：「耳朵最像，你倆的耳垂形狀幾乎一模一樣。」
「多可惜，那我又不能點香蕉船啦。」
「我吃過了。」見時霖不信地看她，又補充，「吃了一碗泡麵，現在還很撐呢。」
楊蔚琪眼中閃過一點點的詫異，似在回憶里搜索什麼。然後她微微笑，輕輕地握一握和和的手：「很高興認識你，和和。多特別的名字。」她又ｈｔtｐs://wｗｗ.ｈｅｔｕbooｋ•coｍ.ｃｏｍ將臉轉向鄭諧，打量了兩眼，「其實你倆看起來還真的有一點點像。」在場剩下的人都笑了。
楊蔚琪覺得很有趣。明明就像亂搞小動作的小孩子，但鄭諧那端莊的坐姿，與安靜的神情，令他孩子氣的小動作有了科學實驗的莊嚴感。
她迷迷糊糊，有時邋邋遢遢，但是做出來的東西乾淨漂亮，充滿了靈氣與創造力。
「你剛剛已經講過，來這裏已經算浪費，所以也不差再浪費一點了。」
「吃多少算多少。」
「不一樣啊。賣得貴是店家的人品問題，可是我吃不完扔掉就是我的人品問題了。」
時霖反思了一下，自己似乎也犯了男人們通常都會犯的毛病，那就是越得不到越想得到，越是不招待見就越想見。他一度鄙視自己。
他有越來越多的機會觀察筱和和。憑藉他擅長鑽研學問的頭腦，他的結論很中肯：筱和和這個小女子的確有吸引他的特質，而絕不是他一時的興起。
「不然我一輩子都不可能當家作主啦。」
「他喜歡這裏的水晶杯子。」和和無厘頭地答了一句。
時霖苦笑：「你是存心令我愧疚嗎？」
但他與筱和和又這樣有緣。這次回國是進行一項針對小孩子的行為模式研究，所以他每到一處都找一家廣告公司作短期合作，並指定了一兩名有繪畫專長的人來重點配合。
鄭諧輕揚唇角：「我也很少見女人在晚上吃這麼一大盤冰淇淋還吃得這麼起勁。」事實上他以前認識的女人里只有一人這樣墮落。女人？他腦子裡將這個字眼重新閃了一遍。
「我？」和和愣了一下，沒預料到話題會轉向，「只要不像我哥哥那樣就好。」她也輕鬆地將問題含混過去。
總之，這是個看起來清澈透明，反而令人微微迷惑的小女子。
「上一次你說因為遇上高興的事了，所以要吃冰淇淋慶祝。」
她一不留神就將想法說出來了：「我第一次見男人玩杯子玩得這麼專心。」
「沒太注意。」時霖又發現和和的一個優點，她對同性充滿了善意和欣賞，而不是如他常見的排斥，「我只是沒想到鄭諧這小子竟然肯陪女人到這種地方來。他一向不喜歡順從別人的，只有別人順從他的份兒。」
以前他並沒發現自己真正的弱點，因為他總能用最短的時間克服。但如今他知道了，他最最弱勢的才能，就是追女孩。
「嗯，直覺。這位楊小姐，恰好是他從小到大都很欣賞和喜歡的那種類型，不管外貌身材還是個性。」和和以專家的口吻鄭重地說。
時霖一直等到他們要離開時，才去跟鄭諧打了招呼，那時恰好鄭諧他們也要離開。
「其實我也不是總這麼墮落。」楊薇琪正在和一盆巨大的香蕉船奮戰，她把一大勺塞進嘴裏之前說，「今天我遇上極度鬱悶的一件事，我需要降溫去火。」
她的笑容清爽明媚令人舒服，她的眼淚純凈透明令人心疼。那一夜他意外的夢見她，然後他很想見她第二回。
因為有合作意向，本來只需助手出面洽淡，但是他親自出面了，所以再次見到她。然後他又一次印證，上一次的感覺不是錯覺，這姑娘靈動而無辜的眼睛，以及眼睛中似乎藏著的小秘密，令他心情愉快而充滿好奇。 於是他又期待下一次的碰面。
和和吃東西的樣子很可愛，像某種小動物，帶著滿足的神情。時霖靜靜地喝著水，時時地把眼光轉向別處，以ｈttps://ｍ.ｈｅtuboｏk.ｃｏｍ•com免顯得過於無禮，然後他在這令人眼花的格子籠子的另一個角落裡見到了鄭諧與楊蔚琪。
雖然他家世不如鄭諧，但因為他的溫暖笑容與隨和個性，追著他跑的女孩子反而數量更多。這麼多年過去，從國內到國外，他在研究課題之餘便全心全意地躲閃著他消受不了的春天的桃花和秋天的菠菜，在這樣的忙碌中，他自己的追女本能卻完全退化了。
「鄭諧這回難道認真了？」
可是那一天，他本也是只是出於無聊沒事做，和這個很令人舒服的女孩子一直搭訕著，又出於禮貌送她回家。
她工作時很安靜，不爭吵，一旦與人有了不同意見便立即閉嘴，而不是像他這個行業的女人一樣任何事都要與人爭出是非曲直任何時候都不肯輸給男人。她很有小女兒情態，柔軟，但不順從，自有主張。
當和和因為工作關係每過隔一天便出現在她面前時，時霖想將自己鐵樹開花般偶而迸發的春心壓制下去的這個願望，越發難以實現了。
「你鬧病那回也未必就是因為它，或許是巧合而已。其實我每次吃完冰淇淋都胃痛，可我還是忍不住吃。」楊蔚琪嘆服，「你抵制誘惑的能力實在是很強大。」
鄭諧靠在椅子上，優雅地研究著手裡的水晶玻璃杯，一會兒用叉子敲一下觀察它發出的聲音，一會兒將手指放到杯后隔著玻璃當放大鏡觀察自己的指紋。
當他在航空雜誌上看到那幾幅圖時，就已經對這一家廣告公司產生了興趣，稍作接洽，一拍即合。然後他又得知，他最欣賞的那組設計圖，恰好出自和和之手，和和當然就成為他選擇的不二人選。
那家冰淇淋店以價格貴和風格詭異著稱，老闆是格子控，奇怪的格子地板，格子牆紙，到處是格子立體裝飾，走進去就像迷宮，頭暈眼花。
他從小到大都是頂級的好https://m.hetubook.com.com學生，品學兼優，師生共贊。他是數理化天才，作文居然也獲大獎；他文化課頂尖，體育成績居然也優異；他功課優秀，愛好特長居然也多，琴棋書畫無一不通。他甚至不會像同是優等生的鄭諧那樣永遠神色冷然，淡漠疏離。恰恰與他相反，他溫和友好，笑容和煦。更令別人可氣的是，他還有副好看的皮相。
時霖突然很想去向鄭諧請教關於女人的問題。不過他很快打消了念頭，因為鄭諧的三個月女友經驗，絕不適合他。他回想了一下，他印象里鄭諧交往的女朋友，果真沒有一個超過了三個月。鄭諧是那種原則性極強的人，他當初隨口一句莫名其妙的玩笑話「保鮮期三個月」，都可以成為他日後歲月中顛撲不滅的真理以及強硬的行動指南。他簡直要佩服得五體投地。
「明明知道會浪費還要故意浪費，這種行為很可恥。」和和皺眉。
因為其中有人是初識，所以客客氣氣地互相介紹。介紹到和和時，鄭諧說：「這是筱和和。」一直低著頭的和和抬起頭來朝楊蔚琪靦腆地笑一笑。鄭諧稍稍頓了半秒鐘，補充說，「我妹妹。」
時霖一邊盯著電腦屏幕，一邊用餘光看著正埋頭用心工作的筱和和，內心深處替自己淺淺地哀悼著。
「你不明白女人。」楊蔚琪嘴裏含著東西，說話有點含糊，她用餐巾半擋著吞了半天才吞下去，絲絲地抽著冷氣說，「開心和鬱悶都需要發泄，而且方式通常是一樣的，比如花錢，還有自虐。」她觀察了一下戰果，對鄭諧說，「你真的一口都不吃？味道真的很好，吃它時會想起小時候。那邊我沒動過。」她指一指另一邊。
時霖開車時想起那句話又笑了：「真是一物降一物。阿諧那傢伙其實素來一副什麼都與他無關的樣子，但是做你的老媽子時非常稱職。」
和和噗一下笑了出來。
「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