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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夜

作者:貓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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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凜冬之湖 第一百三十七章 小手中握著的將來

第二卷 凜冬之湖

第一百三十七章 小手中握著的將來

就在這時,園內響起一道平靜而充滿威嚴感的聲音。
王景略揮手讓那名師爺離開,沉忖片刻后緩步走到園前,看著那名站在微雪間的小侍女,看著她微黃髮絲上的雪花,微微皺眉問道:「冷不冷?」
何明池收了黃紙傘,看著王景略輕聲解釋說道:「我與諸葛大人去了臨四十七巷,才知曉這個小婢女已經被王先生帶到了長安府,所以便過來了。」
整座長安府寂靜無聲,沒有師爺出來示事,沒有通判召喚下屬問案情,一應官員衙役都躲在各自的房間里,便是三急也寧肯繞遠路,不肯從園門前過。
桑桑完全沒有被對方的模樣嚇住,非常認真地回答道:「無論是馬車還是別的任何東西,就算有也都是留給我家少爺的,所以這和你有什麼關係呢?」
一把黃油紙傘出現在長安府,傘面上有細碎的雪花。
官員們迫於無奈才讓桑桑進了長安府,卻依然不肯問話,只讓她站在園門前。
嘩的一聲,黃油紙傘再次在何明池手中打開,隨著傘面蓬散,一道若有若無的氣息也隨之籠罩住長安府這片園子,外界的聲音頓時變得微弱起來。
諸葛無仁深深吸了口氣,冷漠說道:「然而有些東西太過重要,就算是當事人也不能私相授受,因為那件東西干係著整個大唐帝國的將來。」
這位官員的語氣很是冷厲,何明池忍不住微微皺眉,大概是在想寧缺師弟既然是天樞處的客卿,你對他的侍女何必如此強硬?
王景略厭惡地和*圖*書看了那名師爺一眼,心想你家大人若一心想裝昏扮死,別說太醫院的御醫,就算是西陵神殿賜來神丹,也沒辦法讓他從床上爬起來。
何明池以為小婢女在擔心什麼,溫和笑著解釋道:「只是隔音而已,不會對你造成什麼傷害。諸葛大人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問你,你照實回答便好。」
桑桑看著官員沉默片刻后認真說道:「那輛馬車是顏瑟大師留給我家少爺的。」
師爺愁眉苦臉看著王景略,說道:「大人從昨天中午開始發燒,傍晚時分便昏迷不醒,至此時滴水未進,太醫院來了兩位老人,也完全沒有法子。」
天啟十五年的第一天,長安城下起了小雪。
王景略已經把名帖和鎮國大將軍親筆書寫的執信送進了長安府深處,只待那位府尹大人出來說句話,滿足了唐律的要求,他便可以把桑桑帶走。
王景略跟隨許世在南疆征戰日久,非常清楚那位老將軍孤拐強硬的個性,加上大唐帝國尚武,軍方地位特殊,所以他並不擔心書院的反應。
王景略從衣服里取出幾份文書,擱到桑桑抱著的棉被上,逐頁翻開指著上面的字跡,介紹自己的身份:「我叫王景略,修行宗門乃龍虎山一脈,大唐天樞處登記在冊,如今在軍部任職,依照唐律,我有權力向你問話。」
桑桑臨走前留下了一句話。所以他決定在桑桑回來之前,自己就一直坐在石階上,吃喝拉撒睡皆如此,反正不能離開半步。
諸葛無和-圖-書仁盯著桑桑的眼睛,語氣陰惻問道:「顏瑟大師和光明神座同歸於盡之前,世間只有你在那座山頂,我想問你的是大師有沒有留下什麼東西。」
桑桑抱著厚厚的棉被,真沒覺得冷,搖了搖頭。
桑桑低頭看了一眼肩上的水漬,把懷裡厚重的被褥往上掂了掂,顯得有些吃力,她可不想把被褥放到腳邊,被雪水弄髒了可不好。
「那個老人曾經牽涉到十幾年前長安城的一椿血案,西陵神殿指其背叛昊天,全世界都在搜捕他,然而他卻在老筆齋里和你一起生活了很多天,我想問你……」
因為震驚惘然于這些問題,他竟是忘了阻止長安府衙役把桑桑帶走,直到那些人走出臨四十七巷他才清醒過來,有些惱火地摸了摸剃成青皮的光頭,咕噥著罵了幾句髒話,一屁股坐到了老筆齋門前的石階上。
瘦弱矮小的小侍女,抱著被褥站在雪間,看上去十分孤單可憐。
鎮國大將軍許世毫無疑問是大唐軍方第一人,便是這樣的大人物詢問一名小侍女,也必須把明面上的程序走完整,不是因為這名小侍女身後的書院背景,而是因為他要表現出尊重唐律的態度,並且讓書院看清楚這個態度。
……
齊四爺很愕然很糊塗,他不明白為什麼在刀鋒及體前的那瞬間,自己握著刀的右手腕處忽然生出一陣劇痛,那種痛是一種燒灼般的痛楚,清晰明確到無法控制,所以他才沒能捅穿自己的心窩。他更加想不明白明明那把刀https://m.hetubook.com•com和自己的胸口之間只隔著那麼窄的一道縫隙,桑桑那小丫頭懷裡抱著的棉褥怎麼能塞得進來?
「其實……依卑職看來,若軍部想要問那小侍女什麼事情,也不見得非要帶到軍部去問,說實話長安府上上下下誰都不敢擔這事,您盡可以在這園子里問。」
王景略沉默片刻后自嘲一笑,負手于身後緩步向外走去,說道:「最好快些。」
「小姑娘,有些問題是你必須答出來的。」
桑桑抬頭好奇看了黃油紙傘一眼,大概是想到了自己那把大黑傘。
「麻煩四爺幫忙盯著床下的東西還有天井裡那兩個瓮,可不能弄丟了。」
事實上先前官員甚至沒讓她進衙,讓她站在府前石階下候命。然而一瘦弱侍女站在風雪裡,站在肅穆衙門前,不知惹來了多少民眾旁觀,議論。
「那府尹大人究竟何時才能視事?」
諸葛無仁冷漠說道:「自然是你不能聽的問題。」
「只是私下問問,又不是衙里的正式詢查,無礙的。」
何明池撐著黃紙傘沉默不語,他非常不贊同天樞處的舉動,但他必須承認諸葛大人這句話很正確。長安城這座大陣庇護大唐帝國綿延千年,它的陣眼無論如何不能流落在民間,流落在一個黑瘦單薄的小侍女手上。
大唐天樞處是帝國管理修行者的機構,與軍方及昊天道南門的關係都極為密切,主官諸葛無仁向來極為神秘,傳聞這名官員根本不會修行。
王景略微異說道:「為什麼?」
和-圖-書
然而長安府尹上官揚羽大人的病似乎愈發重了。
王景略沒有想到除了性情孤拐、身份尊崇的許世大將軍,朝廷里居然還有別的人對這個黑瘦小婢女感興趣,敢感興趣,難道他們不知道老筆齋的主人是誰?
「窩藏逃犯……唐律里可沒寫軍部可以以此問案。」
王景略不知該說些什麼。
雪花緩落而稀疏地向地面降落,在枝椏間偶能留存,落在石板縫裡也能稍駐,但落在單薄衣裳下的瘦削肩上,便瞬間化成為水漬。
王景略一直在旁看著她,想著先前齊四爺抽刀自殺那幕畫面,他總覺得有些詭異,難道說這個小侍女竟是深藏不露的強者?可當時巷中的天地元氣確實沒有絲毫變化,他沉默思忖片刻后自失笑了起來,心想這小侍女與書院有些牽扯瓜葛,自己大概便是因此才會想得太多了些。
……
長安百姓最是膽大,連皇帝宰相都敢罵,更何況是區區長安府,一時間府外不知響起多少污言穢語,甚至長安府漆黑的大門上都多了很多雪球的痕迹。
一身絳衣的官員是大唐天樞處的最高官員諸葛無仁,撐著把黃油紙傘的道人則是國師李青山的弟子何明池,這樣兩個人同時出現,足以代表朝廷里的修行者。
桑桑抬頭看著他,說道:「我不能說。」
……
諸葛無仁看著王景略微微點頭致意,說道:「本官不知道軍部要查什麼案子需要詢問此女,不過我們倒確實有些緊要事情要問她。」
王景略微微皺眉。以往在親王府做客卿https://m•hetubook.com•com時,他對朝廷里的強者沒有太多了解,那個雨夜竟是完全猜不出顏瑟大師的身份,如今他已經是朝廷里的一分子,知道了很多事情,所以很輕而易舉地認出了這兩人的身份。
王景略道:「不知諸葛大人要問什麼問題。」
王景略微微一怔,停止了詢問,因為他發現桑桑把頭抵在厚厚的棉被之上,似乎根本沒有聽自己問題的想法,更沒有回答問題的意思。
緝拿老筆齋的小侍女回軍部審問,弄清楚她與光明神座之間的真實關係,以釐清這件事情的真相,防止帝國受損,這是鎮國大將軍許世親自下的命令——然而窩藏逃犯畢竟屬於司法範疇,神聖不容侵犯的唐律中寫明禁止軍方干涉所有司法案件,所以軍部才想著讓長安府出面,然而再用叛國的罪名把她送到軍部。
桑桑說道:「小時候少爺警告過我,我不可以回答陌生人問出的問題。」
王景略此時確實沒有從他身上感知到任何氣息,然而卻愈發警惕。不會修行的官員,能夠把朝堂和軍中那麼多強大的修行者管得服服帖帖,除了大唐帝國本身的力量之外,這種人毫無疑問是很了不起的角色。
說出這句話的不是傘下的道人,而是傘畔一身絳衣的某位官員。
他微微厭煩說道:「你只是一個婢女,你不要指望你的少爺,甚至書院,會替一個婢女出頭。我不想為難你,只要你能說清楚自己與那位老人之間的關係。」
諸葛無仁帶著厭憎和惱怒情緒厲聲呵斥道:「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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