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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缺說道：「都得意，不過後者更得意。」

寧缺把槳扔下，大怒說道：「中午的飯都被你一人吃了，我到哪裡吃去！」

寧缺和司徒依蘭沿著雁鳴湖散步，在微涼湖風中隨意說著話，只是要注意時不時伸手拂開撲面而來的惱人柳枝。

寧缺轉過身來，說道：「那時候的你我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而且我不是一個願意被人抓住的人，所以不用遺憾。」

寧缺笑著問道：「最高能有多高？」

聽到他這句話，李漁清晰地察覺他對當年的些許感慨和閃避，有些遺憾，又有些悄悄的喜悅，微笑說道：「如果早知道你家小侍女都會成為西陵神殿的光明大神官，我肯定會開出最高的價錢。」

李漁看著寧缺平靜說道：「生老病死，大河滔滔，勢不可逆，夫子和父皇在思考將來的事情，你我有什麼資格不去思考？」

……

「夫子是我大唐最沉穩強大的一座大山，似乎將永遠青翠下去，可他老人家已經活了一百多歲，難道他能夠永遠活下去？」

寧缺又摘下一根柳枝，說道：「當年桑桑還小，經常餓得哭，我就會找些樹葉編些小玩意哄她高興，做得多了自然快。」

「我吃虧了。」

寧缺感覺著臉上的滑膩指尖，微微失神，說道：「桑桑塗陳錦記的脂粉時經常用多，所以便會勻些給我，大概是這個緣故？」

寧缺回憶起北山道口的篝火堆，火堆旁的婢女和童話故事，還有那些談話，唇角微翹，說和圖書道：「關鍵是你當時給我開的價錢太低。」

司徒依蘭輕輕咳了兩聲，笑著問道：「那些日子，長安城裡一直在傳你和書痴的事情，好些人包括無彩都曾經看到你與那位書痴姑娘把臂同游，怎麼沒過幾天，你卻和自家的小侍女好上了？桑桑忽然變成了大學士府的小姐，本來就很令人吃驚，這番變化就更令人吃驚了。」

司徒依蘭靜靜思考很長時間后，抬起頭來看著他說道：「我要做的是大唐的女將軍，而不是哪個人的女將軍。」

離開渭城，來到長安，進入書院，拚命登樓，終於進了後山，卻還來不及學些什麼事情，寧缺便要帶著前院的學生們遠赴燕北邊塞，如今想來，這必然是皇帝陛下和書院商議后的結果。

未曾想到，第二天陳皮皮卻帶著唐小棠來了。

寧缺咳了兩聲，極為艱難地壓抑住伸手去摸她光滑微尖下巴的衝動，把雙手背在身後，問道：「說起來桑桑人呢？」

司徒依蘭接過可愛的柳枝螞蚱，很是高興，說道：「你動作可真夠快的。」

李漁聲音微澀說道：「或許我說的這些並不好聽，偶爾思及將來，我也會茫然緊張難過。但人們會老便會離開，父皇正值壯年，但實際上身體遠沒有看上去得好，我遠嫁金帳之前曾經向太醫院打聽過，父皇當年曾經受過一場重傷，傷勢延綿至今，藥石根本無能為力，所以才會經常咳嗽。」

寧缺想著在御書房裡與陛下相處時的場和_圖_書景，想起那些快意莫名的白痴罵聲，還有那些偶爾響起的咳聲，沉默不語。

「肯定是在給小蠻講故事。」

雁鳴湖畔新宅落成，在桑桑的強烈要求下，寧缺沒有請管事僕人丫環，也沒有浪費銀錢辦什麼開伙儀式。

李漁雙頰紅暈微現，明亮的眼眸里卻看不到什麼羞澀的意味，微微仰著頭打趣說道：「如果不怕桑桑吃醋，讓你摸回來又算什麼。」

寧缺很清楚，所以聽著李漁說出的這番話，他並不覺得意外，只是從來沒有去仔細思考過，因為淡漠無情如他，依然覺得那些逝去是很悲傷的事。

……

……

寧缺得意說道：「本來就擅長，憑什麼不得意？」

李漁忽然醒過神來，趕緊收回手去。

寧缺見她明白自己的意思，讚賞地點了點頭，把手中用柳枝編成的那個螞蚱遞了過去，說道：「獎勵你的。」

司徒依蘭眨了眨眼睛，問道：「是因為手巧得意，還是哄了桑桑得意？」

湖堤上不斷有柳枝垂下，拂中臉頰，寧缺有些煩，伸手摘下一枝，說道：「當年你年紀小，可以跟著她馳馬長街，驕傲得意，但如果你真要立志成為大唐的女將軍，就要明白，那和娘子軍是兩回事。」

陳皮皮看著前方快要隱入蓮田的小船，看著船上唐小棠的身影，便急得快要跳腳，對著寧缺一通怒斥。

「許世雖說是武道巔峰強者，但他已經很老了，而且全世界都知道他肺部有老疾，就算再如何調養，也無法治愈和圖書。」

寧缺愣了愣，問道：「不行嗎？」

寧缺說道：「夫子和陛下至少還能活個十幾二十年，到那時候我會比現在強大很多，或者大師兄或者二師兄能夠坐上夫子離開后的位置，我想那時候的大唐會像現在一樣強大，所以我不認為現在需要思考什麼。」

在世間女子們的眼中，寧缺的容貌算是清新，卻談不上英俊，笑起來倒是極為可愛，尤其是幾粒雀斑和那個小酒窩。紅袖招里的姑娘們，當初便是被少年郎的酒窩雀斑和清新氣息所迷倒。

他把手臂伸到湖風裡，憤憤不平抗議道：「同游倒是同游過，但臂在哪裡把的？我連她手都沒有摸一下！」

「再說我什麼時候和她把臂同游過？」

但既然李漁帶著依蘭來了趟，寧缺心想似乎表面功夫還是得做一下，於是便回書院後山，邀請師兄師姐們來做客。

「都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麼，打仗有什麼意思？」

「離她遠些。」

李漁說道：「以前我便對你說過，我對你的請求很簡單，當大唐皇位的繼承真的需要書院出面的時候，請你站在我的身旁。」

想是這般想的，這話卻是說不出口，因為書院最講究……準確來說是二師兄最講究兄友弟恭，陳皮皮既然是師兄，那麼理所當然可以指派寧缺做事，寧缺即便對此再有意見，也沒膽子去找二師兄講道理。

司徒依蘭抬頭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口中的她指的是公主殿下，不解說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想https://m.hetubook.com.com說什麼？」

寧缺揮舞著手臂，老羞成怒說道：「哪裡玩弄了？哪裡玩弄了！我已經成現在這樣了，你們還想我怎樣？」

李漁緩緩走到他身前，看著他的眼睛，似乎想要看到一些東西。

二人行走在青石道上，就像去年在邊塞那片碧藍海畔白石灘上一般，平靜而沒有絲毫雜質的氣氛，圍繞著這對年輕的男女。

李漁眼波流轉，說道：「不逗你玩了，我去尋她。」

來到荒原，卻又接著天樞處的消息，荒原深處魔宗山門開啟，天書現世，寧缺只好北上，經歷了那麼多的考驗甚至可以說是折磨，最終繼承了小師叔的衣缽，怎麼看都是夫子意志的體現。

「天天在書院里看書，在府里學女紅，你不覺得無聊？」

司徒依蘭沒能參加荒原上那場春季戰爭，所以情緒有些失落，而這份失落落在寧缺眼裡，卻覺得有些荒唐。

此時他展顏一笑的模樣，映進李漁的眼眸深處，她下意識里抬起手，摸了摸他臉上的小酒窩，說道：「你這雀斑越來越淡了。」

司徒依蘭看著他臉上神情，打趣說道：「對著湖照照，你就能發現自己這時候的得意勁兒該有多可惡。」

寧缺划著槳，搖著船兒，看著躺在船首唉聲嘆氣不停催促的那個死胖子，便覺得氣不打一處來，心想平日里游湖都是桑桑划船，本大爺享受，結果你來之後，便得是我服侍你，這是什麼道理？

皇帝陛下和顏瑟大師，還毫不猶豫把長安城這座大陣交到了他和*圖*書的手中，這些事情，都證明了朝廷和書院對自己的信任和期待。

寧缺忽然開口說道。

司徒依蘭把柳枝螞蚱舉到眼前，那模樣調皮無比，說道：「哪裡有什麼不行的？只不過很多人都說你玩弄了書痴的感情，對你很是不恥。」

「我是男人，又不是姑娘家，如果我是你，我肯定不會覺得無聊。」

李漁有些滿意他這個答案，卻依然遺憾於他不肯直接表明態度，看著他的背影，清麗的眉眼間浮現淡淡惘然神情，輕聲嘆息說道：「如果早知道事情會這樣發展，當初我就不應該放過你。」

寧缺沒有轉身，抬頭望著窗外的幽幽古樹，看著樹林遠處的雁鳴湖，想著這片湖在凜冬時節的模樣，想著夏侯，想著夏侯與皇后之間不可分割的血緣關係，說道：「如果真有那天，我不會站在皇后那邊。」

李漁眉頭微蹙。

寧缺看著她很認真地說道。

「我說你能不能快一些！你今天沒吃飯啊？」

「在碧水營的時候，你可不是這麼說的。」

寧缺說道。

「不抓你，可以留下來陪著你。我一直在想，當時如果我在篝火堆旁沒有站起來，我們會不會留在一個世界里？」

果然不出他的意料，書院後山的師兄師姐們對這種事情根本沒有興趣，他稍感放鬆之餘，不免又覺得有些沒顏面。

寧缺接過她手中那杯殘冷的桑椹茶，走回書桌畔擱下，雙手扶著桌沿，沉默思考片刻后，說道：「至少還有很多年。」

「我不認為那是短時間內會發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