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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夜

作者:貓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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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凜冬之湖 第二百八十三章 向來不是一人戰

第二卷 凜冬之湖

第二百八十三章 向來不是一人戰

但他確定只要寧缺再動,便會死。
但卻不應該讓一位身心皆如鋼鐵的武道巔峰強者有所感。
任何符師都只能使用自己寫的符,即便像顏瑟大師這等境界的神符師,可以留下數道神符給弟子使用,但數量也絕對不會太多。
夏侯意外于湖畔庭院里有這麼多符,便是風雪都有些承受不住,意外于寧缺在符道上的本事,竟比傳聞中要強大很多,最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寧缺竟然能隔著這麼遠的距離施符。
此時崖上風雪飄舞,桑桑再次喊出了兩個數字。
桑桑很擔心,很憂慮寧缺現在的精神狀態。
……
寧缺鄭重說道:「感謝唐,把夏侯身上最外面的那層龜殼已經敲碎,那麼接下來我要做的事情就相對簡單些。」
葉蘇搖頭說道:「神符師又如何?除非到了顏瑟師叔的層次,單靠輕飄飄的符紙,便想擊敗夏侯這等人物,只能是痴心妄想。」
「我從來都沒有想過,靠符道便能殺死夏侯,師傅當年全盛期大概有這等本事,我可沒有,我自然有我的想法。」
……
鐵箭離弦而去,消失在弓前的湍流空洞中,消失在風雪之中。
……
而夏侯身為境界穩定的武道巔峰強者,心意一動便與湖畔的寒柳融為一體,即便寧缺晉入知命,也無法確定對方的方位。
伸手在空中一握。
弦上那根刻著繁複符線的鐵箭,瞄向雁鳴湖北岸的夜色。
書院後山里諸弟子在世間聲名不顯,然而葉蘇很清楚,那些人必然各有奇才www•hetubook.com•com,此時聽說寧缺的念力雄渾程度,竟然能在書院後山排進前列,不由微微一怔,有些意外,也有些吃驚。
箭上的符線微微明亮,上面殘著的雪片,都沒有被風吹走。
黑中夾著數莖銀的頭髮,披散在他魁梧的身體後方,讓他看上去就像是一尊佛經畫卷上的魔神,然而破爛的衣衫,被腰帶系著殘留在腰間的殘破盔甲,讓這尊魔神看上去是那般的狼狽。
因為這不僅僅是寧缺的戰鬥,而是他們兩個人的戰鬥。
此時與去年在荒原雪崖上射隆慶皇子不同。
寒冷的箭簇,刺破了夏侯貼身的衣衫。
夏侯看不見他,他自然也看不見夏侯。
「六三三三。」
他體表的天地元氣層驟然下陷。
面對夏侯,寧缺沒有絲毫的信心。
黝黑的鐵箭,前一刻消失在山崖前。
狂暴的符紙海洋,對他強大的身軀進行了數千數萬次的侵襲,雖然沒有能夠在他身上留下什麼傷,卻割散了他的髮髻。
弓弦微振嗡鳴,瞬間被風雪掩蓋。
……
寒冷黝黑的箭簇緩慢移動,在夜雪裡尋找著目標。
……
……
夏侯有所感。
「戰鬥只是瞬間,殺死一個人卻可以是一個很漫長的過程,裏面可以有很多場戰鬥,前面無數場戰鬥,我可能都無法戰勝他,但我能讓他流血,那麼哪怕到最後我依然無法戰勝他,但他的血卻有可能流光。」
……
鐵箭在鐵掌中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既然如此,hetubook.com.com他手中的元十三箭準備射向哪裡?
葉蘇微微皺眉說道:「我依然無法理解,他怎麼能寫出這麼多道符來。」
……
世上能夠握住寧缺的元十三箭的人,大概也只有那麼幾個。
大黑傘下的桑桑,緊閉著眼睛,把細細的眉尖蹙成了一朵小黑花,說了兩個數字。
下一刻便突然出現在夏侯的身前。
他依然沒有信心。
他舉起鐵弓,緩緩拉動弓弦。
雁鳴湖畔儘是白雪莽莽,只是夜太黑,沒有星光也沒有燈火,於是本應清亮一片的天地,竟是那般的黯淡,雪似也變成了黑的。
最令葉蘇感到震驚的,卻是寧缺施符的手段——湖畔的符海風暴看似混亂,實際上隱隱里卻自有章法,每道符意之間的配合堪稱完美,若非如此,也不可能造成這般聲勢,形成這等效果。
寒冬雪夜,溫度低至湖冰堅實如鋼鐵。
這些數字是只有寧缺和桑桑才懂的坐標系,在過去的十五年裡,陪伴著他們在岷山裡狩獵,在生死前搏命,已是本能,不會出錯。
其時林中烈火燃燒,當那第三名刺客砍向寧缺時,桑桑躲在大黑傘下,緊閉著眼睛,用盡全身力氣喊出了兩個字。
「書院別的什麼沒有,就是修行方面的材料存了不少,若有缺漏,朝廷也會幫著來準備,至於寫符所需的念力……」
夏侯走出了湖畔的庭院,來到了湖堤上,身前便是數重柳。
夜色籠罩近處的寒柳與遠處的蘆葦,無論是冰實了的湖水還是湖周hetubook.com.com的山丘,都是漆黑一片,即便感知再如何敏銳,肉眼也看不到任何畫面。
寧缺今天話很多,解釋了很多。
然後停止。
符師最講究天賦,無論是他這個知守觀傳人還是劍聖柳白,這一生都難以親近符道,但這不代表他對符道沒有任何了解。
那時節,隆慶皇子正處於破境的關鍵時刻,一身修為境界盡數蓬勃而出,如同燃燒生命一般,在寧缺識海里就像是一朵將要綻放的金色花朵,哪怕隔著十幾里的距離,也清楚得不需要瞄準。
「今夜我和夏侯拼的不是實力,不是念力也不是境界,而是看誰更快流光身上的血。他是魔宗強者,防禦太過可怕,就像只烏龜,我要做的事情,便是不停替這個烏龜放血,然後確保不被他一口咬死。」
他只來得及握住箭的中段。
甚至不再被周遭的天地環境所影響。
然後她緩緩閉上眼睛,睫毛不眨。
寧缺站在山崖上,手裡握著一把鐵弓。
寫符需要消耗符師大量的念力與心血,更需要大量材料,寧缺悟符不過兩年時間,憑什麼能寫出這麼多道符?
桑桑看著他說道:「我們會成功。」
……
在他看來,寧缺寫的符並不如何強大,甚至其中有些符明顯是初入門的手段,在一般人看來徒然引人發笑,然而在不到兩年時間內寧缺便寫出這麼多道符,實在是令他感到震驚。
……
在這一刻,元十三箭似乎突破了距離和時間的束縛。
在整個世界都不相信寧缺的時候,甚至在和圖書寧缺自己都快要失去信心的時候,那麼就只剩下她一個人,能夠給他最後的信心。
哪怕他的神情是那樣的平靜,語氣是那樣的平和,似乎信心滿滿,一切盡在掌握之中,哪怕他準備了整整十五年。
……
桑桑最開始有些詫異,然後明白了原因。
夏侯面無表情伸手把腰間的盔甲碎片撕掉,像扔垃圾一般扔到柳樹下,然後看著雁鳴湖四周的夜色,咳嗽了起來。
兩年多前,春天的岷山深處,北山道口一箭南來。
夏侯堅信,只要寧缺再出手,便必死。
大師兄看著夜色中的那片湖,略帶遺憾說道:「小師弟雖說進步極大,但畢竟入符道時日尚短,未能成為神符師。」
大師兄微笑解釋道:「小師弟是大書法家,畢生所學最擅長處便在筆墨功夫上,對於如何拆字解字寫字,造詣精深。」
寧缺出手便是最強大的元十三箭。
不見繁星,不見人影。
和兩年前幾乎同樣的畫面,同樣的場景,只不過今夜桑桑喊出的數字要複雜很多,數字的複雜程度往往代表著精確程度。
如果他身旁不是桑桑,而是別的聽眾,比如葉紅魚,她肯定早已厭煩到了極點,恨不得一腳把他踹進崖下的冰湖裡。
黝黑的鐵弓上有些積雪,顯得愈發寒冷。
所以他不停說著自己的準備,說著自己必勝的理由,來讓自己相信,自己真的可以越境挑戰成功,戰勝那個似乎無法戰勝的強大敵人。
「二一七七二。」
桑桑把大黑傘擱在了瘦弱的肩頭,伸出右手緊緊和-圖-書攥著寧缺的衣裳,攥得很用力,帶著薄繭的指頭彷彿要陷進他的身體。
符意起於湖畔時,葉蘇站在城頭風雪中,說道:「顏瑟師叔果然識人,誰能想到寧缺入符道不過這些時日,便有了這等手段。」
意外使人警惕,他知道自己犯了錯,但既然知道了錯在何處,便可以糾正,所以他並不在意,依舊沉默看著冬湖的四周。
……
就在這個時候。
夜雲遮星,四野漆黑一片。
寧缺看著再次被夜色吞噬的對岸,說道:「都說不能越境挑戰,滿天下包括書院的師兄們都沒有人相信我能戰勝夏侯,但我堅持來做,是因為他們都算錯了一件事情,我沒有想過戰勝夏侯,我只是要殺死夏侯。」
「血流光了,自然便死了。」
如果不戰勝敵人,如何能夠殺死敵人?
大師兄笑了笑,說道:「葉蘇先生大概有所不知,小師弟念力的雄渾程度,在我書院後山之中,也能排進前列。」
葉蘇感受著那處傳來的平直凜冽符意,眉梢緩緩挑起,沉默看著雁鳴湖方向看了很久,然後眉梢漸展,說道:「半道神符終究不是神符。」
所以她一直在用比寧缺更肯定的語氣,說:我們肯定、一定能勝。
夏侯不知道寧缺這時候在哪裡,只知道他肯定在雁鳴湖岸邊,卻不知道是西岸的木橋、東岸的雪林還是南岸的山崖。
火星四濺,照亮湖畔寒柳。
兩年多后,寒冬的冰湖崖畔,北岸柳下強敵默峙。
便在這時,井字元出現在湖畔宅院的上空。
他鬆開了緊繃的弓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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