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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皮皮說道：「盡心而已。」

觀主說道：「把相對變成絕對，那就是真正的強大。」

他沉默片刻后說道：「既然是盡心，當然要從心意出發。」

今日長安城的雨與雪，證明觀主確實是個傳說。

陳皮皮站起身來，抹去臉上的雨水和污水，然後緩緩舉起雙臂。

余簾只用了一句話，便阻止了他的阻止：「如果書院要毀滅，你至少要給皮皮一次盡心的機會，不然他的後半生該如何度過？」

……

只聽得一陣風雨聲，簫聲，鼓聲，嘈亂而作。

他說道：「兒子總想試一試。」

余簾之所以一直抓著他，是因為她知道，如果自己鬆開手，師兄一定會冒著生命危險，強行進入無距與觀主繼續戰鬥。

他每一步踩破積水，盪破天光，身上的氣息便會愈發強大一分。

觀主說道：「書院值得你盡心，道門不值得？」

觀主用的，也是天下溪神指。

……

噗噗數聲悶響。

觀主入長安。

觀主此時走到了一道側巷旁，巷口有井，井沿上積著的雪，極僥倖地避過了雨水的侵蝕，看上去潔白茸松，很是好看。

觀主緩步前行，說道：「強大隻是一個相對的概念，我比你強，比衛光明https://www.hetubook.com.com強，不代表我就強大，正如你比熊初墨強，也不代表真正的強大。」

余簾直到此時，才鬆開手。

這是他教給陳皮皮的。

觀主臉上的情緒越來越平靜，說道：「我可以不給你這個機會。」

余簾說道：「我當初並不相信你有能力把一個天啟境界的強者強行打回原形，直到現在我才明白，你比傳說中更加強大。」

余簾問道：「比所有人都強，才是真正的強大？」

現在她鬆開了手，是因為師兄得到了片刻休息的時間，更主要是因為觀主已經走到了近處，勝負之間的生死已經來到眼前。

人間修行有五境，越過那道最高的門檻，是無數人夢想卻永遠無法抵達的彼岸，無數年來，修行界確認越過五境的人寥若晨星，其中任何一種境界，都已然是傳說甚至是神話，比如天啟境界。

才是真正強大的天下溪神指。

她與觀主對話時，大師兄一直沒有參与，因為他在不停咳嗽，不停流血，重傷之餘的身體，顯得那般孱弱。

余簾問道：「觀主莫非以為自己已然天下無敵？」

他的四肢關節，都被指意所傷，血洞森然，看和-圖-書上去極為凄慘。

指氣縱橫于微雨之間，有如乳燕投林，頑皮渴望卻難尋蹤跡。

「軻瘋子死了，夫子走了。」

因為他準備用天下溪神指，因為他的敵人是自己的父親。

落雨仍在持續，他向朱雀大道北方走去，神情寧靜。

她說的自然是先前出拳時，看到過的觀主變灰的雙眸。

陳皮皮上一次施出天下溪神指的時候，是在某個新年的某一天，那天桑桑抱著被褥，站在長安府衙的後花園外。

他自西陵狂奔而回，回長安，回書院。

觀主展現出來的層次，已經超出了西陵教典以及諸多修行典籍記載的範疇，超出了修行者最放肆想象的上緣，甚至顯得那般的不真實。

他沒有正面回答自己父親的問題，卻已經做出了回答。

他的手指在微微顫抖。

明明手指疾顫如風中勁草，指意卻靜柔清美如湖中蓮葉。

當他看到自己唯一的骨肉，堅定堅毅地站在自己的對立面時，他說出的第一句話，和那些故事里的普通婦人沒有任何區別。

陳皮皮掀起倒在身前的一根木樑，走到街中央，雙膝跪倒，聲音微顫說道：「父親，但我也是書院的學生。」

他決定不殺死自己的兒子。

……和_圖_書

余簾說道：「既然天下無敵，為何還要修行我大明宗的功法？觀主乃是道門領袖，卻問道于敵，難道不覺得羞恥？」

明明一指向東，天地氣息卻凝如鋒刃，自西方斜斜刺來。

他很滿意，陳皮皮現在所展現出來的境界與能力。

在街間縱橫的指意，瞬間破碎成無數碎片。

長安城高空燃燒的雪，已經快要燃盡。

但傳說中的人，依然還是人。

觀主抬頭望向落著雨水的天空，說道：「我只好天下無敵。」

這是他真正意義上的第二次出手。

那就是脫胎于魔宗饕餮大法的灰眸。

陳皮皮沒有回頭看大師兄和三師姐。

他伸出食指，虛點而出。

也是他最強的一次出手。

……

所以雪街上的雨，在此時漸漸小了。

街畔廢墟處處，天空里的雪在燃燒，雨點在不停落下，所有的這些畫面，都只證明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他的強大。

然而今日在雪街上，觀主揮手捲袖連施無量、寂滅、天啟、無距這四種五境之上的神話境界，而且顯得那般的隨意輕鬆。

在很多人看來，知守觀觀主已經是傳說中的人物。

正是心意讓他破了知守觀中的陣法，讓大師兄可以輕鬆來去，也正是心意讓他和*圖*書從西陵千里馳援而回，然後在街上與自己的父親對峙。

陳皮皮說道：「請父親賜兒子最後這個機會，我別無所求。」

面對書院的至強者和黃楊，他一眼斂滅佛珠上的心血之火，揮袖亂風雪破天魔境，伸手一召便有天啟降下，一劍便破千年城牆。

陳皮皮無法動彈，像臨刑前的男人般箕坐在雨水裡，嚎啕大哭。

這大概便是所謂男人應有的形容。

微寒的雨水在余簾的臉上滑落。

……

他回答這個問題時情緒很平靜，很沉穩，所以顯得特別理所當然，彷彿在說誰家的菜做得最好吃這種事情。

她一直抓著大師兄腰間的棉襖。

陳皮皮自幼便被認為是道門天才，也是晉入知命境最年輕的修行者，但此時街中的三人，境界實力都遠在他之上，觀主的說法並沒有錯。

觀主說道：「不錯，如果天下無敵，自然便是真正的強大。」

陳皮皮倒在了雨水裡，渾身是血。

……

觀主說道：「我怎麼就生了你這麼一個兒子？」

陳皮皮用書院不器意馭天下溪神指。

觀主說道：「很好。」

觀主的目光越過陳皮皮的頭頂，落在街那頭渾身鮮血的大師兄身上，說道：「就為了讓你師兄能多休息片刻，值得嗎ｍ•ｈｅｔuboｏk.ｃｏｍ•ｃoｍ？」

觀主說道：「不錯。」

觀主說道：「世間萬事萬物，皆歸昊天所有，何況如今。你應該明白，明宗祭的依然是昊天，我為何不能用之？」

那是一個年輕男人，戴著一頂草帽。

觀主說道：「盡完心意，便無二心？」

觀主看著跪在雨中的兒子，說道：「你如此孱弱，有何資格選擇立場？」

他哭得非常傷心。

面對破雨而至的指意，觀主的眼中流露出欣慰的神情。

余簾說道：「那什麼才是真正的強大？」

數千里路的雲和月、塵與土，讓他變得瘦了很多。

但他知道大師兄經過七日最艱苦的追逐，以弱敵強，早已疲憊不堪，傷勢頗重，三師姐現在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

大師兄想要阻止這場戰鬥，因為他認為父子相殘是很錯誤的事情。

自天穹落下的那道磅礴力量，注入他的身軀內。

她看著從雨中走來的觀主，說道：「傳聞十八年前，你曾經登陸上岸，親手把衛光明打落凡塵，除了他的光明神座之位。」

陳皮皮說道：「正是此意。」

他無法再被形容為胖乎乎，只能說是魁梧。

就在此時，街畔已經變成廢墟的宅院里，忽然爬出了一個人。

所以他很欣慰，決定對陳皮皮不要過於嚴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