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沈聿在這間客房裡擺了個老式時鐘，鐘擺左左右右地晃動著，時間嘀嗒嘀嗒地走，舒曼的聲音有些啞，問道：「那一年，你為什麼要去參加敘誠的訂婚宴？」
果然，一接通，那邊傳來特別傲嬌的口氣，問道：「法語翻譯請好了嗎？
Jolie的視線突然落在茶几的劇本上，想了想，問助理拿了手機，翻到一個號碼，撥了出去。
付希安驚訝于小姑娘的觀察能力，笑著解釋道：「車子沒油了，走高速，前面有個休息站，是最快能加到油的路程。」
這年頭媒婆是最講究門當戶對的人，給沈家推薦的人選，學歷、家世、長相沒一個會是很差的，三樣硬性條件中，起碼有兩樣會有優勢。沈蓉就從對方的劣勢中挑刺，末了還跟老太太抱怨說：「我哥不是有很多發小嗎？把正品藏著掖著，帶著我整天看次品，有這麼照顧家人的嗎？」
那次付希安主動解釋，那場婚禮只是商業合作，並沒有真的結婚。並保證，以後若是找到了她的嫂子，一定第一時間通知她。
舒曼從沈聿家出來時，天色已暗。深秋是舒城最舒服的季節，晚風習習卻又不會太涼，小區里的路燈很亮，她出了電梯慢悠悠地走著，忽然停了腳步。付希安靠在車門邊，聽到腳步聲，抬頭看到站在前方的人，兩人都沒動，無聲對視著。好一會兒，付希安掐了手裡的煙蒂，走近，舒曼本能地皺了皺眉，吸了吸鼻子。
昨晚他幫她擦過藥酒，按摩過，腳踝倒是沒有腫起來，但還是很痛，舒曼說了聲：「謝謝。」
沈蓉面上無色，心裏正竊喜，只聽他繼續說道：「不如我幫你去相親節目上報個名？這樣全國觀眾都能看到你，效率應該會更高一點。」
付希安看著她哭，心都揪著，等她哭的聲音小了，順了氣，才捧住她的臉，認真說道：「曼曼，我沒有結婚。」
沈聿專心開著車，紅燈的時候停下來，側過頭看她，點點頭才道：「你說得很有道理。」
付希安還想叮囑她幾句，那邊倒是乾淨利落地直接掛了電話。Jolie幾乎從不關注她哥的感情狀況，應該說，就算關注了，也不知道從哪裡去套消息，凌玿的嘴巴緊得很。三年前，唯一一次，那會兒她剛入娛樂圈，Amy每天給她排了滿滿的課程，她無意間才從網路上看到關於付希安婚禮的報道，甚至都沒看全，她就打電話去控訴。
所以她從沒去探究過付希安的感情世界，一直覺得，如果他談了戀愛，一定會第一時間將人領到她面前，讓她喊人的。
心裏頗有些後悔嘴快，她咬著唇，沒說話。
舒曼氣呼呼地道：「我怕你喝醉明天開不了車。」
舒曼心裏琢磨了一會兒，不情不願地跟著他走，說是一間，其實是獨立的一棟小木屋。而剩的這棟，恰好是豪華蜜月房。
可若是現在阻止他喝，好像又顯得特別關心他一樣，她搜腸刮肚想了一圈理由，終於找到借口，說道：「你別喝了，明天還要開車呢。」
付希安站在她身前，捕捉她的小動作，輕聲問道：「不喜歡煙味？」
「您想吃什麼，要不我讓餐廳那邊直接送過來？」
舒曼心中一涼，雖然她確實不願意來住酒店，但是心裏當然更不想真的在車上睡一晚，想了想說道：「那……總有像我們這樣路過的人是吧？」
她記得昨晚來這兒只是上了高架橋，如果回去，原路返回要上的也是高架橋，可這會兒他卻拐上了高速公路。
為了配合裝修的風格，這裏的家居，不是藤蔓就是木製的，為了讓木屋看著更有設計感，這張沙發還是設計師畫了草圖特意找人定做的，它的造型和硬度，看一眼就知道，睡了它，第二天一定全身都散架。
舒曼猛地睜開眼，整個人瞬間清醒了，猛地將人推開。低頭，這才發現，她身上浴袍的帶子，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被解開了，她慌忙拉好袍子。付希安的手機就放在飯桌上，他這會兒臉色鐵青地伸手去拿，看看到底是誰這麼不識趣。舒曼正要從他身上下去，側過頭，恰好看到他手機屏幕上的名字，整個人瞬間僵住了。
兩人簡單吃完早餐后，就出發了。從前台的大堂，到停車場有一段路要走，付希安這次乾脆也不問了，直接將人打橫抱了起來徑直往外走。昨晚演前台的那位張經理，親自將他們送到門口，臉上堆滿親切的笑容，舒曼只是驚呼了下，到底顧及著有人在，沒有鬧著要下來。
付希安沒理她，接著倒了一杯，繼續喝。舒曼急了，可別真的醉了，這屋裡可只有一張床，她伸手就將另一瓶酒拿走，起身想要把它藏起來，付希安眼疾手快地將人一拽一撈，舒曼抱著酒，整個
hｔtps://wwｗ•ｈｅtuｂooｋ•cｏm•cｏｍ人就跌在了他懷裡。
舒曼不信他，特意湊過去看，發現儀錶盤上確實亮了黃燈，才「噢」了一聲，坐回去。
「婚禮最後終止了，也沒有領過結婚證。」
付希安剛才下了高架橋以後，就給凌玿發了條簡訊，等他們到度假村的時候，前台的小妹早就被換走了，這兒的負責人張經理親自上陣。
上次劇本會時，Jolie只覺得舒曼有些面熟，直到昨天才想起來，上次在餐廳里偶遇過。
舒曼撥開他的手，吼道：「付希安，我說過，我不是你婚姻之外的調劑品。」
付希安倒是答得誠實：「不會。」
付希安開著車，餘光里的人很安靜，以前身邊的她若說像一隻慵懶而鬆散的小貓，那麼現在，她這麼安靜完全是時刻保持警醒狀態的小刺蝟。
工作人員一走，兩人坐下吃飯。這麼一折騰，早就過了飯點，兩人都餓了，菜的味道也極好，何況付希安點的都是她愛吃的菜，但是桌上的氣氛依舊沉悶。付希安拿過一瓶蜜酒，開了瓶，倒了一杯，遞給舒曼，問道：「嘗嘗？」
說完轉身就往外走，舒曼心中一動，看著他的背影忽然問道：「你到底丟了什麼東西？」
「現在，我要把它找回來。」
舒曼聽到聲音，轉過頭，就怕他要強迫著幫她吹，辯解道：「電吹風吹多了發質會不好，天又不冷，過一會兒就會幹了。」
他想到屋裡站著不肯動的小姑娘，要是他不走，說不定她就真的不肯去洗澡了，示意道：「我一起過去看看吧。」
到了車上，舒曼扭著頭完全不想搭理他。心裏有情緒，沒怎麼注意路面，所以車子開動了十五分鐘左右，舒曼才覺出不對勁。
舒曼點頭：「嗯。」
這天正好是周末，沈聿按慣例安排了場見面會，這會兒是坐在沙發上看報紙等著沈蓉打扮完后一起出門的。接完電話后，沈蓉帶著氣憤的情緒摔門躲進了房間，然後給舒曼打了個邀請電話。
她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可語氣里，皆是慎重與疏離：「你沒有結婚，我回來，不代表我們就要重新開始。」
「你帶我偷偷吃不就行了？」
舒曼這會兒倒是真的不確定他有沒有醉了，因為喝醉的人通常都說自己沒醉，何況付希安溫柔時有，但很少這麼笑，笑得這麼動人心弦，那一雙眼，深邃如墨，似要將她吸進去一般。
昨天付希安特意問她想吃什麼，說想到了就帶她去吃，於是Jolie很認真地想了一天一夜。當然，最主要的是，她很閑。
所以她昨天特意讓助理去買了幾本具有中國特色的美食雜誌，翻了一晚上，中文介紹她看不懂，但雜誌里的每一張圖片都拍得特別好看。她挑挑選選，就想好了要吃什麼。知道自己中文不好，還特意讓助理標好了發音，她窩在沙發里，一手拿著開了揚聲器的手機，一手拿著雜誌，照著念。好半天，她哥都沒反應，Jolie蹙了蹙好看的眉：「Hello？」
她哭得肩膀一顫一顫的，付希安蹲在她身前，伸手去拍她的背，她的聲音裡帶著哭腔：「付希安，你放過我。」
付希安冷冷地回了一句：「她沒空。」
「不早了，你先去洗澡。」
舒曼盯著白色牆壁，良久后才答：「我不知道。」
「早餐吃什麼？面還是粥，或者有沒有特別想吃的？」
正是晚飯時間，小區里很安靜，兩人面對面站著。三年未見，小姑娘頭髮長了，嘴利了，可個子依然只到他胸前，正好是一把可以攬進懷裡的高度。「我們回去？」
這個點恰好過了高峰期，路面很空，付希安開得專心，車速很快，說道：「我丟了樣東西，要去找回來。」
沈母沉默了一下，說道：「也是。你哥的發小大部分都認識你，跟你相親應該是不大願意的，還是乖一點去次品中挑些好的吧……」
舒曼這會兒，真的覺得情願回去睡車裡，椅子放倒，熬一熬，一樣能過一晚。
整個人，瞬間遍體生寒。付希安自然感覺到她的變化，將手機往桌上一扔，就要去抓她，她跑得快，連拖鞋都沒有穿，赤著腳就往樓梯的方向跑。付希安腿長，追上了，拉住她的手，又被她用力甩掉。到了樓梯上，付希安從身後抱住她，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力道，她猛地轉過身，將人一推，付希安站不穩，往後退了幾步，幸好拉住了扶手才沒有摔下去。
她當時坐在電腦前看著這些舊聞，甚至覺得自己很可笑。而現在，那個人蹲在她身前，親口在說，他沒有結婚，可她心裏是一個字都不願再去相信了。「等你哭完了，聽我解釋好不好？」
付希安怎麼會看不出她的想法，ｈtｔps://m•ｈeｔｕｂｏok.ｃom•ｃom她剛想走，就被他一把拉住了：「去哪兒？」
付希安一愣，隨即明白她指責的是三年前兩人去斐濟，也是這樣，他直接將人裹著毯子抱上車，到了機場才告訴她，他們要去度假。
紅燈。付希安瞥了眼前方的路牌，忽然心裏一動，腳下松剎車的時候，手裡的方向盤就偏了方向，直接上了前方的高架橋。
Jolie就認真地按著音標，語速放慢再念了一次。付希安這回終於聽明白了，真是哭笑不得，她想吃的是，燴羊雜碎、蘭州釀皮、蜜三刀和羊肉串……也不知道是從哪裡整出來的心愿菜單。付希安不想再跟她扯中文，換了英語和她說話：「這些東西都是辣的，會上火，會長痘，Amy允許你吃？」
付希安剛掛完電話，沒一會兒，手機鈴聲又響了起來，這次是舒曼的。她的手機就扔在副駕駛的位置上，付希安看了眼屏幕上顯示的名字，皺了皺眉，想了想，就幫她接了起來。
他去洗手間拿了塊毛巾，用熱水泡一泡，擰乾，回來將那張小花貓臉擦乾淨。
進了演藝圈以後，她更是被控制飲食，亂七八糟上火致痘的東西，Amy從來不許她碰的。
舒曼愣怔的時刻，付希安已經拿走了她手裡的酒，順勢將她的身體扳過來坐，兩個人都剛洗過澡，身上混著一樣的沐浴露的味道，香香的。
舒曼心中生疑，可還是忍住沒問丟了什麼。身旁的人卻側過頭，以商量的口吻說道：「一會兒就到，陪我去好嗎？」
舒曼掙扎著要起身，付希安手環著她的腰，不許她動，笑著說：「這個蜜酒是真的好喝，你嘗嘗？」
也不知他用了什麼方法，成功將沈母「策反」，相親大作戰的目標瞬間移向了沈蓉，而沈聿作為陪審團要全程作陪。
「沒有。」
付希安想抱她下樓，她堅持自己走，一個人慢慢挪了十分鐘，才走到餐桌。
第二日早上，舒曼醒來的時候，床上只有她一個人，坐起來，身上的浴袍還是完整的，才吁了一口氣。
付希安心知小姑娘心裏還有氣呢，也不湊上去，進房間也去洗了個澡。等他出來的時候，兩個工作人員正將他訂的飯菜擺上桌子。
付希安沒有理她，可手上的力道卻是突然加重，舒曼疼得齜牙咧嘴，付希安冷著聲音道：「還亂動嗎？」
兩人對視著，誰也沒有再說話。
度假村很大，小木屋與小木屋之間隔得遠，並且風格迥異，這裏的主要交通工具就是四輪的電瓶車，付希安走出門，外面正好停了一輛。付希安坐上去，開車的司機回過頭來，是剛才前台的那位中年男人，他恭敬地道：「付總。」
舒曼覺得自己若是信他，就是真蠢，脫口而出控訴道：「你怎麼每次都這樣！」
舒曼看著他：「付希安。」
舒曼把座椅靠背往後放了放，撇過頭，調了下姿勢，懶得再理他。付希安說的一會兒，大約是四十分鐘。車子像是拐進了一座山林，路兩旁是茂密的樹林，路燈有些昏暗，車子左拐右拐好一會兒才停了下來。付希安下車，舒曼亦下車跟著走，石子鋪就的小路，兩旁繞滿了彩燈，十分漂亮。再往前走了幾步，舒曼腳一頓，站定了。付希安回身，臉上嚴肅著，解釋說：「車子沒油了，這附近沒有加油站，我們必須在這兒先住一晚。」
好一會兒，付希安才走過來，拿著房卡說道：「只剩最後一間了。」
願望被駁回，又不敢忤逆，Jolie掛了電話，鐵扇一揮，將桌上和手裡的雜誌全扔了。以前她每次在付希安這兒碰了壁，都會找凌玿發泄一下，但她昨天被警告過了，對凌玿還是要好點的。
那張床，她剛才看了一眼，印象深刻。有四根柱子，還掛著白色的床幔，紅色的心形玫瑰花瓣點綴其中，十足的蜜月大床房。舒曼禁止自己胡思亂想，但聽到他說床那麼大……也不知道為什麼，她的臉不由自主地紅了。付希安將她臉上的神情看在眼裡，不動聲色地抬手看了下時間，催她：
「以後不抽。」
付希安站在床邊，看著靠在床頭明顯已經熟睡的人，忽然失笑，剛才還跟個小刺蝟一樣，一定要睡沙發，這會兒卻是那麼安心地睡著了。
舒曼靠在床頭，乾脆就閉目養神，心裏還是暗暗舒了一口氣，幸好已經洗了澡，否則這個樣子……
舒曼上網搜過度假村的資料，可是網頁不會告訴她，這家度假村最大的股東，就是付氏。
「嗯？」
「我丟了你的心。
付希安下樓，打了電話叫人將飯桌上的碗筷收走，熄了燈，再回到房間，側躺在她身邊，撐著頭凝視身旁呼吸均勻的人。
自從那天在酒吧把沈蓉領回去以後，沈聿直https://www.hetubook.com.com接將她拎回自己公寓里住，要求她每日晨昏定省。
兩個人的呼吸亂了，他的追逐，她的回應，那麼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覺，他的吻每落到一處，便有一種酥麻的感覺傳遍她的全身。
「我今天倒是有空的，你來吧。」
沈聿倒也沒說什麼，拿了件外套就出了門，將空間讓給兩位女士。兩人在房間里聊了很久，都是些瑣碎的絮絮叨叨的話，沒有過分親昵，卻也沒有半分疏離，就像從未相隔三年光陰。「曼曼。」
先是蜻蜓點水，輕軟地碰撞，舒曼被這麼一碰，整個人似乎驚醒過來，身體下意識往後退，原先就扶在她背上的那隻手，猛地往前一推，勒緊了她的腰，嘴上的動作便改成了輕吮。
接近午夜，萬籟俱寂。他的聲音很輕，更像是在自言自語。「你不是問我，到底丟了什麼東西嗎？
付希安看著她板著的小臉，唇角不易察覺地微微上揚了一下，說：「好。」
舒曼臉上是視死如歸的表情，付希安繼續說道：「床那麼大，一人睡一邊就行了。」
兩人在石子小路上鬧的動靜，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再加上凌秘書的提點，大概就知道了自己今天需要演什麼樣的角色，心裏想著，升職加薪的機會終於來了。所以幾乎等舒曼一踏進大堂里，他瞬間渾身都是戲。
舒曼生氣：「我不要，你放開我。」
沈蓉唇角彎彎：「因為……喜歡他，所以想要祝福他。」
付希安給舒曼打電話的時候，沈聿正好在給她開門，舒曼從包里拿出手機，看了眼屏幕，想也沒想，直接按了掛斷鍵。
他呼出的氣息縈繞在她耳際，她的雙手無力地搭在他肩上，而他的聲音，似呢喃般在她耳邊輕響著：「曼曼，我好想你……」
舒曼不挑食：「有什麼吃什麼吧。」
沉默。良久后。
能當上高管的都是人精，其他員工認不出付希安，但這位張經理是面過聖的，自兩人一下車，就知道人來了。
舒曼看了他一眼，心裏想的是，他製造的麻煩他解決，很利落地轉身就往大堂那邊的沙發走去，所以完全沒注意到，身後的兩個男人短暫的眼神交流。
舒曼坐到沙發上，就拿出手機搜索這家度假村的資料，查到官網，確實是完全預約制，再一看價格表，高得離譜，舒曼差點就想起身拉著付希安走人。
舒曼瞥了一眼，拒絕道：「我胃不好，你自己喝吧。」
說著轉身就要走，卻被身後的人一把拉了回來。付希安的手攬在她腰際，她的身體貼著他，被迫昂著頭，對上那對深邃的雙眸，那眼神里都是坦蕩，半點撒謊的痕迹都沒有。懷裡的人，臉上是憤怒的表情，美目瞪著，面容瓷白，微噘的紅唇近在眼前，付希安忍著啜一口的想法，說話的聲音愈發充滿柔情，道：「對不起，是我預估錯誤了，車子是真沒油了，能找到這兒都是幸運。」
付希安身形一頓，側過臉，很認真地回她：「一樣很重要的東西。」
這一次，他也是將人騙來的。原來她心裏都還記著呢，不管好的壞的，只要她心底還有他的存在就好。付希安的心瞬間軟了，壓低著聲音哄道：「以後不會了，以後有任何事都先跟你商量好不好？」
舒曼推完人轉身就要跑，腳下卻踩空了，整個人狗吃屎一樣摔在了樓梯上。
眉型太差，有雙下巴，臉上有痣，髮際線太靠後了，處女座，他說他的工資以後不給我買私人飛機……
「是我。」
她本來想說「我還是睡車裡好了」，可轉念一想，這屋子這麼貴，錢都付了，溜到嘴邊的話，就改成了「我可以睡沙發」。
「……」
沈蓉就拿出包里隨身帶的小本子，按著上面的記錄開始和老太太細數，那些從周一到周五見過的男人的缺點。
Jolie問：「你誰？」
她才不要喝呢，當她傻嗎？她又沒有酒量，等會兒喝醉了怎麼辦？現在兩個人都沒有換洗的衣服，都是穿著浴袍在這兒吃飯呢，身上除了浴袍，裏面可是什麼都沒有……
付希安將人攬在懷裡，心裏很享受，但面上還是苦笑了下，將無辜演得徹底，說道：「不過能不能住還是個問題，這種度假村一般都是預約制的，還得先去問問。最壞的打算是，我們得在車裡睡一晚了。」
「不要喝為什麼還要拿走我的酒？」
舒曼被突如其來的一推，身體不受控制地往前撲，心裏「啊」的一聲，聲音沒有發出來，倒是嘴巴微張，他的舌頭便趁勢纏了過去。
她養著神，也不知自己什麼時候睡著的。付希安替她按摩了大約二十分鐘，確保明天腳踝處不會腫起來，去洗手間將手洗乾淨回來，才發現人已睡著了。
舒曼雖然不認得路，還是知道https://www.hetubook.com.com回公寓是絕對不用上高架橋的，身旁的人，也不是會迷路的人，終於忍不住說了今晚的第一句話：「這是去哪裡？」
她已完全被蠱惑，埋藏在心底的情早已被催動，他的手正要往下移，電話鈴聲突然響了。
等他說完，只見他喝了一杯又一杯。舒曼自顧著吃飯，等她再看一眼那隻酒瓶時，發現已經快見底了，她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她可以控制自己不喝，要是他喝醉了怎麼辦？她印象里沒怎麼見過他喝酒，也就她把付封請來的那次，付希安趕回來時明顯整個眼圈都是紅的，身上一股濃重的酒味，但其實她還是不知道他的酒量到底是好還是壞。
淚水太多，都睜不開眼，付希安幫她抹掉眼角的淚：「我、沒有、和陸嘉琦結婚。」
舒曼下意識地皺眉，臉繃著，只聽到他繼續說：「但總比兩人擠在車裡過一晚好，對吧？」
付希安回來的時候，就看到她頭髮濕漉漉地坐在那裡，問道：「頭髮怎麼又不吹乾？」
舒曼一聽這話，腦袋裡的警報瞬間被拉響了，下意識地拒絕：「我不要。」
付希安對Jolie一向是該縱容時，絕不讓任何人欺負她，該嚴厲時，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小陽台上有洗衣機，帶有烘乾的功能，舒曼洗完澡，順便將身上換下來的衣服扔進去洗了。
幾乎是一蹦一跳著去的洗手間，換上衣服洗漱，剛打開門，就看到付希安站在浴室門口，右手舉著，似乎正要敲門。
付希安將人抱起來，放平，再微微抬著她的頭，幫她把枕頭墊好，湊得近，才看清她臉上全是淚痕。
沈母大約隔三天盯一下找女婿的進度，沈聿就將電話開免提，讓她女兒親自來回答。
「不好。」
沈蓉抱著膝蓋，沉默良久后，才問道：「你……有沒有後悔過？」
「曼曼，疼不疼？」
錢他出了，那她委屈點，睡沙發好了。付希安瞅了一眼客廳里的那張造型特別奇葩的沙發，拒絕道：「不行。那個沙發，無論你睡，還是我睡，我都心疼。」
如果說剛才電話鈴聲是讓她清醒，那麼此刻，屏幕上的名字，無疑是冬夜裡的一盆冷水，將她從頭淋到腳。
從她小時候第一次偷偷回國大鬧付宅以後，十幾年來她回中國的次數大約有二十多趟，可每次回來她的目的只是鬧一鬧，鬧完心滿意足了就被付希安派人遣送回去，吃中餐嘗美食從來不在她心裏的行程單上面。
付希安去洗手，將她的腳放在自己腿上，開始幫她擦藥酒，也不知道他從哪裡學來的手法，還順便幫她在腳踝上按摩，舒曼總覺得這個樣子看起來太曖昧，清了清嗓子道：「那個……我可以自己擦的。」
連續一周，沈聿每天親自去接沈蓉下班，然後奔往某家飯店或者咖啡館的包間里喝茶聊天。
付希安點點頭，說道：「去前面餐廳。」
又不是旅遊旺季，再好的度假村也不可能客房每天都住滿，這種預約制不過就是講究個格調而已。舒曼還想再說什麼，付希安走了過來，攬了下她的肩，道：「去那邊坐會兒，我來說。」
自從宿醉后，沈蓉被管教，而舒曼進入工作季，兩人真是許久未見，算起來從她回國到現在，只短暫見了三回。
她趴在膝蓋上，終於忍不住大哭了出來。她的心，狠狠愛過，也死過。她不想再死一次，因為那樣的感覺實在太難受太難受了。
付希安抱著她，懷中的人剛才半乾的頭髮這會兒已經全乾了，烏黑潤澤的髮絲散開著，屋裡的燈設計師選的都是最柔和的昏黃色，映照下來，襯得她的臉愈發白皙動人。
到了休息站，付希安去加油，舒曼想下車去洗手間。到底是人多的地方，付希安也沒堅持要抱她去廁所，只關照她走得慢一些。
懷裡的人，果然乖乖不動了。
說著他臉上就露出了疲態，又說，「我出去看看這兒有什麼吃的東西可以送過來。」
付希安是真愣住了，又問了一次：「你想吃什麼？」
他是聽到動靜才上來的，猜到她醒了，目光落到她腳上，問道：「還疼嗎？」
說完付希安想去牽她，可手還沒碰到，舒曼下意識地往後一縮，動作不大，卻叫付希安看清了她的心。舒曼抿了抿嘴，怕尷尬的氣氛蔓延，乾脆繞過他，走到他車邊。付希安看著她走過去的背影，突然失笑，倒是有點懷念她喝醉酒的樣子了，雖然意識模糊，但至少會往他懷裡拱。回公寓的路上，兩人一路無話。
舒曼從他懷裡掙扎出來，一臉嚴肅地走向大廳前台，說道：「兩間房。」
舒曼還是不想動，說服不了自己。「今天開車特別累，明天一早還要出發。」
掛了電話，沈蓉將手機往沈聿坐的沙發那兒一扔，氣憤道：「我告訴你啊和-圖-書，你們傷我自尊了。我今天哪兒也不去。」
他喝了一整瓶的蜜酒，那醇厚的、甘甜的味道，瞬間在她的味蕾上炸開，她的理智，只清醒了那麼一瞬。
「不行。」
Jolie拿著手機蒙了一下，怎麼是男人的聲音？打錯了？拿開手機看了下名字，沒錯啊，難道是助理存錯號碼了？最關鍵的是，這個男人的聲音很像她哥啊！
一抬頭，卻發現中年男人走出了前台，和付希安面對面站著，說話的聲音有些低，舒曼聽不太清，但看得出來兩人似乎在爭執。
付希安的脾氣，她最了解不過，溫柔時，能將你的心哄成一攤水，發怒時，可千萬別去頂嘴。
何況對這種蜜酒的度數，她又沒什麼概念。只知道有些自釀的酒，當時喝下去沒什麼，後勁可是十足。
有次沈蓉提出合理性建議：「哥，我覺得這樣太浪費時間了，你看你每天這樣提前下班來接我，還要陪我一起去尋找未來的妹夫，這不是耽誤你救死扶傷嗎？不如這樣吧，你讓媒婆們提供照片讓我拿回家先看看，篩選一下咱們再見，那樣多提高效率啊。」
舒曼起身，才發現腳扭到了，鑽心地疼。付希安想抱她走，她搖頭拒絕，站起來，扶著扶手想自己走回房間，就算跳著走也行。腳是真疼，舒曼吸了口氣咬著牙，單腳跳了幾級樓梯，付希安蹙著眉看不下去，直接將人打橫抱了起來，走向房間。懷裡的人掙扎，付希安冷著臉，斥道：「別動。下周你的電影就要開機了，你想瘸著去工作？」
舒曼譏笑道：「我說不好，你會送我回去嗎？」
大約二十分鐘后，付希安才回來。舒曼已經洗好澡了，沒有換洗的衣服，只好穿著浴袍，坐在客廳里看綜藝節目。
單看屋裡家居的陳設就知，這裏每一樣東西都是經過精選后才擺放上來的，整個風格古樸而典雅，舒曼站在客廳里有些頭疼。第一是價格，她剛才刷官網的時候，價格表第一項標出來的就是它，一晚的房費貴得令她咂舌。第二是，兩層的小木屋裡，竟然除了房間里那張床單上鋪著心形紅色玫瑰花瓣的大床之外，沒有其他可以睡的地方了。
前台站著的是位三十多歲的中年男子，戴著副黑框眼鏡，滿臉堆著迎客的標準笑容問道：「您好，小姐，請問您有預約嗎？」
說著轉回頭去繼續看電視，不理他。
他將人放到床上，出去打了個電話，再回來時，手裡已經多了一瓶藥酒。
沈母也是一愣，提高了音量，問道：「沈聿你在嗎？」
剛才他確實是裝醉，這點酒，怎麼可能是他的量？而這會兒卻是真的醉了，目光落在她的雙唇上，那兒紅潤飽滿，只是猶豫了那麼一瞬，低頭，吻便落了上去。
她看清了車子走的方向，心裏生出不好的預感，緊張地問道：「你又要去哪裡？」
同樣一句話，沈蓉也說過。她當時只是震驚，震驚之餘是懷疑，後來她去搜那年的新聞，確實有婚禮終止的報道，可之後，付氏與陸氏合作得風生水起，外界依舊將陸嘉琦當成是付太太，而他也從未在公開場合否認過。
舒曼跪在階梯上，也不知是因為摔疼了，還是心臟疼，付希安將她扶正坐在樓梯上時，她臉上早已布滿淚水。付希安看到她膝蓋上蹭破了層皮，紅紅的血絲滲了出來，心疼地道：
小圓桌上擺滿了精緻的菜肴，最後還在桌上放了兩瓶酒，其中一位介紹道：「這是我們度假村特釀的蜜酒，兩位嘗嘗。」
「要吃這些。」
他的聲音原本就好聽，故意壓低時會顯得更有磁性，舒曼不是沒有被這聲音蠱惑過，但她剛才說完也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和這話里代表的意思。
只是她總覺得，自己以前好像在哪裡見過這個名字。
加完油她還沒回來，他就去便利店買了兩瓶水和一些吃的。剛回車上，手機突然響了，是Jolie打來的，付希安接起來，就聽到一連串發音很奇怪的話。「快羊砸碎拉州娘皮米三道還有羊肉串兒……
前台男人一臉為難：「十分抱歉。」
「那非常不好意思，我們度假村實行完全預約制，所有客房都是需要提前預訂的……」
付希安聞言，臉上的笑愈發勾人：「曼曼，我酒量很好。」
沈蓉倒在床上挺屍，聽到門外有動靜，立刻爬起來探出頭，看到舒曼后衝出去二話沒說就將人往房間里拽，沈聿這個悶葫蘆，折磨她的點子可是層出不窮，今天她說什麼都要作一回。
付希安大喊一聲：「曼曼？」
她起床去小陽台上收衣服，剛下地，腳踝處傳來一陣痛，這才想起昨晚扭到了腳。
沈聿正在看報紙，「嗯」了一下，眼皮都沒抬一下說道：「都是從小認識的，我怕耽誤了人家還賠上了兩家的關係，不太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