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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搖頭或者點頭，把你的想法說出來。」

「你又欠打了？」

施茵最後說：「能考到我們班的都是聰明人，我相信你是會算賬的。」說完便走了。

劉杉臉色複雜地看著恨不得把臉埋在盆里的毛茂齊，小聲說：「真土啊，他怎麼能這麼土呢……跟鬼子進村似的。」

「是嗎。」

劉杉做了個誇張的鬼臉。

劉杉摸著下巴琢磨。

「吃了多少錢了你不知道？」

「老師, 我兒子就交給你了！」

「當然了，我說這些你可能覺得我多管閑事。我自己也這麼覺得，但我畢竟……」她頓了頓，視線也移開了些。「我畢竟曾經……你懂的對吧？」她再次看他，段宇成小心點頭。施茵抱起手臂，接著說：「但你沒有那個意思，我也懂的。」

施茵臉色有點凝重，說：「你現在圖書館也不怎麼去了，這幾次的考試成績也掉下來了。老師提醒你那麼多次，你自己都沒察覺嗎？」

劉杉說：「要不再點一盆吧。」

「嗯，你們訓練結束了？」

羅娜說：「我這邊可能有點事，你跟他們去吧。」她拍拍毛茂齊肩膀，又道：「跟哥哥們好好相處。還有你們倆，多給他講講隊里的事，下周就開始一起訓練了。」說完她指向段宇成，最後囑咐道：「你有什麼不懂的就問他，他會幫你的。來，叫聲師哥。」

他太久沒有參加集體活動了。

他想不出詞彙，也無力發聲。

「你總跟劉杉之流混在一起，不傻就怪了。」

段宇成依舊沉默，他好像忽然間被奪走了語言的能力。

段宇成撓撓臉，「有嗎？」

可能是為了顧及羅娜的面子，他的聲音也放得很低，但羅娜還是略感慚愧。

段宇成心裏嘆氣，竟然連班裡的同學都看出來了。

「你性格很內向啊。」

羅娜覺得她的首要任務是糾正毛茂齊跟人溝通的習慣。

「別這麼說…www.hetubook.com.com…」

劉杉震怒：「什麼？！」

「那也得餵飽啊，不然讓這臭小子小瞧了怎麼辦？進隊第一天教練請客，都不給吃飽飯，說出去羅教多丟人。」

「吃飯，順便聊接下來要參加的實習活動。」

毛茂齊悄悄看了眼羅娜，小聲說：「沒有……」頓了頓，又用更小的聲音說。「我沒去過那麼遠……」

施茵說：「寒暑假期肯定要利用上啊，不刷託福雅思就去實習唄。」

羅娜有些擔心毛茂齊性格會不合群，影響他的生活訓練，一路上都在思考怎麼讓他融入集體。

過了好久，手機震了一下。劉杉讓他快點回去，說是毛茂齊的隊服領小了一號。

她沒理會, 又跟羅娜說：「老師, 他表現不好你儘管打他！」

羅娜說：「沒有公款，我請客吧，你們把江天也叫著，就在——」她剛想選個飯店，忽然感覺手裡一輕，被罩被拿走了。

羅娜哭笑不得。

女人的臉龐滄桑衰老，雙掌卻力大無窮。羅娜後知後覺反應過來, 剛剛的聊天一直單方向，大概是因為她聽不懂那些複雜冗長的章程。但她總歸知道，她的兒子要跟這個城裡來的女人走了。

有幾個人在催，賈士立先走了。段宇成回神，看到施茵留了下來，她對同伴說：「你們先去，我等會就來。」

他自己還不知道。

「不用你對不起。」施茵聳聳肩，「I don't care。」

「訓練哪有不累的。」

在自己這正反面都分不清的被套到了段宇成手裡，三下五除二便弄完了。

「不順利嗎？你這學期從開學到現在，狀態一直不好。」

說是破格, 是因為他既沒有一級運動員證書，也沒什麼像樣的比賽經歷。但王啟臨見過他的跳躍后, 大手一揮便欽定了。

劉杉苦著臉低頭。

「羅教！」門沒關，劉ｗwｗ.heｔuboｏｋ•com•ｃoｍ杉直衝進來。「你回來了啊。」

她緊緊握住羅娜的手。

羅娜整理的時候，毛茂齊就直愣愣地站在一邊。

毛茂齊搖頭。

這時，對氣氛毫無感知的劉杉救了場，「羅教，我想吃小龍蝦，好久沒吃了。」

「好像聽過……」

羅娜笑道：「到底聽沒聽過？」

女人似乎就是在等這句承諾，用力點頭。旁邊站著的毛茂齊偷偷看了羅娜一眼。

施茵說：「你總說沒事。」

毛茂齊被王啟臨破格特招。

段宇成從進門后就沒吭過聲，目光一直落在羅娜整理床鋪的動作上。聽見劉杉的問話，他轉眼，笑著看向毛茂齊，說：「你讓教練給你收拾東西啊？」

接下來又是一陣沉默，車流穿梭不息，滴滴的喇叭聲好像在催促他快點結束這段對話。

羅娜寬慰他道：「等熟了就好了，你文化課怎麼樣？」

施茵身上有種大部分A大學生都有的學霸的氣質，自信理性，雷厲風行。

羅娜瞪他一眼，「閉嘴！」她轉向毛茂齊，溫聲道：「你晚上跟他們去試試吧，還是挺好吃的，只要你能吃辣就行。」

毛茂齊被吼得一梗，又改成點頭。

段宇成的班級經常聚會，五天一小聚十天一大聚，有時候還會叫上經管別的專業的同學一起聯誼。段宇成掃了一眼這次出來的十幾個人，好多他都不認識。

羅娜摸摸鼻子以掩尷尬。

對她來說，「家務」兩字有些陌生，她是個野生動物。

「我來吧。」他瞥她一眼，透露著不經意的鄙視。「你會套么你。」

剛去肯定不適應，得找個靠得住的隊員照顧他才行……

兩邊相互一抵消，段宇成奇迹般地歸於平靜。

旁邊的江天冷笑一聲，道：「那有什麼，有多少錢吃多少錢，打腫臉充胖子才是笑話。」

毛茂齊乖乖道：「師哥。」

他的沉默讓施茵的心情變得更加迫切和*圖*書，她直視他道：「你進A大是來學金融的，結果現在好像跟那些體育生沒區別了，你的大學生活就打算這麼過了？」

施茵哼了一聲，又道：「你最近訓練是不是太累了？」

毛茂齊問：「你不一起去嗎？」

除了工作以外，羅娜的生活非常隨性，甚至可以說是邋裡邋遢。因為隨便噎口饅頭就能飽，所以她不做飯。因為窩在大街上就能睡覺，所以她也很少打理房間。

結賬的時候他偷偷拿自己的卡刷了一半錢。

隊員們一定都將她剛剛的翻來覆去的窘態看在眼裡了。

站在床邊的段宇成瞥他一眼。

除了一人以外，她心裏默默補充。

毛茂齊被問得不知所措。

他搖頭道：「沒事。」

段宇成看著離去的大部隊，問道：「你們這是要去哪啊？」

段宇成驚訝道：「才大一你們就要實習了？」

施茵打量段宇成，半晌笑道：「你最近都跟班裡脫節了，越來越傻了。」

這個問題讓毛茂齊紅了臉。

劉杉回答著羅娜，目光停在毛茂齊身上，好奇打量。

「公款嗎？」

段宇成無言，思索半晌，叫服務員又加了一盆。

段宇成苦笑。

「哦哦，我是說我們會好好照顧他的，對吧，蠢貨？」

「你——」

毛茂齊的家在山區一個小村子里, 靠務農為生，經濟情況跟李代榮形容的差不多。毛茂齊的媽媽接待了羅娜, 兩人坐在瓦房門口, 羅娜給她說明學校的一些情況。全程都是她在說話, 說到嗓子冒煙也等不來一句回應。這對母子的氣質很像，大白天都像沒睡醒一樣。

毛茂齊想了想，說：「不知道，我沒吃過。」

剛才她想的那家飯店是哪來著？

毛茂齊搖頭。

劉杉一拍手，說：「對啊！我說看著有點不對勁呢！羅教，我們進隊時怎麼沒有這個待遇。」

到校后，羅娜親自給毛茂齊送到宿舍，幫他整理物品。毛茂齊和-圖-書的行李少得可憐，連箱子都沒有，只有兩個雙肩包。

段宇成看著信息，某刻忽感渾身無力，在路邊蹲了下來。他手掌插在頭髮里，無聲嘆息。

「就是他啊？」

臨別前，這女人終於開了口, 她先跟毛茂齊說：「你到學校要好好聽話, 什麼都聽老師的。」

兩人同時開口，段宇成反射性閉嘴，讓女生先把話說完。

羅娜問毛茂齊，「你喜歡小龍蝦嗎？」

施茵說：「我現在說這些，單純只是站在同學和朋友的角度。我們都知道你喜歡體育，但說白了你再喜歡練體育能練幾年？三年？五年？你有沒有想過這三五年覆蓋了你整個大學時光。這是走向社會之前最重要的時間。你荒廢學業，拒絕社交，也不參加集體活動，你覺得值得嗎？」

「這小子怎麼像沒睡醒似的。」

應該說點什麼……

「去那邊玩過嗎？」

毛茂齊點頭，小聲糾正了一下。

羅娜說：「我在開車，你得出聲回答我。」

「這樣啊……」

「你又不是職業運動員。」

羅娜笑道：「不要緊，隊里的哥哥姐姐也都是頭腦簡單的人，對文化課不上心。」

「我去打個招呼，你們先走。」段宇成囑咐劉杉說，「你帶他回去，別讓他一個人。」

人品得到信任是值得高興的，但這種信任的延伸是去照顧毛茂齊，這是不值得高興的。

賈士立調侃他說：「你小子不是說訓練嗎，來大排檔跳高啊？」

車流聲依舊嘈雜，隔著一條馬路的小吃街傳來歡聲笑語。段宇成獨自留在原地。大腦好似一片空白，又好似塞滿了東西。

段宇成淡淡看他一眼。

羅娜走後，毛茂齊又叫了他一聲師哥，段宇成淡定點頭。

「您不要這麼說, 我們不會打他的。」

當晚，跳高隊奉羅娜之命前往大排檔吃小龍蝦。這位王主任的新寵在還沒展現實力的情況下，先一步展現了食力。

段宇成hetubook.com.com：「……」

那蝦吃的，就差把殼嚼了。

段宇成沒想到施茵會說這樣的話，一時間無以應對。

段宇成說：「隊里新來個人，教練讓我們帶他出來吃頓飯。」

不一會，門口傳來說話的聲音，劉杉和段宇成來了。毛茂齊的宿舍在體育學院，隊里大部分男生都住在這棟樓，只有段宇成住在經管學院那邊。這次他是被劉杉強行拉來看熱鬧的。

「劉杉。」

四字形容段宇成現在的心情——難以描述。

羅娜很輕易就會被這樣的場面激起感性的一面, 她回握住毛茂齊母親的手掌，鄭重其事地說：「我跟您保證，我一定會照顧好他，您萬事放心。」

「結束了。」

羅娜載著毛茂齊回學校，路上安安靜靜。毛茂齊跟他媽媽一樣，獃獃的，話很少。羅娜與他閑聊，問他有沒有聽說過A大，毛茂齊先是搖頭，然後又點頭。

回學校的路上段宇成遇見了班裡的人，隔著一條馬路賈士立率先發現他，揮手高呼。

羅娜正在糾結鋪床單，頭也不會地介紹道：「毛茂齊，這兩個是你師哥。高的那個叫劉杉，另外那個叫段宇成。」好不容易把床鋪平整了，她扭過身子道：「你們兩個，這個是你們師弟，叫毛茂齊，是被王主任招進來的。他年紀小，到九月才滿十八歲，你們多照顧他點。」

他老人家一拍板, 剩下的任務就全交給羅娜了。羅娜先讓毛茂齊回家準備一下，等她弄完手續再去他家裡接他。

「不是老師，是教練……」

「這世上竟然有人沒吃過小龍蝦！」

床單處理完，羅娜又開始折騰被罩，翻了半天裡外都沒分清。她煩躁道：「不要胡鬧了，你們晚點一起吃個飯，都是跳高隊的，相互熟悉熟悉。」

「……」

段宇成低下頭。

「你還兼職接待了。」

段宇成張張嘴吧，小聲說一句：「對不起……」

她看向段宇成，小聲問：「你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