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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宇成的目光落在班主任面前的書桌上，那裡有一瓶沒有打開的礦泉水。

「還跑不跑了！」他嚷道。

李格也到了, 迫於生計, 他今日改頭換面，把小混混裝脫了, 那堆破戒指破項鏈也全卸下去了, 硬是換了一身運動服，腳上穿的也是短跑釘鞋。

「你是憑文化課考進來的，你看著自己的成績不著急嗎？」

段宇成仰天深呼吸，覺得血壓有點高。

「真的，快去準備！別輸了啊，千萬別輸了啊！」

她回到宿舍整理文件，等會王啟臨還要開會，說省隊春訓的事。忙活了一上午，她來到洗手間的鏡子前洗了把臉，然後用心觀察鏡子裏面的人。

說！你是要正妻還是小三！

幾個男生迎面而過，羅娜凝神。

吳澤斜眼看這邊，段宇成拉著羅娜胳膊。

「段宇成最近成績突飛猛進，除了戴玉霞和毛茂齊以外，他是現在這批隊員里最有希望進入國家隊的。他入選了省隊春季高原集訓的名單，接下來的田徑錦標賽他得好好發揮才行。」

「我不比了。」

但他還是不知道段宇成要幹什麼。

「……」

「每個教練都有偏愛的弟子，這很正常。」他拍拍羅娜肩膀。

羅娜還在招呼李格，視線忽然被擋住。她看著站到面前的段宇成：「怎麼了？」

他怎麼會喜歡上她呢？

班主任推推眼鏡：「我說這麼多，你一點感想都沒有？」

「你幹什麼？」

羅娜說：「等他熱完身的。」

「……」

「發揮失常？」他看著她，一字一頓。「你覺得我會輸給他？」

段宇成把瓶子放到班主任面前，說：「您還要問我是不是職業運動員嗎？」

然後，王啟臨特地往羅娜這看了一眼。會後他又單獨找她聊段宇成的事，羅娜快被「段宇成」三字洗腦了，聽得焦灼難耐。

「不是，教練關心隊員是應該的……」

羅娜低頭踹地上的小石頭，哦了一聲。

槍響，兩人一同躥了出去。段宇成剛開始有點輕敵，前十米竟然https://m.hetubook.com.com被壓過了。李格的起跑極大刺|激了他，這人跟他媽水上漂一樣，一點動靜沒有就飛出去了。段宇成中間段不敢再掉以輕心，全力衝刺，在七十米左右的地方超過李格，一路領先到最後。

段宇成單靠著大拇指和瓶蓋之間的摩擦力就擰開了礦泉水瓶。

呀嘿？

「我不服！我沒熱身好！再跑一遍！」

「真的？」

羅娜化身香飄飄。

吳澤踹他一腳，「過來。」他把李格拎到牆角討債，羅娜遞給段宇成一條手巾。「擦擦汗。」

會議開了很長時間，王啟臨先是對昨天發生的鬥毆事件做了批評，然後開始說春訓的事。羅娜聽得昏昏欲睡，直到王啟臨點到「段宇成」這個名字，她才像過電一樣驚醒。

段宇成晃晃脖子，跟他隔了一條跑道站定。

吳澤揚揚下巴，對段宇成說：「再跑一遍。」

滿校園都是段宇成的同齡人，羅娜看著這幾個男生，怎麼看怎麼覺得遙遠。

「我早就說過了，他不轉項沒有未來。本來我是想讓他轉個短跑，以他的潛力達到省級完全沒問題。誰知道你直接給他轉了全能，結果怎麼樣呢？」他手捧一杯綠茶，眼神往天上一瞄，頑童一般道：「——唰，就天高任鳥飛了。」

段宇成坐在椅子里，耷拉著頭，聽班主任念經。

「？？？」

他唰一下把運動服拉索一拉到底, 外套扔地上，走過去。

段宇成甩手就走。

「你渴了？」班主任把瓶子遞給段宇成，段宇成接過，他右手握著瓶子，拿到班主任面前。

「你跑個賽還要什麼條件？」

「喂……」吳澤和李格都在往這邊看，羅娜老臉拉不下來，追上段宇成。「行了行了，我答應你還不行嗎。」

羅娜面無表情，走到樓門口，驀然問了句：「你覺得他硬體不會出大問題了？」

好不容易送走了毛茂齊, 又來了個毛茂格？段宇成頭皮一陣發麻。

「到這邊來。」

發獃之餘，王和-圖-書啟臨打來電話，通知教練員開會。

沒用。

如果到現在她還看不出段宇成對她有意思，那她這麼多年白活了。

羅娜有苦說不出，她現在一聽類似「愛」這種字眼就渾身發麻，好像是她主動誘拐了他一樣。

李格跟段宇成身高相仿，但疏於鍛煉，體格比他單薄一些。他脫了長衣長褲，穿著比賽服站在起跑點，遠遠看去腿很長，大小腿比例完美。

過了終點線，李格大罵了一聲，難以置信地瞪著段宇成。

轉頭，吳澤和羅娜的目光一直落在李格身上，不時湊到一起品評研究。

段宇成說：「我知道您為我好，我也不會放棄學業的。我有自信不管什麼時候開始念書都不會比別人差，但我不敢保證到那時我還能這樣打開水瓶了。」

羅娜嚇一跳：「你急什麼，你也熱一下身，別等會發揮失常了。」

她都沒聽到他說話。

王啟臨說：「高原春訓不像比賽，幾天就結束了，要一個多月，他得跟學校那邊請大假。如果真的想往國家隊那邊走，那這幾年肯定是全職業路線了，學校這邊得好好安排一下。還有他家裡情況也得搞清楚，父母支不支持他走這條路，都是關鍵問題。」

「我要是贏了你就答應我一個條件。」

身為正妻的女兒被拋棄了，丈母娘很痛苦。

在羅娜開會的時間里，段宇成也被班主任叫去談話了。

段宇成四指和掌心攥住瓶身上半部分，大拇指貼緊瓶蓋外側。

瓶身發出滋滋啦啦的聲響。

她是心大，但她不傻。

人靠衣裝, 他穿起這身整個人氣質就不一樣了。他正在場地旁熱身，右腿褲子挽過膝蓋。段宇成掃了眼他的腳踝和小腿線條, 還有他高抬腿的動作, 就知道他一定練過短跑。

他把她拽到器械室門口，力道有點大，羅娜撥開他。

「什麼？」

段宇成火氣足，即使天冷也沒有穿很厚的衣服，甚至還挽起了袖子。班主任清楚看到他小臂隆起的肌肉輪廓，還有他手背上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筋脈。

段宇成飽飽睡了一覺, 第二天氣勢磅礴前往體育場。吳澤和羅娜先一步到了, 正在角落裡談笑風生。

王啟臨淡定道：「楊金解決的是硬體問題，你解決的是軟體問題，段宇成現在硬體不會出大毛病，所以要盯盯軟體。」

王啟臨跟羅娜太熟了，對她的習慣一清二楚。每次羅娜對他用「您」這種字眼，都是帶著反面情緒，直接用「你」反而認真負責。

段宇成黑著臉看吳澤，無聲傳達——你為什麼把她也叫來了，這還是男人之間純純的約定嗎？

你當諸葛亮七擒孟獲呢？

「什麼條件？」

直到段宇成大拇指漸漸挪動，他才驚訝地睜大眼睛。

「我並不是對職業運動員有偏見，但是我們要往長遠方向考慮。除了金字塔頂尖的那幾個人，其他運動員的結局我不說你也清楚。就算是金字塔頂尖的那些人，哪個不是一身傷病離開這個行業？你把體育當成興趣愛好我不反對，但要職業你還得三思。」

衣服和鞋都有點舊，但能看出是專業行頭。

段宇成舔舔嘴唇。行, 喜新厭舊是吧。

班主任：「？」

「你先同意。」

班主任詳細分析了他的情況，得出學習和訓練不能兼顧的結論。

羅娜自認長得還算湊合，但絕對不是美若天仙的類型，日常生活更是邋裡邋遢，出門也不愛打扮。她想起段宇成班裡那個班花施茵，穿著長裙略施粉黛，聰明又恬靜，那才是段宇成這種男孩應該喜歡的女人。

班主任正在慷慨激昂地演講，沒聽到這聲笑。

於是又跑了一遍，李格還是輸了。於是再跑……越跑段宇成體能的優勢就越明顯，李格速度一次不如一次，最後累得滿頭大汗坐在地上。

得勝的少年趾高氣揚走了，羅娜用手使勁捏捏臉。

「賭點什麼吧。」少年說。

這絕不是普通「體育愛好者」能達到的程度，班主任受到太大衝擊，一時忘了怎麼說話。

段宇成脾氣上來了，憑什麼和*圖*書他非得累死累活幫他們招個小妖精進來，輸了被威脅，贏了一點獎勵都沒有。

「噗。」段宇成被自己的腦洞逗笑了。

羅娜隨便拿了件外套便出了門。快接近學期末尾了，大家都在忙著複習功課，路上的同學神色匆匆，不是前往實驗室就是圖書館。路過體育場時，羅娜習慣性地往裡望，今日有些陰天，操場色澤發青，遠遠看去，有種可以吞噬人的錯覺。

「那個能借我一下嗎？」

一見到好苗子她眼睛就恨不得貼到人家身上, 一切過失都免了。她對他百般欣賞, 百般寵溺, 就像當初毛茂齊來時一樣。

比賽採用手記形式，吳澤在終點計時。

班主任是理科出身的文弱書生，是擰水瓶偶爾會用力到歪嘴的物種。他第一次見到這種超乎尋常的操作，瘋狂在腦海里計算這種動作需要多大的握力。

她猛然想起剛剛的賽前協定。

他帶著青一塊紫一塊的臉來到辦公室，班主任終於忍不住爆發了。

「你要幹什麼？」

吳澤壓根沒搭理他。

這後半句讓羅娜剛飛起來的心思又收了回來，她有一種被人看透的窘迫。

「我已經跟楊金教練說好了，下午放他半天假，你給他做做思想工作。」

班主任明白了段宇成的抉擇。

「跑嗎？」

段宇成看她忽然變了的臉色，微微一笑。

「我要上課了，咱們下午見。」

「你讓吳澤去短跑隊找個人來跟他比吧。」

段宇成靜了兩秒。

羅娜走過來說：「再跑一遍。」

「他是不是吃壞東西了……」

她摸摸自己下巴，有點納悶。

只有段宇成身上沒有那種距離感。

段宇成瞄她。

說著，他話鋒一轉，又強調道：「不過他的情況有點特殊，他現在還不是全職業運動員，學習方面壓力也很大。生活和訓練要平衡好，記著，一切都以運動員自己的意願為主，不要勉強。」

她笑眯眯看著李格。段宇成把自己還沒消腫的眼角衝著她，企圖提醒她李格「敵人」的身份。

「您跟我說這些幹什麼和*圖*書，這話應該找楊金教練談吧，他才是段宇成的主教練吧。」

段宇成的班主任是高數老師，雙眼七百多度的大近視，雖然年紀不大，卻經常給人一種老學究的錯覺。他這次是有備而來，拿出了段宇成入學一年半以來的成績單，用一套自己設計的公式把成績轉化成了曲線圖。公式太複雜，段宇成看不懂，但曲線段宇成還是懂的，一眼看去，曲線就像小孩尿尿，一落千丈。

段宇成冷笑一聲，迎著李格走過去。

王啟臨又說：「所以我才讓你負責照顧他的生活，你對他最上心。」

段宇成沒說話。

「哼。」李格沖他挑釁一笑。

還嫌他笨了？

「哎！」羅娜拽住他，「你耍什麼脾氣。」她壓低聲音，「短跑隊要是有人能跑過他，吳教練還用招他進來嗎？你那麼笨呢，都不動動腦子！」

段宇成無語。

段宇成：「……」

上學期還能空出一點複習時間，成績勉勉強強低空飄過。這學期，段宇成知道，自己必然要掛科了。

羅娜看李格熱身得差不多了，拍拍手，道：「可以了！過來吧！」

羅娜嘆了口氣，裹緊外套。

王啟臨呵呵笑，雖說平日不怎麼見到人影，但他心裏跟明鏡似的。段宇成大一的時候除了一個省運會跳高金牌以外，沒什麼像樣的成績。羅娜為這樣一個運動員，專門向學校申請開設一個新項目，還特地去挖來好教練。這其中有多少困難他太清楚了。

羅娜舉起發令槍：「各就位——預備——」

她看著吳澤和李格的方向：「短跑隊算是有救了。」一轉頭，段宇成手巾搭在肩膀上，正好整以暇看著她。

班主任明明是男人，可墨跡功夫絲毫不比中年婦女差。他一遍遍嘮叨著學習才是正事，體育只是業餘愛好。如同八點檔電視劇，班主任就是為女兒出頭的丈母娘，段宇成就是三心二意的男主角。

哼，哼你妹的哼，段宇成心裏翻一眼，蹲在起跑器上。

段宇成沒說話，看著瓶子，準備好后猛然發力。

簡直就像商量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