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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念終究不如眼前的人世故，紅著臉把手縮了回來，兩人低著頭沉默了幾秒，她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吞吞吐吐道：「那個我還帶了自己的另外一幅畫。當然你別誤會，我不收錢，昨天很不好意思，所以我買一送一，權當賠罪。」

「當然你無需道歉，昨天你只是帶著我走到你的畫前，最後買下的決定是我自己做下的，你畫得很美，我想，這是我買下你的畫的唯一原因。」

女孩做了個聳肩的動作，眼睛往前方一飄，似乎見到了工作同伴的召喚，忙說：「不用謝……啊，我要走了。」

他用一雙洞悉世事的目光笑微微看著她，等著她的蹩腳把戲。

「你要看看嗎？也是我很滿意的作品。」說話間，她作勢要蹲下拆畫。

宋念的臉紅了紅，但還是小聲應道：「我很榮幸。」

女孩很不好意思地擺手：「先生，你真的說太多謝謝了。」她眨眨眼：「事實上，該說謝謝的人是我。」

「啊，我真要走了。再見。」叫宋念的女孩沒了談笑的心情，朝他揮了揮手，小鹿一樣拔腿就跑開了，奔跑間長長的捲髮盪開了漂亮的弧度，整個人洋溢著一種青春氣息。

季柏堯點頭，似懂非懂的模樣，然後女孩朝他綻開花一和*圖*書般的笑：「先生，上天給了你一個買回童年的機會，你還在等什麼呢？」

季柏堯挑了挑眉：「你是指我被人喊成冤大頭的事？」

春風吹乾了身上的薄汗，鎮定心神過後，她坐在和潤所在的海德廣場一角，托腮望著遠處氣勢磅礴的和潤大樓，唇角慢慢揚了起來。

季柏堯愣了一下，隨即眉角就笑開了：「是你？」

他看著那背影消失在轉角，又回頭瞄了一眼牆上的油畫，嘴角依然愉悅揚起，心裏翻來覆去地琢磨「生命力」這個字眼。

宋念自然沒有察覺到季柏堯的心理變化，即使她分分鐘都在不經意地觀察他的神色變化，卻並沒有發現什麼異樣，於是說：「您過獎了，我哪是什麼畫家，只不過是一個在畫廊打工混飯吃的小畫手，偶爾有冤大頭看上自己的畫，就能好好出去吃一頓改善伙食啦。」

「至於這幅畫，請你帶回去吧，對於自己滿意的作品，我想你需要另一位伯樂的出現，來應證你是匹千里馬的事實，祝你好運。」

「謝謝推薦，搬運工小姐。」

人生充滿挑戰不是嗎？

她伸出右手來，季柏堯卻是紋絲不動，絲毫沒有與她握手的打算，只是用若有所思的目光深深審視她，www.hetubook.com.com笑了笑，「很高興認識你，宋小姐。」

「哦，不了，宋小姐，我沒有時間看。」季柏堯的臉上泛著紳士微笑，說出來的話卻銳利如刀：「通常我只給我的訪客三分鐘時間，我想你已經超過了。」

季柏堯被這種談話取悅，優雅牽起嘴角：「我的支票已經等不及了。」

她昂著下巴笑得更加燦爛：「我一定是這個世界上最辛苦的畫手，自己的畫自己推銷，再自己親自送上門，一條龍服務。」

「哦？為什麼？」

「我要謝你又給我童年，又贈我讚美。」

雖然承認面前的女孩子心眼很多，但季柏堯還是忍不住被她逗樂了，卻還是內斂地應道：「我考慮考慮。」

可怕的商人。

季柏堯有些莫名其妙，以前也在孫約翰那邊買過畫，都是直接由秘書籤收，並不像這次一樣非要見他本人，但他還是說：「讓他進來吧。」

是昨天畫廊里的女孩，似乎叫做「宋念」。

見到是她，不知道怎得，季柏堯有些高興，忙站起來幫她拿下畫：「孫約翰也真是的，怎麼能讓你一個小姑娘大雨天送過來。」

年輕女孩耍的小聰明讓季柏堯很不悅，但他是季柏堯，見識過女人各種各樣的手段，他的態和*圖*書度依然和善親切，只是心裏已經起了防備。

女孩忍俊不禁，表情因此更加生動，玩笑道：「看起來你欠我頓飯了。」

「哎……」季柏堯忙叫住她，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卻又不想早早結束這愉快的談話，他想了想，淺淺笑意從眸子里漏了出來：「不管怎麼樣，我還是要謝你，你剛才誇我是全場最帥的男士。」

「童年。」

年輕的生命就像初升的太陽令人神往，他好奇問：「這幅畫的名字是什麼？」

宋念不說話，費力地把油畫遞給他，然後朝他神秘笑了笑：「自然是我親自送來了。」

自始自終季柏堯的笑都掛在臉上不曾褪去，大春天身上出了一身薄汗的宋念灰溜溜走出辦公室的時候想：商人的微笑是鋒利的刀，你從他身上榨了多少錢，他就會從你身上割回多少肉。

走出和潤集團大樓的時候，宋念覺得自己已經體無完膚。

門打開，他抬頭，見來人雙手吃力地把畫拿在胸前，因此也擋住了臉，然後站在他的辦公桌前，突然一顆小腦袋從畫框邊鑽了出來，掉出來幾縷調皮的捲髮，朝他燦爛地笑：「嗨！」

季柏堯見她調皮地朝那男孩舉了個軍禮，男孩瞪了她一下，兩人快步相攜著離開。

她的眸子m.hetubook.com.com閃閃的，仰頭小心翼翼地看著季柏堯，語氣也很忐忑：「你不會生氣吧？」

女孩似乎不打算解釋，揮揮手：「我走啦。」

宋念見他這樣簡單回應，笑容也沒有昨天那麼溫熙，心裏一沉，心想他確實生氣了，鞠躬道：「謝謝你，季先生，今天我就是特地來感謝你的。哦，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宋念，A藝大美術系碩士二年級學生，很高興認識你。」

「希望我沒有冒犯你，不過我沒想到站在我面前是這麼年輕的畫家。」季柏堯嘴上彬彬有禮地應著，笑容卻有些收斂起來，他心裏有些不舒服，昨天那場談話的愉悅感也被打了個折，他感到失望，這個女孩用看似爛漫的微笑和輕鬆的調侃掩飾自己的心計，她盯上了他，花言巧語讓他買她的畫，今天又親自上門送畫，態度殷勤到讓他懷疑她還有一些其他的目的。

星期一很快來臨，春雨依舊沒有休止的打算，下午三點結束一個亢長的會議，他回到辦公室繼續翻看各部門遞上來的檔，秘書的電話響起：「季先生，孫約翰畫廊里的工作人員來送畫，她一定要你簽收才肯離開，讓她進來嗎？」

在季柏堯灼灼的眼神逼視下，宋念眼神閃躲起來：「那個，雖然是我這匹馬自己wwｗ.ｈeｔｕbｏｏk.ｃｏｍ.ｃom撞上你家的門的，但請你相信我，在跟你搭訕之前我足足猶豫了十分鐘，身為一個畫手，騙人買自己的畫真的是很丟人的事，」她頓了頓，很認真地說，「所以將來我紅了以後，請千萬替我保守秘密啊。」

他款款一笑，「雖然我算不上有品味，但也有自己的審美，這點，我也不會被別人輕易左右。相信我，我只買自己喜歡的東西。」

「這是你畫的？」季柏堯再度詫異。

「我看起來不像畫畫的嗎？」宋念笑眯眯的，「你以為畫畫的人都是鬍子拉碴，留著長發，或是像梵高一樣少一個耳朵？」

這一次季柏堯沒有反駁她，不同於畫廊里其他抽象難懂的畫作，這幅畫，他想他看懂了。

說完她抬腳就要離開，季柏堯忙叫住她：「真的很謝謝你。」

季柏堯剛要說話，不遠處的大男孩朝這邊不耐煩地喊：「喂，宋念，你在磨蹭什麼呢！還有好幾副畫沒搬。」

宋念大概意識到自己嘴快，孩子氣地撓了撓頭，顯得更加不好意思：「啊，很抱歉，我這張嘴巴沒有經過藝術熏陶，總是說錯話，」她驀地昂首挺胸，「我想說的是，您是好人，甚至我想厚顏無恥地說，您還是個伯樂，我這匹油畫界默默無聞的千里馬將來一定會成名報答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