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腿伸得不直，你怎麼回事，昨晚抽筋了嗎？」
顧西楚出生於舞蹈世家，是當今國內現代舞的頂尖人物，國際上得獎無數，他塑造的舞台形象剛勁有力，富有靈魂，每每觀眾看完顧西楚的演出，無不被他帶入他的世界中，跟著他感受世界末日的孤寂和蒼涼，看完已是熱血沸騰。
小胖球在床上滾啊滾。
隔天夏舞回到學校，因為整晚沒睡好，顯得精神不濟，在一群活蹦亂跳的女孩子里，顯得生機不足。
嚴冀的一番近乎殘忍的話，讓這一夜的夏舞前所未有的思考自己的人生，輾轉反側，幾近失眠。
想到顧西楚喊她「小天鵝」，夏舞心裏美得冒泡了。
海洛聽後放了心，大咧咧地拍夏舞毛茸茸的腦袋，「算了，不就賠了點錢嗎？不錯呀，廖河表哥那可是出了名的冰山冷男，廖河平時都有點怕他那表哥的，他肯幫你可是大面子了。」
「可是舅舅已經有喜歡的女孩子了。」
夏舞又渾渾噩噩過了幾天，也不知道中了什麼邪，嚴冀鄙夷的眼神在她腦子裡揮之不去，她還是對一切都很在乎的年齡，已經習慣了接受讚美和鮮花，不能接受有人看輕她，而且是一個條件優秀的異性。
她嚇得回頭，心突突地狂跳，甚至不敢抬頭直視偶像帶笑的眼，低頭蚊子一樣說，「我是跳芭蕾的。」
「可是我不喜歡那個阿姨，舅舅你必須換一個！不換我就和你絕交！絕交！」
下了樓梯與背著風笛一身風情的海洛碰頭，海洛見她苗頭不對，要哭不哭的樣子，再三追問下，她才把昨晚的事說了個大概，只是略去最後嚴冀的那番羞辱，她自尊心強，再加上嚴冀是廖河的表哥和圖書，她可不想講義氣的海洛為了這事和廖河吵架。
同一個時間，開完會回到辦公室的嚴冀拉開抽屜，見到抽屜里那薄薄揉的有些皺的一疊錢，好看的眉皺了起來。
「嗯。」
沖夏舞說話的是這所藝術大學最受女生歡迎的舞蹈老師顧西楚，人如其名，透著股濃郁的藝術氣息，齊肩微卷的長發，麥色的皮膚，完美矯健的身材，就連汗水也性感。
聽到偶像大哥的召喚，夏舞樂顛顛地跑過來做示範，然後又跑回去乖乖蹲在一角。
這疊錢沾了小姑娘的汗水。
這就是一個舞者的力量，傳遞觀眾熱與愛，冰與悲。
可是誰來救她，誰來給她未來？
但縱使嚴冀怎麼勸，甚至端出平時只給下屬看的冷臉，依然還是不能打消邱朗朗一心要泡歐尼可的念頭，他甚至開始誘惑舅舅，「尼可說她的舞蹈老師很漂亮，舅舅，我們可以一起努力，你懂的。」
「夏舞，幫忙關一下音樂。」
夏舞之所以有那麼清楚的感受，就是因為她去看過好幾次顧西楚的演出，他是國內最好的舞者，每逢有他的演出總是一票難求，坐在台下的夏舞是多麼渴望自己有一天能與顧西楚跳舞，哪怕為他伴舞她也心甘情願。
在夏舞心裏，教孩子跳舞是一件幸福的事，看他們一天天地愛上舞步，愛上舞鞋，像個天使一樣跟隨音樂起舞、在舞蹈的王國里暢遊，這可能是她最近不順遂生活唯一的安慰。
他已經讓助理查過，昨晚的周年慶確實請了外面的一些舞蹈演員，那些錢是她整晚的報酬。
事情的轉機是嚴冀的小哥們邱朗朗終於決定將「暗戀」轉變為「明戀」了。
這樣和_圖_書的自己，算不算不思進取？
「舅舅，不聽話就扁你哦。」
其實嚴冀已經後悔，人一生不可能只做對的事，嚴冀也犯過錯後悔過，可是從來沒有像這一次這樣讓他責備自己，是他過分了些，她還是個孩子而已，他卻說出了這般重的一席話，就像她說的，他沒有權利對別人的人生指手畫腳，他嚴冀不是聖人。
她托腮幻想自己脫下芭蕾舞鞋自由跳舞的那一天，她不停旋轉，不停跳躍，然後大汗淋漓地躺下喘粗氣，那是怎樣一種暢快的感覺？
與母親的冷戰愈演愈烈，母親辛欣雖然最近早出晚歸，可還是會在臨睡前進夏舞房間關心她一下，每次夏舞都裝熟睡不想與母親妥協，母女倆的關係鬧得有些僵。
他的夢中小情人歐尼可在少兒中心學跳芭蕾，邱朗朗同學深怕情敵出現，於是要挾舅舅也把他送去跳舞，要不然他就每天不停吃不停吃，吃成個超級胖球，把舅舅當成肉墊，每天睡在舅舅肚子上，把舅舅的肚子當彈簧床一直跳啊跳。
夏舞把頭低得更低，不置可否，只有她自己知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夏舞不由得朝天空飛了個白眼，回想起嚴冀的種種劣跡，抱肩哀求著，「我說姐姐，那種人我無福消受，你就讓我多活兩年吧。」
「你說過你是學舞蹈的是嗎？還是學生吧？難怪……」
嚴冀煩躁地撫了撫額頭，眉頭緊蹙，他想自己最近真的太暴躁了。
夏舞笑盈盈看著身子小小的孩子們，真心希望她們有一天能自己選擇自己的人生，自己的舞步。
嚴冀一向拿小孩子沒有辦法，他是有些反感跳舞的，更何況男孩子學跳舞，在他的認知里多https://m.hetubook.com.com多少少是有些娘味的，男孩子可以學跆拳道學武術就是不可以學跳舞，那是女人的玩意。
掛了電話，剛硬的五官柔和下來，他看著抽屜里的一疊錢，眉頭又不由自主地凝了起來。
她成了孩子們眼裡最美最和善的「夏老師」。
每天勤奮地跳芭蕾，跳到精疲力盡，但是感到被舞鞋束縛，想要抗拒卻勇氣不足，每一天都在得過且過，真實的自己被困在身體里得不到釋放，想要瘋狂嘶叫，卻最終選擇沉默。
「別的不敢說，你們跳舞的女孩子我還真接觸過幾個，除了極個別出色的，倒都是像你這樣的，天天不思進取，玩到徹夜不歸家，憑著一張還看得過去的臉就四處闖禍，闖禍了只會甜言蜜語騙過去，以為世界都要圍著你們轉，我問你，這樣的生活有意思嗎？」
每次結束例行舞蹈課，下課後她都會去現代舞教室外轉轉，那裡有她喜歡的舞蹈，喜歡的音樂，還有喜歡的老師。
就這樣，她從此獲准蹲在教室角落觀摩，因為顧西楚說，「雖然腳功了得，可還是需要休息的。」
在場的學姐們也見慣不慣，都知道這個學芭蕾的小姑娘喜歡沒事就跑來蹲著，看著顧西楚的眼神也是紅星閃閃的，不是個花痴是什麼？
等學生們下課走光，夏舞還沒走，她蹲在空空一人的大教室里，陷入苦悶當中。
夏舞甜笑著點頭，一高一矮的兩個女孩子，面對著湛藍的天空，頗有默契地達成了共識。
顧西楚正在指導幾個學生，大四學生的畢業演出分量極重，到時會有國內外著名劇院的負責人到場，表面上是來參加大學演出，其實是替自己的劇院挑選合適
和-圖-書的人才。她想跳喜歡的舞啊。
在少兒中心任教的時間過得飛快，在夏舞幾乎已經要忘了嚴冀這個男人的時候，本來在平行線上的兩個人又即將再次遇見。
而她之所以把艷羡的目光投向謝一漫，就是因為她已經有資格與顧西楚出現在同一舞台上，她是顧西楚最好的學生。
迫於壓力，嚴冀只好帶著小哥們走上了泡小美眉的艱辛道路。
「角色演繹不對，女主角SOFINIA失去了一切，她雖然很虛弱，但是精神的力量已經超越了肉體，回去好好研究劇本，你如果不能勝任，我會考慮換人。」
「你慢了兩拍，跳得再高一點。」
半年前，她幾乎天天都到現代舞教室門口報到，墊著腳尖貪婪地朝里偷看，結果有一天，顧西楚在她後面說，「你這樣每天墊腳半小時不累嗎？」
海洛看了一眼小姑娘夏舞，老氣橫秋地拍了拍夏舞的肩膀，收斂了戲謔和笑容，表情這才認真起來，「夏舞你總算是長大了，不得不刮目相看呢，我還真怕你這沒長腦袋的傢伙掉入偽王子的陷阱。」
難道就像海洛說的那樣只想今天不想明天嗎？難道就這樣放棄心裏的夢今生只跳循規蹈矩的舞步嗎？
夏舞可沒想那麼多，顧西楚是什麼人？在她眼裡就是舞神一般的存在，她哪敢喜歡？她連暗戀的資格也沒有，能這樣靜靜地在一邊看著偶像而不被他驅逐出去，她已經心滿意足了。
想要成為出色的舞者，想要舞出自己的人生，想要站在世界舞台上跳激昂奔放的舞蹈，但是這樣的夢想也許永遠只能停留在她腦子裡，總有一天會被時間無情擊碎，想到這樣無望的人生，她彷徨無奈苦悶，只好跟海洛m.hetubook.com.com四處玩鬧，甚至還學會了喝酒，這樣的自己，算不算不思進取？
大姑娘海洛還在自說自話，搭著夏舞肩膀慢慢走著，突然神神秘秘勾起嘴角笑，還湊到夏舞耳邊，「我說真巧啊，連續碰到他表哥兩回，太有緣分了吧？他還幫了你，很容易讓人想歪哦。」
電視劇里的故事常常告訴我們一個道理：大人們要對孩子好，因為孩子們是天使，她們能幫助大人找到愛情。
殘酷的話像蛛網密密困住了夏舞，她在黑暗裡掙扎不休，她隱隱感到他說的不全是錯，她陷入織網一般的迷惘中。
夏舞近乎崇拜地看著練功房裡自己的偶像，他的舉手投足都充滿藝術氣息，是自由浪漫的完美化身，叫人移不開眼。
說起來，她和顧西楚相識也有些戲劇性。
「那個男人，跟我們的夏舞可是不同世界的人啊。」
煩躁了一會，他拿起電話，撥了那個再熟悉不過的號碼，那邊接起，他笑了起來，聲音也放柔，「這兩天好嗎？不要累著自己。晚上我來載你吃飯。」
這一晚回到家睡下的夏舞仍然被滿腔的憤怒重重包圍著，她腦子裡翻來覆去是都嚴冀的話，還有他輕蔑的表情。
很快經濟陷入窘境的夏舞在海洛的聯繫下又找到了一份臨時工作，很合她心意，周末在少兒中心教孩子們跳芭蕾舞，報酬以小時計，她很滿意。
「腿再抬高些，以後吃飯的時候給我記住一點，吃飯是為了跳舞！只是為跳舞！也不要有抱怨，記住你們的身份，除了舞蹈演員你們什麼也不是！」
顧西楚臉色不對，開始訓人，被訓的小夥子一臉尷尬，顧西楚向蹲邊上的夏舞招了招手，「小天鵝，過來，教他怎麼伸直腿。」
「怪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