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跳吧,舞

作者:關就
跳吧,舞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嚴冀姐姐嚴芸的離去給這家人以致命的打擊,晚到的嚴冀父母抱頭痛哭,雖然早已接受她成為植物人的事實,可是她的徹底離去還是讓活著的親人短時間難以接受,更何況又是白髮人送黑髮人,嚴冀的母親哭得死去活來,嚴冀父親的背越發佝僂。
相熟幾年的醫生護士正在做記錄,見到嚴冀進來,一臉沉重地拍拍他的肩膀,「搶救了一個多小時,可是還是……還好走的時候很平靜。」
嚴冀的男兒淚從他剛硬的臉頰上緩緩流下,這樣堅強的男人,感情崩塌時,對他的傷害幾乎是致命的也是難以抵禦的。
「沒關係,以後老師也會愛你。」
嚴冀深深地望著那道門,沉默了一會兒,只是問,「走的時候痛苦嗎?」
一路闖了兩個紅燈,可儘管這樣,由於正碰上晚高峰堵車,他們到達醫院時已經太晚,嚴冀的姐姐已因器官衰竭而停止呼吸,嚴冀狂奔到病房門口時,門口已經站了三兩個人,其中一個中年婦人見到嚴冀,表情沉痛,對著他搖搖頭,擦了擦眼角的淚輕輕說,「十分鐘之前走的。」
我把糕點帶給外婆嘗一嘗
朗朗不樂意,嘟起小嘴來,「可是舅舅進去看媽媽了啊。」
「姐,對不起,我又來晚了。」
夏舞忍下心頭的酸楚,慢慢蹲下望著懵懂的朗朗,溫柔地笑,「朗朗有個很棒的媽媽哦,老師也要學習你媽媽,要乖乖睡覺。」
「嗯。」朗朗聽話地點頭答應。
婦人紅著眼角搖搖頭,說,「很安詳,就像平時睡著了一樣,只可惜走的時候你們都不在她身邊。」
老婦人遲疑了一下,「晚上風大,奶奶的眼睛里吹進了沙子。」
「保重。」說話間醫生推門走了出去。
她家住在又遠又僻靜的地方
夏舞聲音怯怯卻堅持,她本以為自己會遭到嚴冀無情的驅趕,可是忐忐忑忑地等了一會,只聽到他低低說一聲,「好。」
「不用了,我不餓。」他淡淡拒絕著,嗓音低沉,夏舞看著眼前冷冰冰的男人,又彷彿是第一次見到他時,冷淡的拒絕,就連眼睛里的溫度也是和*圖*書冷的,可是她恍惚明白,很多事情已經不是原來的模樣。
婦人看了一眼三四步外正一臉懵懂牽著夏舞手的朗朗,「不讓朗朗看一眼她媽媽嗎?」
我要趕回家
這一天,終於還是毫無預兆地來了。
我獨自走在郊外的小路上
夏舞明白自己根本做不了什麼,只希望這個傷心的時刻,她能陪在他們身邊。
嚴冀吸了口煙,吐出的煙霧隨風飄走,夏舞不習慣煙味咳了一聲,他隨即扔掉了手中的半隻煙,踩了踩碾滅。
那麼剛強的男人,親人脆弱時可以找他要一個擁抱,可是他脆弱時,又能找誰要一個擁抱呢?
「那都是大人拿來騙小孩的。」
於是她只能走過去,悄悄的,盡量不打擾他冥想,只是儘管這樣小心翼翼,嚴冀還是聽到了身後的動靜,緩緩轉過身,看到了幾步外的她。
說話間,眼眶又不受控制地濕潤起來。
夏舞無聲嘆息,沉默著攬過小胖子,雙手圈住他進自己懷裡,輕輕撫著他柔軟的發,聲音輕得像風的呼吸。
他沉默不語,手裡的煙絲在燃燒,夏舞心裏彆扭,卻還是故作落落大方,提了提手上的東西,輕輕問,「你晚上都沒吃什麼,吃點東西吧。」
夏舞不動,放下手中的東西,走到他身邊站著,聞著身邊男人身上微煙的氣息,心裏竟然感到一絲滿足。
他低聲呢喃著,就像小時候他們一起坐在書桌上複習功課,他悄聲問她,「姐,對不起,我剛才打球去了,爸爸沒發現吧?」
朗朗依然半信半疑,盯著她狐疑地問,「林奶奶,為什麼你的眼睛紅紅的?」
「我還是來晚了,她身邊沒有任何親人,就這樣孤孤單單走了,我……我不能原諒我自己。」
夏舞不說話,瑩亮的眼睛望著他,不強迫也不離開,嚴冀轉身背對著她,「你回去吧,今天辛苦你了。」
嚴冀不說話,而後回頭髮動車子。
她家住在又遠又僻靜的地方
他的姐姐依然恬靜地閉著眼睛,秀美的臉龐依稀如昨天般明媚,嚴冀靜靜看著,眼睛里是一片死海。
此時老婦和*圖*書人已經速速擦乾眼淚,附和著,「對,舅舅馬上出來。」
但是她的理智告訴她不能這麼做,因為他們只是朋友,隔著微微距離,不遠也不近的朋友。
時光無情飛逝,那些溫馨話語已成舊日回憶,他最親愛的姐姐,甚至還來不及與他告別,就已帶著一身牽挂,走上了去天國的路。
我把糕點帶給外婆嘗一嘗
夏舞緊緊牽著手中嫩嫩的小手,朗朗感受到她緊握的力量,抬頭天真地問,「老師,舅舅去看我媽媽了,我媽媽很喜歡睡覺哦,舅舅說我不乖的時候就要學習媽媽,乖乖睡覺。」
她作為一個旁觀者,幾度見到嚴冀摟著自己的母親,任她在自己懷裡痛哭,不算明亮的走廊上,她隔著遠遠的距離辨不清他的表情,她只知道他就像個鋼鐵戰士那樣牢牢地站在那裡,腰板挺直,沉默著摟過自己蒼老悲痛的母親,像個頂天立地的男人一樣,為自己的家人撐起一片天。
當太陽下山岡
她深深地回頭望了一眼車後座仍然快樂歌唱的小胖子,那麼天真幼小的孩子,對於他來說,他的人生才開始,卻已經經歷人生之中最酸楚的事情,他擁有的本來就不多,現在造物主又要再次奪去他母親的生命,這實在是太殘忍了。
他嘶聲痛苦,夏舞死死抱住他,身體緊緊地貼著他,眼淚也流了下來,「好,那就痛痛快快哭吧,我陪你一起哭。」
「人死了就是死了,再也看不見聽不到,天上的星星甚至都比死去的人幸福,至少它還能在天上看到!」
她一顆懸起的心落下。
她慢慢靠近她,與他隔著一個拳頭的距離,用再溫柔不過的眼神凝望著他安慰著他,她第一次喊出了他的名字。
他的嗓音已經暗啞,彷彿在苦苦壓抑著內心呼之欲出的東西。
月光下的嚴冀怔怔望著眼前水一樣的女孩,她眼裡柔軟的波像是魔法,驅走了一些身體里的冷意,然後下一秒,僵硬的身體被她抱住,她的雙手緊緊圈住他,他想起姐姐額頭冰涼刺骨的溫度,他被凍住的心終於感受到了一些些的溫暖m.hetubook.com.com
當太陽下山岡
我要當心路上是否有大灰狼
她靜靜地看著嚴冀,「他還那麼小,也許有需要我的地方。」
兩人就這樣無聲地站在春天的天台上,風有些大,吹亂他們的頭髮,夏舞微仰眺望藍絲絨般的夜空,「家裡的大人以前說過,逝去的親人會變成一顆顆星星,在天上看著人間的親人,所以要越發努力地活著,讓他們安心。」
他緊緊抱著懷中嬌小的夏舞,想要汲取她身上的溫暖,聲音近乎哽咽,「四年前,如果我早一天飛回來,他們也許就不會出去度假。」
悠揚的歌聲中,嚴冀的心劇烈地扯痛起來。
她在夜色里悄聲說,「我不走,我也要像星星一樣,陪著你。」
婦人一時不知如何作答,吶吶地望著眼前已經失去母親的小孤兒,一滴老淚眼看就要再度滑過蒼老的臉頰,夏舞不忍心小孩子見到眼淚,拉著朗朗轉過身,笑著撫慰,「舅舅只是進去看你媽媽睡得好不好,馬上就出來。」
她莫名的相信,他的臉上沒有淚,他的淚流在心底,而把堅強呈現在眾人面前。
他知道這句話是姐姐最想聽的,而今她聽到,她終於可以安息離去。
而幾乎在同時,嚴冀走進白色的病房,眼睛里只有病床上那被白色床單覆蓋的瘦弱身體,這具身體已經無聲無息,身體的主人已經去了天國,走之前沒有沒有為活著的人留下隻字片語,甚至一個留戀的眼神。
同媽媽一同進入甜蜜夢鄉
我要當心路上是否有大灰狼
在夏舞的懷抱中,他珍貴的眼淚終於姍姍來遲,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回到病房附近時卻再也找不到嚴冀,又不好意思打擾他家裡人的寧靜,拎著東西東徘徊里西徘徊去,突然想起剛才和朗朗聊天時聽朗朗說過,每回他們過來看嚴芸,天氣好的時候他就會和舅舅跑到醫院的天台看白雲在天上飄,或者晚上的時候在天台上數星星,然後把數到的數目告訴沉睡的嚴芸,告訴她,每天她的頭頂上有多少朵白雲,多少顆星星陪伴她。
老婦人轉身擦了擦hetubook.com.com淚水,紅著眼睛朝朗朗笑,「朗朗乖,媽媽今天累了,睡得很沉,我們不去吵她睡覺好嗎?」
婦人走了過來,朗朗回身快樂地招手,「林奶奶,我來看媽媽了。」
「你這傢伙,這都第幾次了?」她的姐姐永遠是這樣略微嚴厲卻又有些縱容地管教著他。
「不。」夏舞反射性地搖頭拒絕,看著嚴冀的眼透出一絲堅毅,她心裏已有了決定,「讓我跟你一起吧。」
夕陽西下,遠方的天泛著暖暖的黃,朗朗童稚的聲音正飄蕩在空氣中。
夏舞心潮澎湃,抬腳就跑上了樓。
嚴冀僵硬地走了過去,顫抖的手掀開了被單,他想再最後看一眼他親愛的姐姐,他的手滑過她尚溫的蒼白額頭,她就那樣緊閉著眼睛安詳地躺著,就像這四年來他每一次來看到的一樣,可是一切已經來不及挽回,她已經捨棄這副破敗的軀殼,靈魂飄向了更遠的地方。
知道他沒有吃飯,她去買了點能填肚的東西,料想他也未必有心情吃,心情因此沉重。
我獨自走在郊外的小路上
夏舞溫柔地拍著他的背,把他當成孩子一樣地哄,「那不是你的錯。誰也不會想到會這樣。」
婦人朝夏舞友好頷首,勉強擠了一絲笑容出來,「那朗朗要好好跳舞,以後跳給媽媽看好嗎?」
她隨即笑著轉移他的注意力,指了指一旁的夏舞,「朗朗,這個漂亮阿姨奶奶沒見過,是誰啊?」
他回頭看了一眼他心愛的外甥,眼裡有一片深藍的海水,死寂般的憂傷,夏舞怔怔地看著這樣沉默的嚴冀,眼看著他回過頭去,一步一步接近那扇門,推開走進去。
夏舞靜靜地抬眼看著面前的男人,他終於不是一貫的冷靜面無表情,他在夜色里釋放自己的悲傷,深邃的眼睛裡布滿失去親人的絕望,這樣的嚴冀令夏舞無法再保持理智。
嚴冀黯然點頭,「我進去看她一眼。」
氣喘吁吁上了樓,夏舞剛雙腳站定在天台上,東張西望幾秒,而後雙眼就定格在欄杆邊上的身影上。
嚴冀用激烈的語氣掩飾內心的絕望和悲傷,他此時就像個孩子,罕見地和hetubook.com•com夏舞辯論著爭論著。
同媽媽一同進入甜蜜夢鄉
嚴冀只是一動不動地望著他再也不會醒來的姐姐,像是個木頭人一樣獃獃站著,雙唇緊抿。
嚴冀低頭吻了吻姐姐微涼的額,鄭重許下承諾,「你放心吧,我會像愛我的生命一樣愛朗朗。」
夏舞笑著手中打著拍子,陪著朗朗一起唱,唱著唱著,聲音漸漸哽咽,看著眼前這個即將永遠失去母親的孩子,一滴淚涌了出來。
「嗯。」朗朗亮閃閃的眸子映出夏舞凄涼的笑容。
「今晚把所有的眼淚流光,然後明天笑著面對朗朗。」
深藍夜幕下,嚴冀高大身影被籠在令人窒息的黑暗裡,他背對著她抽煙,繚繞的煙霧在夜色里寂寞地穿行著,此情此景,讓夏舞的心禁不住戰慄、發抖。
「舅舅說,這樣我們不在的時候,媽媽就不會孤單了。」小傢伙這樣描述說。
他是多麼不情願地承認,她與他之間已經陰陽永隔。
嚴冀偏頭看了一眼身邊眼角濕潤的女孩,她的眼裡全塞滿他的寶貝,她的歌聲在微微顫抖,就好像他的心,控制不住地顫慄著。
「不用了,」嚴冀的聲音乾澀,「他還太小。」
而眾人怕朗朗感知到什麼,幾個叔叔阿姨抱著他去附近的遊樂場玩,夏舞也就空閑下來,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又不想離去,雖然她和去世的嚴芸毫無聯繫,可是她知道,她們之間都會在乎一個人,嚴冀。
嚴冀瞥了她一眼催促,「對不起,你先下車吧。」
「嚴冀,」她的聲音甚至顫抖,「我能像抱朗朗一樣抱你一下嗎?」
她走得那樣安靜,安靜到近乎殘忍。
朗朗隨即笑逐顏開地拉著夏舞,奶聲奶氣地熱情介紹,「奶奶,這是我的夏老師,她教我跳舞,她還教舅舅跳舞哦。」
她想抱住他,在背後緊緊抱住他,讓他不再悲傷,不再孤單,不再心痛。
姐姐,你終於不願意再這樣活著了是嗎?可是你怎麼捨得你的孩子?你怎麼捨得我們?
我要趕回家
夏舞轉瞬間愣住了,眼看著嚴冀眼裡的悲傷一點點涌了上來,卻又無能無力,張著嘴,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