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嚴冀母親盯著電視屏幕猛瞧，捂著胸口一臉驚訝，「哎呀怎麼燒成這樣？損失不要太大。」
夏鑫說著說著，就滑下抱頭哭起來。
然後低頭專註地翻看手裡的PDA。
「媽……你胡說些什麼，」夏桑哽咽著，背過身擦去眼淚，語氣依然很拽，「說這些幹什麼，不就是沒錢了嗎？一家人在一起才最重要。」
「破產……」夏舞無意識地喃喃重複著這個陌生詞彙，此刻她脊背發涼頭腦空白，完全理不清頭緒。
不管什麼季節，城市的深夜總是讓人感到冷，夏舞在車上環抱肩膀想，事業是媽媽的命，她苦心經營十幾年的傢具廠是她事業的心臟，假如沒了，媽媽又怎麼承受得了這樣的打擊？
「媽媽向銀行貸了五千萬買地，就是用傢具廠做的抵押，媽媽找人評估過，廠里的動產不動產加起來大概值六千萬，現在除了土地，都成了灰燼。」www.hetubook.com.com夏桑在夏舞身後靜靜開口，死魚般仰頭看著醫院雪白的屋頂，聲音冰涼冷寂。
趕緊撥電話給夏鑫，夏鑫馬上接起，口氣是罕見的焦急，「二姐，你在哪裡？」
夏桑靠著牆維持一動不動的姿勢，苦笑了一下，眼神里盛滿絕望，「咱們家就是這麼倒霉，保險就是這個月到期的，媽媽這個月太忙沒顧得上續，沒想到就出事了。」
「啊？什麼？」夏舞驚得心差點跳了出來，「出什麼事了？」
夏舞動了動乾涸的嘴唇，最後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家裡的這些事她完全不知情，到了現在她才明白自己是個多麼不負責任的家庭成員，作為子女，她不但沒有為父母分憂解愁，甚至連起碼的主動了解都沒有做到，每天渾渾噩噩只牽挂自己的事，她真是混賬得可以。
夏鑫指了指病房裡面，眼圈紅紅的
www.hetubook.com.com，「沒事，醫生說她受了刺|激，醒過來就行。就是……就是咱們家的工廠沒了，全燒沒了，咱們家要破產了嗚嗚嗚嗚。」
「大姐，保險公司會賠些給我們吧？」夏鑫懵懵懂懂地抬眼問，紅腫的眼裡閃著希望的光。
夏舞回到家打開家門，發現家裡黑漆漆一片，往常這個時候爸爸一定會在客廳看電視，說說是看電視，其實夏舞知道，他是在等家裡其他成員回家。
此時嚴冀正將一個蒸蛋放進朗朗的碗中，抬頭沒什麼表情地掃了一眼電視鏡頭，看到一個一臉愁容的中年男人正躲閃著鏡頭，他的身後，偌大的工廠只剩下一副空架子，還有餘煙從某個角落冒出來，大火就如一個大胃口的餓獸，已經吞噬了所有的東西。
夏舞媽媽醒來后已恢復平靜，她靜靜地坐在床頭，蒼白面容好像一夜之間蒼老了十歲，過去眉宇間女強人的
和_圖_書神采已經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疲憊，脆弱，還有不堪一擊的眼神。
而這個早晨對於夏家人來說，是一場希望永遠不要醒來的噩夢。
到了樓上，夏桑夏鑫的房裡都是黑著的，夏舞更加狐疑，回到自己房間準備洗澡，隨手拿起擱在床上的手機，剛才出門沒有帶，似乎有幾個未接電話。
夏舞的爸爸老樹樁一般站在門口，眼睛通紅地看著裏面的妻子孩子，終於低下頭，抹去了一把臉上的老淚。
對於嚴家來說，這個早晨就這樣在新聞聲和鳥叫聲中，平靜度過。
夏桑打了兩個，夏鑫打了三個，爸爸也打來一個。
但人生就是這樣難以逃避，當晨曦探出頭時，噩夢也就驚醒，此時他們已經一無所有。
嚴冀面無表情地瞄了一眼電視鏡頭，「保險公司應該會賠一點。」
「傢具廠著火了，廠房倉庫……全沒了，媽媽急得暈倒了，現在在急診室和*圖*書掛水呢。」夏鑫在那頭已經低聲啜泣起來。
從來沒有遇見過這樣的情況，夏舞握著手機隱約有一些不好的預感。
「這一回，是老天不保佑咱們家。」
母親辛欣看著床頭床尾三個強忍眼淚的兒女，二十幾歲的年輕人，涉世未深的臉上卻還是稚氣十足，心裏一苦，眼淚就潰堤般再也忍不住，喃喃著，「媽媽對不起你們，本來想讓你們生活的更好些，沒想到……反而要拖累你們了……」
夏鑫拚命在邊上點頭，眼裡噙著淚花。
夏舞渾身無力地認識到，自己是多麼的自私。
「我在家呢，夏鑫，怎麼了？怎麼家裡一個人也沒有。」
夏舞走過去，握住媽媽冰涼的水，母女倆相對無言，只有眼眶裡盈著的淚水，昭示著母女心底深處相同的絕望心情。
掛了電話，夏舞手腳冰涼一片，拿起鑰匙就往門外跑。
「二姐，快到中心醫院來，家裡出大事了。」
夏舞握和-圖-書緊了一些媽媽的手，也急忙哭著說，「媽，姐姐說的對，我們不在乎，只要你好好的就行。」
本城郊區一家大型傢具廠失火的新聞更是上了本市的早間新聞，熊熊大火持續燃燒三個小時，火勢在風勢的作用下，廠區邊上的上千萬存貨也被燒得一乾二淨，鏡頭中，夏舞爸爸面對火災過後只剩狼藉的工廠，還有追問不休的記者，長久的沉默著。
家裡人應該已經習慣她的偶爾晚歸了，怎麼會這麼急著找她？
夏舞也用飽含希望的眼神注視著夏桑，渴望聽到一些好消息。
一路狂奔到醫院急診室，病房旁的走廊，夏桑靠在牆上表情獃滯，夏鑫淚眼婆娑地遙遙看著她，夏舞的嘴微微哆嗦，「媽媽沒事吧？」
三個小時就能摧毀十五年的心血，除了天不佑人，似乎就再也找不到其他合理解釋。
或許是今天太累早睡了，夏舞想。
夏桑說著說著，眼眶就溢出了一滴碩大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