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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吧,舞

作者:關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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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三章

「為什麼就輕易放棄了?」顧西楚喝著酒,散漫地問著最讓人難以回答的問題。
她懵懂地抬起頭來,臉上有淚意。
有那麼一瞬間,夏舞真有一種時間倒流的錯覺,彷彿他們又回到他們第一次見面時,那時她有一腔熱血,面對偶像只會手足無措,眼睛都不知道往哪放。
這犀利的問話幾乎一下子就戳中了夏舞心裏最柔軟的部分,瞬間她熱淚盈眶,燈光下她倔強忍著淚水的模樣令人動容,點頭,「是,老師,我想我是。」
找來找去,她究竟找到了什麼?
她在尋找自己。
夏舞去收拾自己的包準備跟顧西楚走,Sherly心裏存疑,不由問了出來,顧西楚望著夏舞年輕的背影,不無感慨地說道,「她是跳芭蕾的,最厲害的時候,至少在國內是找不到對手的。」
夏舞似懂非懂地望著顧西楚,眼眸里盛滿夏日星光。
「我太樂觀了,休息了近一年半,打算重新開始跳,恢復訓練的第一個月又舊傷複發了,」她搖搖頭,「在做最簡單的跳躍時傷的,醫生說,受傷的腳就像玻璃一樣,碎了之後再拼起來,哪怕表面看上去再完整,也會害怕任何外界的撞擊。」
Sherly姐咋舌,愣愣地盯著夏舞,在心裏評價著:身材修長瘦削,背脊挺直,脖頸亦如天鵝般優美,原來只是覺得這姑娘身上的氣質非常特別,清新如泉,現在hetubook.com.com顧西楚一提才恍然大悟,原來夏舞的過去這麼特別。
夏舞興奮,使勁敲著桌子,滿臉歡欣,「老師太棒了,你替卡利薩抹掉眼淚的那一幕,我看了不下五十遍哪。GOD,簡直就是上帝的作品。」
顧西楚不再說話,扭過頭,「至少我欣賞誠實的人。」
夏舞一路隨著顧西楚走到那個排練教室,他去辦公室拿鑰匙,夏舞有些恍惚地站在昏暗的走廊上,眼死死盯著那扇門,而後在記憶的驅使下慢慢走了上去,踮起腳尖,朝門內張望。
而今她卻能平靜地看著過去的老師,酸澀微笑。
夏舞終於哭了,酒精都化作了淚水流了出來,她仰頭看他,喚了一聲,「老師……」
顧西楚舉起酒,與夏舞的碰了碰,一仰而盡,「為懦夫也為逃兵乾杯。」
然後,嘟嘟嘟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慢慢地向她靠近,把她從虛幻中拉了回來。
燈打開,白晝取代黑暗,夏舞站在教室中央,整牆鏡子清晰印照出另一個滿目瘡痍的自己,失落,彷徨,一點點的驚喜,還有滿溢的感傷。
夏舞被這個問題擊倒了,抿著嘴唇絞著手指,表情倔強而脆弱,好半天才回答,「很久了。」
「進來吧。」顧西楚招呼,手裡拿著幾罐啤酒。
然後他回來,創作了真正屬於自己的作品:卡利薩的淚。
顧西楚在路燈下對夏舞戲謔地和*圖*書笑,一口白牙。
顧西楚不回答,面向處於震驚中的Sherly姐,「方小姐,請問你們幾點下班?我想跟我的這個傻學生好好敘箇舊,小天鵝,告訴老師,我們幾年沒見了?」
「理解理解,這會本來就是下班時間。你們快敘舊去吧。」Sherly姐總算元神歸位,還見縫插針地來了一句,「那顧先生,剛才我提的專訪?」
「那去看看吧。」
那人就站著看著她,天神一般高大,橙黃色的燈光太過耀眼,遮蔽了他的臉,她使勁眨眼,可除了那團光暈,還是什麼也看不清楚,卻隱隱覺得這個人沒有危險,他身上有她熟悉的味道。
「錯。」顧西楚微醺,修長的食指在夏舞面前來回劃了划,「藝術和上帝無關,藝術只屬於人,上帝看不懂的東西,人懂。」
「其實這世上每個人都在進行屬於自己的行為藝術,每個人的人生都是屬於自己的作品,你是自己的編劇和導演,小天鵝,你的作品才剛剛開始上演,所以……不要太早為作品的基調下結論。」
再猛灌了一口,因為喝的太急,咳了好幾下,眼底里一片死灰,「後來,索性就不跳了。現在倒是完全恢復了,可是不知道怎麼的,明明已經完全好了,可是心裏竟然怕的要死,那些動作明明已經刻在我骨子裡,閉著眼睛我都能跳出來,可是就是沒有勇氣,沒有勇氣跳起和*圖*書來,也沒有勇氣落地。」
夏舞坐下,他又拉開一罐,遞給夏舞,夏舞喝了一口,承認酒精真是好東西,又喝了第二口。
目送他離開,夏舞腳步輕浮,最終歪歪扭扭上了兩步台階,停下來漸漸滑下坐在階梯上,屈膝抱住自己的頭,在夜色里怕冷似的縮成了一團。
「過來坐吧。」顧西楚在那個角落靠牆坐下,坐姿慵懶隨意,就像他無拘無束的個性一樣,他拉開了一罐啤酒,顧自喝了起來。
夏舞黯然地看著偶像,感激他重逢以後沒有逼問沒有責罵,老師還是那個表面冷峻內心炙熱的老師,她笑得感傷,「老師,我的翅膀斷了。」
顧西楚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膀,泛出一個紳士的標準笑容,「一切聽憑女士安排。」
「乾杯。」
「你來辦退學的時候其實我就在樓上,被一個越洋電話拖住,下來的時候你已經走了,轉交紙條的學生說你情緒看起來不太好,我追了出去,找了半天找不到你,那時我就在想,小天鵝長了翅膀,逃跑了。」
感覺飄浮在雲上,浮雲掠過耳際,好像翅膀又回來了,她又能飛了。
夏舞想,如果他的衣服上再插枝紅玫瑰,他就能把女士帶回家了。
她深呼吸,感到身體里冷凝的血在一點點的流動起來,她在鏡中看見昨天的自己,單腿撐在桿上,伴隨著老師口中「one two three four和*圖*書」的節奏,在輕揚的音樂聲中一下一下壓腿。
「看起來數學還不錯,腦子還沒有變得更笨。」顧西楚笑,朝Sherly姐亂放電,「那方小姐,我就不管你們幾點下班了,我想你也能諒解,我們師生三年不見有很多話要聊。」
一樣的動作,一樣的門,記憶里那扇門內有無限的光明和激|情,可是如今,門內漆黑一片。
「從沒有想過,身體恢復了,卻克服不了心理那一關。」夏舞平靜的聲音空洞而掙扎,她轉頭看著顧西楚,眼裡的星光暗淡,她笑了一下,「老師,你說對了,我是逃兵,也是懦夫。」
顧西楚沒有說話,挑了挑濃眉,表情片刻變得無比凝重,「既然叫我老師,就該明白老師最討厭逃兵和懦夫。你是嗎?夏舞。」
夏舞抬眼偷瞄顧西楚,面紅耳赤地伸出了三個手指頭。
夏舞坐上顧西楚的吉普車,三年來第一次見面,不由一陣拘束,顧西楚沒有馬上開車,反而問她,「你有多久沒去學校了?」
「受傷以後我常常會做一個噩夢,夢見自己在舞台上,像三年前那一天一樣,我跳起來,跌倒在地上,我怕的要死,幾乎沒有力氣爬起來,所有的觀眾都在對我吹噓聲,問我你怎麼還有臉留在這個舞台上。」
她多麼的想念。
「我想跳舞,我好想跳舞,我不是懦夫……」
「她差一點就成功了。」顧西楚的口氣含著一種情緒,和_圖_書在旁觀者聽來,也許這種情緒叫做惋惜。
這晚兩人把顧西楚偷藏在學校的啤酒喝完,夏舞覺得不盡心,又拉著顧西楚去路邊攤喝酒吃燒烤,眼神迷離地聽顧西楚講這些年他的經歷,他跑到里約熱內盧參加狂歡節,和性感的美洲女郎大跳探戈,他在偏僻的西疆流浪採風,看美麗的西域女郎矇著薄紗,拋來一個勾人的眼神,跳起熱情的新疆舞。
好在,他們的頭頂是共同的月光。
師生三年來的相聚最終以伶仃大醉收場,顧西楚沒有開車,叫了輛計程車送夏舞回家,夏舞家在這片住宅區的地勢較高處,走上去有一些台階,顧西楚不放心想送她,只是這一帶實在很難打到車,夏舞推辭,指了指不遠處的自己家,顧西楚也就放心,留下電話坐車離去。
到學校已經是晚上近十點,在熟悉的校園裡漫步,只可惜迎面而來的都是些面生的新面孔,她不知道那些同學朋友都去了哪裡在做什麼,就像他們同樣不知道她去了哪裡在做什麼,抬頭欣賞皎潔的月光,夏舞感嘆,原來緣分是這麼脆弱不堪時間距離創傷的東西。
「這樣踮腳不累嗎?」身後是顧西楚略微低沉戲謔的聲音。
真的是自己輕易放棄的嗎?夏舞的笑容就與這百威啤酒一樣苦,她搖搖頭,仰頭喝了一口,這才開口。
「最才華橫溢的導演,都有靈感匱乏的時候。」
「走吧,去老地方坐一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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