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我們說好的,一輩子

作者:關就
我們說好的,一輩子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Chapter4 小羊寶

Chapter4 小羊寶

「嗯,是我未婚夫的兒子。」丁冬坦白承認。
她執著的表情,帶著對真相的強烈渴求。
周景宣早已收起弔兒郎當,嚴肅地與秦淵說話,兩人剛說了沒幾句,秦淵突然揮拳襲向周景宣的右臉,他被打得靠在了車旁,差點跌倒在地。
她注視著身邊的男人,周景宣卻只是目視前方,「那裡有個傻姑娘,等一個人很多年。」
丁冬心裏嘟囔:變色龍又開始變色了。
周景宣似乎早就對這樣帶著諂媚的甜話司空見慣,淡笑著,「我其實記性並不好,之所以記得夏小姐的姓名,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你那位住在大明湖畔的親戚。」
「我和同學路過避雨,正好遇上畫展,他過來跟我們搭訕,還給我們講解每幅畫的含義。」她低著頭害羞一笑,「我是畫痴,當時聽他說話,覺得他很有才華。後來他電話約我出去,我就答應了。」
「像啊,你不是找死過一次嗎?」奚落惡毒的話從周景宣的嘴裏吐出,成功引來丁冬的怒目圓瞪。
華橙電影娛樂公司總部大樓氣勢磅礴,作為國內娛樂產業的領頭羊,華橙旗下雲集了娛樂圈三分之二大牌明星的經紀合約,華橙出品的電視劇幾乎部部是熱門,打上「華橙」標籤的電影更是票房保證,只因其高層對公司產品要求嚴苛,金牌編劇,加上一線明星的參与,以及精良的製作團隊,奠定了公司在行業內的霸主地位。
秦淵看著她單純的眼裡滿是急切,眼神亦柔軟下來,「時機未到。」
過了一個煎熬的夜晚,次日丁冬將麥麥交給秀嫂照顧,正巧江海藍中午要驅車去市裡,她在醫大做客座教授,每個禮拜都需要去上課,丁冬便搭了便車。
「哦?」秦淵盯著她,銳利的眼分明逼迫著她說下去。
「那片海灘,」周景宣頓了一下,「可以常常去。」
再這樣打下去,他會死的!
難道她說錯話了?
現在,他也活著,真好,真好。
秦淵的聲音低沉柔軟到令人心碎,「海的女兒,這個故事你還記得嗎?」
她輕柔荏弱的語氣帶著不肯屈服的倔強,更得寸進尺地試探他的底線,引得秦淵不悅,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像看著塵埃里的一隻螞蟻,「你現在跟我講民主,已經晚了。」
這個號碼之前丁冬撥過好幾次,每一次都關機或是撥不通,現在再度看到這個號碼出現,她的心驀地沉下來。
如今想來,那最初的心動已經模糊一片,時間和生存早已消磨了僅剩不多的愛意,她苦笑了一下,「平凡男女的相遇大多都是這樣的吧,遇見了,覺得合適,對方也不討厭,就在一起了。」
丁冬目送江海藍的紅色跑車消失在轉角,清秀的眉皺了一下,江海藍還有艾明媚她們竟都對她說了類似古怪的話,是善意的提醒嗎?
「海邊住得慣嗎?」周景宣突然語出驚人,猶如一顆巨石投入平靜大海引起軒然大|波,丁冬被震得好半天說出話來。
隨之而來的是秦淵冷漠的聲音,「以後不要再與周景宣見面。」
丁冬怔了一下,是秦淵。
「這被孤獨啃噬的七年,誰又來賠償我?」
「我知道我勸不動你,但我會向神祈禱,能夠出現一個人,拯救你。」
「我要你寫下我們的故事,只為有一天喚醒她,我要告訴她,我兌現了當初的承諾。」
瘦弱的丁冬又被推開了,一陣陣凌厲的掌風颳得她臉頰生疼,她在雨中戰慄個不停,在這場充滿雄性力量的戰鬥中,她只是一個弱者,還是個旁觀者。
丁冬全身一個激靈,突然醒過來,飛快追上他,就連嘴巴都哆嗦著,「她還活著是嗎?」
他雙手交疊,舒服地往後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欣賞丁冬的窘態,「邀請他,只是想讓他見證,他當初一念之差鑄就的悲劇。」
秦淵並不否認,「為了她,也為了我自己。」
泥土的濕氣彷彿混雜著淡淡的血腥氣味飄入鼻尖,丁冬有不祥的預感。
「開什麼玩笑,我看起來那麼像找死的嗎?」丁冬瞪了對方一眼。
Brent?華橙神秘的太子爺?
「我想不明白,」她遲疑了一下,「你們為什麼會打起來呢?你們不應該是朋友嗎?周先生甚至知道我住在你家,還出席了你的婚宴,我以為……」
嘴仗過後的兩人不打不相識,車內緊張的氣氛也一掃而光,比起時時讓人繃緊神經的秦淵,和周景宣相處就輕鬆多了,有一瞬間,她覺得和這個人認識了許久,坐在她身邊的,是相識多年的老友。
她不知道現在的自己,是否還能被說服,或許,她已經麻木到習慣性相信自己的這些鬼話。
秦淵不說話,兩個人的視線久久地膠在一起,狂亂的風都沒有能讓他們移開看著對方的眼。
他知道他住在哪,為什麼他好像知道一切的樣子?他和秦淵是無話不說的好友嗎?
夏之荷苦口婆心,甚至伸手覆在丁冬的手背上,逼著好友與她直視,「等塵埃落定,與他分手吧。」
丁冬慌忙道,「謝謝,我也在這下……」
「我只怕,你最後毀了自己。」
之荷卻比善良的丁冬要現實許多,她開門見山道,「丁冬,看起來盛匡的麻煩只是開始,他甚至會坐牢,他會坐多久的牢呢?我直說吧,我不贊成你等他,你大好青春年華不該交付在這樣一個男人身上,你想想,等他出獄,他能給你什麼?一個坐過牢窮困潦倒的畫家,自負到不切實際,除了畫畫他還能做什麼?他肩不能提手不能挑,這樣的男人,值得你為他夜夜獨守空窗嗎?更何況他還有個孩子,難道他在牢里你還要幫他養孩子?拜託,他的前妻就是嫌棄他一無所有才提出離婚的,孩子都可以不管不顧,你又何必去接手這樣爛攤子,那不是你的責任啊丁冬。」
「我想不需要了丁小姐。事實上我今天打電話過來,也是要告訴你一聲,由於盛匡並不配合,甚至在言語上冒犯了我的老闆,老闆決定放棄私了,他今天已經報案,盛匡很快就會被移交到地方公安手中,法律自會還我老闆公道……」
之荷挽著丁冬,眼睛晶亮,「走,姐姐今天請你吃大餐。」
丁冬愣了愣,什麼打算?
丁冬的心情也有些陰鬱。
丁冬嘗試著與他溝通。
「哈哈,」之荷掩嘴甜笑不已,「周先生您可不是第一個這麼說的人。」
像是突然了悟,她急忙推開車門,不顧一切地沖入大雨里,快步跑到他面前,唇微微地哆嗦著,「秦,秦先生對不起,晚上打不到車……」
丁冬瞪大眼睛望著眼前這個深情到令人敬畏的男人,她急切地勸說,「那你還在等什麼?快去跟她,就是小羊寶說吧,把你今天對我說的一切都對她說,她會回到你身邊的,我相信!」
車行駛到市中心一個高級社區門口,丁冬知道這個小區,好幾個明星就把家安在這裏,一棟豪宅價值近億,就連這裏的保安都是趾高氣揚的,她數次踩點蹲守這裏,都被他們無情驅趕。
「而你,還不是她。」
丁冬回頭挑著眉瞪著之荷再三確認,之荷彷彿與她心靈相通,忙不迭點點頭,眼睛里跳躍著太多興奮。
丁冬卻明顯有些和-圖-書心不在焉了。
事實上,秦淵自始自終都沒有看她一眼,他刀鋒一般銳利的眼穿透重重雨幕,射在幾步外的周景宣身上,涼薄而無情。
真是可笑,他們是不同世界的人,她也是有未婚夫的女人,又怎麼會為這樣的男人意亂情迷?
卻聽到男人一聲愉悅的笑聲,她以為自己聽錯,小心地又抬眼看他,卻見慣常冷峻的男人嘴邊泛著淡淡的笑,碧海藍天此刻徹底淪為背景,海風再柔再輕,都不及男人的眼神來得柔軟。
三個人的車廂詭異地安靜下來,碰了一鼻子灰的丁冬坐立不安起來,手機自剛才震動過兩次后,就再沒有動靜過,這一事實讓丁冬更加焦灼不安,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黑夜如張大巨嘴的猛獸,隨時能吞噬一個雨夜中孤苦無依的靈魂。
周景宣笑而不語。
丁冬做了一個很長很累的夢。
她咽了咽口水,「打架總是不好的。」
她撕心裂肺地叫著,千鈞一髮之際,她瘋了一樣衝進兩人中間,憑著本能死死護在秦淵面前,下一秒,她的頭部感到一絲沉重鈍痛,天地在她眼前開始旋轉,她像破碎的布娃娃一般慢慢地癱軟,雨水澆灌著她身體的每一寸,她看到天上正有一道銀白閃電撕裂天空,壯烈而唯美,然後秦淵濕漉漉的臉出現在她視野之中,他似乎在害怕,瘋狂地對她說著什麼,雨中的他,終於不再冰冷。
「對不起。」丁冬蠕動著嘴唇,「他出席了你的婚禮,我以為……以為……」
他鄰座的小美人只是冷傲地瞪著車外的她們,神情略有些倨傲。
看著這樣的秦淵,丁冬的心再度刺痛。
他一直用「演」來形容自己的紳士行為,彷彿並不隱瞞自己是個偽紳士的事實,這銜著金鑰匙出生的兄妹倆人,都是自信到可以完全不在意別人的目光。
之荷一個新職員怎敢對大老闆說一個「不」字,更何況,大老闆居然記得她這張臉,還清清楚楚記得她的姓,她已經心花怒放。
「你以為?」秦淵輕輕地笑了一下,「天真的『你以為』。」
他既然這麼說,之荷自然不方便再多說什麼,給了丁冬一個寬慰的眼神,只是對她耳語了一句「到了給我簡訊」,就放心地離開了。
看著這樣痴情的秦淵,她隱隱有些羡慕那個叫做「小羊寶」的女孩,她遺失的青春里,有太多的空白,更不曾出現一個叫做「秦淵」的情人,在人生最美的年華,陪她看海。
秦淵寥寥幾句描繪就已讓丁冬徹底明白,只那一瞬間,青春浪漫的海邊少女就徹底擊中了少年人的心,從此進駐一生,再沒有其他女人的位置。
見他舉杯麵向這邊,周景宣的女伴訝異地回頭,是個令人過目不忘的精緻美人,丁冬臉一熱,忙回過頭來閃避對方好奇的視線。
之荷面帶無奈地望著她,點了點頭。
「也不能這樣說,」丁冬的臉有些燙,「他很有才華,對我也好,雖然我也有猶豫過,但他拿出了誠意,所以其實也沒什麼的。」
車窗搖下,周景宣的臉出現在她們面前,紳士的笑掛在臉上,卻顯然是對夏之荷笑,「夏小姐,現在很難打車,不介意的話,讓我送你和你朋友一程。」
等他再進病房,丁冬虛弱地問,「是周先生嗎?」
「那天的海風也是這樣大,」秦淵直直看著她,黑色的眼睛里有什麼要流淌出來,幾乎要將丁冬淹沒,「她的馬尾辮一跳一跳,她那麼青春美好,卻從不自知。」
兩人就這樣在風中相視無語,風狂起來了,吹亂了他們的發,丁冬突然看不清秦淵的眼睛,只聽他破碎的聲音就這樣隨著風吹送到她耳邊。
為什麼每個人似乎都在對她設下謎團,卻沒有人告訴她謎底,可是她小時候明明最厭煩猜謎,成年以後,對這樣無聊的舉動也更加排斥。
「怎麼了?看到誰了?」她納悶,循著她眼睛的方向轉頭望過去,就見到他們後方偏左的一桌坐著一對華麗男女,面朝她的男士儒雅斯文,嘴邊溫文爾雅的笑容與他身上強烈的精英氣質相得益彰,背朝丁冬的女士看不到長相,但那婀娜的背影以及瀑布般黑亮的長發漾出萬種風情。
她偏頭望著無垠的大海,結果一不留神,就一頭撞在了突然停下來的男人的背上,秦淵的背硬邦邦的,撞得她俏挺的鼻子微疼,突然的「親密接觸」讓她臉紅了一下,吶吶地小聲道歉,「對不起。」
秦淵曾讓黑白兩道全城搜尋她,上流社會應該人人皆知了吧?是不是都在看好戲般的等待秦淵收拾她呢?
周景宣訝異地瞥了一眼,車窗搖下,而急亂的雨透過縫隙灌了進來,滴在丁冬赤|裸的皮膚上,清涼入骨的溫度是她此刻最需要的。
丁冬剛哭過,還有濃重的鼻音,強顏歡笑道,「恭喜你啊之荷!」
好友與周景宣互動熱絡,車上的另外兩個女孩子卻是出奇安靜,丁冬倒是放下心來,心道是自己想多了,周景宣剛才舉杯示意,必是對著之荷做出的舉動,未必是已經認出她。
窗外的雨絲讓人心煩意亂,好在離目的地也越來越近,丁冬漸漸平靜下來,耳邊卻傳來周景宣略顯清淡的聲音,「你還沒回答我呢,住的慣嗎?」
他冷冽的聲音明明很低,卻在小房間里回蕩開來,一遍遍地敲擊著丁冬的耳膜。
她悄悄地鬆了口氣。
丁冬怒極反擊,「你早上沒有刷牙出門的嗎周先生?」
「藍姐,我怎麼了?」丁冬見江海藍穿著白大褂,「我怎麼在醫院?」
遠處泛著白色泡沫的波浪一下下地撞擊在礁石上,濺起一串又一串的浪花,海風吹亂了頭髮,丁冬漫不經心地欣賞遠處的美景,可最後,眼睛還是不聽話地追隨著前方男人沉默的背影,總覺得那個男人此刻很難過,就算是海風,就連這個季節的大海,也在替他嘶吼難過。
丁冬的眼眸里全是慌亂迷惘,「我不能這樣之荷,這是落井下石,我怎麼能在一個男人最難的時候棄他而去,我……」
嘴上應道,「早都上繳了,我還想留著小命呢。」
丁冬無力地搖搖頭,她突然想撫平男人眉眼間的褶皺,卻生生克制住了。
「什麼歷史?發生了什麼?」
第二天下午,秦淵帶著丁冬出了別墅,走上了海邊公路,空蕩蕩的海邊公路沒有什麼車經過,有附近的小孩騎著自行車成雙而過,留下一路的歡聲笑語。
她終於閉上了眼睛。
她滿腦子搜羅有限的詞彙,「就像童話一樣。相比起來,我和我未婚夫的初次見面,就太尋常不過了。」
見她醒了,他的神情馬上變得很緊張,「醒了?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頭痛嗎?」
她感到苦惱苦悶。
她連忙否認,「哦不是,是你之荷阿姨的電話,她很關心你,問你好不好。」
他說《海的女兒》就是他們的故事?為什麼她聽不懂呢,童話般的故事又怎會真實發生?
丁冬蒼白的臉上滿是慌張。
她深陷泥潭能有什麼打算?
但她本能地做不到冷眼旁觀,她的身體在搖晃,雨水模糊了她的視線,然後她看到了同樣筋疲力盡的兩人正卯足力氣給予對方最後致命的痛擊m•hetubook•com.com
「總有一天,我要告訴她,我征服全世界,做父母親人眼裡的逆子,只是因為不想再看到她的眼淚。」
「哦,還好。」丁冬一心敷衍。
「為什麼……為什麼你一定要我下這個故事呢?」
「嗯,很適合看風景的地方呢。」丁冬的眼睛被風吹得微微眯了起來,「那裡,對你有什麼特殊的意義嗎?」
之荷住得最近,她下車的時候丁冬本想也跟著下車,沒想到很快周景宣插|進嘴,看似和善的語氣裡帶著不容人拒絕的威嚴,「夏小姐放心吧,我會把你朋友送到家的。」
江海藍把鮮艷的紅唇湊到她耳邊,女巫般蠱惑的嬌柔聲音,直擊心靈。
丁冬開始篤定,如果秦淵告訴她,他會為了那個女孩獻出自己的生命,她也不會懷疑。
她拉著僵硬的丁冬坐上了車。
周景宣面朝妹妹,卸下笑容的他看上去有些冷酷,「下去吧。」
她的回答換來夏之荷的一聲嘆息,她的目光里甚至帶著深深的憐憫,「丁冬你就是太天真太善良你知道嗎?你還未想明白這個人值不值得託付一生,就簡單地把你自己交出去,生不離死不棄,我很害怕……」
麥麥在花園裡玩耍,丁冬正在發愁,手機響了起來。
「丁冬,你別急,冷靜點,」電話那頭的之荷也慌了手腳,「你在哪裡?我過來找你,總有辦法的。」
想必是心虛作祟,丁冬自始自終沒有把目光投注在他身上,一直凝神望著窗外的雨滴滑下車窗,她包內的手機已經悄無聲息震動了兩次,她卻懦弱地遲遲不敢接聽。
丁冬順著他指的那個方向望過去,確實見到一塊不起眼的石頭,倒是體積挺大,表面也平滑,是個能讓路人中途停下休憩觀海的好地方。
車後座的丁冬和之荷頗有默契地對視了一眼,美女親昵地叫周景宣「哥哥」,還當著外人的面對他出言不遜,看來並不是之前她們猜測的緋聞關係,兄妹關係更加合理。
窗外陽光明媚,但那是屬於別人的陽光,她感受到的,只有深入骨髓的冷。
夏之荷聳了聳肩搖頭,「姐姐認識幾乎全城夜店的酒保,卻不認識哪怕一個律師。」
他的下巴朝她挑釁地點了點,「喂,你敢嗎?」
誰會想到,媒體眼裡無情冷酷的魔鬼秦淵,卧薪嘗膽多年,不惜與父親兄弟決裂,最後大逆不道一舉奪走家族企業的秦淵,所做的一切,竟是為了兌現自己當年與一個女孩的承諾。
「總有一天,你會明白。」
丁冬猶豫地問,「害怕什麼?」
車子很快到了海邊別墅區,甚至不用丁冬指路,周景宣熟門熟路地開了進去,很快就停在了秦淵家門口。
下一瞬他又笑得痞痞的,「秦淵挨巴掌的照片還有嗎?給我一張,就當今晚送你回來的車費好了。」
「記得。」
周米蘭顯然很不開心,「哥哥,我今晚想回大宅,我想吃家裡的早餐。」
秦淵再不理她,轉身大步流星往前走,背影如山。
她不想承認,那足夠灼燒皮膚的溫度,幾乎將她點燃。
他看了丁冬一眼,輕輕的震撼人心的語氣,「我不會讓那樣的結局發生。」
他們身後的大海,不知何時,浪大了起來,巨浪拍打海岸發出撞擊聲,大海不知在嘶吼,還是在哭泣。
「好了,總算醒了睡美人,你再不醒過來,某些人真的會把醫院拆了。」說話的是江海藍,丁冬後知後覺地發現她也在場,微微有些難為情。
丁冬也跟著眉開眼笑,「不是大餐,我可不饒你。」
「她已經有了自己的生活,甚至有了想要在一起的男人,我知道她怨我,怨我離開七年,對於時間,我無能為力。」
好脾氣的她難得生氣了,瞪了秦淵一眼,「有那麼好笑嗎?」
她樂得做那個車上的隱形人。
「我要她,自己走回到我身邊。」
「走吧。」他邁步就走,走了幾步,卻見丁冬還在原地,終於回過頭。
「不用,我來找你吧。我今天不方便過來,明天我來找你,我們約個地方吧。」丁冬還不打算把住在秦淵家的事過早告訴好友,目前她心力交瘁,沒有心力向她解釋目前這奇怪的狀況。
為什麼此時此刻的她,想起那個人漆黑如海的眼,還有眼底的哀傷,心裏只覺刺痛,痛到不能回憶,痛到要窒息了過去。
丁冬內心的無力感在蔓延,但臉上還是裝的若無其事,「我不是說了嗎?你爸爸在一座小島上寫生,沒有辦法和外界聯繫。他很快會回來的。」
是好友之荷打過來的。
秦淵安坐在椅上,君王般說一不二的霸道口氣,「我沒有回答你的義務,你只要照做就是。」
幸好之荷並沒有發現她的異樣,只是道,「好,明天我就在華橙上班了,中午你在總部樓下等我吧,我們一起吃午餐。」
我答應過她,我要變得很強,強到這個世界上任何人都不能阻止我們在一起。
「如果愛情註定是一場無情的掠奪,」秦淵的表情帶著商人特有的狠絕,「那麼我希望,以溫柔的方式,慢慢來。」
丁冬這才發現他走的正是回海邊別墅的路,一時更加愕然,看著夜的光影掠過男人好看的側臉,忽明忽暗,丁冬忽然對他更加畏懼。
她生活里的這場意外之雨,究竟會將她帶向哪個彼岸呢?
她沒有告訴秦淵,當時她在一副描繪大海的畫作前著了魔似的停留了很久,而盛匡就在此時站在她身邊,像是紳士從天而降,「美麗的小姐喜歡這幅畫嗎?能否允許我這個作者為你稍做講解。」
丁冬托腮望著窗外沉思。
她從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竟然會被別人的愛情感動,甚至觸動心弦,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他狂風般猛烈的愛情正一寸一寸地將丁冬過往對愛的認識,解構、重塑,直到自己滿心滿眼都是秦淵的話,他稜角分明的側臉,憂鬱卻帶著堅定的眼神,。
丁冬終於吐出心中盤旋已久的疑問,秦淵曾經解釋過他的意圖,但她總是無法勸說自己相信,她直覺,他沒有說實話。
終於來了。
「你怎麼忘了,」周景宣轉頭朝後座的丁冬富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哥只對陌生小姐演紳士,至於妹妹嘛,就省了那一套吧。」
江海藍坐在車中,頭伸出窗外朝她勾手擠眉弄眼,「耳朵過來。」
江海藍給丁冬檢查了一會就走了,這中間秦淵接了個電話,丁冬只隱約聽到他低沉略顯嚴厲地對電話里的那人說,「醒了……不用了……不要再出現……」
一提起新工作,夏之荷就手舞足蹈,「丁冬,姐姐真的被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砸中了!知道嗎?我在電影事業部做事,這可是華橙最好的部門,不過真的名不虛傳,我今天忙得喝水的時間都沒有……」
見他再度冷漠,丁冬想當然地認為他對別人的情事不感興趣,她也無意對他透露隱私,只是簡單道,「在一個畫展上認識的。」
彷彿身處霧中沒有方向,丁冬艱難地動了動嘴巴,「我不明白。」
這怎麼看,都不像是關係良好的好友,說是死敵,反倒更恰當一些。
疲憊地睜開眼睛,入眼的是白色的牆壁,然後脖頸微微轉動,一和*圖*書個男人的臉隱在白日光之中,模模糊糊,只一雙深邃的眼裡,藏著萬千情緒。
她話也說不清楚,指著站在車旁同樣淋雨的周景宣,她慶幸他們是相熟的好友,「我碰到了周先生,他很好心地送我回來,我……」
等了沒一會,夏之荷就踩著七寸高跟鞋裊裊出現在她面前,她本是名校畢業生,之前在雜誌社做事完全是屈才,這一回得償所願進入大公司,她一掃之前的頹喪,穿著款式簡潔的OL套裝,整個人彷彿脫胎換骨般煥發神采。
生活就像這陣突如其來的雨一樣,總是能讓人措手不及,但驕陽已經炙烤這個城市太久,每個人都乾涸到麻木,這算不算是一場及時雨呢?
兩個人去了附近的高級西餐廳,點了海鮮芝士焗飯,炸小牛排,生魚片,還有一些蘑菇湯蔬菜沙拉,坐在窗邊享用著美妙的晚餐。
電話里傳來的依舊是斯文卻極度冰冷的男聲,「丁小姐嗎?你籌錢籌得怎麼樣了?」
「想知道我們為什麼打架嗎?」秦淵望著丁冬的臉散發著一絲殘酷的氣息,「如果有一天你要面對一個男人,他曾經是你最好的朋友,可卻在最後背叛了你,讓你和心愛的女人分別七年,你會怎麼樣?」
他把水杯遞到她乾裂的嘴唇,丁冬對這突如其來的的親密無所適從,用眼眸央求了他一下,見他無動於衷冷如冰山,只好妥協乖乖喝水。
周米蘭撐著傘翩然離去,周景宣並沒有馬上開車,車內很安靜,靜到甚至能聽到丁冬不安的心跳聲,周景宣修長的手指敲打著方向盤,車外的雨滴濺在車前蓋上形成了一個個水花,他彷彿看出了神,忘了車內有另一個人存在。
沉溺於昨日回憶的秦淵嘴邊掛著柔軟的笑,眼底深處卻是寂靜的蒼涼,丁冬獃獃地望著他的臉,腦海里想象著他描述的場景,心裏升騰起異樣的感覺。
夢中男人的聲音如此低沉悲哀,那是她此生聽過最悲傷的情話,睡夢中的她酸澀難當的,緊閉的眼有晶瑩的淚湧出來。
江海藍把丁冬送到了華橙所在的那條路,丁冬跟她道別後轉身將要離去,卻被叫住。
「秦先生!」丁冬心潮澎湃,「我能問你幾個問題嗎?」
夢裡有人在她耳邊悄聲微語,那清朗的男聲,那麼近,又那麼遠。
「寶寶,記得在山洞里等我,不要走開,乖,我去給你找水喝,不會走……」
「真可惜,」周景宣看起來很失望,「下一個敢扇他巴掌的女人在哪裡呢?」
「哼,我要跟爸爸告狀。」他妹妹氣呼呼地打開車門,下車之前朝緊張兮兮的丁冬擠眉弄眼道,「這位小姐,恭喜你上了賊船了!」
單人病房裡烏雲壓境。
她的語氣帶著遺憾和無奈,「丁冬,對不起幫不到你。」
江海藍朝她眨眨眼曖昧地笑,「看來很愛他嘛,他有個拖油瓶也不在乎?」
丁冬不禁焦急,今天是瞞著秦淵出門,太晚回去怕又要受他責備,麥麥見她晚歸,也必定會當著秦淵的面哭鬧個不停,她正想提議走一點路去坐公交車,沒想到一輛黑色豪車出人意料地停在了她們面前。
「丁冬,恭喜我吧,我找到新工作了,而且是一份非常不錯的工作哦!大名鼎鼎的華橙電影公司知道吧?我只是抱著碰運氣的心投了份簡歷,沒想到被錄用了,天哪,中了大獎的感覺,工資是原來的四倍哪,真不敢相信我有那樣的狗屎運!」
事實上,很多事,連她自己都莫名其妙,隱隱覺得有一雙黑暗中的手,將她推到了現在的境地。
這一晚丁冬失眠了,身旁的麥麥睡得像只小豬崽,她卻不知疲倦地睜圓眼睛,望著窗外漆黑的夜色,腦中亂作一團。
她真摯地說,「你們之間的故事一定很美吧?」
「相遇是一種緣分。」她這麼對江海藍,也對自己強調說。
難怪他那天最後說:「我有種預感,我們會再見。」
「可是傻的人,又何止她一個呢。」
她閉上眼睛,靈魂依舊得不到平靜。
想到他出現在秦淵的婚禮上,丁冬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大。
華橙大樓是如此的高不可攀,站在它面前,只覺得自己渺小如蟻,想到夏之荷竟然能進入這家大公司工作,丁冬不得不羡慕。
丁冬很奇怪自己為什麼會記住一個只見過一次的陌生男人的名字,她原以為城市太大有些人註定一生不會再相見,卻原來,這個城市還是太小了。
「耐心點。」他摩挲她光滑的下巴,「陪著我,等待那個結局的來臨。」
「我答應過她,我要變得很強,強到這個世界上任何人都不能阻止我們在一起。」
「什麼承諾?」
剛才那柔情四溢的秦淵突然又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又是冷若冰霜的臉孔,只是問,「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她的眼前出現了一副混沌的畫面,彷彿也是在這樣糟糕的下雨天,她那麼彷徨失措,然後看到他朝她狂奔而來,那時她在想,天哪,他還活著,真好。
也難怪老爺子如此放心,太子爺掌舵后的華橙股價不跌反升,隨之創新高的還有旗下主打電影的票房,華橙最近的新片刷新了全國票房紀錄,娛樂圈大佬們背後都道,後生可畏。
丁冬明媚一笑,正想舉杯,就見下一秒好友的眼睛死死瞪著餐廳某個方向,像撞了鬼似的,往常冷靜的眼裡充滿了驚訝,甚至莫名的亢奮。
他不僅毀了自己,還毀了她的婚禮,一旦他入獄服刑,剩下的爛攤子該怎麼收拾?麥麥又該怎麼辦?
之荷起先是吃了一驚,但很快從善如流道,「那就麻煩周先生了。」
秦淵看到了她眼中的迫切,然後身體稍稍一偏,手指向幾步外的一塊大石頭,「看到那塊石頭了嗎?」
他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撫摸著丁冬蒼白的臉,粗糙的大手慢慢地,慢慢地滑向她尖尖的下巴,見丁冬茫然望著他,他的唇角勾起一絲嗜血的弧度,「這場噩夢,終於快到終點。」
她暗自嗤笑自己的想法,坐在她身邊的可是華橙太子爺,就像秦淵一樣,如果不是那次偷|拍,他們此生不會有交集。
周景宣的女伴冷清開口,夜鶯般曼妙的聲音,出口的話卻帶著毫不拘束的挑釁,「哥哥,你還是那麼愛演紳士,不累嗎?」
她百思不得其解。
丁冬一下子被她噎得說不出話來,困難地張了張嘴,最後卻因為江海藍那雙眼睛實在太過毒辣,敗下陣來。
他會被判多少年?五年?十年?她甚至不能說服自己等他回來。
就在那一刻,她就像喜愛牆上的那片藍色那樣,對那片藍色的締造者,有了最初的好感。
丁冬在他墨黑的眸里看到怔愣的自己,「人魚公主救了人類的王子,為了他喝下了女巫的毒藥,變成了不能說話的少女。但是王子卻忘了她,和另一個公主在一起,她不忍心殺了他,於是放棄自己成全他,自己則化為泡沫,沉入大海深處。」
「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秦淵勾起了嘴角,插兜望著遠處的海,「也是發生在這條路上,也是這樣突然地……停下……」
至於這個在國外呆了多年的周家太子爺,低調之餘還保留了一些西方習慣,比如喜歡外和圖書界叫他「Brent」,很少在公開場合露面,鮮有有媒體拍到他的正面照,丁冬只見過一家雜誌拍到了他夜晚出行的側面照,只從模糊的輪廓判斷,是個斯文俊朗的青年。
「冬冬,是爸爸的電話嗎?」正在喝牛奶的麥麥突然語出驚人,嚇得丁冬慌忙抬眼看他。
車子在雨中緩緩滑動,速度明顯慢了下來,並且走上了跟裕新小區完全相反的方向,丁冬察覺到不對勁,「方向不對。」
「丁冬!」
「大老闆對面的女人難道是他的真命天女嗎?不對啊,同事說大老闆沒有女友,目前單身呢。」之荷掩不住八卦的心思,「或許是緋聞女友也說不定,是哪個新出道的嫩模嗎?」
風中的她搖搖欲墜,細瘦的身體彷彿隨時隨風而去,再難在人群里尋覓,秦淵久久凝望她倔強的小臉,薄唇輕啟,「問吧。」
不正經的男人眼看就要朝丁冬張嘴呵氣,丁冬指著前方怒吼,「專心開車,旁邊就是海,難道你想讓你的臭嘴引來鯊魚嗎?!」
兩人相顧無言,沒想到街上突然起了不小的動靜,突然下起了大雨,街上毫無防備的路人抱頭鼠竄,紛紛找地方躲雨。
說這些時時,丁冬已經是喃喃自語,就連坐在她對面的夏之荷也敏銳地感覺到她的困擾,她以為丁冬只是在為那個與她毫不般配的男人苦惱傷神。
扣押盛匡的那群人打來電話,那時她正和麥麥坐在餐桌邊吃早餐。
丁冬快步離開餐桌躲到廚房,嚇得臉都白了,「對不起,還差一些,能不能再寬限我一段時間,一下子籌到那麼多現金真的有點困難。」
「我知道我做了錯事,可是你……你不該限制我的自由,我不是犯人,我有見任何人的權力不是嗎?」
「嗯?」丁冬聽不懂似的望著他,黑白分明的眼裡蒙了層薄薄的霧,非常茫然。
「哥,你剛還說要演一輩子紳士呢。」
丁冬無法將初見時舉止輕佻的周景宣,和他現在斯文的精英形象疊加起來,忍不住又回頭,不想這一次,卻撞上他戲謔投射過來的眼神,他手中的酒杯朝她遠遠地舉了舉,舉手投足猶如上個世紀的貴族紳士,嘴角醉人的笑更是帶著幾分勾魂幾分攝魄。
他的臉鼻青臉腫的,鬍子拉碴的,眼窩下一團烏黑的青色,好像一夜之間滄桑了許多。
她渴望周景宣把她趕下車,那麼她就可以自由地在雨里狂奔,任由雨水沖走她心底的煩躁,可周景宣對她的挑釁視若無睹,只是淡淡道,「只是給你個建議而已,日子很無聊不是嗎?」
兩人站在西餐廳外的路上等計程車,這場瓢潑大雨實在太大,儘管之荷帶了傘,可是這攜風的雨還是將她們的裙角淋個徹底,飛馳而過的計程車都是滿載乘客,這個時候,實在不好打車。
那天她躲在角落偷|拍,回到座位后就覺得周景宣對她笑得別有深意,彷彿是已知曉她的行徑,眼裡一直閃著促狹,而她那時太過緊張心虛,甚至不敢與他直視,現在想來,當時一直故作鎮靜的她真如跳樑小丑,在別人眼裡儼如笑話。
「她自然活著,只是也許……不再愛我了。」秦淵的話飄蕩在海邊公路,而遠處傳來的,是大海連綿不絕的,哭泣的聲音。
她瞪著他,「你,你怎麼知道?」
空無一人的海邊公路,兩個人隔著幾步的距離對峙著。
「不要!!!」
江海藍是昨夜才飛回來的,她明顯睡眠不足,嬌柔的聲音愈加慵懶入骨,「聽說你帶回來一個小男孩?」
沒有見到那個人出現在大門口,丁冬也有些自暴自棄了,每天都是蔫蔫的樣子,腦子裡盤旋的都是那個人那天在病房裡說的話,冷冽的眼神,還有大手滑過她臉的溫度。
「堅強一點,我們背棄一切,堅持了那麼久,只為了下一刻的分離嗎?你甘心嗎?」
丁冬滿腹問號。
「我不好。」麥麥耷拉下小腦袋,聲音悶悶的,「我想爸爸,可是他不想我,連電話都不打給我。」
她全身一震,突然瘋了一樣沖了上去,她歇斯底里地喊叫,「不要打了,你們不要打了!」
丁冬見他們都掛了彩,秦淵的嘴角有血絲像曼陀羅花一般蔓延開來,排山倒海的恐懼像潮水一樣朝她襲來。
「那個時候她十七歲,放學的路上自行車壞了,她就坐在那塊石頭上,背對著藍色大海,看到我的車興奮地跳起來招手……那是我一生見過最美的畫面。」
她急急忙忙地指手畫腳解釋,就連自己已淋成落湯雞也未注意到,可此刻冷若冰霜的秦淵是那麼可怕,全身散發出的徹骨寒意讓丁冬止不住顫抖,她知道他惹怒他了。
吃得差不多了,之荷帶了傘倒也不慌亂,「我們走吧,只怕待會雨下得更大。」
之荷不在,周景宣顯然少了之前浮於臉上的客套,並不理會她這個無名小卒,顧自開著車。
「是嗎?」身邊的男人淡淡應了一聲,明顯情緒不高。
兩個勢均力敵的男人在雨里打得難分難解,你一拳我一腳,像是不要命一般,紅了眼把對方往死里揍,下手毫不留情。
夏之荷用刀叉切下一塊牛肉放進嘴裏細細咀嚼,然後抬眸睨了丁冬一眼,帶著一絲令人無法直視的洞悉和犀利。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她的地方。」
「匡哥被警察抓起來了,有可能坐牢。之荷,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才好?」
她什麼都看不見了,她的眼裡只有秦淵臉上鮮紅的血,滿臉的血,多到足以讓她的心跳停止。
秦淵幾不可聞地「嗯」了一聲,幾乎是霸道地把她扶起來讓她躺在他的臂彎里,動作卻是極盡柔和,「不要講話,喝水。」
「不要打了,求你們不要打了!」丁冬帶著哭腔哀求他們,一次不又一次地不要命擠在他們。
丁冬莫名其妙,這個樣子的周景宣又與第一次略帶輕佻的他不太一樣,似乎他也是會變色的,這個人那麼複雜,但她又直覺他不會傷害她,她搞不清楚這個陌生人的意圖,只好乖乖坐在前座,用倔強的眼神看著他強調,「裕新小區,謝謝。」
而那個男人,分明就是秦淵婚禮上與他相鄰而座的周景宣。
她逐漸恢復過來,惱怒的語氣,「為什麼對我說這些?我們很熟嗎?」
周景宣坦然回答,「我天天不刷牙的,丁小姐。不相信的話,要不要聞聞我的口氣?」
果然周景宣沒有一絲惱怒,臉上迷人的笑帶著電,「米蘭,你不知道哥哥是要演一輩子紳士的嗎?為女士服務,又怎麼會累。」
「那你自己開車回去,」他笑了笑,「或者打電話找男人送你回去。」
為什麼她越聽越糊塗?
丁冬笑得有些無力,她眉間的愁緒與這餐廳里金黃色的生氣格格不入,「之荷別這樣說,你能陪我吃飯聽我說話我已經感激不盡,匡哥當初鋌而走險就應該想到有這樣的一天,他在挑戰法律所以他只能接受懲罰,我只是……只是不知道該做什麼,又該怎麼幫他。」
丁冬照做。
她想撫平男人聲音里的不安,努力張嘴,卻發現自己無法任何聲音,焦灼中她醒了。
車內的乾燥讓濕漉漉的兩個人舒服了一些,之荷很快收起狼狽,笑容大方,「和圖書真是太謝謝了周先生。您居然還記得我這個新人,實在有些受寵若驚呢。」
好友的話已讓丁冬完全食不下咽,她心裏的茫然更甚,之荷倒是很照顧她的情緒,拿起酒杯笑道,「來乾杯吧傻姑娘,好姐妹一直在你身邊。」
「對不起秦先生,我話多了。」她小心翼翼地看著秦淵,「請你繼續講吧,小羊寶攔車以後呢?你們就這樣認識了嗎?」
丁冬自認已到了不再相信愛情的年紀,卻好奇秦淵為何能十年痴心愛一個人,等了半天,卻見秦淵又陷入詭異的沉默,似乎無意再說下去,不禁有些納悶。
然後他回頭,朝著後座的兩位笑了笑,「感謝兩位美女給我為你們服務的機會。」
丁冬微笑地傾聽,可之荷很快就提起盛匡,她就馬上沒了食慾,眉眼間愁雲慘淡,「我也不知道怎麼辦,他在警察手上,總比在那些人手上要來得安全些,警察還未與我聯繫,我不知道他被關在哪裡,」她攪拌著盤子里的蔬菜,「我對法律一無所知,我想我應該找個律師幫幫他才行。之荷,你有認識的律師嗎?」
等丁冬掛了這通電話回到餐桌,她已經食不下咽,最壞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匡哥的藝術人生毀了,等他有朝一日出獄,就算重執畫筆,誰會買一個坐過牢的有著污穢靈魂的畫家的畫?
秦淵一直沒有回家,大概是氣還未消,不想見到丁冬這張討人厭的臉。
「你這個小可憐蟲被卷進了男人的決鬥,無辜地挨了一拳,」江海藍嗔怪地看了一眼沉默的秦淵,富有深意地說道,「你可一定要好好的,你好我們大家才有好日子過。」
她剛在別墅穩定下來,隔天,再度得到盛匡的消息。
而那邊遭到痛擊的周景宣,不甘示弱地上前回敬秦淵一拳,想來也是常常健身,秦淵挨了他一拳后連連後退,等站穩又衝上去揮拳。
「快下去,要不然把你扔下車了。」
丁冬突然想起了媒體曾經報道過的一切,睜大了眼睛脫口而出,「你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嗎?那個叫做『小羊寶』的女孩?」
丁冬怔怔地看著秦淵。
丁冬正魂不守舍,之荷突然問她,「對了丁冬,你現在住哪裡?以後又有什麼打算?」
丁冬對這個娛樂大鱷並不陌生,之前做記者時常常跟蹤採訪它家旗下影星,與一些同行也會時有交流華橙的小道消息,聽說半年前華橙太子爺終於放棄華爾街日進斗金的基金經理工作回國接班,老總裁看來對這個兒子信心滿滿,乾脆當起甩手掌柜,每天與老友打高爾夫喝茶。
那是她之前住的地方。
遠方是祥和的藍天碧海,有海鷗在飛翔鳴唱,丁冬卻只覺身處危險之中,那是一種顛覆她平靜生活的危險,而她完全不知迎接她的將是什麼。
她在一聲嘆息,天知道,這拙劣的謊言能用到什麼時候?也許明天,一切就會被揭穿。
「開窗,能不能開窗?」丁冬捂著胸口喘不過氣來,她的大腦混沌不堪,她急需新鮮空氣。
「你將這個人帶到我面前,已經是罪不可赦。」
為什麼秦淵不一氣之下趕走她呢?既然她犯了大錯,何不就將她逐出門外眼不見為凈呢?他要她陪他等待那個結局,那是個什麼結局呢?
他在等誰?難道是她?
伴君如伴虎,此刻她算是明白了這個道理。
「是嗎?」秦淵的反應有點冷淡。
見秦淵臉色已經極不好看,丁冬心一橫索性把話全挑明了,她好歹是病人,他再惱怒也不至於遷怒於一個病人吧。
雜誌社被查封,之荷也跟著失業,而她打來是告訴丁冬好消息的。
是的,她說對了,說服自己,真的很累。
雨夜的路燈灑下昏黃暗淡的光芒,一個男人撐著傘站在燈下,手上的煙絲明滅不定,他雕塑一般站在漫天的雨中,任由傘的陰影將他的臉全部遮擋,也不知道這樣站了多久。
但兩個失去理智廝打在一起的男人又怎會理會她,就在她喊叫急得團團轉的功夫里,秦淵的肚子挨了周景宣一腳,作為還擊,周景宣的下巴吃了秦淵一拳。
出院后靜養了幾天,丁冬終於恢復如初,麥麥被秦淵送進了附近的幼兒園,小傢伙又認識了不少新朋友,活潑了許多,放學以後也不太賴在丁冬身邊,跟著附近的小朋友在別墅花園裡玩遊戲捉迷藏。
「我在郊區租了個房子。」她喝著飲料掩飾眼裡的閃爍,「附近有個幼兒園,我打算先把麥麥送過去,走一步看一步吧,先看匡哥的情況再說。」
「拿著,回到房子里去。」秦淵只對她說了這麼一句話,然後把傘硬塞到她手上,爾後寒著一張冰封萬年的臉,大步走向周景宣。
她看了一眼前座的男人,輕聲報了,「裕新小區,謝謝。」
丁冬滿是恐懼地望著車外,腳底生根了一般,遲遲挪不動步子下車。
秦淵眼裡深海般的愛流溢出來,他伸出手,捋了捋丁冬耳邊一縷亂髮,笑得溫雅柔軟,「七年過去,我終於可以站在她眼前,告訴她,我做到了。」
沒想到她的回答卻引得江海藍哈哈大笑,丁冬訝異地歪過頭看她,見她嫵媚的臉上滿是對人性的洞悉,她出人意料地問,「說服自己一定很累吧?」
他黑曜石般的眼牢牢將丁冬攫住,帶著灼灼的溫度,「歷史總是在不停地重演。」
丁冬點頭站了起來,回過頭時發現周景宣已經與女伴離去,侍者正在收拾他們桌上的餐盤。
說到底,她只是為他和小羊寶的愛情唏噓同情而已。
丁冬溫婉一笑,「那樣的畫面,就是想想,也覺得很美好。」
「走開!」沖她吼叫的是秦淵,雨中的他決絕如一頭受傷赴死的野獸。
「化為泡沫……」秦淵的嘴角是一抹苦澀心酸的笑,「這是她最愛的童話,她總是一遍遍地對我說,她就是海的女兒。而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這會成為我們的故事。」
那麼臭的嘴。
「秦淵那個男人,你要小心不要愛上哦。」
「坐到前面來。」周景宣不耐煩地打斷了她,他的目光深幽,「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人,能讓我心甘情願地為她司機。」
「我累了,今天到此為止吧。」秦淵拒絕繼續下去,他剛才的好心情,只是曇花一現。
「他們追來了,寶寶快醒醒,醒醒……」
夏之荷馬上聽出了不對勁,立刻緊張問,「你怎麼了丁冬?聲音不對勁」
「我好茫然,我不知道明天我在哪裡,又會做出怎樣的選擇,生活最近給了我太多意外。」
「為什麼?」
「天啊!」丁冬耳邊是之荷小聲的驚呼,「我的大老闆Brent!」
丁冬嚇得花容失色,手一松,傘掉落在地。
她還沒有自信到自己這個普通女生會被華橙太子爺另眼看上,只是單純不喜歡他這般的屢次為難她,就算她是偷|拍別人婚禮的小人,她也付出了代價不是嗎?
兩個身高相當的男人面對面站著,雨無情地落在他們身上,打濕了他們的頭髮,丁冬不安地看著那兩個男人,總覺得兩人之間,暗流涌動。
他輕輕地朝丁冬笑了一下,那樣凄清的笑看在丁冬眼裡,只有針扎一般的刺痛,為什麼這個男人,讓她想起另一個男人呢。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