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汪公公哼笑一聲：「對方在城外必然還有接應的人，我怕你們就這麼幾個人，不小心著了人家的道，那就貽笑大方了！」

換了旁人在隋州這個位置上，身邊又有手下可以支使，肯定是說「你們過去看看有什麼動靜」之類的。

衛茂見她還是不肯說話，又用鑷子夾住對方的食指指甲，待要動手時，便聽見老鴇殺豬似的嚎起來：「別夾！我說，我說！不要夾！放了我！放了我！」

計陽：「但是這裏沒有別的通道了啊，外頭有人把守，他們一出去就會被發現的。」

隋州沉聲道：「這裏久無人住，正好給了某些人裝神弄鬼的機會，如果那些人真走了這條路，說不定這裏就是他們布置下的陷阱，為的是讓我們自己疑神疑鬼，大家小心些，別反而中了埋伏。」

此時外頭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動靜，他來不及細想，轉身大步走了出去，卻見外頭乾乾淨淨，前一刻還重傷昏迷倒地的那個南城幫幫眾，竟然不見了！

汪直眼神凌厲地盯住老鴇：「人呢！」

指甲被生生掀起是什麼感覺，旁人可能沒法體會到，但老鴇此刻真是生不如死，恨不得能把手指剁了，興許還不會那樣痛苦，她使勁地哀嚎著，身體不斷抽搐，但是卻擺脫不了那種附骨之疽的疼痛。

計陽見狀就有些不痛快了，心說我都檢查過一遍了，你們還懷疑我的話不成？

他也沒有下去，就站在上面，雙手抱胸，等著看他們兩個上來時沮喪的模樣。

果真如薛凌所說，他們幾個人走了一刻鐘左右，就看到前方不遠處，似乎座落著一處村莊，月光灑在上面，倒映出屋頂的乾枯茅草。

所有人臉色發白地看著老鴇慘叫嚎哭，頓時覺得自己的指甲也痛得要命。

想來那些人確實極有可能逃竄到這裏來了。

咿呀聲響過後，門應聲而開，唐泛就發現那盞燭台被安放在窗邊的位置，正好前面有牆壁擋著，沒有被直面寒風，燭台上還有一個白色的燈罩，燈罩上面則放著一小塊木板壓著，風吹不大進去，燭火自然也就很難熄滅了。

再說這青樓又不是萬通家，抄就抄了，根本算不得什麼事，這老鴇錯就錯在，她竟然以為搬出萬通的名頭就能鎮住汪直，卻沒成想汪直難道就是好相與的？若連區區一間青樓都不敢下手，傳出去別人會怎麼看汪公公，還不當他是銀樣蠟槍頭，中看不中用啊？

汪直揚起眉毛，以為她又要狡辯耍賴：「衛茂，弄點鹽水來，撒在她那根手指上。」

那人氣喘吁吁：「他們，他們讓我留在這裏，給那些屋子點上燈，好嚇唬嚇唬你們，拖延一些時間……」

「先上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罷。」他一邊道，一邊走上前，讓手下將老鴇的手指按在地上。

此時西廠番子已經將整座青樓都掀了個底朝天，便見計陽從一樓后廚旁邊的雜物間里走出來，對汪直道：「廠公，這邊有個地窖，但裡頭已經沒有人了！」

過了一會兒，兩人又上來了，但唐泛神色凝重，第一句話就說：「下面藏過人。」

問到這裏，基本上已經沒有什麼要問的了，隋州朝薛凌遞了個眼色，後者會意，刀柄直接對著那人的後腦勺重重一擊，那人軟軟昏倒在地上。

一個放置食材的雜物間，怎麼會出現這種石墩？

汪直道：「今晚失蹤的孩童中，有當朝太子太傅朱永的幼|女，還有吏部侍郎的孫女，你有幾個膽子，敢為虎作倀，藏匿走失孩童，到時候別說一個萬通，就是十個萬通，也救不了你！」

汪直道：「說。」

今夜的月亮還算明亮，唐泛四下一打量，便見他們現在身處的是一座林子裡頭，出來的洞口正好就在一處斜坡下面，旁邊有石頭擋著，邊上還有樹木，若不是剛剛才從那條既長又悶的暗道裡頭走出來，只怕很難相信從這個洞口進去，能夠直接通往京城裡面一個青樓的雜物間。

老鴇臉色一沉：「慢著！」

這老鴇犯了個天大的錯誤。

照理說，一個有人煙的村落，就算現在家家戶戶都在睡覺，給旁觀者的感覺肯定也是不一樣的，譬如說狗偶爾會吠兩聲，豬圈裡的豬可能偶爾會叫兩聲，誰家的孩子可能啼哭兩聲。

三條路自然通往不同的方向。

外面的風呼呼地刮著，跟刀子一樣，但所有人在那暗道底下悶久了，被這風一吹，都覺得神清氣爽。

這是唐泛昏迷前的最後一個念頭。

那人呻|吟著：「我，我不知道……」

所有人都能看出，這老鴇沒有說謊，她知道的恐怕也有限。

「不是不是！我沒有通風報信，在你們來之前，那些人就走了，因為之前有人回來說，在城樓附近瞧見你們西廠的人在盤問，覺得事情可能會暴露，就匆匆趕回來，將那些孩童都從地窖里提出來，從暗道里走了！他們一共有三個人，孩童們有七八個左右，大都在十歲以下……那暗道是通往城外的，好教您知道，我這裏就是個中轉的地點，我也不知道他們究竟要去哪裡啊！」

此時大家的眼睛都已經適應郊外昏暗的環境，也有了一些適應力，不至於什麼都看不見。沒有亮著燭火的那些屋子自然黑漆漆的，隋州他們踢開門之後，發現裡頭除了簡陋的傢具，什麼也沒有，有些人家的床榻上還凌亂地堆著一兩團棉被，綉春刀尖一挑，那些早就已經放得發脆的被褥一下子就碎裂開來，有些人家的椅子則早就搖搖欲墜，稍微碰一碰，就倒塌下來。

隋州稍稍放下心，也就不再說話，專心在前面探路，窒悶的暗道里除了呼吸聲與腳步聲之外，一時竟沒有其它的聲音了。

衛茂一揮手，左右上前，便將那老鴇緊緊鉗制住。

她說罷，一揚手，後頭便有人捧著托盤奉上，老鴇掀開覆在上面的帕子一角，霎時露出下面金燦燦閃瞎人眼的金子，從沉甸甸的分量上看，怕不得有三四百兩。

朝廷雖說明令官員不得嫖和-圖-書娼，可男人哪有不偷腥的，只要沒人發現，不會被御史彈劾也就罷了，這裏頭既然有萬通的關係，以堂堂錦衣衛指揮使的能力，大家出來玩的保密性還是有保障的，這也使得寫意樓在黑白兩道特別吃得開，生意也很好，尋常做買賣的經常會碰上衙門裡的小吏借收稅之名前去勒索，但在寫意樓，因為對方來頭太大，竟也無人敢上門搗亂。

隋州卻朝他微微搖了搖頭，那意思是自己並不知情。

其他人有樣學樣，跟他一樣陸續攀出洞口。

唐泛點點頭，也不廢話：「行，這裏交給我，你們快去罷！」

在這條彎著腰才能前行的暗道里，汪直的聲音卻十分淡定：「還用得著你說，我下來的時候就讓人將那間青樓查封了，他們翻不出什麼風浪的。」

唐泛：「那荒村距離這裏多遠，要多久才能到嗎？」

他不會功夫，腳程也不快，上山只能掉隊當累贅，萬一雙方發生衝突，唐泛自知肯定是幫不了什麼忙，去了不如不去，在這裏守著，如果汪直真的帶人過來，也可以有所接應。

她已經什麼都顧不上了，所有秘密在她腦海里遠處，此刻她就只剩下一個想法：停止這種痛苦！

汪直冷漠地看著她，就像看著一個死人：「你可知道，今晚有哪家的孩童走失了？」

老鴇一邊抽泣一邊道：「那些孩童沒有，沒有在這裏……」

計陽忽然發現，挖這條地道的人真是狡猾之極，弄了一個容易被發現的地窖在這裏，一般人看到地窖里沒人，肯定下意識會往別的地方去找，就不會再聯想到這屋裡還會有其它的暗道機關，而且這麻袋就填在上面，乍一看跟周圍存放食材的麻袋一模一樣，除非像隋州那樣一個個去戳，又不嫌費事地解開察看，否則根本不會有所發現。

但隋州說的卻是「你們跟著我」。

一個願意身先士卒的長官，自然會得到下屬的愛戴，隋州在北鎮撫司里吃得開，這其中不是沒有道理的。

薛凌搖頭：「沒有了，那個荒村因為鬧過瘟疫，後來據說有路人在那裡遇鬼，出了村子之後，基本都是荒郊野外的路，而且還要繞一大圈，才能前往天津衛，很多走天津衛的人都寧願走通州那邊，不會去白白受這個罪。」

一行人走了一段路，因為暗道崎嶇不平，忙著適應環境，也沒細心，等唐泛走了一小段路，察覺後面還有人跟著，回頭一看，竟然是汪直和幾個西廠番子。

衛茂也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一個形狀奇怪的鑷子，蹲下身，便往老鴇指甲上夾，然後再狠狠一掀！

身後傳來一聲哂笑，緊接著就是汪公公的風涼話：「不想道謝就不用勉強啦！你們這些文官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早知道在你屁股補上一腳，讓你順便把前面的人也撲倒，那景象得多壯觀！」

此時薛凌等人也追了上去，直接將那個還想負傷逃跑的人狠狠按在地上，又將綉春刀從他肩胛上抽出來，那人又是一聲殺豬般的慘叫，徹底消停了。

他不用回頭也知道是汪直施以援手，心裏老大不情願，又不想違背教養，只得瓮聲瓮氣道：「多謝了！」

所有人都被帶下一樓大廳集中在一塊兒，唐泛略略一掃，好傢夥，這裏頭還有幾個官員。

這裏頭放的東西很多，有穀物雜糧，也有很多繩索之類的雜物，看上去就是一間很尋常的雜物間，就連下面地窖的存在也不出奇，許多大戶人家或者做生意的，都會有這樣的地窖，用來存放一些容易壞的食物。

一行人腳步匆匆，約莫走了大半個時辰，此處空氣稀薄，與地面完全隔離，只有首尾相通，伴隨著路程越來越長，呼吸也必然越來越沉悶，連手上的蠟燭也或明或滅，微弱得幾乎可以不計。

說時遲，那時快，隋州飛奔出去，身形兔起鶻落，手中綉春刀也沒有閑著，直接擲向對方。

唐泛點頭：「那沒錯了，就走荒村那裡，不用去找馬了。」

寫意樓位於京城東北，距離城門本來不遠，但這條暗道實在是長，眾人一邊走，一邊暗暗心驚，想著能夠挖這條地道的人也算有心了，這樣走下去，等出去的時候，只怕已經身在京郊野外了，賊人若比他們早大半個時辰出發，外面又有人接應的話，如今要再追上去的話，只怕很有難度。

隋州今夜帶來的人比較少，薛凌等人都被安排守在青樓後門，並沒有在這裏，他也沒有跟西廠的人搶功，就與唐泛一道，跟在人後面進去。

這也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了，但隋州沒有說話，他望向蹲在不遠處研究車轍的唐泛。

計陽一聲喝令，西廠的番子分幾個方位包抄上去，瞬間上了二樓三樓，把守住所有通道和包間的門口，又踹門進去，甭管房間裡頭的人在做什麼，一個個都揪出來，這又是一陣陣尖叫聲此起彼伏。

汪直終於出聲：「不就是萬通名下的產業么？」

他轉過頭，就見到隋州的刀柄正戳著靠在牆角的一個大麻袋，只是不管他怎麼戳，那個麻袋就是不挪動分毫，唐泛上前將麻袋口子解開，裡頭露出一塊塊乍一估量估計重逾幾千斤，也難怪隋州無論怎麼戳都戳不動，估計得兩三個人上手搬才行。

老鴇眯著眼打量了他半晌，見對方前呼後擁，眾星捧月的樣子，便重展笑顏道：「這位莫非是西廠汪提督？老身這廂有禮了，西廠與錦衣衛親如一家，汪提督既然知道其中利害，還請看在萬指揮使的面上，多加通融才是！」

老鴇哭叫：「我一個青樓老鴇，哪裡談得上什麼地位喲，在幫里就是無名小卒而已！那些人口買賣都是二當家在負責的，我哪敢過問！平日里他們有時候會送些細皮嫩肉的孩童過來，據說都是從南方帶回來的，讓我調|教，我也就照辦了，除此之外這裏就是作為中轉點，再多的，我確實不知曉啊！」

片刻之後，隋州道：「往回走就是京城，他們和*圖*書應該是出了林子，往前面而去的，他們自以為修了暗道，離開京城就海闊天空，又帶了一群孩童，到時候肯定也要歇腳打尖的，我們腳程快些，說不定還能追上他們！」

老鴇看了一眼，笑容不變：「沒見過！」

老鴇氣定神閑：「自然知道，諸位是西廠的，怎麼著？要說諸位是過來尋歡作樂的，老身自然歡迎之至，但你們現在擺明了是準備來砸場子的，我要是任由你們進去了，以後這生意還做不做了！西廠是威風，可你們知不知道這裡是什麼人開的？」

他心頭咯噔一聲，立時想到不對勁的地方！

薛凌也覺得為難，就算他們現在分成三撥去追趕，但因為沒有馬，走也走不快，效果杯水車薪。

唐泛又問：「那些孩童里，可有一個八九歲年紀的胖丫頭？她扎著雙髻，頭上是紅色的絲絛。」

麻煩的是，他們沒有馬匹，單靠雙腳趕路，腳程再快，肯定也快不到哪裡去，但幸運的是，他們剛剛走了一刻鐘左右，就有了發現。

但不管是從那些年久失修的窗戶，還是有些房子破落得連屋頂都沒了一半，都在向唐泛他們傳遞一個信息：眼前的村落，確確實實是個荒村。

月夜下的荒村一片冷寂，寒風穿過那些破洞的門和窗戶，那聲音跟鬼哭似的，實在不負它鬧鬼的傳聞，旁邊躺著一個重傷昏迷的人不作數，唐泛獨立寒風之中，難免生出一股天地間只餘一人的錯覺。

言下之意，有點不敢置信。

唐泛道：「你們看，這些房屋裡並非每一間都點了燭火。」

唐泛並沒有因為計陽的話就作罷，他看了隋州一眼，後者立時會意，從牆壁上拿過一盞蠟燭，兩人一前一後往下走。

汪直揮揮手，老鴇隨即被提起來，押入雜物間。

唐泛搖頭：「不是，他們既然做的是不法勾當，肯定怕人發現，尤其車上孩童多，馬車行走的時候聲音動靜也很大，我剛才看過了，那兩條官道上的車轍里都有木屑，只有通往荒村的那條路沒有，而且轍痕有些不規則，說明他們很可能在車輪上裹上了布條一類，只有那輛真正載著孩童的馬車，才需要如此費心，其它兩條路的轍痕，應該只是故布疑陣而已。」

隋州對唐泛道：「這人還不能死，你幫他包紮下，我們上山去找人，你留在這裏。」

唐泛搖頭：「從我們抓到那兩個南城幫的人問供，到來到這裏，中間的時間，以及接觸過的人，都不太有走漏風聲的可能性，他們應該是看到我們到來之後逃跑的。」

計陽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他剛剛也覺得這個地窖有古怪，卻說不出哪裡古怪，原來是自己忘了從味道上去分析。

唐泛則將那人的外衣剝下來，捲成一條，穿過對方腋下，繞了幾圈，緊緊綁住，先給他止血。

薛凌：「對。」

「沒有！我沒有說謊！」肩膀中了一刀，正汩汩流血，手指還斷了兩根，那人疼得痛哭流涕，跟之前那個被拔指甲的老鴇差不多，不管多硬的骨頭，在錦衣衛面前也只有屈服的份。「因為載的人太多，馬車壞了，前輪裂開，再走下去就會散架，所以他們不得不在這裏停下，然後逃到山上去！他們還帶著孩童，走不遠的，你們現在去追，還能追上！」

老鴇臉色陰晴不定，嘴上依舊硬得很：「這條地道本是建這幢房子初期挖來作溝渠的，後來廢棄了，便沒有再用，這有何出奇？」

唐泛又問：「那從荒村出去，還有沒有歇腳的村子？」

這些人存心要逃跑，所以選了這條路，就算他們早有打算，又怎麼會連燈油燈芯都帶上？

她方才信心百倍，並未疏散裡頭的人，結果汪直他們這一闖進去，裡頭驚叫聲一片，大堂的客人們驚慌失措，有點身份的，此刻更是準備從後門溜走了，只是他們不知道，別說後門，就是他們現在從窗戶里跳出去，外頭也有人在等著他們。

老鴇見所有人都盯著托盤瞧，不由笑眯了眼，重新將帕子蓋上，又對汪直道：「這點小小心意，只當是給汪提督和手下人買酒喝，不成敬意，還請笑納！」

汪直望向老鴇：「你還有什麼話可說？」

汪直冷笑一聲，手伸出去一掀。

這種時候，再加上那些屋子裡影影幢幢，或明或暗的燭影，氛圍真是好極了，若說這裏不鬧鬼，那真是誰都不會信。

然而令眾人感到古怪莫名的，並不是因為這裏荒廢已久，了無人煙，而是那些房屋裡頭竟然還隱隱有著光亮。

汪直沒有開口，事實上也用不著他開口，站在他身後一名叫計陽的西廠檔頭就命人將方才那兩個人提出來：「廢話少說，你認得他們罷？」

計陽喝道：「你這老婆子，失心瘋了不成！知道我們是什麼人嗎？」

汪直鬱悶道：「他娘的，三條路，這要怎麼選？」

薛凌又問：「那為何獨獨只有你一個在此？！」

他還在嘴硬，薛凌一使勁，直接將人家右手的尾指指骨給掰斷。

唐泛從裡屋走出來，便聽見汪直對老鴇道：「反正你有十個指甲，慢慢來，手的用完了，還有雙腳呢，如果到時候都掀完了，你還能這麼硬氣，那我就要對你說一聲服氣了。」

薛凌道：「不遠，走路約莫一刻鐘就到。」

掀翻了金子還不止，汪直一腳將那老鴇踹翻在地，又對左右道：「搜！」

唐泛問：「下面沒有人？」

再仔細一瞧，正如唐泛先前所說的那樣，四個車輪上都包裹著厚厚一層布條。

他將手中拿著的燭火遞給隋州，三下兩下便往上跳出了洞口。

只見那正門的門匾上，刻著寫意樓三個字，字體飄逸，端的是文採風流，若沒有從裡頭傳來的陣陣歡聲笑語，透出來的曖昧燭火，不知道的還當這裡是什麼飯莊酒館呢。

汪直是萬貴妃的人，萬通是萬貴妃的弟弟，這在朝野並非秘密，但一個青樓老鴇會有膽子用萬通來威脅汪直，可見也不是和*圖*書什麼善茬。

薛凌揪起他的衣襟，惡狠狠道：「說，你的同夥和那些孩童在哪？！」

隋州薛凌等人身手好，當仁不讓走在前面，唐泛則在後頭跟著。

看來汪直所說，指的是這間青樓有萬通的私人關係在裡頭了。

那兩個帶路的人不敢吱聲，都低著頭裝孫子。

所謂的「十指不沾陽春|水」，名字好聽得很，實際上就是將人十根手指的指甲全部生生掀掉，十指連心，可以想象那種滋味會有多痛。

「汪提督，莫怪老身沒有提醒你，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啊！」一瘸一拐的老鴇走進來，厲聲道。

不止是唐泛，估計所有人都如唐泛一般，瞬間泛起一種匪夷所思的荒謬感。

唐泛問：「你在南城幫里是什麼地位？那些人又是南城幫的什麼人？」

汪直對京城如數家珍，但出了京城，就有點兩眼抓瞎了，見狀不由皺眉道：「這有三條路，他們走的是哪一條？」

隋州與唐泛直接就進了雜物間，只見凌亂四散的地面被清理出一塊地方，露出黑洞洞的入口。

他一下子拋出好幾個問題，老鴇看著近在咫尺的鑷子，早就被嚇怕了，根本不敢不回答。

如是按著順序檢查到第五間沒有亮起燭火的屋子時，大家已經不像剛剛那麼緊張了，雖然精神上還戒備著，但總算稍稍放鬆了一些。

出現在他們前面的，是一條三岔路口，兩條是官道，一條是小路。

「啊！！！」那人痛得整張臉都扭曲了起來，眼神流露出極大的驚懼。

薛凌道：「這兩條官道，一條通往順義、懷柔一帶，一條走昌平，到宣化府。另外一條小路，則是繞一大圈，最後前往天津衛，但因為繞路，而且前方不遠還要經過一個荒村，那個村子多年前因為瘟疫，人死得差不多了，有活口的也大都遷走了，如今還荒廢著，很少有人會去走那條路。」

他們這一行人里，唐泛暫且不提，隋州與汪直等人俱是一身官服，那獨特的袍服讓人一看就知道是什麼衙門裡出來的，尋常人家見了，躲都躲不及，這老鴇居然還敢公然對抗，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是什麼？

一名僵著臉的中年人領命而出，他是西廠的掌刑千戶，對逼供問供最是在行，眼下這番差事交給他，自然是得心應手，專業對口。

這件事如果最後沒有個好結果，對唐泛來說是失去妹妹，對他來說卻是辦差不力。

萬通有個在宮裡當貴妃的姐姐，在京城那是比汪直還要橫的人物，因為有錦衣衛指揮使的庇護，青樓的生意自然更加風生水起，也不必再懼怕會三不五時被衙門的人找上門，以各種名目索賄。

聽汪公公那熟稔的語氣，竟然比在場這些正常男人還要了解的樣子，若不是此時情況不對，心情不對，唐泛可能還真會笑出聲，但現在他也只是繃著臉問：「這一家有什麼問題？」

汪直沒有說話，衛茂直接將鹽水澆在老鴇那根血手模糊的手指上，後者頓時哭喊哀求，就是再說不出半點有用的信息了。

他小聲道：「這個村子沒名字，大家都管它叫許家村，因為原來住的人大多姓許，後來很多人在那場瘟疫里死掉，剩下為數不多的活口就都連夜搬走了，當時據說官府派人過來燒屍體，燒了兩天兩夜才算燒乾凈，也顧不上給他們立什麼墳頭，當時本想將村子也燒了了事，結果一點火就下雨，連著三次都如此，就傳說是那些染了瘟疫死去的人冤魂不散，不肯讓人燒了村子，官府也就沒再敢下手，所以後來這裏就完全荒廢了，一般沒有人會選這條路走的，因為實在太瘮人。」

深夜裡，在一個鬧鬼的荒村，許多屋子裡頭還點著燭火，這是怎樣一種場面？

老鴇冷笑一聲，自恃有後台撐腰，也毫無畏懼地直視：「這老身怎會知道？汪提督未免可笑，若有孩童走失，自去尋找便是，老身這裡是開青樓的，又有什麼干係！」

左右得令，直接橫刀出鞘，那幾個把守大門的大漢看著剽悍，卻怎麼打得過比他們更兇悍的西廠番子，沒有幾個回合，就全都倒在地上。

但問題是現在汪直要找人，這裏又證實了跟南城幫有關，說不定還是南城幫的據點之一，要是案子破不了，汪直就得擔責任，這時候哪裡還理會得上什麼香火情，自然是找人第一。

隋州反應極快，從唐泛說話，到他轉過身，再到看清楚唐泛所指的方位，鎖定對方的位置，這期間不過短短几息。

所有人眼睜睜地看著那盤子被掀翻在地，所有金子在空中翻了無數個身，又滾落在地上，頓時滿地金光閃閃。

薛凌愣了一下：「你說那些人會走荒村？那是狗都不走的路啊！」

唐泛走近，將木板拿了起來，發現裡頭滿滿盛著燈油，燈芯也比尋常燈芯來得粗，難怪沒有熄滅。

這簡直不得了！

那老鴇一看到西廠來人，就覺得搬出萬通的名頭，今晚就可以大事化小，卻萬萬沒想到現在萬通也不管用了，汪直連鳥都不鳥她。

真是風水輪流轉，剛剛那人才被薛凌敲了頭，現在就輪到他了。

汪直問：「是不是你看到我們來，通風報信讓他們走的？對方有幾個人？那些孩童又有幾個？朝哪裡跑的？這條暗道是通往哪裡的？」

可惜似乎沒有什麼發現。

他們方才來得匆忙，又怕時間拖得越久，讓那伙賊人跑掉，一旦出了京城地界，想要再尋找，難度就會高上很多，所以不管是唐泛還是隋州，都只能在極短的時間內下決定。

他語氣不善地吩咐手下：「你們去附近驛站找幾匹馬來！」

薛凌道：「這兩道車轍也太淺了，其它兩條官道上也有新壓的車轍啊，而且更深一些，怎麼斷定他們一定就是往荒村的方向走呢？也許是他們有意將我們引往別的路，拖延我們的時間。」

就在這個時候，他們聽見身後的唐泛一聲短促低喝：「那裡有人！」

計陽狐疑：「你https://www.hetubook.com.com怎麼看出來的？」

「我說！我說！」那人都帶上哭音了，「他們帶著那些孩童逃上山去了！」

唐泛道：「從周圍的牆壁來看，那個地窖必然已經建成有一段時日了，不可能完全空置著，但如果用來存放食材，譬如腌菜之類，就一定會殘留有味道，也會有存放的痕迹。但是下面現在乾淨得連一點痕迹都沒有，可見根本就不是用來放東西的。」

暗道比較狹窄，僅容一人通過，而且還得半彎著腰前行。

一到了那地頭，見到那青樓的招牌，汪直就冷笑出聲：「原來是這一家，你們南城幫還真是大隱隱於市啊！」

唐泛不如其他幾人有功夫在身，這種感覺肯定也比其他人明顯，但他為了不掉隊，不成為累贅，硬是咬著牙不吭聲，冷不防腳下踢到石塊，人跟著往前一個踉蹌，後背的衣服卻被及時扯住，肩膀跟著被一隻手扶住，將身形拉了回來，免於被跌了個狗吃屎的命運。

他與隋州二人合力，便將那麻袋挪開少許。

隋州等人匆匆而去。

關上門，在場除了老鴇之外，也不過三四個人。

「啊——！！！！」老鴇的慘叫聲衝破雲霄。

這種時候就可以體現出一個領導者的品行了。

汪直對著目瞪口呆的老鴇道：「你也配行賄我？跟你說兩句話已經是抬舉你了，別真把自己當根蔥了！」

因為有了前頭種種詭異的情景，每個人心裏都提起十二萬分的小心警惕，手中緊握綉春刀，身體緊繃到極點，每踢開一間屋子，便眼珠一錯不錯地盯著，生怕從裏面闖出什麼洪水猛獸。

隋州他們聞言，紛紛繞到後面，就看見這間房屋的後院，與旁邊山壁之間，確實停著一輛馬車。

「別別別！我沒有說謊！那些人確實不在這裏了，他們走了約莫有半個多時辰了！」老鴇尖叫起來，「我這裏只是做皮肉生意的，南城幫的人若拐了孩童，有時會暫時藏匿在此處，但很快就會帶走的！」

隋州點頭：「先從不亮的那些屋子查起，大家不要分散，都跟著我。」

卻說汪直他們剛上門準備砸場子，裡頭就已經有人迎了出來，徐娘半老，笑容滿面，自然就是這寫意樓的老闆了。

這下不需要唐泛說，計陽也能看出其中必有古怪了。

時間緊迫，唐泛他們也沒有贅言，答應一聲，便各自分道揚鑣，隋州和唐泛他們先往荒村那個方向追趕，汪直則讓手下回頭找馬，準備分成兩撥走另外兩條路。

「哎喲，各位老爺，今天是吹的什麼風，想過來尋歡作樂，提前說一聲就是了，何必整出這麼大的陣仗！」對方看見汪直他們人多勢眾，來者不善，卻也沒有驚慌失措，可見心中自有底氣。

但唐泛自然不會去同情這種人，說句難聽的，這老鴇是心腸黑透的人物，就算跟這次的孩童走失案無關，平日里也沒少幹缺德事，這種人就是將西廠里所有的酷刑都嘗一遍，估計也洗清不了她犯下的罪孽。

他喊來薛凌等人，連同唐泛在內，一共五個人，帶上燭火等物，便彎腰從那暗道進去。

薛凌喝道：「你說謊！他們為何棄馬車不用，反而選擇上山！」

眾人自然都沒有異議，便一路出了林子，沿著官道上前行。

唐泛指著地上道：「這裡有新壓上去的車轍，那裡既然少有人至，卻有新鮮的車轍，顯然對方剛走不久，除了那些賊人，沒有人會在三更半夜走荒村那條路的？」

老鴇的臉上抹了厚厚一層粉，臉色有沒有變白，旁人也看不出來，只是她那雙眼睛里，卻因為汪直的話，而流露出一些遲疑和不信，與先前那副趾高氣昂的樣子已經有所不同。

對方快，隋州比他更快！

這群人裡頭，要數唐泛最為著急，因為阿冬也在走失的孩童裡邊，隋州雖然平日感情有些內斂，但他同樣也不願看著阿冬被人販拐走，從此流落不知何方。

在汪直和隋州的號令之下，西廠和北鎮撫司的人早已將這座青樓團團圍了起來，頭尾包抄，保管連只蚊子也飛不出來。

只聽得一聲慘叫在荒野間回蕩，那人肩膀中了一刀，重重地倒在地上！

他們被人擺了一道！

「這種地方陰暗難行，實在委屈了汪公，以汪公的地位，何必事事躬親？」唐泛對他讓阿冬去做餌的事情耿耿於懷，忍不住開了一下嘲諷。

沒有亮起燭火的房間不過四五間，大家便亮出武器，一間間地查過去。

唐泛面色鐵青，阿冬雖然出身奴婢，可她自從來到唐泛身邊，唐泛疼她還來不及，怎麼會出手打她，現在聽說她被人打了，立時就覺得憤怒得很。

老鴇強笑道：「人都沒找到，那就說明我們是被冤枉的，汪提督不信再找找，可見老身是不說謊的！」

微弱的燭光透過破敗不堪的窗戶照映出來，隱隱綽綽，搖搖曳曳，彷彿裡頭還有人在挑燈夜讀，燈下縫衣。

唐泛並沒有跟他們過來看馬車，而是依舊站在那間屋子門口察看細節，此時自然是最容易發現外頭有動靜的人。

薛凌在北鎮撫司多年，自覺也鍛鍊出一副鐵膽了，結果乍一看見這副詭異的情景，頭皮瞬間就有些發炸，背上密密麻麻起了一片雞皮疙瘩，寒毛直豎。

計陽有點失望，正準備去別的屋子裡看看，就聽見隋州道：「這裡有古怪。」

村子荒廢多年，哪來這麼成色透亮的新燈油，和這樣粗的燈芯？

那西廠檔頭哼笑：「來啊，進去搜！」

據那老鴇交代，暗道挖得比較粗糙，沒有什麼階梯照明，但也沒有機關，就是一條路子通往城外，方便那些人隨時可以轉移一些見不得光的人和東西。

只是現在馬車還在，人卻不見了，幾個成年人還好說，他們都是南城幫的人，或許身懷功夫，要逃跑也方便，可問題是這些人還帶著一批孩童，輾轉不易，又能躲到哪裡去？

為了不再受苦，老鴇努力地回想：「好像是有……不不，是確實有！有有！我想m.hetubook.com.com起來了，是有這麼個丫頭，當時有個小女孩一直哭，帶著他們的人不耐煩，就要揍她，那丫頭還護著小女孩，因此被扇了狠狠一耳光呢！」

汪直緩緩道：「這一家青樓，萬通也有份。」

汪直冷漠道：「萬老爺他老娘來了也沒用，還不給我進去搜！」

但是唐泛追不上，自然有人追得上。

月光下，一道黑影從不遠處一間沒有亮著燭火的屋子裡竄了出來，動作飛快，幾乎是拼了老命往前跑，總之如果讓唐泛去追，他是鐵定追不上的。

跟在隋州後面的一名錦衣衛惴惴問：「會不會真有鬼啊？」

他問道：「那人會從哪裡出去？難道他們在我們到來之前就已經收到風聲了？」

瞧瞧，汪公公的嘴就是這麼賤，別人道謝也不是，不道謝也不是，唐泛被氣了個半死，心說不與他一般計較，也不回嘴，直接悶頭趕路。

他對隋州道：「大哥，要不咱們回去找幾匹馬來，再分頭去追？錦衣衛在各地都有衛所，也可以讓他們嚴加留意。」

他挑了最近的一間房屋推門而入。

誠然，這家青樓有萬通的份，以萬通跟汪直的關係，平日里汪直是該給幾分面子，也不適合跟他起衝突，否則傳到萬貴妃那裡，汪直也不好做。

老鴇的手被緊緊按住，想動都動不了，鼻涕眼淚一起流，之前那張驕橫的老臉此時甭提有多可憐了。

伴隨著她的話音，樓里竄出十余條大漢，個個人高馬大，手持棍棒，凶神惡煞地盯著唐泛他們一行人。

計陽點頭道：「我親自下去查看了一遍，下面地方不大，也沒有什麼暗道機關，就算原先藏著人，也不可能從那裡逃跑的。」

想到這裏，唐泛就覺得有點奇怪，照例說外頭風這麼大，窗戶和門又是破洞的，那些蠟燭早該被吹滅了，可是竟然到現在起碼都還亮了大半，沒有隨風而滅，可見這個被留下來嚇唬人的南城幫幫眾在布置的時候真是很用心。

結果沒想到，夜路走多了也會碰到鬼，今天竟然有人敢砸寫意樓的場子，所有人看著西廠的人衝進來，全都目瞪口呆。

只見麻袋之下，鋪著一層薄薄的稻草，將稻草掃開，便看見一塊厚厚的地磚蓋在上面，雖然盡量做得與周圍地面契合，可畢竟還是會留下些許痕迹，隋州和計陽將那塊地磚挖起來，就看見下面果然隱藏著一個入口，看著比那地窖還要深，也不知道通往何處。

汪直又問了幾個問題，譬如說南城幫其它堂口在哪裡，主事的人在何處，帶走那些孩童的人的身份等等，老鴇都是一問三不知，用上刑也沒用。

這個信息聽起來有點驚人，但仔細想想也不奇怪，既然西廠也能成為仙客樓的幕後東家了，那為什麼錦衣衛名下就不能有青樓？而且還可以美其名曰收集情報，打探消息，只因青樓也好，賭場也罷，還有那些酒館飯莊，都是人流來往最頻繁密集的地方，人多的地方消息也就多，正符合這些刑偵情報機構的要求。

計陽冷笑：「你他娘的溝渠挖得讓人也能走進去，可真是費心啊，是哪家工匠做的，回頭我也去雇他！」

計陽當下就大步出去，將在這裏的發現與汪直一說。

這會兒有點無所事事，唐泛就有閑心想起這些細節了。

到時候那老鴇就更可以大呼冤枉了。

走在前面的隋州打斷他們鬥嘴，問道：「我今夜帶過來的人手有限，眼下都跟我下來了，敢問汪公，外頭寫意樓可有西廠的人守著？」

汪直謹慎起見，仍然不敢將希望全部押在唐泛的判斷上，就道：「你們先去追，我帶人去找馬，分頭追其它兩條路，到時候再回頭跟你們會合。」

這種時候自然不需要唐泛出力，他跟在最後面，反倒有點多餘了。

眾人一想，好像還真是這麼回事。

「大哥，屋后停著一輛馬車！」一名錦衣衛負責屋子外圍的戒備，此時他從屋子後面過來，急匆匆地稟報。

唐泛道：「事不宜遲，我現在就去看看！」

汪直眼見沒法乘勝追擊，頗覺無趣，只能撇撇嘴，鳴金收兵。

樓里的客人和姑娘們已經全部被西廠的人趕到了一樓集中，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幕，全都嚇得面容失色，他們平日里聽多了東西廠的威名，直到如今才算真正見識這種活生生的受刑場面，估計以後很長一段時間里，單是聽到西廠兩個字都會渾身發抖了。

但汪直心裏同樣焦躁得很，而且比唐泛和隋州等人都要焦躁數倍。

想到這裏，唐泛就看了隋州一眼。

唐泛心下一沉，尚且來不及多想，腦後便被重重一擊，他也跟著往前撲倒，不省人事了。

所有人都累得腰酸腿疼，唐泛尤甚，但迎面一股冷嗖嗖的風刮過來，卻令所有人都精神一振，知道前方距離出口已經不遠，便都加快了腳步。

汪直有了實質證據，反倒淡定下來，他對老鴇說：「你口口聲聲說這裡有萬通的背景，可萬通到現在都不出現，你也知道為什麼了罷？你不過是個青樓老鴇，到時候有什麼事，就將你推出去作替死鬼，你說你是萬指揮使的人，奈何人家不認，有什麼辦法？反正咱們有的是時間，就在這裏問罷，慢慢問，你不肯說，就問到你說出來為止！衛茂！」

「等等，等等！你們不能進去！」老鴇見他軟硬不吃，終於臉色大變，因為被踹到了腰，一時爬不起來，只能坐在地上嚷嚷：「我這就派人去請萬老爺，你們不準進去！」

果不其然，又走了一刻鐘左右，就聽見薛凌低聲說了一句：「到了！」

隋州點點頭：「一起罷。」

此時隋州已經在雜物間里查看起來，他用刀柄將堆放在角落的許多食材挑開，又去戳四周的牆壁，計陽自然能夠看出他這是在尋找有沒有另外的暗道。

「等等！」唐泛道，直起腰，他走了回來，問薛凌，「你剛才說，那條小路通往一個荒村？」

「說不說？」薛凌沒有多少耐心與他周旋，又掰斷了他一根無名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