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寧海子案
第三十四章 威寧海子
王越心裏的石頭終於落了地，臉上的笑容更熱情了一些。
唐泛笑道：「沒想到汪公來大同短短兩年，竟也對疑兵之計運用自如了，佩服佩服！」
郭鏜啊了一聲，忙小聲問：「怎麼說？」
每回明軍有所動向，韃靼那邊總會提前得知，然後做好準備，好幾次甚至繞過了明軍重點布置的區域，專門針對防守薄弱的地方下手，令人防不勝防。
唐泛也早就習慣他這種風格，聞言就道：「郭鏜不是常人，巡撫府也不可能隨隨便便就讓我們進去搜查，所以麻煩你讓嚴禮他們這段時間對巡撫府多留意一下，若有什麼動靜及時來報。」
不過大同這邊，士兵失蹤的事情終究瞞不住，很快就有不少流言蜚語，說韃靼人得了鬼神之助，學了呼風喚雨，撒豆成兵的本事，能把活人一下子變沒了，對軍心造成很大的動搖，連汪直也覺得很邪，正好出雲子上門，在查明對方的來歷並無可疑之後，就讓他過來作法驅邪。
郭鏜一低頭，卻是唐泛。
但郭鏜也不能將幸災樂禍表現得太過明顯，輕咳一聲：「王總兵太執拗了，左右都不肯派兵，這于大局不利啊！」
「汪直說，郭鏜的嫌疑最大。」
隋州言簡意賅：「好。」
隋州：「我就不去了。」
王越朝他們苦笑一聲：「讓兩位看笑話了！」
從語氣來聽，隋州很明顯知道往自己身後走來的是誰。
兩人一邊往外走，唐泛一邊問：「他找你何事？」
王越就道：「聽說唐御史和隋指揮使在入城時受了一些為難，此間實是別有緣由，我在這裏代那些不長眼的兔崽子給你們賠罪了！」
丁容苦笑搖頭：「您坐轎子么？」
外頭早有轎子在等候，龐齊與丁容等人也在外面，見兩人出來，丁容忙上前道：「二位大人，汪公命小的將二位送往城中官驛下榻，那裡前段時間剛修繕過，地方不比總兵府差，汪公說如今無法留二位在他那裡住，請大人見諒。」
等瓦剌人式微，韃靼人又崛起了，同樣還是明朝北面巨大的威脅，舉朝上下沒有人相信明軍能夠打贏他們。
唐泛：「目前來說，只能如此。」
郭鏜恍然，難怪自己方才進來的時候怎麼覺著氣氛不太對勁呢，敢情汪直跟王越早有不和了？
隋州也回了一禮：「守望相助，不必客氣。」
郭鏜看得一愣一愣，明明是他先挑起的話題，最後怎麼變成這兩人自己吵起來了？
初春的氣候乍暖還寒，大同比京城好似反倒冷上幾分，明明在京城已經隨處可見的春衫，許多人在這裏穿的還只是稍薄一點的冬衣。
「二位大人可讓小的好找！」丁容道，「總兵大人與汪公請二位大人前去議事。」
唐泛不由驚奇：「你怎知道是我？」
王越的臉色很難看：「汪公別忘了，我才是大同統帥，我有權力決定是否派兵！」
否則大家為何會對錦衣衛又敬又怕呢，為的就是這份絕無僅有的特殊性。
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官場最常見的便是這樣應酬來應酬去的場面，唐泛他們剛到大同，于情于理肯定要過來拜會郭鏜，郭鏜也不能不接見他們。
郭鏜道：「下官剛剛收到京城下發的公函。」
事後汪直他們審問這些攜帶信件的人，卻都問不出什麼，因為帶信出城的人甚至根本就不認識字，只不過是拿了銀兩幫忙送信的。
然而今天一看，怎麼好像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呢？
見他分明不信的模樣，唐泛詭秘一笑：「其實我只是給汪直出了個主意。」
誰知見鬼的事還不止這一樁，唐泛說完，汪直也出聲了：「不錯，我大明之前屢敗韃靼，將他們打得落花流水，眼看連河套都咫尺可得，沒道理如今被區區一個妖術就嚇退了腳步，再不濟，咱們這邊也還有出雲子呢！」
估計是因為邊城比京城民風更為開放一些的緣故，這些女子的衣著用色也更為大胆，桃紅玫紅橘紅一類的色調隨處可見，令人恍惚覺得這裏不是隨時能夠燃起戰火的邊陲重鎮，而是花雨旖旎的江南。
後者問他：「還不走？」
旁人看見他這表情，只怕會被唬了一跳，反省自己是不是說錯話了，但唐泛依舊笑吟吟的，根本沒被嚇到：「可我看你氣色不錯啊！」
隋州挑挑眉，他對這人何其了解，就不信對方當真準備袖手旁觀。
汪直說起來，自然要比丁容更詳盡一些。
汪直：「我和王越身邊的親兵和心腹都知道，但他們不可能背叛我們，還有大同這邊的高級將領，出戰前他們是要接受任命和調遣的，所以也會知道。另外還有大同知府，不過自從發現消息走漏之後，我與王越就盡量縮小消息核心的那幫人，將大同知府也排除在外了。」
隋州那邊，他與唐泛分別之後，就獨自往城門處走去，路上便遇見了之前帶他們入城的把總孟存。
唐大人那個汗呀，不由抽了抽嘴角：「……多謝道長好意，我事情繁雜，怕是沒法專心修鍊。」
唐泛苦笑：「你可真瞧得起我，你們找了幾個月都沒能找出來的人，我哪有那麼大的能耐！」
汪直道：「但奇怪的是，這幾回，韃靼人似乎總能提前察覺，像上次，我們聽說韃靼人將從大同東邊而來，便將位於朔州西面偏關的兵力調一部分過來防守，誰知那些韃靼人就偏偏去打偏關，若說這其中沒有蹊蹺，那真是打死我也不相信！」
汪直冷冷一笑：「不錯，他是萬黨的人，沒有理由跟我們一條心，很有可能為了扳倒我們，去跟白蓮教合作！」
所以不止唐泛隋州覺得累，郭鏜這個主人肯定也身心俱疲。
旁邊有人扯了扯他的袖子。
汪直哼了一聲，目光直接越過他落在隋州身上，拱起手道：「承情了。」
說罷帶著一身雞血匆匆離開，他估計是沒注意到自己頭髮上還沾著根雞毛，看得龐齊等人想笑又沒好意思，憋得很是辛苦。
汪直冷笑：「你也別忘hetubｏｏｋ•coｍ.com了，你有今日，是誰一手提拔的，若是沒有我，你能當上大同總兵，立下這麼多戰功么？」
隋州看了他一眼：「十張，每張一百兩。」
若是問這樣的話，那意味著這人不諳軍事。
「驅邪！」丁容在旁邊神秘兮兮小聲說道。
過了一會兒，從外頭第一個進來的，不是王越或汪直，反倒是那個道士。
隋州道：「不無可能。」
以王越的資歷和威望，他本不必對唐泛他們解釋這麼多，而且如此客氣的。但他離京已久，唐泛他們又是皇帝派來的，他肯定也擔心對方心中有芥蒂，回京後去告狀，讓自己吃不完兜著走，所以打好關係是必須的。
隋州：「你就打算這麼看著？」
唐泛：「正有此意，汪公請講。」
郭鏜親自將他們送到門口，只覺得腰酸背痛，口乾舌燥。
唐泛點點頭，隋州的看法與他不謀而合。
等唐泛走近，對方頭也不回：「談完了？」
「出家人慈悲為懷這句話，好像是佛家才說的？」唐泛輕咳一聲。
唐泛小聲對他說：「郭巡撫，您就別勸了，昨天我剛來的時候，兩位就吵過一回了。」
汪直道：「在我府中，沒帶身上，回頭拿給你。」
隋州道：「詢問京城最近的動向，托我在陛下面前多為他美言幾句，又送了我一疊銀票。」
噗嗤！
王越聽說汪直與唐泛的關係還不錯，也知道他們跟萬安那一黨不和，就盼望他們早點過來，最起碼也要遏制住郭鏜的氣焰，免得皇帝對大同這邊的誤會越來越深，還以為王越和汪直怯戰不出呢。
他是二品總兵，領兵部尚書銜，又是景泰二年的進士，唐泛與隋州如何敢託大，當下也跟著起身回禮。
他又向唐泛解釋這裏面的問題：「就算韃靼人或白蓮教在城中派了細作，那些細作也得提前得知消息，才能將消息傳遞出去，這中間是需要時間的，如果等到城中百姓也知道，再把消息傳回韃靼那邊，根本來不及。這就說明我們這邊肯定有人在給他們傳遞消息！」
唐泛嘆道：「果然大手筆！」
汪直的臉色稍稍一霽：「諸位且到偏廳稍坐，少陪片刻。」
丁容應了一聲，請唐泛等人各自上轎，便與轎夫交代了地點，將他們送到官驛。
汪直斜眼看他：「反正只要你接下了，他還能不幫你嗎，找你比找他容易多了，我可沒興趣對著他那張死人臉說話！」
王越道：「郭巡撫說得好生動聽，那不如由你帶兵前往查探？」
這種玄乎其玄的描述讓唐泛大皺其眉：「難道就只剩下威寧海子那一條路了嗎，還有沒有別的路可走？」
這麼多人前來，動靜不小，屋裡的人很快也看到了他們。
不過女子愛美的天性到哪裡都是遮掩不住的，京城新近時興的銀絲鑲邊襦裙，在這裏也流行起來了，不少家境不錯的年輕女郎已經穿上了這一身。
唐泛道：「王總兵不必如此，下官如何擔當得起？來龍去脈我們在來路上已經聽丁容說過了，也覺得可以理解，若是讓賊人藉著官家身份混入城去，後果不堪設想！」
郭鏜顯然也領教過王越的剽悍，當下立時噤了口。
「再說了，別說只有那條路，就算還有別的路，也不能輕易去走，你沒來過草原，不知道草原雖然看上去平闊，可也是最容易迷失方向的，我們又與那些自小就在草原上馳騁的韃靼人不同，沿著威寧海子走，是最不容易迷路的路線，以前沒有那些迷霧和怪事發生的時候，明軍還曾穿越威寧海子，將那些韃靼人追得無路可逃。你還記得成化十六年那場大勝仗嗎？」
大家彼此見禮，重新落座。
連同屋裡那個道士也注意到他們，道士手裡捏著半死不活的公雞，那場景著實滑稽。
汪直他們雖然及時搜出這些信件，但後來證明，消息仍舊不脛而走，韃靼人提前獲知消息，所以不僅及時繞過明軍防守，而且專挑兵力薄弱的地方下手，使得明軍疲於奔命。
在他之後，汪直也從裡邊施施然走了出來。
汪直點頭：「有，那些細作身上都帶著信。」
此言一出，眾人皆是一愣。
隋州這才回首：「我認得你的腳步聲。」
汪公公這一身雞血，自然也是要去更衣的，他已經瞧見龐齊等人忍笑忍得辛苦的模樣，不由翻了個白眼，轉身離去。
唐泛：「不了，先前來時也沒幾步路，走過去就可以了。」
汪直：「白蓮教妖人弄些妖術來對付我們，我們自然也要換以顏色啊，出雲子說那些雞血可以辟邪，也可反噬白蓮妖徒的咒術，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你回頭要不要也找出雲子潑一點？」
唐泛伸了個懶腰：「看來這大同城，真如渾水一般，連下頭游的什麼魚都看不清楚。」
汪直：「我怎知道？」
他也實在是對那兩個傢伙咄咄逼人的氣勢又恨又怕，奈何當時王越與汪直一個鼻孔出氣，他勢單力孤，很難有什麼話語權，只好頻頻向北京告黑狀，本以為京城那邊終於聽到他的心聲，派了兩個援手過來，誰知一看來人的名單，郭鏜的心都涼了半截。
王越沒好氣：「你們都贊同了，我再反對頂什麼用，兩位欽差都在這裏，要是兩人都往京城告我一狀，我可吃罪不起啊！」
汪直道：「不難的話找你作甚？交給別人，我都不放心。」
正事告一段落，唐泛他們風塵僕僕來到這裏，王越汪直作為東道主，自然是要為其洗塵的，當下便在總兵府擺了一桌，也沒去叫郭鏜，幾個人圍坐一席，龐齊他們另開一桌，上的是骨頭湯底的鮮鍋子，邊上是嫩嫩的小羊羔肉片和各種羊雜，以及豆腐菌菇等各色素菜。
因為只有隋州這種錦衣衛所稟報的事情，才可以直達天聽，而不需要經過通政司與內閣，也不會被中途扣押，這一點，唐泛縱然是御史，也是做不到的。
「王總兵呢？」
唐泛和*圖*書摸摸鼻子，將視線從她們身上收回來，正想說點俏皮話，就見到丁容一路從官驛那邊匆匆尋過來。
「那個，道長……」唐泛欲言又止。
他不由抱怨道：「總兵大人的脾氣實在是太暴躁了，難怪連汪公也受不了他！」
隋州想了想：「他們興許另有隱蔽方法傳遞消息，這些信，只是為了掩人耳目，故意弄出來的動靜。」
汪直反問：「就算有別的路，但每回韃靼人都循著那條路過來，為何我們就走不得？」
他在汪直身邊不少年，許多人不看僧面看佛面，對他也多有客氣，像隋州這樣直接將他忽視到底的，丁容還是頭一回見，目瞪口呆之餘，也完全反應不過來。
在以前幾次的鬥爭中，郭鏜每次都落敗，正是因為一旦三人有爭議，都是王越與汪直聯合起來，對付他一個人。
但王越說服了汪直，一同向皇帝請命，終於讓皇帝同意出兵，這一打就是兩年多。
唐泛：「那地方有何特殊之處？」
唐泛又問：「那士兵失蹤，又是怎麼回事？」
雙方大眼瞪小眼，直到唐泛輕咳一聲：「幾位要不要先去換過衣服？」
出雲子在一旁道：「道術一門博大精深，只要心存正氣，行善利人，自然是正道，郭巡撫的見解太過偏狹了！」
唐泛到的時候，在場除了王越汪直之外，還有唐泛不久前才見過面的大同巡撫郭鏜。
唐泛望向隋州：「你怎麼看？」
不過龍虎山不去，不代表別人也瞧不上這潑天富貴，這不，李孜省這種人就冒出頭了。
汪直：「正是故意要將他留下來的，他聽得越多越好。」
汪直聽他們寒暄來寒暄去，有點不耐煩，插口道：「你們初來乍到，先由我來說說現在的情況罷。」
唐泛沉吟片刻：「你們先前在城中抓出的那幾撥細作，後來可從他身上搜出東西了？」
唐泛恍然：「你早就懷疑他，所以故作試探？」
書信上寫的都是大同城內的情報，譬如糧倉在何處，明軍布防動向，某某日從哪個城門出去等等。
從巡撫府出來，唐泛跟隋州直接就在城中隨意閑逛起來。
明朝自太祖立國以來，北邊就一直不太平，後來永樂天子不顧一干大臣的反對，將帝都直接遷往北京，除了他自己不適應南方氣候之外，也有讓子孫後代親眼盯著北邊的威脅，親自守衛國門的意思，但是土木之變后，京師三大營覆沒，惶惶大明更是被打怕了。
二人又說了兩句，便分頭告辭，郭鏜還有公務要處理，就先回了巡撫府，唐泛則一頂小轎直接前往鎮守太監府。
汪直吁了口氣，像是走累了，直接往椅子上一坐：「所以需要證據，讓他們無可辯駁的鐵證！這件事，我與王越都不能插手，否則不足以取信陛下，而且按照往年的習慣，再過差不多半個月，韃靼人就又會過來打穀了，我們如今就要開始準備，如何預防消息再一次走漏，將那細作的源頭揪出來，此事就託付給你了。」
唐大人還想垂死掙扎一下：「幹這種事情，錦衣衛比我在行，你應該親自拜託廣川才是。」
聽罷來龍去脈，唐泛也覺得事情有些棘手了，想想剛才那位行事荒誕不經的出雲子還熱情邀請自己去修道，他便嘆了口氣：「那既然事情發生在岱海，你們弄個道士在總兵府驅邪又有何用？」
看著那一屋子的烏煙瘴氣，唐泛他們簡直都驚呆了。
面對對方的灼灼目光，隋州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一切所查，自會據實奏報。」
不過最頭疼的事情還不止於此。
聽到這裏，或許有人要問，都說窮寇莫追，怎麼明軍還屢屢上當？
被對方一雙灼灼目光盯著，郭鏜實在不敢說是陛下的答覆，因為這種回答太弱智，也太看不起王越的智商了，只好打著馬虎眼：「這很重要麼，總而言之，不管是內閣還是陛下的答覆，身為地方官員，我們都應該遵守。」
唐泛：「……」
因為今日王越與汪直鬧的這一場，唐泛又贊同郭鏜的意見，兩人反倒升起一絲惺惺相惜之情。
「那個，兩位都消消氣，有話好好說！」
這句話沒頭沒尾，但隋州知道他說的是上次言官們上疏請罷西廠的事情，汪直遠在大同，鞭長莫及，隋州則應汪直所請，在西廠轟然倒塌之前接收了他的親信。
汪直：「你莫忘了，陛下新近對道術也推崇得很，他若是這樣告狀，反倒幫了我們一把。」
王越將隋州請到書房密談，汪直與唐泛則留在偏廳。
這一路走來，也不知有多少目光在唐泛身上流連忘返，只他自己猶然未覺，還顧著看別人。
然而即使如此，也沒有遏制住這股趨勢，整個大同府不可能全部封閉起來，百姓進進出出，難保其中就混雜細作，而且戰前議事，必定是要召集全軍將領，就算這些人對作戰計劃守口如瓶，他們在吩咐下去的時候，若是哪個環節走漏了風聲，被細作傳出去，韃靼人同樣還是能夠得到消息。
雖然窮寇莫追，可還有一句話，叫乘勝追擊，作為富有軍事經驗的將領，王越自然是在對方倉皇逃跑，判斷可以追擊的情況下才會下令去追的。
唐泛忍笑打了個招呼：「好久不見，汪公別來無恙啊？」
兩人這邊竊竊私語，汪直和王越卻越說越大聲，最後終於鬧翻了，汪直直接拂袖而去，也不管郭鏜和唐泛二人還坐在廳中。
為此王越和汪直好幾次大規模的搜查，都沒能將這股源頭給徹底掐滅。
郭鏜與唐泛只好起身告辭。
「在它北面的蠻漢山，倒是常出怪事。據後來回來的那幾個人說，他們就是追到了湖泊北面的地方，忽然就遭遇漫天迷霧，前方忽然傳來千軍萬馬的聲勢，又聽見刀槍劍戟和馬匹嘶鳴聲，有些士兵衝進迷霧之後就發出慘叫，再也沒有回來，剩下的那幾個人想起先前的失蹤傳聞，覺得要先回來報信，撤退得及時，這才保住了一條命。」
郭鏜嗤ｍ•ｈeｔubooｋ.com.ｃｏm笑一聲：「什麼韃靼人來襲，上回他也這麼說的，結果愣是沒來，他這大同總兵，其實也不過如此啊，說不定以往那些功勞，都是殺良冒功得來的呢！」
「這是在作甚？」唐泛困難道。
唐泛忍不住笑：「面額多少？」
汪直道：「就像郭巡撫說的，明軍龜縮不出，對士氣損失只會更大，王總兵帶兵多年，何以有朝一日忽然就膽怯起來，若連主將都怯戰，你底下的將士又要如何是好？」
他們兩個人離開京城來到這裏經營，從無到有，期間秣馬厲兵，日夜操練，終於扭轉了局勢，將不可一世的韃靼人打到害怕了，從一年來上十幾二十回，跟進自己家似的，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到現在一年他們也只敢來上幾回，這樣的戰績不能不說是驕人的。
「很好看么？」旁邊冷不防傳來問話。
不過這種情況，從去年年底開始就發生了改變。
「軍營那邊有事，把他叫走了。」
王越雖然是文官出身，但他帶兵這麼多年，早就磨練出一身殺氣，汪直更不必說，若不是面白無須，旁人根本不會將他往宦官的身份上聯想。
從汪直那裡告辭，唐泛剛走出偏廳，便瞧見隋州負手站在花園裡的背影。
二人又聊了兩句，王越和汪直就一前一後走進來。
原先的大同巡撫被替換回去，新任的大同巡撫郭鏜，比唐泛他們來早了幾個月，就已經因為跟王越和汪直意見不合而吵了幾回，估計他也沒少往京城那邊告黑狀，弄得王越他們現在的局面很被動。
郭鏜不由睜大了眼，連平時跟王越好得跟穿一條褲子的汪直都站在他這一邊，今天這是怎麼了？
郭鏜道：「威寧海子一事，京城那邊的回復是，讓我們派人前去探查，若證實當真與白蓮教有關，便發兵剿滅，以免將事態擴大。」
「是我執著了。」唐泛含笑，能說出這種話，說明這人還是有點道行的。
唐泛頷首：「無妨，你帶路罷。」
聽到龍虎山三個字，唐泛的眉毛微微一挑，也起身含笑道：「左僉都御史唐泛。閣下原來是龍虎山的真人，失敬失敬！」
後者也熱情接待了他們，大家寒暄一通，說了一大堆扯皮且毫無營養的話，郭鏜陪著他們干坐了一個上午，再三留飯，唐泛二人也再三推辭，這才起身告辭。
王越道：「人是要派的，不過不是現在。」
唐泛：「……那你怎麼還將他留下來，還聽了這麼多話？」
越是簡單，反倒越能襯托出美人的神韻。
郭鏜輕咳一聲：「失蹤的人接連三撥，這不是個小數目，朝廷怎麼都是要追究的，我們這邊說失蹤，那怎麼個失蹤法，連白蓮教妖徒的影子都沒見著，回去實在是不好交代。我也罷，王總兵也罷，汪公也罷，還有唐御史，估計你們都不想看見這種情況發生罷？」
這人倒也實誠，唐泛便換了稱呼：「道長是受了王總兵還是汪公公之邀而來的？」
唐泛微微皺眉：「若是如此，那就有些麻煩了，郭鏜是大同巡撫，來此的職責便是轄制你與王越，如今又沒有證據，如果貿然指責他的話，不單陛下會覺得你和王越在剷除異己，連萬安他們也會群起而攻之。」
其中還有一封說到明軍的兵力在偏關縣有異動，恐怕不日將要調走云云。
王越這才如夢初醒，趕緊擺脫這種尷尬的局面。
汪直：「後來我們問過大同當地人，據說那附近常年有霧，容易迷失方向，也有人曾在那裡失蹤，不過也僅止於天氣不好的時候，而且百姓很少會無端端跑到那裡去。」
打穀本是中原百姓在收穫季節的喜事，被他用在這裏形容韃靼人過來劫掠，卻頗富諷刺意味。
有一兩個大胆的女郎似乎想要借故上前與唐泛搭訕，卻生生被他身邊那兩道冰冷的目光嚇退，不得不掩面而逃。
他莫名得很，心想唐泛不是他們那邊么，怎麼這會兒反倒幫起自己說話了？
郭鏜搖搖頭：「我還不知道給朝廷上的奏疏應該怎麼寫呢！」
王越冷眼看他：「那依你之見呢？」
他話音方落，就聽見一人道：「郭巡撫所言有理，下官也覺得應該派人前去探路才是。」
他也顧不上洗漱更衣，拿過信件就拆開來看。
但雙方分明又不是同一陣營的人，除了客氣寒暄，也別無話說。
官驛離總兵府其實並不遠，也如丁容所說一般，裡頭修繕一新，比上好的客棧裝潢也不遑多讓了，甚至還有寬敞的澡池子，當然，這隻提供給唐泛和隋州這種等級的官員沐浴，龐齊他們還不夠資格。
郭鏜也覺得說不定可以爭取一下唐泛，將他拉到自己這邊來。
四人先是一番見禮，而後分頭落座。
任他說得天花亂墜，但唐泛本身就是舌燦蓮花的大家，自然聽得出來，這位出雲道長滔滔不絕說了半天，重點其實只有一個：他是毛遂自薦上門的。
這些名門正派能傳承千年，自然有自己的生存智慧，他們很清楚，現在出山，固然能夠風光一時，但等到皇帝駕崩，朝廷大臣們肯定要蜂擁而上，將唆使皇帝幹壞事的罪名扣在自己身上，所以龍虎山絕對不會去湊這個熱鬧。
末了他還補充一句：「正一道不妨礙娶妻生子的喲！」
他朝唐泛等人拱手道：「失禮了，且容我先去更衣！」
客廳里接連響起好幾聲悶笑，定是龐齊他們忍不住了。
殊不知自己也成了旁人眼中的美色。
而且他們倆針鋒相對，火藥味十足，大有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的架勢。
對方見隋州和龐齊等人都沒有搭理他的意思，便主動向唐泛打招呼：「貧道出雲子，來自龍虎山白雲觀。」
唐大人逛遍大同城的想法幻滅，只好道：「那走罷。」
西廠是汪直的心結，唐泛倒也沒勸，只是轉了話題：「先與我說一下情況罷，方才出雲子在，我看你們有許多話都不方便細講。」
話沒說完，隋州已經轉身走開好幾步遠了。
雖然和*圖*書嘴上說著兩個人，但王越說話的重點對象主要還是隋州。
唐泛搖搖頭，對汪直道：「你就不怕他回頭上疏向陛下告狀，說你們不幹正事么？」
唐泛無語：「人家可是剛幫了你個大忙啊，你這樣過河拆橋，不大好罷？」
有鑒於此，王越下令在大同府全境搜查，結果還真就揪出了幾撥細作，其中一撥，就是在唐泛他們來之前被發現的，對方偽裝成平陽府那邊致仕官員的家眷，守城門的士兵一個不察，還真就被他們忽悠過去，後來還是在大搜查的時候被查出來的。
成化帝這兩年對仙家道術很是痴迷，否則李孜省這種人也不可能得到寵信，原本皇帝是希望能請到張天師入京講道的，但張天師以閉關為由婉拒了皇帝的邀請。
他的言語雖少，卻很謹慎，在真相未明之前，從不妄下結論。
他也換了一身乾淨衣裳，面容也不像方才那樣披頭散髮，凌亂不整了，看上去確有幾分仙風道骨。
先前唐泛他們聽丁容描述，還是有許多不甚了了的地方，被汪直一順，就都清晰了。
唐泛聞言不由坐直了身體：「怎麼說？」
丁容則引著眾人到偏廳落座，又吩咐下人上茶。
一向直來直往，打完就跑，講究硬實力的韃靼人好像一夜之間學會了玩陰的，各種陰謀詭計層出不窮，又是派細作，又是誘敵深入，又是狡兔三窟，弄得明軍一愣一愣的。
汪直：「不錯，海子一詞來源於蒙語，當地人習慣將湖泊稱為海子，威寧海子便是其中一個大湖，前元時稱下水，當地人又稱奄遏下水，威寧是漢人的叫法。」
素來不可一世的汪公公難得嘆了口氣，他在京城時總覺得天不怕地不怕，等來到大同這邊，經歷不少風霜雨雪，世事磋磨，這才發現世上有許多人和事是不可控的。
汪直搖頭：「威寧海子那地方，北有蠻漢山，南有馬頭山，它在兩山之間的凹陷處，從長城出去前往威寧海子，中間只有一條路能暢通無阻。」
唐泛也跟著唉聲嘆氣：「誰說不是呢，若是韃靼人知道咱們鬧內訌，還指不定多高興呢！」
唐泛笑了笑：「他也是被咱們惹惱了，若換了平日，定不會如此的。」
聽完汪直的話，唐泛就問：「郭巡撫現在人呢？」
高手就是非同凡響，唐泛對此早已麻木。
唐泛發現了一個地名：「威寧海子？」
人皆有惡丑向美之心，就算不抱著齷齪的想法，單是以欣賞的目光看著這些粉靨紅唇，衣著鮮亮的儷人，心情也會變得不錯。
王越問：「公函上說什麼？」
郭鏜還想說兩句客氣話，唐泛卻問出了郭鏜最想問的話：「總兵大人，那這人，咱們到底是派還是不派？」
唐泛無語了，敢情他們是想故意噁心郭鏜的。
丁容的眼睛都直了。
唐泛道：「總兵大人日理萬機，咱們總該體諒他，再說若真是韃靼人來襲在即，確實馬虎不得。」
汪直涼涼道：「他看不上出雲子在這裏作法，說這是旁門左道，不屑與我等為伍呢，拂袖而走了！」
唐泛挑眉：「郭鏜？」
戰事不利的零星消息還是接二連三傳到京城，這才給了政敵攻訐的機會。
從前兩個月開始到現在，韃靼人來了五次，皆被明軍擊退，但有三撥明軍均在追擊敵人的過程中失蹤，第三撥最後被找回了七個人，就像丁容先前說的那樣，那些最後能夠倖存回來的士兵十分害怕，紛紛說他們是誤入了鬼蜮作祟的地方，如果不是因為走得慢，落在隊伍後面，估計也回不來了。
見唐泛表現得很客氣，出雲子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貧道雖然在龍虎山修道，可並非天師教正統，乃是旁支所出，當不得真人之稱！」
「唐御史若有何困惑，直講無妨。」出雲子肅然。
自張道陵之後，龍虎山便成為道教重要一支，及至本朝開國，朝廷依舊按照宋元習慣，封龍虎山掌教真人為天師，張天師之名，自然如雷貫耳，別人一聽龍虎山，就會想到張天師。
不過戰場上還好說，有孫武孫臏這樣的用計老祖宗，明軍將領就算上了一兩回當，也總會學乖的，但是戰場下的事情就不好說了。
不過沒等他想出什麼結果，那頭王越便冷笑道：「敢情這些兵不是汪公親手帶出來的，所以您一點都不心疼了？可我心疼得很！我們不是沒有派人出去查探過，可每次都是什麼結果？一個個全都失蹤了！我就不信偌大草原，除了威寧海子一條路，就沒有別的路可走了！」
這兩人有了矛盾，郭鏜自然心中竊喜，不過表面上，自然還是要好言相勸，做做樣子的。
唐泛今日穿了一身湖藍色深衣，頭上並未著冠，只像在京城一般，將頭髮簡單束在頭頂，以玉簪固定。不過一個人若是生得好，也根本不需要多麼繁複的裝扮來點綴，就如前人所說，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王越笑嘆：「先前這郭鏜在這裏，我們就變得束手束腳，他的奏疏一封封發往京城，也沒個幫我們說話的人，幸而陛下聖明，知道兼聽則明，二位一來，我這心裏總算輕鬆一些了！」
「……」
「那差別可就大了！」王越冷笑。「你就直說是內閣的回復不就得了！發兵剿滅？他們可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當威寧海子是大同不成？由著我們想進就進，想出就出？！」
「不覺得。」隋州冷冷應道。
偏廳里就坐著他們兩個，別無旁人，汪直也不隱瞞：「其實自從年前調撥了一部分人前往太原那邊駐守之後，大同的兵力就不算充足，布防時必然有重點與薄弱之分。」
唐大人扶額：「不必了，多謝好意！」
他端起茶盅，表明了送客的態度。
二人走出總兵府。
發生這種情況，只能說完全不在計劃和意料之中。
郭鏜道：「派人再探罷，務必要將威寧海子的情況弄明白，否則韃靼人一來，打完就跑，明軍完全無法追擊，一追就失蹤，這像樣么？長此以往hetubook.com.com，對士氣軍心必然是沉重打擊。」
汪直揮揮手：「這樁人情我會找機會報答的，但我就不愛與他說話，我們天生八字不合，話不投機半句多，我見了他就煩，想必他也如此，你就不必管了！調查細作的事情，你若有需要，都可以來找我，我若不在，就找丁容，我會交代他的。」
汪直道：「韃靼細作的事情有些棘手，我懷疑我們當中有對方的人。」
見唐泛點點頭，汪直便略有得色：「當時韃靼小王子僅以身免，連他們那位小王子的妻子都戰死了，那場仗正是在威寧海子附近打的。這兩年來我們與韃靼人沒少交戰，每次路過岱海都平安無事，那地方忽然之間變得生人勿入，估摸其中沒少白蓮教在搗鬼！」
唐泛前腳剛到，後腳汪直那邊的人就到了，還帶了幾封書信，正是之前他跟汪直提過的，那幾封從細作身上搜出來的信件。
「那三撥人，都是追擊韃靼人的時候，在威寧海子附近失蹤的。」
隋州倒是定力非凡，依舊神色如常地舉茶淺嘗。
直到肩膀被人戳了一下，他才愣愣地看向唐泛。
王越神情尷尬，一臉「我是被逼的」，汪直倒還淡定自若。
唐泛就問：「有哪些人能提前獲知消息？」
第二天，唐泛與隋州上門拜訪了大同巡撫郭鏜。
汪直陰著臉：「何止有恙，簡直快要沉痾不起了！」
唐泛就問：「那出雲子果真是龍虎山下來的？」
出雲子走南闖北，臉皮定力都非同凡響，聽得唐泛所言，也不臉紅，只笑道：「無論修佛修道，皆為了直指本心，渡人向善，何必分得那麼清楚？」
說罷便站起來拱手。
王越清了清嗓子，率先道：「今日請諸位齊聚總兵府，乃是因為郭巡撫說有事相商，郭巡撫，既然人已經來齊了，有什麼話你就說罷。」
唐泛點點頭，聽得很仔細。
郭鏜茫然扭頭，正好對上唐泛贊同的神色。
汪直冷道：「那頂個球用！西廠還不一樣被人連鍋端了！我就知道尚銘那龜兒子一倒向萬通那邊，肯定是要藉著萬通的勢力對我下手的！」
用完飯，才是說正事的時候，出雲子知機告退，龐齊等人也齊齊退下。
王越苦笑：「其實在此之前，我們也沒想到那些妖徒會如此大胆，竟敢以官眷的身份大搖大擺進城，在那之後，便不得不小心，分毫不敢大意了！」
郭鏜追問：「那是什麼時候？還請大人給個時間，下官也好向朝廷彙報。」
唐泛道：「我想看看。」
汪直：「有，但威逼利用，輪番上刑，全都問不出來，他們只是口口聲聲說有天神庇護，可見這些人應該是不知情的。我估摸著，就算是邪術，這些邪術也只有白蓮教的高層才知曉內情，想要用來哄騙下邊的人，自然不能令他們知道真相。」
大家都餓得狠了，各個甩開腮幫子吃，出雲子也跟所有人一樣吃得不亦樂乎，見唐泛不時注意他，便解釋道：「貧道修的是正一道，而非全真道，不必戒葷腥的，我看唐御史對道家也頗有見地與慧根，要不要拜入貧道門下？」
唐泛和隋州，誰不知道他們跟萬黨有矛盾？萬閣老還讓這麼兩個人過來，是想讓他們跟汪直聯合起來，好玩死自己嗎？
他來到大同之後，就一直被這兩個人壓著打，現在忽然發現了對方看似堅固的同盟內部其實並不堅固，那份大喜過望心情實在難以形容。
他這些日子既要指揮戰事，又要嚴查敵方細作走漏消息，還要防備郭鏜時不時就告黑狀，內外三重壓力，也真是身心俱疲。
郭鏜乾笑：「總兵大人多慮了，不至於此，不至於此！」
唐泛努努嘴：「我奉陛下之命，問起這陣子的戰事，結果說著說著，這兩位就開始互相推卸起責任了，要不是我攔住，能吵得更凶。」
郭鏜不悅：「請總兵大人勿要胡攪蠻纏，我乃參贊軍務，而非直接插手軍務，朝廷派我來此，是為了協助諸位的，我若帶兵前去，誰來擔任巡撫之職？」
汪直起身，背著手在廳中踱步：「不確定，因為在他出現之前，韃靼人那邊已經提前得知幾回了，不過此人的確有些可疑，與其放任他在外頭亂晃，還不如留在身邊，就近監視！」
「總兵大人稍安勿躁，先聽聽郭巡撫怎麼說的嘛。」唐泛出聲打著圓場。
唐泛吃驚不已：「郭巡撫，這話可不好亂說啊，咱們這才剛出了總兵府呢，若是被王總兵聽見，還不得將咱們軍棍伺候，這裏可不是在京城！」
他頓了頓：「除了他們之外，我還懷疑一個人。」
他剛說話，王越就皺眉道：「京城的回復，究竟是內閣的回復，還是陛下的回復？」
唐泛：「可有試過抓一兩個韃靼人或白蓮教徒來問問？」
「挺好看的啊，難道你不覺得么？」唐泛反問。
出雲子面不改色：「貧道雲遊至此，見大同城上空黑氣紛涌，怕是有妖人作祟，掐指一算，便知此地近日定有一劫，故上門求見，王總兵與汪公公正愁眉不展，一見貧道就大喜過望，忙求著貧道幫忙解圍，出家人慈悲為懷，這個忙，貧道無論如何也得幫。」
王越道：「這幾日天氣都不好，威寧海子那邊只怕迷霧更大，韃靼人估摸著也會挑這個時候過來劫掠，先將這場仗應付過去再說，我明日還要前往大同左衛與雲川衛巡視，就先不招呼兩位了，請。」
這份人情自然大得很。
汪直和王越當然不敢留唐泛他們住下，因為邊上還有個郭鏜在虎視眈眈呢，要是唐泛他們住在總兵府或鎮守太監府，回頭郭鏜就能給他們扣一個互相勾結的罪名了。
王越道：「汪公可曾想過，若派出去的人再度失蹤，對軍心會造成何等動搖？屆時人人都知道韃靼人有鬼神之能，那還打什麼仗？」
園中蝶舞翩翩，倒是一派好春色。
丁容露出為難的神色：「這，汪公說是要請二位都去……」
於是就有了先前唐泛他們先前看到這令人啼笑皆非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