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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她在思索人生。」我對四姨娘笑笑，企圖讓她寬心。

阿刀忙領命逃了出去。

小籠包熱騰騰地在桌子上散著熱氣，范天涵的臉在熱氣下陰沉沉地黑著。我看看他，再看看小籠包，客氣道：「范公……咳……天、天涵，我見你午膳時吃的不多，便差人去買了小籠包，不如試試看味道如何？」

我們府里吃飯的陣仗向來是很大的，九個姨娘團團坐住，三個女人一台戲，也就是說飯桌上有三台戲同時開演，鑼鼓喧天自然是不在話下。

阿刀不安地站著，結結巴巴地解釋著：「我、我我不是……」

我愣一愣，「她姓蘇，繡的想必就是蘇綉。」我斟酌著奇怪，忍不住又小聲嘀咕，「那我姓王，繡的莫非要叫王綉？」

我萬分誠懇真摯地望著他：「我爹的財產將會瓜分為十份，我與九個姨娘一人一份；我夜晚睡覺不安分，會打人；我的陪嫁丫鬟是寶兒。」

不愧為狀元，如此無恥之話都講得出來，著實值得頂禮膜拜。

范天涵的臉色果然緩了下來，「你果然蕙質蘭心。」

我在感嘆他心理素質真強的同時呵呵地乾笑：「原來這叫拂雲手啊？寶兒她爹教我的，你知道的，寶兒……很厲害。」

捏著嗓子裝嬌羞實在不是我的強項，講完自己牙齒都酸得搖搖欲墜。

語畢，我屏氣等著范天涵回應，怎料他只是吃下最後一個小籠包，伸著手向我討帕子。

他喝了口茶，「我都喚你清淺了，你再ｗｗw•hetｕｂｏok•ｃｏｍ•cｏm叫公子豈不生疏？」

我勾了把凳子坐下，「不了，公子自便。」

審時度勢是我的本領之一，這小籠包本是我差人買來哄沉浸在失戀的凄美中的寶兒，但此時一籠小籠包能拯救阿刀，寶兒知道了也會含笑的。

不過瞧著在四姨娘手裡輕舞飛揚著的繡花針，再瞧瞧我手上要麼和線纏一塊兒，要麼扎得我唉唉叫的針，實在是讓人氣餒。幸好我生來善於發掘自己的優勢，我自顧思忖著，若是針上學四川唐門喂上毒，我肯定能使得比四姨娘好，這叫術業有專攻。

不知怎的，我有點惶惶不安。

我口氣勉強和順地道：「我送公子出門。」

看來這幾日來，我的功力莫名增進了不少，應該是之前師兄給我吃的什子鬼丹起了作用，說起來，從上次他把我丟在屋頂上后就沒在見過他，該不會是聽到我要成親了，覺得當師兄的居然比師妹晚成親，面子上過不去，不好意思出現吧，下次見面我得讓他明白我不會看不起他的。

他倒是滿意得很，頷首微笑。

我一個沒坐穩，差點從椅子上栽下來，扶著桌子沿道：「清淺就是我。」

四姨娘在旁一臉納悶地喃喃自語：「這范公子怎麼就成寶兒讓出來的了？」

范天涵蹙著眉看著阿刀，冷起聲音：「你這樣隨意出入小姐閨房的行為恐怕不適吧？」

我試探地叫了兩句寶兒，都得不到她的答應，於是我也惴惴不安了和-圖-書。

我與范天涵鄰座，他言辭並不多，對誰都僅是有問有答而已，不過應付九個好奇的女人也足夠讓他一頓飯下來吃不到幾口。

我深深地望入范天涵的眸子：「不是，是水鴨。」

我心虛地笑笑，「趁熱吃。」

語畢兀自飄然走了，留我在原地感嘆他的腳程真快。

她還加重了「別人」二字，寶兒向來愛憎分明，一籠小籠包足以讓范天涵從恩公變為別人。

范天涵用我的帕子悠閑地擦著手指，「天色也不早了，我該回府了。」

寶兒一臉不解，「小姐，你什麼時候取名清淺了？而且你怎麼可以把給我的小籠包給別人！」

我與范天涵被趕鴨子似的趕入房內，入門就見到我與四姨娘的刺繡趾高氣揚地擺放著。我內心一陣哀嚎，我可以理解他們想留下刺繡來顯示我的多才多藝，但我著實理解不了為什麼不留下四姨娘的就好，再不濟留下我的那幅就好，何必都留下，用一幅的巧奪天工來襯托另一幅的慘不忍睹？

待他吃到最後一個的時候，踏著鼓點的寶兒咋呼咋呼地沖了進來，「小姐小姐，阿刀說你給我買了小籠包。」

他點點頭，「她繡得可是蘇綉？」

「小姐，你讓我買的小籠包。」廚子阿刀人向來未到聲先到。

我揮揮手打斷他的話：「你出去吧，小籠包放著就好。」

我無語以對，蒼天為何總要與我作對？

我惱的不得了，就像用儘力氣捶向牆壁，哪知牆竟為棉花所制，把力量吸和*圖*書收得乾乾淨淨，連個聲響都沒有。

這麼幾個時辰下來，對於嫁與他這件事我是十分不歡喜的。這廝太莫測了，在他身旁我總是可以感覺到背脊骨涼測測的。

我本還顧慮著范天涵，但抬頭瞧見他看好戲似的表情，咬咬牙道：「寶兒，不得無禮，來者是客，再說了，小籠包涼了就不好吃，我又四處尋不著你，與其到時涼了被阿刀拿去喂巷子后的小黑狗，還不如就讓范公子吃了。」

寶兒抓抓發，轉頭問我：「小姐，誰是清淺？她憑什麼把你給我買的小籠包給別人？」

范天涵還巴巴地等著我回答他，我也只能打消冒認的念頭，老實道：「蘇詩是我四姨娘的閨名。」

范天涵臉上的笑僵了一僵，探過身來看我一直擋著的刺繡：「你繡的可是鴛鴦？」

他似乎是個不甚好奇的人，僅是點點頭，一個一個地吃這小籠包。

我看著為了避嫌而大敞著的房門，他讓阿刀往哪敲門？

葬完花，四姨娘領著我在房裡刺繡，我對這個行為甚是不解，范天涵和爹端端坐在大廳里客套，哪能感應得到我在閨房裡刺繡？但長輩們的想法往往都是匪夷所思的，我倒是因此而免於陪著客人吃茶的苦差事，也就樂得輕鬆。

我自然是得上桌作陪的，當我攜寶兒步入大廳時，范天涵本已迎上來的腳步在看到寶兒后頓了一頓，后緩慢不著痕迹地往後退了半步。心有餘悸？我自是諒解的。

簡短的對話過後，我乾乾站著，不知道和圖書如何招呼他，幸好他也怡然自得地坐了下來，自己倒著茶水還招呼我：「你喝茶麽？」

我瞧一眼從庭院回來就坐在凳子上冥思苦想的寶兒，心裡頭一陣難過，可憐寶兒那螞蟻般簡單的腦袋要思索這麼複雜的事，太難為她了。

我湊過去，四姨娘的刺繡上清楚綉著兩個字——蘇詩。哎，她自從幫我爹管起了帳后，便養成了什麼東西都要簽名落款的毛病。

到了午膳時候，寶兒終歸是天人交戰完畢了，她小手握成拳，淚眼汪汪看著我，眼神真摯清澈得如同一汪清泉：「小姐，我願意忍痛把范公子讓給你！」

他似笑非笑地點頭：「不怕，這些我都思慮過了。那待日子定下來，我再登門拜訪了。」

「清淺，你使的可是拂雲手？」范天涵拈起一個小籠包放進嘴裏，口氣淡的像在談論天氣。

我只得順藤摸瓜道：「那……那我喚公子……天涵？」

用完膳，爹和姨娘們一致認為我該帶上范天涵四處參觀，而且去我的閨房坐坐，熟悉一下彼此。王胖子在說熟悉一下彼此的時候眼神里閃爍的□光芒激得我差點弒父。面對這麼一群無視禮數且敢於與封建禮教做鬥爭的先進長輩們，我常常是抑不住內心的悲愴之情的。

這出捨己為人的戲寶兒唱得悲壯感人，我也不忍掃了她的興，只得做出感激的樣子握住她的手：「寶兒，小姐我不會忘了你這份情的。」

「淺兒，寶兒怎麼回事？」四姨娘總算是忍不住了，停下手裡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針問道。

許是我的莊嚴肅穆感染了他，他也只是認真地點點頭，客套地誇了兩句：「有水鴨的生動，鴛鴦的靈氣。」

而我正在猶豫要不要厚著臉皮認四姨娘的刺繡為我的時，范天涵卻已發問了：「蘇詩是何人？」

從此後我便只綉水鴨，我脫俗。

自我學刺繡以來，四姨娘就對我使針的水平感到不可思議，實在無奈之下她對我的要求是只要學會綉鴛鴦就好，我就一直一直地綉著鴛鴦。直到某次，四姨娘突然語重心長地跟我說，淺兒，你繡的不像鴛鴦，倒像水鴨，不過也好，鴛鴦太俗氣了，人人都綉鴛鴦，我們淺兒這麼獨特，以後就綉水鴨好了。

這話自然是廢話，他自便得不得了。

范天涵拿著小籠包的手停在嘴邊，對上寶兒仇恨的眼光，「清淺說是為我所買的。」

他夾起一個小籠包，遞到我嘴邊，我嚇了一跳，發射性揮開，筷子打在窗戶上，在木頭上劃出淺淺的痕迹。

他笑的傾城：「不必送了。清淺，若你不反對，我請我娘親尋個良辰吉日，我們就成親罷。」

人生中很多事都是這樣的，你以為窮途末路了，轉個彎換個念頭竟也是柳暗花明，這道理我悟得比別人都早，我聰慧。

她狐疑地打量著寶兒，道：「她這又哭又笑的模樣，真的沒事嗎？當年我爹被我大哥氣到癲狂之初也是如此這般的徵兆。」

爹爹盛情地把范天涵留下來用午膳，爹爹的盛情領教過的人都曉得，跟刀架脖子上有異曲同工之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