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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寶如此，夫復何求求求求求求求求求。

沒想到我病了一回，來福客棧的說書先生就換人了，原先胖墩墩的白鬍子老頭換成了一尖嘴猴腮蓄山羊胡的男人。我怎麼看他就怎麼猥瑣，連帶著他那帶著濃厚鄉音的官話聽起來也猥瑣得很。且他的故事遠沒白鬍子老頭的刀劍江湖來得精彩，盡講一些才子佳人的風月故事，聽得我昏昏欲睡。幸好來福客棧的小籠包還是一如既往的美味。大病過後我就一直都食欲不振，難得今兒這小籠包讓我食指大動，當然就多吃了幾個。待到猴臉講到小姐贈予書生自己的貼身肚兜時，我已吃了兩籠小籠包，望向寶兒，她面前已壘起了五個籠子，果然一山還有一山高。我即已吃飽，便抽空聽了點故事，愈聽愈是覺得這故事誤人子弟，便趁機教育寶兒道，這肚兜兒是神聖不可褻瀆的物件，切不可隨意贈予男子。

寶兒笑逐顏開：「小姐你真有才華。」

我會反應如此之激烈是有緣由的，這廝兩日前曾因苦勸我喝葯無果而點了我的穴道捏住我的鼻子，如灌蛐蛐般的灌我喝葯。

范天涵端著碗的手頓了一頓，笑道：「我自是知道你病已好，這是三姨娘燉予我的蓮子百合。」

果不然范天涵放下手裡的碗，一手托著腮，一手曲起手指在桌面上輕敲著：「清淺，這段郎又是何方神聖？」

姑你個球兒爺！

我實在是悔得腸子都青了，這噁心肉麻之話定是讓范天涵都看了去的。

我略略思索了一下，從他的行跡推測，今兒我不喝這碗葯是擺脫不了他https://m.hetubook.com.com了，既然葯是喝定了，那麼就只能從減少喝的量著手了，看看他捧著碗立在窗外，我突然計上心頭。

我動了動，度量了一些窗到門的距離，確定了我不想走這麼一趟，於是又從窗里勾出腦袋：「范公……咳，天涵。」

我奄奄道：「寶兒，范大人要回府了，我疲乏得很，你送送他罷。」

寶兒義正言辭：「小姐與寶兒一天都在龍山寺里酬神、幫老爺祈福。」

我再退一退，「我的病已無大礙。」

這算個什麼恩？我從沒求過他來探我，他來探我，我也並沒因此就痊癒得比較快，故報恩之說根本無從說起。

我在范天涵每日堅持不懈地喂葯喂補之下，茁壯成長，不出三日已是生龍活虎了。

他的手指修長且骨節分明，實乃執劍的好材料。

我一口氣哽在胸中，恨不得滅他滿門。

我諾諾道：「段郎就是、就是來福客棧的那個說書先生講的《天龍八部》里的那個段譽啊，會使凌波微步的那個，你沒聽過麽？」

寶兒尋思了好一會兒才重重地點頭：「對，就送羅襪，但是小姐，生塵是不是髒了的意思？」

他慢悠悠喝著蓮子百合，不時睨我一眼，那眼神竟無端使我一陣心虛。

我被捂得將近窒息，稍稍施了幾成功力才拉下寶兒的手，她真是愈來愈力大無窮了，真不愧為點不通的武學奇葩。

我一下子來了精神，繪聲繪色地跟他講段譽和他的神仙姐姐王語嫣，他的兄弟喬峰、虛竹，喬峰又是如何失手打死心愛https://m.hetubook.com.com的女人阿朱……我正編排得興起之時，突然聽到寶兒在門口與人爭執了起來，我停下來仔細辨聽，竟是柳季東。

門上傳來幾下輕敲，我從窗里勾出腦袋去瞧，只見那活跳跳的狀元郎端著一瓷碗，立在我房門口。

午後我倚著窗戶曬太陽，我自從跟了師傅習武就很少病過了，這次這麼一病把我骨子裡的悲傷情懷給病出來了，懶洋洋的陽光曬得我目澀澀，無端想哭。

寶兒泫然欲泣：「小姐，我沒有這些東西。」

他突然笑起來：「莫非你怕苦？」

娘的，忘了他乃武狀元。

他問：「哪本書上有載？」

他不以為意地笑笑，端起眼前的碗。

我的發梢忽地熱了起來，傳至髮根，使我頭皮一陣一陣麻麻的緊著。

今兒一早我用過早飯就帶著寶兒出了府，用的是要上廟裡燒香拜佛的借口。現下我已是有婚約在身的女子，出門遠沒以往那麼容易。

我慢慢踱到凳子上坐著，做出奄奄一息的樣子：「我渾身乏力，怕是無法給你開門，你就翻窗進來罷。」

房門一推開，我愣了一愣，范天涵閑閑地端坐在我房中翻著我的書冊子，面前的桌子上還擺放了一個瓷碗。

這孩子連《本草綱目》都讀，什麼人吶。

范天涵對於我的逐客令並無不快，反而配合地起身告別，臨出門他手順了一順我的發尾，道：「清淺，你這扯謊的毛病改改罷。」

我清了清嗓子，「送羅襪吧，大方得體又貼身，連古詩都說了，凌波微步，羅襪生塵，多有詩情畫意。」

我和_圖_書又道：「那麼送香囊，再不濟送帕子。」

他見我一臉不以為然，又道：「你要怎樣才肯喝葯？」

柳季東道：「我要見淺兒，你攔什麼攔？」

寶兒眼兒亮了起來：「我也要去來福客棧。」

范天涵在窗戶外彎著唇笑：「過來把葯喝了，以報答我日日探望你之恩。」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范天涵瞟我一眼：「並沒有。」

寶兒道：「小姐身體疲乏，不想會客。」

少女懷春是種惡疾，病入骨髓且無藥可救。

柳季東又道：「我明明就聽伯父說淺兒今天出府了，哪裡身體疲乏了？」

他遞過手裡的碗：「這倒真是《本草綱目》上有載的藥方，趁熱喝了。」

他聞言點頭，單手撐窗沿，我眨下眼，他已立在我面前盈盈笑著，葯汁在碗里微微蕩漾著，一滴都不曾濺灑出來。

寶兒委屈道：「我沒有扇子。」

「我現在要去來福客棧吃小籠包、聽說書，既然你這麼虔誠，就替我去酬神罷。」

我與寶兒腆著肚子回到府里時，爹正與柳家父子在廳里談生意。我想著若是露了臉柳季東定又要糾纏個不休，於是便偷偷掩掩地溜回房。

我乾脆退到離窗戶手不能及之處，客氣道：「聽聞我病的這幾日你常來探望我，不勝感激涕零。」

范天涵腳尖一轉，朝我走來。到了我跟前，鎖著眉頭道：「你在風口待著做甚？」

這倒問倒我了，回想了這些年我所看過的各類書冊，便說：「扇子罷，像是桃花扇，檀香扇等都是送禮的佳品。」

我覺得他這笑的著實無理，這普天之下，有人怕死，有人ｈｔtｐs://ｍ.ｈeｔuｂoｏk•cｏm.ｃom怕窮，有人怕鬼……我怕苦，有什麼值得他如此之歡樂的？

門外寶兒已經打發走柳季東，推門進來笑嘻嘻道：「小姐，我打聽到了，原先來福客棧的說書先生被新開的龍門客棧聘走了。咦？姑爺怎麼也在這兒？」

寶兒道：「小姐吃了太多來福客棧的小籠包，撐著了，而且來福客棧的說書先生換人了，小姐很不歡喜，現在情緒很不好，你非要見她我可以幫你通報的，但是你也不是不知道，小姐生氣時絕對猶如河東獅子吼……」

我睥她一眼：「那回府時爹或姨娘若問起呢？」

我頭也不回道：「有甚好酬的，難不成我還感謝他讓我大病了一場麽？」

范天涵敲著桌面的手指停了一停：「不是去龍山寺求風調雨順國泰民安嗎？還順道去了來福客棧罷？」

我各個內臟一陣翻騰移位，若非這實乃我的手筆，我斷是要把寫出如此肉酸之語的人毒打一頓的。

孺子可教也。

我心兒猛地一顫，許是最近被他灌藥灌得狠，現下他清俊的模樣在我見來竟比那黑糊糊的葯汁還令人膽寒。

我百無聊賴之際伸手去拿過他之前翻著的本子，到手后恨不得把這紙吞下肚。他、他看的竟是多年前我買來準備贈予大師兄的定情物《神鵰俠侶》，我抖著手翻到扉頁，上面赫然是我用小楷提的字「段郎，江湖險惡，帶我闖！淺兒字。」

我嚇得從凳子上蹭起來：「我、我病已完全好了，你再逼我喝葯，我定與你拚命的！」

出了門我徑直往市集方向走，寶兒在後面顛顛跟在後叫著：「小姐，我們不是上https://m.hetubook.com.com龍山寺酬神麽？」

寶兒甚是有求知精神地追問：「那我該贈些什麼？」

見我進來，他抬頭對我笑笑。

我眼尖，先望著了他手裡的那個瓷碗，碗里晃著墨汁般的葯汁，忙撐著身子退了幾步賠笑道：「曬太陽，書上有載，吸收日月精華，病好得快些。」

我訕訕的坐回去，嘟囔道：「三姨娘真多事。」

這的確是較為棘手的，尋常女子有的貼身物件，像是簪子、帕子、扇子、香囊等物件寶兒都是沒有的。我苦苦思索了半響，這贈物即得是貼身物品，又得寶兒有，且還要不顯得輕浮，思來想去也就只有那物了。

他搖搖頭，「這我倒是沒聽說。」

我正欲點頭，他又做出一付疑惑的樣子，道：「只是這龍山寺與來福客棧，一個在城東，一個在城西，順道也順得委實沒道理了罷？還是清淺你知道什麼小道，即通龍山寺又通來福客棧的，下次也帶我走走，這京城內的道路七拐八拐，總是能讓人出乎意料的。」

我理直氣壯：「《本草綱目》。」

我思量著窗沿並無處擱置那碗葯，他如何翻過窗都難免會灑出碗里的葯汁，這樣我左右都能少喝上好幾口。

我拖了把凳子坐下，語氣硬得很：「求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寶兒三步並作兩步衝上來捂住我的嘴：「呸呸呸，小姐，你別胡說呀，是酬神保佑你康復了。」

「聽說你今兒求佛去了，這一求一整天的，求了些甚？」也不知道是什子心裏，他的話在我聽來句句嘲諷。

我正色道：「非也，生辰生辰，是誕辰的意思，情郎誕辰時，你送上羅襪，多麼情深義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