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師門
范天涵作勢要點我穴時，我使苦肉計道：「我肚子滿滿都是橘子，真的沒有位置容納這麼一碗灰糊糊的東西。」
我想我倆早已不是寒暄問好的交情，便一聲不吭地吃飯，偶爾幫嚇得不敢夾菜的寶兒夾夾菜。
師傅撫一撫他那長長的鬍子。
她話一講完便兀自離開了，完全沒有要解答我疑問的意思。
我無奈道：「你不讓我管，當時我嫁入狀元府時就該阻攔我呀。」
我腦殼被針扎滿時，望見范天涵臉上一閃而過的促狹，於是遷怒，整夜不與他講話。
師傅也小心翼翼地挑了離我不遠的幾片瓦坐下，看來他也知道狀元府的物件不牢靠。
實在不失為一位為理想獻身的好師叔。
我咬牙道：「老頭，你到底要不要講與我聽？」
我向師傅轉達了蕭子云的貼身丫鬟之死與她的勢不兩立言論，師傅聽完長嘆一口氣道：「子云這丫頭心術不正吶。」
我道：「我聽聞你名字是古刃。」
「小姐，現在我們怎麼辦？」寶兒憂心忡忡的模樣實在很不適合她那彌勒佛般的長相。
他呵呵一笑，「容我慢慢道來嘛。」
夜裡我因為吃多了橘子鬧肚子疼，范天涵請了大夫，煎了葯我卻說甚都不肯喝。
寶兒得我令去探聽回來后告訴我，今兒一早表小姐的房間傳出慘叫，李總管趕到時發現表小姐暈倒在地，而表小姐的貼身丫鬟小紅被人一掌斃命，用的是我師傅獨創的拂雲手，而若我沒記錯，
和-圖-書普天之下會拂雲掌的僅三人，師傅，我，大師兄。而我昨夜一直躺于范天涵旁邊，無作案時間，加上我功力不夠，至少要拍上十掌才能使人斃命，故我也無作案能力。即是說，嫌疑人只剩下師傅和大師兄。罷了，橫豎我也有許多問題待師傅解答，不差這一個。
我準備攜寶兒出府尋我師傅。
李總管嚴肅地摸著他的八字鬍，道：「夫人，大人交代了，今兒誰都不能出府。」
怨蒼天不公，為什麼寶兒吃得更多，鬧肚子的卻是我？
范天涵也算是明白事理的人，他對我在府里胡攪瞎攪的行為幾乎不曾阻攔。作為府里名分上的第二把手，只要第一把手不吭聲，我便可上天入地，無所不能。所以李總管在門口攔下正要出門的我和寶兒時，我很是吃驚的。
我有點惱，便拉著臉不吭聲。
師傅笑呵呵道：「小徒弟可是在對為師興師問罪呢？」
呃……不會。
祖師爺是早已仙去的了，而師叔，據說師叔擅使毒，尤其擅以毒攻毒，偶中奇毒，以另一奇毒攻之，毒發身亡。
我略略沉思了一會，招招手讓李總管靠近點說話，他不疑有他地湊過來，我一個手刀劈過去，他應聲倒地。
綁上兩紙鳶后，我便與寶兒去龍門客棧聽說書，白鬍子老頭講的是笑傲江湖，我喜歡「笑傲」兩字，有種磅礴的大氣。
他道：「為師現兒雖看起來出塵脫俗，但我也曾年少輕狂和_圖_書過。」
幸而，師傅終究還是現身了。
蕭子云的眼兒紅紅腫腫，不知你是否有見過紅腫著眼的狐狸？甚是喜感。
夜裡，范天涵出門查案，我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無法入眠，在我頭疼地想捶床之際，窗戶被緩緩推開了，先是一聲疑似貓叫的聲音，然後是師傅的聲音：「淺兒，為師看你來了，快快起床，別與周公那小老頭玩兒了。」
我甚是同意地點頭，但又問：「此話怎講？」
師傅哼一聲，道：「你會聽從我的勸告麽？」
皎皎月光下，師傅的嘴角抽了抽，道：「你從何聽來的？」
師傅的老臉赤紅赤紅，道：「我這麼說無非就是想讓你對師門抱有美好的幻想。」
聽到這兒，我提出我的疑問：「那你說我有一群師兄弟在武當山上是否真的？」
李總管還是擋著門，紋絲不動，道：「大人很快便回府了，屆時夫人再出府何如？」
飯吃到一半，蕭子云便啪一下放下筷子，道：「王清淺，去與你師傅說，我與他自從勢不兩立。」
出了狀元府我們在集市裡買了兩個紙鳶，我還特地挑了大且便宜的兩個。然後我倆便徑直前往龍山寺，師傅說過，若是有急事找他，在龍山寺后的小山坡上那棵大樹，即當年我們結緣的那棵樹上紮上兩個紙鳶，他便會找機會與我碰面。
師傅領著我翻上了狀元府內最高的屋頂——范天涵書房的屋頂，看他那熟門熟路的樣子，我猜也和*圖*書不是第一次入狀元府了。
呃，這倒也是個棘手的問題。
師傅伸過手來拍拍我的腦袋，道：「這孩子，脾性真箇兒是不行，真是難為了娶你的那孩子。」
我以前總有個想法，要把師傅長長的鬍子編成一根烏黑亮麗的辮子。
我看著他那蝌蚪似的八字鬍，竟有衝動也想摸上一摸。我按壓下蠢蠢欲動的手，道：「我有急事要出府去辦，范大人那兒我自會跟他交代。」
我邊著靴邊翻白眼，身為命案疑犯，他老人家還是挺興緻勃勃的嘛。
寶兒訝異地看著我，我點了點頭，她便動手把李總管拖到樹下，將其擺成個倚坐在樹下瞌睡的姿勢。
回到府里范天涵並沒有多加責怪我，他只是把我丟在房裡囑咐了句「不許再出府」便離開了。倒是李總管歪著脖子的樣子讓我一陣愧疚，我幾次想上去表達我的歉意他都連滾帶爬地躲開，於是我也只得釋然。
師傅的故事前半段與范天涵講與我聽的一樣，後半段就有所出入了。他說蕭子云的娘（簡稱美人）不是他殺的，是美人的丈夫殺的。他查明事實后欲殺了美人的丈夫為美人報仇，但是倆人在廝殺期間有一小孩突然衝出來，美人的丈夫忽然抓住小孩來擋師傅的劍，但師傅劍法出神入化，繞過小孩一劍刺向美人丈夫的眉心，使其當場斃命。
這師門，也著實寒磣了點。
我對於師傅在講故事時還不忘誇耀一下自己劍法的行為很是不恥，且我一hetubook.com.com聽到眉心兩字，眉心就跳了跳。
如此說來，范天涵不讓我出府，怕的是我去通風報信罷？
原來，我們的師門連個正式的名號都沒取，且前後不過五人：師傅，師傅的師傅（即祖師爺），師傅的師弟（即師叔），師傅的大徒弟（即大師兄），師傅的小徒弟（即我）。
寶兒又問道：「師傅會不會太久沒去龍山寺，就沒看到我們的紙鳶？亦或是他還沒來得及看到紙鳶，紙鳶便被附近的孩子撿去玩了？」
我心裏並無對策，只能道：「待我與師傅碰上面后再做打算罷。」
我笑道：「范天涵告訴我的，他還順道告訴了我你年少時的風流往事，真看不出師傅您老人家年少是也是一株情種啊。」
我停下咀嚼的動作，抬頭望她，企圖用一個千言萬語的眼神兒來表達我的心有千千問。
今兒一早范天涵就起身了，我聽到他在窗外壓低了聲音與李總管在走廊上講話，我拉長耳朵聽了半響還是沒能聽清楚，便又睡了。
大夫想必是多跑了一趟，心生怨懟，下手很是不遺餘力，真想問候他府上。
初來乍到之時我與寶兒都戰戰兢兢地躲在府里扮大家閨秀和大家閨秀的丫鬟，連出個門都得斟酌再三。現兒姐姐我早已懶得扮那循規蹈矩的鳥樣，想出門就出，想劈爛房門桌子椅子就劈，想偷廚房的飯菜就偷，想上樹摘果兒就上樹摘，想放鞭炮就放，生活自在愜意。
他敷衍道：「哦，講與為師聽聽。」ｍ.heｔubｏok•coｍ.coｍ
今個兒的狀元府戒備森嚴，府里突然多出了許多生面孔，個個端著生人勿近的黑臉孔。
范天涵竟然也買我帳，把大夫又請了回來，給我針灸……
他安之若素地睡了。
我牙根隱隱作痛，道：「出塵脫俗倒未曾聽說，我倒是聽聞你因愛生恨，走火入魔后殺人無數，乃所謂邪魔歪道也。」
但不到半盞茶的時間，我們便被尋來的范天涵拎回府了。
師傅瞪我一眼，道：「為師的家務事，你管這麼多作甚？」
午後。
寶兒很是幸災樂禍，她道小姐小姐，偷雞不成蝕把米吧。
寶兒拍拍手對我點點頭，我順從心底的慾望，上去摸了摸李總管的八字鬍后對寶兒點點頭，我們便淡定地出了門。
我在屋頂上挑了幾片看上去較結實的瓦片盤腿坐下，不是我小人之心，是這狀元府內的物件都比較不經用，好比說，那被我一掌劈爛的門。
寒暄了好一會彼此的近況后，我笑盈盈道：「師傅，我最近聽聞了一件比較駭人的事。」
據說，范天涵已暗中令人捕捉他倆了。
早膳時范天涵並沒有出現在飯桌，反而是蕭子云出現了，她自從寶兒與我們同桌吃飯後便很少出現了，這妞兒的階級思想太重了。
左右我倆早已原形畢露，也就乾脆在這府里做一對潑皮主僕得了。
至於邪魔歪道，師傅說他很無辜，他只是年少時家住的離中原比較遠，且恰巧武功比較高強，所謂中原的武林人士就把他划入西域來的邪魔歪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