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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挑了離我最近的一組寒暄仔細傾聽。

白然道：「小輩一直仰慕王老爺的文韜武略，今日能與您相見，實在是三生有幸。」

莫嗚了，我要窒息了。

我身後的范天涵用氣音道：「我方才瞧見一隻蒼蠅飛入你口中。」

姜溱跟了我數日，總算是觸類旁通地出師了。

我拍拍寶兒的頭道：「我知道你很思念我，我這不是回來了麽，你有甚好哭的呀，傻丫頭。」

爹與白然同時吁了口氣。不知躲在角落裡多久的阿刀突然冒出來：「我去廚房給小姐做紅燒獅子頭。」

我安撫地拍拍她的背，道：「我知道你擔心我，我這不是平安回來了么？莫哭了……」

身後傳來徐娘半老的嬌笑，我轉身去看，范天涵與白然已經被我九個姨娘們圍起來調戲了。

又行了兩日，進了勝州城，尋了客棧又歇下了，鑒於前車之鑒，姜溱對端上來的飯菜特別仔細，聞了又聞，最後拿出銀針來試毒，把人客棧掌柜的那兩撇八字鬍氣得足以掛上兩串香蕉。

我再賠上幾聲哈哈。

我手肘不留痕迹而又狠狠地撞了他一拐。

爹與白然的笑同時凝在臉上，我樂不可支。

白然道：「王老爺，久仰久仰。」

我掰開寶兒，握著她的肩道：「寶兒，我快不能透氣了……」

雖然一路耽擱了不少時日，但再行個一日也就進城了。而眼見京城已經愈來愈近，我竟也近鄉情怯了起來，生怕回去我爹已肥到走不出王府門；生怕我那九個姨娘已通通改嫁；ｗｗw•heｔuｂooｋ.cｏm•ｃｏm生怕阿刀已老得扛不動菜刀；生怕寶兒已牽著個娃兒說小小寶兒乖，叫小姐。

……

范天涵轉身攬住我，笑道：「莫怕，鞭炮聲也。」

寶兒努力地止住抽噎。

我眨眨眼，寶兒似乎瘦了。

我們約莫是午時進的城，過城關時一切無異，進了城門忽地響起噼噼啪啪的之聲，我一驚，躲到范天涵身後去，而小五兒抽出他腰間的刀，上躥下跳地吼道：「有埋伏有埋伏！」

我爹這才道：「你們成何體統。」

越過我爹肥美的肩頭，我望見了寶兒，她立於一群姨娘之中，垂著頭絞著衣擺。

我再眨眨眼，哦，誤會一場，是立於她身旁的五姨娘太胖了。

我只得道：「管好你的妻妾。」

我正待批評一下他們的無禮，立於我身後范天涵俯於我耳邊小聲道：「你把五姨娘與三姨娘介紹混了。」

想象了一番后，自己悲愴得快涕下，后被范天涵一句話生生打破了那「物是人非事事休」的悲涼境地。他道：「清淺，你離家已半年有餘，現兒回去可會情怯？」

沒人理他。

只見九個姨娘唰唰一字排開，全部擺出一付溫順恭良的模樣。

我正經介紹完每個人後，我爹他們忽然面面相覷，沉默。

後面那句傻丫頭我逼迫自己用寵溺的語調說出，語畢打了個嗝，泛了泛酸水，酸菜味的。

會的，本來我自己渲染得很怯的，經你一提醒，我憶起自己僅離開了半年，不好意思怯了hｔtｐs://ｗwｗ•hｅtｕｂoｏk.ｃom.ｃoｍ。

我一股感動兼寵溺之情壓回肚子，繞了一圈化成嗝，清脆地打了出來，這回多了腥味，想是適才吃的清蒸鱸魚。

她邊哭邊搥著我的背，差點把我早上吃的酸菜餡兒包子搥出來。

接下來不免是要寒暄介紹一番，這事兒本該由范天涵來做，但我從他看向我九個姨娘那迷茫的眼神中了解到，他離開太久，而我爹的喜好又太相像，九個姨娘對他而言就是九個大小不一的白蘿蔔。為□者，自然要替丈夫排憂解難，於是我便一頭挑下了大樑。

將軍府的人向來生性冷淡，見我們凱旋歸來一點都不歡欣鼓舞，連鞭炮都不曾放一串，僅僅是在李總管的指揮下打點了廂房，準備了飯菜。

飯菜用一半，我爹他們顫顛顛地趕來了，一行十二人，擠得芝麻綠豆大的將軍府難擔重負。

我手裡還握著筷子，對著我爹皺眉嫌棄道：「胖子，你就不能等我吃完再來。」

訓練有素呀，鄙視這死胖子的惡趣味。

而此時，她倆正擰著眉望我，表情包含了不解、震驚、痛心疾首欲除之而後快等人生百態。

寶兒隨著我打了個嗝，想來打嗝這事亦是能傳染的。

我抬頭望望那兩姨娘，這五姨娘長胖了咋跟三姨娘一個模樣？

我叫聲寶兒，朝她招招手。

這將軍府與我離開時一個模樣，唯一不同的是那片竹林不見了，改種了菜。倒也經濟實惠。

本女俠真是宅心仁厚。

我哈哈大笑起來：「哎喲……看看你和圖書們……哈哈……又被我……哈哈……騙了……哈哈……我……哈哈……怎麼可能……哈哈……不認得自己的姨娘……哈哈……一群傻子……哈哈。」

范天涵把我護在懷中，朗聲道：「范某多謝各位厚愛，只是我們一路長途跋涉，未免疲乏，還請諸位行個方便，讓我們一行人先回府歇息。」

眼看姜溱又要問何謂雙雙飛，我們一桌人立馬歡騰起來，吆喝著上酒，划拳，行酒令……

他嘆口氣，大聲斥道：「諸神歸位。」

我拍一下腦門，道：「瞧我這記性，只怪你倆長得太相像。」

好不容易殺出重圍，我們回到了將軍府。

無戲可看了，我真失落。

白然駁道：「王老爺太謙虛了，看您為淺兒取的名號就知道您飽讀詩書。」

她自以為她在與我耳語，但音量足夠讓天上路過的神仙駐足。

胖子道：「我偏喜那掌柜的，那性.感碩大的烈焰紅唇，那剽悍的虎軀，那洪亮的聲音，還有那股老娘跟你拼了的嗆辣勁兒啊，銷.魂啊。」

她猛抬頭，三步並作兩步撲了過來，撞開我爹，摟著我以哭墳之勢嚎哭起來：「小姐……」

姜溱的小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最終訕訕地咕咕嘟嘟道：「想必是上乘輕功修鍊之術罷。」

他倆正無恥間，一旁的寶兒忍不住發問了：「小姐，老爺不是最討厭念詩的么？你不是酒也不是茶，他為甚說你是一壺？而且，你明明行王，嫁的夫家姓范，為甚他老說你姓水？還有，他到底是男是女？」

hｔｔps://m•ｈｅｔｕｂｏｏk.cｏm.com她咽下另一個嗝，道：「不是的，小姐，我哭是因為柳季東不要我了，他要娶城東賣豬肉的女兒，他說他等了我太久了，等不了……還說……賣豬肉的女兒長得比我福氣……好生養……嗚……」

范天涵笑著招呼道：「大家莫寒暄了，我讓李總管加菜添碗筷，先一起用餐便飯罷。」

寶兒，好久不見。

爹道：「白將軍，不知你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啊。」

忽地，街旁的店鋪湧出人來，四面八方的，像是倒翻的一鍋珠子似的朝我們滾動過來，我看傻了眼。

我眼眶一個發熱，嘴硬道：「你才死呢，我得活著給你送終。」

這會兒我才明白了，敢情范大人的擁護者崇拜者齊聚一街，準備給他慶功洗塵。

白然又道：「光看清淺這名，古有雲：坐聽蟬鳴，一壺清淺新芽；又有：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又有：柳岸,水清淺,笑折荷花呼女伴。僅一名字，便引經據典無數，實在是高啊高。」

爹那芝麻湯圓臉笑得餡兒都快流出來了。

倆姨娘不約而同地醞釀起眼淚，四顆淚珠掛在四個眼眶欲掉不掉，而此時我爹的臉色也變了。

你娘親的死胖子有本事現在背一首詩出來給我聽！

范天涵噙著溫文卻敷衍的微笑，白然卻左右逢源，笑得眼都眯成一條線。

瘦子道：「我就喜那賬房姑娘，那眉梢眼角的風情喲，比娘們還娘們。」

我望著她抽抽搭搭不停的樣子，心下感動萬分，我們不愧是天造地設的好主僕，感天動地的好httｐs://ｍ.ｈeｔuboｏk.ｃｏｍ•coｍ姐妹。

我眼神獃滯……此人太無恥了。

她講著講著，悲從中來又哭了起來。

瘦子道：「聽你一言我倒也想會會那掌柜的，不知其床上功夫如何？」

眾人一愣，也哈哈笑起來，尤其是三姨娘與五姨娘，倏一下收回那四滴淚，跺著腳嬌嗔：「淺兒你這促狹鬼。」

范天涵走過我身邊，大掌順手覆一覆我頭頂，笑道：「還沒看夠麽，趕快來吃飯。」

寶兒用她的天生神力勒得我死緊，嘴裏僅有三個字，「小姐……嗚……」

我人生沒有哈哈得如此累過。

我們一行人在那客棧里耗了幾日，把那客棧的存糧吃得所剩無幾了，便拍拍屁.股上路，臨上路前我還特意讓小六兒烙了幾張大餅，掛于那排濃妝艷抹的夥計脖子上，好讓他們餓了吃。

不時，寒暄聲此起彼伏。

爹露出羞澀的笑，「不敢當不敢當，我也就閑來無事時翻一翻詩書。」

用膳時聽得隔壁桌一胖一瘦兩男子在討論郊外新開了間勾欄，裏面的小倌一個兩個長得個味道十足，於是我們個個拉尖了耳朵聽：

我嘆口氣，手肘撞了撞我那還沉浸在重逢的喜悅中的爹，他抬頭不滿地瞪我，我朝他身後努了努嘴，他回頭望一望，很淡定地轉過來想與我繼續重逢。

他不以為意，衝上來抱我，嘴裏喃喃著：「還好沒死，還好沒死。」

胖子露出淫.邪的微笑，道：「那不如我們今夜一道去樂樂，點一間上房，兩個姑娘，來個雙雙飛。」

爹道：「王某乃一介土財主，粗人粗人，談不上文韜武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