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鳶鳶相報

作者:趙乾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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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吞碳

第五十七章 吞碳

我點頭,操著那把歲月如刀它刀刀割人嗓的聲音道:「你躺下睡會?」
許是聽到了我們的對話,突然一個桃子從我身後遞到了面前,我回頭望,范天涵漫不經心道:「與你換。」
我向來堅持什麼節氣做什麼事,夏天就該搖蒲扇吃西瓜,冬天就該著棉襖喝熱湯。故這筐桃子,我十分不恥。
我覺得奇怪,這桃子每人吃起來都十分香甜的模樣,為何到了我嘴裏卻味同嚼蠟。於是我小聲問靠我最近的師父:「師父,為何你們的桃子看起來都比我的甜?」
我的嗓音頓時充滿了歲月的滄桑、人生的無常、前途的渺茫,算得上是一把很有層次的嗓子。
我對於寶兒孜孜不倦、見縫就鑽地欺辱姜溱這個興趣愛好,覺得很是樂見其成。
姜溱羞愧垂頭不語……
吃過桃子,各人散去。我留著陪范老夫人與蕭子云吃茶,扯了半晌閑話,蕭子云忽然從袖口裡掏出一個油紙包。
范天涵在一旁擠兌道:「會不會不夠燙?用不用再熱一下?」
午膳時我發現粥淡了,便讓寶兒加了點鹽巴,寶兒抖著手問:「小……小姐,你能嘗出味了?」
我額角迅速凝了一滴汗,緩緩滑下。
寶兒見我可憐,忙出來打圓場,奪了我手中的碗道:「小姐,我喂你吃快點。」
但范老夫人招呼大家圍在廳內,你一個我一個地吃得熱火朝天,我在一旁望了十分不是滋味。於是默默地從寶兒手裡奪過一個桃子,咬了起來和圖書
白然帶了一瓶葯予我,藍色的瓷瓶,瓶身釉了一株水仙,甚是趣味。他言此葯乃甚麼甘露,用甚麼草藥混甚麼水熬制七七四十九天而成的。江湖上對七七四十九這一迷思果真執著得很呀。
他哼道:「疼就對了,疼才長記性。」
范天涵格開寶兒的掌擊我的手,拿過寶兒手中的碗,用勺子攪拌著碗內的粥。
我不解地望著她,她賢淑一笑道:「此乃補身子的葯,據聞女子吃了容易受孕。」
我和寶兒手忙腳亂地往我口裡扇風,百忙中還抽空望了一眼蕭子云,她的表情先是失望,后是微愣,最後皺著眉頭很是擔憂的模樣,當然,除了她微微上揚的嘴角。
寶兒拍著我的肩,道:「小姐,別難過,姑爺逗你玩的。」
我癟嘴扮委屈。他又道:「這倒似兩片上好煙熏豬肉。」
師父會這麼說是因為我幼時與他們一起摘野果吃,明明是一棵樹結出的果,我硬是覺得他們手上的比較甜,老是哀他們與我換。但我早已長大,哪裡還是那麼孩子生性,只是他們手上的真的看起來比較甜。
我躲開來,啞著聲音道:「我……好些了。」
白然道:「聽著是個男子聲,莫非淺兒偷漢子?她偷漢子竟不優先擇我,太沒義氣了。」
我有絲內疚,道:「累你一宿未眠了?」
男子:我聽說她受傷了,特來看看,看看便好。
范老夫人湊過來,推開寶兒道:「我來。」
然後……她hetubook.com.com憂心忡忡地往我嘴裏吹了口氣,像哄娃娃似的道:「不疼了哦。」
晚膳我無法用,范天涵令人熬了粥,我一勺一勺吹涼了吃,邊吃邊齜牙咧嘴。
范老夫人一個驚呼,衝過來奪我的碗,但碗到她手中時已是空空如也,我連渣都吞下了。
睡到天大亮時,被寶兒的咋呼聲吵醒了。豎了耳朵聽:
我一驚,對哦。
范老夫人內疚地攜蕭子云回府了,她言明日再來探望我,我搖頭,她又言淺兒你不用怕娘累著,是娘害了你。我又搖頭,我不是怕你累著,我是求你莫要再來折騰我。她又言淺兒娘知道你善解人意,以前都是娘誤會了你,娘以後會好好疼你的。

夜裡,由於嘴巴疼得厲害,我睡得很不安穩,總夢到我被逼著吞火炭,喝熱油。哼唧著醒來,范天涵便往我嘴裏塞入一坨草藥,待我平靜下來,他又把草藥從我嘴裏挖出來。如此反覆,待到我最後一次醒來,天已微亮,范天涵倚著床頭打盹,懷裡還抱著一個搗葯的罐子。
「不必了。」他邊回答我邊下床著衣裳。
我……淡定地起身,找了套忒守婦道的衣裳穿上,道:「寶兒,你領他進來吧。」
姜溱聽寶兒講了來龍去脈后,很是義憤填膺,言其要毒啞蕭子云為我報仇。
范老夫人持續地往我口裡灌著風,我僵在原處,滿嘴的魚腥味,她午膳時就特別愛吃那盤清蒸鱸魚……
他睥我一眼https://m.hetubook•com.com,「不服氣?」
我淡然接過葯,道了聲謝。
姜溱道:「這令人不能發聲之葯是制與不願再賣聲的伶人。」
門被緩緩推開,寶兒與白然的頭一上一下地探進來壘在一起,同聲道:「逗你呢。」
好容易范老夫人吹夠了,拍著我的頭道:「我看還是請大夫來看一趟好了。」
我推一推他,他迷濛著眼從罐子里挖出一坨草藥便往我嘴裏塞。
我聞言生怕她又要刁難寶兒,便假裝沒聽到,迅速把葯灌了下去,熱騰騰的葯汁如火山岩漿般滑過我的嘴,滑入我的喉嚨,燙得我喉嚨猶如火燒,瞬間老淚縱橫。
寶兒:「……算你狠!」
她們留在府上用了午膳,午膳過後范老夫人熱心地要我把那葯煎了喝,我無奈,只好讓寶兒去把葯煎了。
他睥睨我一眼,道:「幸得你有自知之明,下回若欲做此等蠢事,還請三思。」
她手裡拿著碗,手足無措地轉來轉去,嘴裏喃喃念著:「這倒霉娃這麼熱怎麼就喝下去了,燙到了,燙壞了。」
我本來拚命呼著氣散熱,被寶兒這麼一拍,上氣不接下氣,差點沒撅過去。
過了不久,不知何人將外出辦事的范天涵尋了回來,他瞪視了我半晌,嘆氣道:「可疼?」
寶兒關鍵時刻還是比較聰慧的,她端葯回來時小聲道:「小姐,我替你換了清補涼。」
這廝何時練就得如此尖酸刻薄?
時間滴答滴答,我的心咔嚓咔嚓。
我端起碗正要喝hetubook.com.com,蕭子云忽然皺起眉道:「嫂嫂且慢。我聞著味道似乎有點不對。」
范天涵遞來吹涼的粥,我搖頭表示我沒胃口,他瞪我一瞪,我默默接過,默默吃完,默默把我孬的本質表現得淋漓盡致。
我很是無奈,老生常談也談太久了,老生都膩了累了,她們為何還如此樂此不疲啊?再者,我是瘋了才吃蕭子云給的葯。
我……
寶兒在一旁涼涼道:「神醫啊,真不知你如何好意思為白然療毒。」
寶兒:白然,雖說小姐乃爽快之人,平時亦是不拘小節、不守婦道,但她尚未起身,你萬萬不能進她房。
門外傳來寶兒的聲音:「你是何人?為甚在小姐房間?」
寶兒問她:「你不是說你沒有害人的葯?」
我艱難地咽下粥,咿嗚了幾聲表示抗議。
我朝他們吐吐我那歷過水深火熱的舌頭,自覺十分可愛。他們露出一副活見鬼的模樣,我只當他們世面見得少,並不十分與他們計較。
姜溱被請來了,她審視了我的嘴半晌后,嘖嘖稱奇:「姐姐,你這是吞碳了麽?」
我樂得輕鬆,翻了個身準備接著睡,這一整夜都沒睡好,真是疲乏死人了。
我含了一口那甚甘露,涼涼的,無甚稀奇。
我忙不迭淚眼汪汪點頭。
寶兒被格在一旁,望著范天涵攪拌粥,她不滿地嘟囔著:「再攪都涼了……」
我被數落得面上無光,訕訕地討好:「我送你出門罷?」
她舀起一勺粥,往我嘴裏一塞。我淚水流下來,燙死m•hetubook.com.com老娘了。
寶兒領了姜溱去看蕭子云帶來的葯,帶回一個使我痛不欲生的消息,該葯就是一純粹的滋補良方。
姜溱搥了不少稀奇古怪的草藥塞入我的嘴,但我並不怕那些草藥的味道,因為我已嘗不出來。
我拍一拍桌子,欲喝斥幾聲,可惜發出的聲音卻虛得彷彿我真的偷漢子似的,「要麼滾進來,要麼滾遠點。」
師父咬了一大口道:「你這怪習性,我不會和你換。」
他清醒了一些,問道:「出得聲了?」
我不再搖頭,哀傷地望著她遠走,婆媳大和解這齣戲唱得我嗓子真疼,火燒般的疼。
今日一早,范老夫人攜蕭子云來做客,帶了一筐桃子做手信。晚冬並非桃子成熟之季,這筐桃子乃皇帝所賜,據說是西域進貢的,十分金貴。
他側頭望望外面,道:「不了,我去上早朝。」
我喜滋滋換過他的桃子,一咬,果然比我的香甜多汁許多。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范家少婦你如此草木皆兵為的是哪番!
我眼角含淚,你不早說早說早說早說,你吹個什麼勁兒勁兒勁兒勁兒。
姜溱不知從何處得知消息,匆匆趕來,聽聞是白然的葯使我迅速恢復味覺,她痛不欲生。她捧著那瓶甘露研究了許久都研究不出個所以然來,最終長嘆一聲道:「既生瑜何生亮!」
寶兒:你怎能闖小姐的閨房呢?
我轉頭眼珠望了望寶兒與蕭子云,她們大張著嘴,彷彿也被范老夫人吹了一口。
我有苦難言,咦唔著講不出一句完整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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