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琵琶與鸚鵡螺
第十七節
「學校周邊都是警察，他的炸藥帶不出去。且他追求完美，不能多製造幾次爆炸已經惹惱他了。讓他把爆炸的地點從他心愛的學校挪到他憎惡的人家裡去，他會同意嗎？」
甄愛落在最後，有些魂不守舍。
她漸漸從放空的思緒中清醒回來。
甄愛已恢復了清明，擔心自己拖累了言溯的速度，歉然笑笑，搖搖頭：「沒事。」
言溯快速道：「不認識。這是我們根據炸彈和現場分析出來的犯罪畫像。」
他語調一轉，淡然恢復了平靜：「你仔細想想，他這種性格的人，有什麼事不敢做？」
她稍顯萎靡地看著他淺茶色的眼眸，那樣乾淨的世界里，只有她一個人。
言溯的心尖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刺痛，極淡極淺。
甄愛立刻明白，由於警察的迅速鎖定，傑森被迫將第二次爆炸就直接對準他最想殺的人。這很可能是他的最後一次表演。
他像大部分學者一和圖書樣，對政界或警界的人懷著天生的高傲和排斥。
布萊克硬著頭皮走到沙利文跟前說明來意，詢問傑森的可能所在地。但沙利文不配合。
可言溯十分堅定：「不，他們就在學校的某個角落裡。」
言溯和甄愛過去時，警察正在疏散樓里的學生。由於幾個小時發生過爆炸案，學生們雖然有條不紊地出來，但都明顯慌張。
他沒興趣地抬抬眼皮：「科研機密，無可奉告。」
「胡說八道，」沙利文不滿，「傑森在研究課題，利教授早就回家了。」
這句話成了他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
言溯的那段描述讓她想起了另一個人，哥哥。
「Good for you！恭喜你！」言溯不看他，對布萊克說，「傑森和利教授有很深的師徒與合作關係，他現在感到了背叛。」
言溯走上台階，想起什麼，腳步一頓，轉身扶住甄愛的肩m.hetubook.com.com膀，直直看著她。他的眼眸澄澈得像天空，許諾：「我馬上回來，你在這裏等我。」
傑森的個人第二物理實驗室在某棟實驗樓的地下一層。
他逆著光，輪廓分明的臉在白花花的光里漂亮得不太真實。
呵，何其相似啊！
布萊克束手無策時，言溯突然開口：「傑森知道警察鎖定他，所以提前了最終的殺人計劃。你們的教授現在在他手裡。」
哥哥也對她說過，然後，再也沒有回來。
甄愛的心驀然一沉，彷彿瞬間沒入排山倒海的痛楚中無法呼吸。
言溯一愣，此刻甄愛的行為完全超出了他熟悉的任何學科範疇，也完全超出了他的處理能力範圍。
言溯看著她衣服上已經乾枯的血漬，內疚地斂了眼瞳：「是我不好，我本應該第一時間送你醫院檢查。」
「甄愛。」遠處的聲音讓她恍惚。
言溯原本要嫌棄她反應慢，可見她這ｈｔtps://ｍ•ｈetｕｂｏｏｋ•ｃｏｍ.cｏｍ瞬間眼神空空的，小臉蒼白得有些嚇人，他立刻蹙了眉，朝她走過來：「你怎麼了，哪兒不舒服？」
這是他第一次看見甄愛流露出這樣悲哀而無助的神色，不用想都知道剛才那句話說錯了，一定碰到了她過去的傷處。
一個多小時前就有一場爆炸，在這麼多警察的眼皮子底下，再來一場更為聲勢浩大的爆炸，想想都令人刺|激啊。
他頭一次覺得手足無措，頭一次竟不知如何應對。
沙利文更加惱怒：「你們在說什麼？傑森是一位很努力勤奮的科研工作者，以他的性格絕對不敢……」
「嗯，我一定用最快的速度解決那個混蛋，然後帶你去醫院。」
布萊克聽言，立刻道：「傑森一定讓利教授跟他走了，他現在非常危險。」
大家都走了，只剩他在等她。
她驀然間情緒低落，不無悲傷地說：「我一定要去。」頓了頓，又道，「說這話的ｈｅｔｕbooｋ•cｏm•ｃｏｍ人都是騙子，不管我等多久，都不會回來的。」
她歉疚的樣子竟叫他莫名難受。
沙利文趕緊往外跑：「我帶你們去！」眾人立刻跟過去。
她吃力地扶住額頭，好像每次想到哥哥，頭就有些疼。今天似乎疼得更厲害了。
可他必須要阻止第二場爆炸，而那個琵琶和鸚鵡螺又叫他不放心讓甄愛獨自一個人去。
甄愛沒料到他會這麼說，寬慰他：「我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沒事的。學校里都是學生，不能讓他們再有危險了。我們馬上過去吧。」
連炸彈都設計出創造力和藝術感的他，當然會選在萬眾矚目的校園，而非寧靜無人的別墅區。把教授炸死在學校，多麼諷刺。
沙利文驚愕得渾身抖了一下。傑森就是面前這個陌生男人說的那樣，但他從來沒覺得傑森有什麼可怕之處，可現在經過言溯一分析，他嚇得臉都白了：「你認識他？」
她懵懵地抬頭，見言溯立在實驗室的門口。www.hetubook.com.com
「他的什麼性格？」言溯的聲音忽然陰戾起來，「為什麼說他努力勤奮不說他天賦異稟？我來給你描述——因為他很低調隱忍，喜怒不形於色。在你們中間他就像默默無聞的背景牆，沒有任何色彩。你沒見他笑過，也沒見他怒過。你不會認為他成功，因為他從不表功，從不明爭。但你不會認為他懦弱，因為他從來不說對不起，從來不說『可能』。你們的教授經常批評他，他無聲地承受，絲毫不反駁，但也絕對不讓步。」
他收緊掌心，緊緊握住她的肩膀，欺身下來，灼灼地看著她，語氣近乎于祈求她的信任：「我保證，我不會有事。」
沙利文臉都黑了，舉了舉手：「嘿，我耳朵沒壞。」
她的哥哥就是這樣一個人，對大家來說，很可怕的一個人呢。
可她執拗得近乎無理取鬧，像是講不通道理的小孩：「你騙人。」
她腳步更慢。
布萊克一驚：「我們忘了利教授的家。」現在趕去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