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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激的話說出來，言溯卻沒有任何反應，繼續風波不動地看著海面，警察船隻的輪廓越來越清晰了。

無數的恨，都忍了下來。

很長的時間內，兩人都沉默。只有清朗的海風從微波的海上逆著石階吹上來，吹動短髮飛揚，衣角翻動。

現在，他不理解，她最親愛的哥哥死了，她怎麼能原諒言溯？

不僅如此，Chace還指使他的舊部，把她從組織里，從他身邊，偷走了。

亞瑟眯眼望著那個點，似乎神出，隔了一會兒，緩了語氣：

「後來她長大一點，被她媽媽帶走了。她媽媽很嚴，很多事不許她做。她變得膽小，也不出來和小夥伴玩了。偶爾露面，都是怯怯地抓著Chace的衣角，形影不離跟在他身後像跟屁蟲。Chace小時候誰都敢打，有他在，連伯特都不敢欺負她。Chace不在，她就跟在我身後。我曾經希望，Chace最好永遠在外面，永遠不要回來。」

「嗯。」很短很簡潔，彷彿言溯已經不想和他交談。

「甄愛她有權利追求她喜歡的任何事，任何方式的生活！」

亞瑟https://www.hetubook.com.com繃著下頜，良久陰鬱地沉默著。

他扭頭看言溯略顯蒼白的側臉，「你對人的心理和行為很有研究，應該聽過馬戲團小象。」

「還是不要吧，」亞瑟轉了轉手腕，有點兒幸災樂禍，「我要是你，就去看看她。」

遙遠的海平面上出現一抹條紋，一點點放大，威靈島上的警察來了。

想到此處，他不自覺握緊拳頭，指甲摳著手心，生疼生疼。

亞瑟唇角浮起一絲笑，「那時她很乖，不會亂動，也不會抵觸；不像對伯特，每次他一碰她，她就尖叫著躲起來。」

但他也知道Chace是借言溯的手自殺的。比起言溯，甄愛或許更多地把Chace的死怪在他頭上。他真沒想逼死Chace，即使他知道Chace想帶她走，即使他恨不得把他碎屍萬段，卻因為他是她心愛的哥哥，他從沒想過殺他。

雖然他還是會擔心，但……

兩人雖然愛著同一個女孩，但觀念和方式截然相反，誰也不可能說服另一個。

「真正適合Cheryl的，你們誰都不和_圖_書會懂！」

「不，她不是。」言溯出奇地肯定，「她不是你說的那樣。」

亞瑟眼眸暗了一度，心有點痛。他沒料到甄愛那麼相信言溯，那麼快就和他和好如初。

亞瑟臉色陰了，不以為然：「5年前，她從來不知什麼是痛苦。是外面的世界在折磨她。想要越多，期望越多，她才越痛苦。沒有你們的教唆和引誘，她還是以前那個單純的女孩。」

亞瑟眼睛里映著白茫茫的天光，似有懊惱又似乎坦然：「那時我要救她，可我太小，大人們不允許，我媽媽也不允許，她給我講了馬戲團小象的故事。」

言溯當然知道，那是心理和性格成長上經典而極其殘忍的一個故事。馬戲團小象從出生就綁著鎖鏈，它力氣小，一次次掙不開；等長大了，卻習慣了，有能力掙脫，卻早失了信心。

他聲音很低，有一絲難以察覺的怒氣：「她是人！不是實驗對象！」

亞瑟收回目光，望著海上漸近的船隻：「她在那個世界長大，簡簡單單地活了那麼多年，這樣一輩子也很好。她太柔弱，太膽小，外面的世界，你們的世界，根https://m.hetubook.com.com本不適合她。她會好奇，但過久了，只會留下傷害。」

「我給她吃糖，她就每天巴巴地跟著我，抱著她的小兔子，在門邊偷偷探頭望我。我手裡捧著糖，她湊過來舔糖果，會舔到我的手心。她的舌頭和嘴唇，很柔軟。我也會舔她的臉和手，像動物親密的本能。」

「呵，你說她變了？只可惜，在我面前，她還是像小時候那樣，」他下意識握了握手掌，「掙不掉，逃不脫，也無法反抗。」

他想起甄愛媽媽的墓碑前，她失控地踢著石碑，哭喊：「我就是不聽話！你從墓里出來罵我打我呀，你把我關進黑屋子啊！」

「她沒有任何玩具，連寵物都是白色的，後來她媽媽把她的兔子沒收去做實驗。5歲，她頭一次大哭大鬧，摔壞了無數實驗器材，不肯做實驗。她媽媽把她關進黑屋。一整天，整棟樓都是小女孩的尖叫聲，伯特很喜歡，一直坐在門口聽。我卻很難過。起初關她，要好幾個大人擰著她的脖子，她又哭又叫，亂踢亂打，蹭在地板上被人拖幾百米。後來，她不哭也不叫了，自己平平和*圖*書靜靜地走去，關上門。」

亞瑟見他始終鎮定，收回目光：「你要和我坐在這裏等警察？」

可如今，他前所未有地希望Chace能活過來。

言溯靜靜聽著，茶色的眼眸里看不出任何情緒。

彷彿亞瑟口中說的女孩，他毫不關心。

他的心一扯又一扯，痛得無以復加。

心像被刀切，亞瑟心中怨恨的情緒萌生：

他真的給她匕首，她真的捅進他的胸膛。

當初Chace死了，他一直瞞著她，可她還是知道了，發了瘋對他又踢又打，一句句撕心裂肺地喊：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言溯聽了他肯定的回答，低眸：「請你放手吧，她已經很痛苦，不要再折磨她了。」

「你知道嗎？她小時候很喜歡哭，也不是小時候，三四歲以前。哇哇哭起來臉上全是水滴，我最怕她哭了。她一哭我就心疼，真的疼。但那時候她也喜歡笑。撓她痒痒，她一小團在草地上滾來滾去，笑得咯咯咯像鈴鐺，頭髮上身上全是草。」

他扭頭看向亞瑟，眼眸堅定而平靜：

「在楓樹街銀行，我就和你說過，即使在危難關頭，她也是一個可以照顧好自己的hetubｏｏk.ｃｏm•ｃｏm女孩。她是一個聰明智慧，勇敢堅強的姑娘，總是在不經意間爆發出驚人的能量。就像剛才你說的，她把你的殺手扔進了海里。」

他真恨他把她變成了現在的樣子，不需要他保護了，再也不是那個躲在他身後的小女孩了。就好像，沒有他，她也過得很好。

「最重要的是，她因為發現自己的力量和堅強而開心，而快樂。她喜歡自己獨立自信的樣子。亞瑟，她不是馬戲團里被鎖鏈困住的小象了。」

言溯聽到後面這句，胸口疼得要裂開。

可沒有她，他過得很不好。

眼前彷彿出現一個6,7歲的小女孩，束著利落的馬尾，穿著小小的一塵不染的白大褂，沉默無言走在空空的走廊上，小臉漠漠平靜，帶著死寂而馴服的氣息，自己走進黑屋，毫無抵抗地關上門。

可萬萬沒料到，Chace選擇自殺，生生切斷了甄愛對過去生活的最後一絲留戀，用自殺的方式在他和甄愛之間劃了一道溝，把他徹底從她的世界里推了出去。

這正是他最擔心最惶恐的，卻被言溯一番話挑破。

現如今，每次想到Chace，亞瑟都恨不得把他粉身碎骨幾千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