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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問吧。」

這時，那個叫石頭的不知怎麼又跑進來了，他聽到十六說的話，一下子有點兒急了，念道：「賠償就……咱們隊的經費實在吃緊，錢都得緊著買汽油、修車，不然……」

來人比老闆娘高一個頭，黑色衝鋒衣，帽子把臉遮得嚴實，黑色護目鏡擋住眼睛，看不清半點面貌，手裡拖著一個巨大的黑箱子，背上還背著一個。

石頭憋不住，跳起來道：「你別嘚瑟，我盯了那麼久的人就是你這間房的。你們就是同夥。今天他溜了就放你一馬，你別蹬鼻……」

「你們當中有人趁機占我便宜，剛才衝進來的時候，掐了我。」程迦看著彭野，說，「不把這個人揪出來，你們誰也別想走。」

不知夜裡幾點，一聲巨大的炸雷聲把程迦驚醒。

程迦在被子里冷笑一聲：「鬆開！」

後來聲音太小，程迦聽不見了。

對方力氣很大，程迦動彈不得。她聽著腳步聲，初步判斷有四個人左右。

程迦眼裡泛起冷笑。另兩人齊齊看向彭野，表情千變萬化。

彭野臉色看著竟也極其淡定從容，原地站了一兩秒鐘，他走出程迦的視線，到前邊去看石頭的搜索進程。

程迦說：「我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也不是要訛你們。這筆賬可以不算，但另一筆不能不算。」

她奔波了一天，飛機、火車、汽車、計程車，人累了。才晚上九點，就洗澡上床。她習慣裸睡，又懷疑客棧的床單是否乾淨，便裹了浴巾。

「我們這兒都是標間。」老闆娘登記完，連身份證一起推過來兩串鑰匙，「202，203。」

程迦沉默了。這不是她想要的，可她也說不清她想要的是什麼。

十六也不甘心道：「是，萬一她把東西藏在她床上呢。她……不|穿衣服就是掩人……」

「哪種形式的回答？」程迦抖了一下煙灰，問，「協助，還是審訊？」

他整理好了，關上箱子，推到床底下。

「……」

石頭下不來台，對她也說不出什麼，朝眾人道：「走吧。」

她被摁倒在床上，對方叱道：「規矩點！別動！」

話音未落，拉鏈拉開，幾盒安全套蹦了出來，掉在地上。

程迦皺著眉，回到自己房間。

他的臉挨著床沿，近在咫尺的是程迦的腳，露在被子外，白玉琢的，腳踝處一道細膩纏繞的蛇形純黑花紋，冷而神秘。

彭野的嘴唇抿成一條線。

彭野看著她，眼睛漆黑。

他回頭，盯著她看了幾秒鐘，眼睛很黑。

她盯著這個安靜的房間，不由自主地冷笑一聲。五根煙的工夫，她又平息了下來。

深夜的客棧房間里，一股詭異的安靜。

老闆娘捂住口鼻，找著門閂剛要插上，門猛地被撞開。狂風撲得她一身雪，迷了眼睛。

他轉過頭去，看石頭搜箱子，箱子里有很多個黑色絲絨袋子，擺放得整整齊齊。

彭野：「……」

「這黑箱子是你的？」

她蹲在椅子上，一手夾著煙，一手刪照片，起初還很平靜，後來漸漸把鍵盤敲得噼里啪啦響。

客棧里燈光是米白色，照在程迦白皙的肌膚上，透出一層熒光，珍珠似的。

她靠在牆壁上，低頭點燃含在嘴裏的煙，一邊抽著，一邊等他們商量個結果。

他眼睛掃了一下地上的安全套。

「但我們得ｈtｔｐs://ｗww.ｈｅtｕboｏｋ.ｃom.ｃｏｍ到線索，一個叫計雲的男人入住了這間房。」

他不清楚她在看什麼，定了很久，還是側眸又看了她一眼。

她的目光緩緩落下去，從上至下地掃視。

「桑央（尼瑪），你先帶他出去。」彭野發話。

但直覺告訴她，一開始把她從被子里扯出來的人不是他。

程迦呼出一口煙，聲音不大，冷冷道：「你他媽的罵誰呢？！」

「你入住這間房時，有沒有注意到可疑人物？」

話音沒落，石頭卻等不及打開了箱子。

彭野說：「不行。」

彭野說：「我當時把人從床上抓出來，碰到了不該碰的地方。」

石頭倒先不樂意道：「老七，事情還沒查清楚，這女的很可能知道計雲的去向，同夥打掩護都說不定。盯了那麼久，不能放他們跑了。」

眾人看看程迦，又看看「老七」，各自交換目光，沉默不語。

「協助。」

因為對方光明正大得很呢！

加之他身材高大，體格健碩，背脊筆直自帶氣場，一上前便有鮮明的存在感。

他定是眾人口中的「七哥」。

程迦勾了勾腳趾。

「你一個人住在這間房？」

石頭：「……」

男人盯著她，目光犀利。

「別，有種別放我。搜啊，接著搜！」程迦啪地把打火機拍在床頭柜上，道，「今天搜不出點兒東西來，一個都別走！」

程迦最先注意到他濃眉之下漆黑的眼睛，眼窩很深，襯得雙眼黑而亮。他皮膚偏古銅色，帶著股野性，五官輪廓分明，是一張讓人過目不忘的臉。

走廊上風雪很大，程迦把煙蒂扔進垃圾桶，順著木梯上樓頂。

外邊石頭在喊：「老七，出事了！」

尼瑪上來拉著石頭出去了。

程迦察覺出了，他們要找的，是一個男人。

世界瞬間安靜了。

那人手一僵，像被驚嚇到，遲疑半刻，真的鬆開了。

十六臉色一僵，走到一邊去了，低聲道：「七哥，這女人厲害，渾身是刺。」

彭野往旁邊走，她跟著後退攔在他前邊。他換個方向，她照樣跟著攔截。這樣走了兩三步，快到門板了，他再走，她就得貼在他身上。

這裏本就偏僻，來往的都是徒步愛好者或搞研究的。小長假剛過，生意就跌了。

「走！」為首的男人下命令了。

他招了一下手，程迦床邊的國字臉走過去了。

而這時，那個藏族大男孩黑黑的臉全憋紅了，紅透到了耳朵根。

「對不起。」

程迦低頭看，她抱著胸，浴巾上邊一條深深的溝。她譏諷地抬起眼皮，大男孩瞬間像被解了穴，猛地一震，慌忙別過頭去。

很快，她聽到開關聲，房裡的燈打開了。那些人在房間各處搜，桌子柜子床板，翻箱倒櫃的。程迦屏著氣，突然聽到有人說：「七哥，就是這個箱子，這裏邊就是……」

「他媽的……」程迦極低聲地暗罵，抓緊浴巾，想藉著手電筒光看清對方的模樣。可一床被子罩住了她的頭。

她來不及做任何反應，一個高大而壓迫性的黑影降落床邊，粗糙的手掌掐住她的胸口，把她從被子里扯了出來，力度極大，手法極其粗暴！

過了大概十幾分鐘，程迦收起架子，又倚在欄杆邊拍了幾張街道上稀稀拉拉的行人。

本地的女和-圖-書人在風沙里長大，風吹日晒，皮膚大都粗黑，身體健實；可程迦是從水霧煙波的江南走出來的，纖細，柔軟，白白潤潤彷彿一掐就會出水。

彭野被她說中，一時無話可說。

石頭漲紅了臉，指著程迦的鼻子道：「你還反咬一口了……」

他說：「這樣夠嗎？」

程迦說：「他得給我摸一下，那才公平。」

程迦想到了那個拍她肩膀說認錯了的那個人，她說：「沒有。」

程迦掃一眼床邊的人，三十齣頭，一張國字臉方方正正的，個子很矮，身強體壯，厚實得像石礅。

程迦靠在牆上看著，沒動。

縱使剛才在搜查，十六也三番四次斜過眼來打量她。只是她眼神太冷，像時刻說著風涼話，不可靠近。

程迦其實知道彭野不是故意的，從他衝進來拎她時的力度就感覺得到，他用力太大，是因為他以為床上的人是男人。

這一覺睡得很沉。

「……我叫尼瑪……」藏族大男孩憋紅了臉，提高了些聲音再次說道。

箱子里十幾個黑袋子拆開，全是相機和鏡頭，各種樣式，各種大小，各種長度。

石頭跟沒聽見似的，招個手把十六喊來，一起蹲下把箱子拖了出來。

程迦看著彭野，「我和他說話。半夜三更闖進來，就這麼收場了？」

他站定，語調平常，嗓音卻不容錯辯道：「小姐，你可以回答我幾個問題嗎？」

程迦從床頭柜上摸來煙盒，唰地打燃火機，一瞬間，她察覺到那群男人里有個陌生人看了她一眼，目光很深。

彭野也走。

彭野看她的眼神變得有些不可思議，等了一會兒，說：「你讓開。」

床那頭，石頭應付性地對程迦道：「麻煩你配合檢查，把箱子打開。」

彭野瞬間側身躲過。

程迦的房間是202，進屋后，她摘下帽子、口罩和護目鏡，點了根煙，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抽了幾口，才把背上的小箱子拿下來，拉開拉鏈，裏面擺著兩三台相機和七八個鏡頭。

她從床上走下來，不知什麼時候套了件淺藍色的長襯衫，堪堪遮到腿根。程迦走到他面前，睨了他半秒鐘，問：「你叫什麼名字？」

「石頭，怎麼回事？你跟錯了？」

她猛地睜眼，就見閃爍的手電筒光下，一串黑影破門而入，衝進房間。

三人齊刷刷看向彭野，後者說：「對不起，我們找錯了人。」

程迦猛地想起什麼，瞬間明白怎麼回事，她用力掙扎了一下。

眾人頓時噤聲，精神不振地跟著，只有那個藏族大男孩留在原地，謹慎地看著「不|穿衣服」的程迦。

可不是故意不等於沒錯，不等於她就該善解人意地原諒和消氣。

程迦冷笑道：「你可以像剛才一樣把我提起來再扔出去。」

「沒有外人來過？」

彭野吸了一口氣，在忍她，說：「你到底想怎麼樣？」

四個健壯威猛的男人站在房間里，帶著槍，表情冷峻。

這就走了？

她寸步不讓，彭野還沒開口，他身後的十六走上前來，說：「小姐，我們是保護區的巡查隊員，一直在追一群盜獵團伙。我和剛才那位隊友追查了很久，嫌疑人的確進了這家客棧。老闆娘也證實他住在這間房。但現在看來，這中間可能出了什麼差錯，我們找錯了人，好不容易找到的線索和圖書和嫌疑人也在這兒斷了。今天強闖，是我的錯，和他沒關係。應該我來賠罪，我向你說聲對不起。請你諒解。對你造成的傷害，我們願意賠償。」

「等等，我關一下門。」老闆娘招呼著，話音未落，風雪裡又衝進來一個客人。他也是一身黑色，拖了個大箱子，和程迦差不多高，身材也相似。

程迦冷著臉。

她一身的冰雪，下到二樓時，身後有人拍她的肩膀，力度很沉，握了握她的肩。

然而就在一瞬間，對方驟然鬆開被拎到半空中的她，程迦一屁股哐當砸到床板上。

程迦發現老闆娘把自己的身份證推到另一人面前，而她面前的身份證上寫著：計雲，男……

他眉頭擰成川字，轉頭打量了程迦幾眼，就走到角落裡去了，是那個「七哥」站的方向。

長期以來，或許是天性，或許是職業，程迦對細節的東西有股子神經質的專註。況且她一直覺得，那是男人身上最性感的一塊骨頭。

老闆娘走出門左右瞧瞧，確定沒人了才退回來關上門。

彭野後退一步，聲音重了，說：「你讓開。」

房間里只開了一盞小節能燈，那人正好站在陰暗處，程迦看不清他的臉，只覺得他身材異常高大結實。

石頭搜查過後，終於放棄，什麼都沒找到。雖然沮喪，但他也不能不認，憋著氣對程迦說：「……沒找到。」

幾秒鐘后，彭野說：「是我。」

程迦不吭聲。

程迦道：「摸我算是邪事了。呵，死人都不關我的正事。」

「不可能，我和十六盯著人進來的。」一開始摁程迦的那個國字臉叫石頭，還真符合他矮小敦實的體型。

搶劫？強盜？綁架？姦殺？

但程迦來不及看清那人的臉，一個身材瘦瘦高高的男人走過來擋住視線，他指了一下行李箱，問：「這是你的箱子？」

程迦沒攔著，也沒變臉色，她甚至沒看箱子，仍是看著彭野，直勾勾的，似笑非笑，那眼神像在扒他的衣服。

屋子裡安靜下來。

程迦真沒動，她冷靜地想了想，不看到臉也好，至少不會被滅口。

「等一下。」走到門廊里的石頭回頭看見了什麼，立刻返回，「她床底下有東西。」

程迦問：「就這麼走了？」

她打開電腦把照片導出來，一張張篩選，幾百張照片，仍然沒有一張讓她滿意。

彭野走到床邊蹲下，把相機和鏡頭一件件分門別類地裝進絲絨袋子里。

黑影用力過猛，程迦很輕，跟拎小雞子一樣被揪出被窩。

程迦煩悶地皺了眉。

程迦說：「沒和你說話。」

啪的一聲，她把筆記本摔合上，騰地起身走到牆角抽煙。

「這個房間是一個人住，還是有別的人？」

彭野走過去，說：「請你配合，把箱子打開。」

床底是相機箱。

程迦卻在一瞬間走了神，眼睛盯著他上下滾動的喉結。

程迦抬起眼皮，說：「不能搜。」

「什麼事啊？」

瘦高個兒盯著她看了幾秒鐘，不相通道：「我們有充分的證據懷疑你非法攜帶和運輸珍稀野生動物毛皮，請你……」

是程迦。

她剛才在被子里套襯衫時，看見胸部上一道紅指印，才後知後覺地感到疼。可說實話，程迦也不知道怎麼辦。她無緣無故被男人襲胸了，不能賠錢，不能臭罵，也不能扇他幾巴m.ｈｅtｕｂｏok.cｏm•ｃom掌。她一定得做點什麼，可關鍵是她也想不出能做點什麼。

程迦反問：「你哪兒『不行』啊？」

翻程迦箱子的瘦高個兒叫十六，也接話道：「對，就是這間房。老闆娘也說這間住的男人，不會有錯。會不會這女的是……」

男人沉默半刻，終於說：「對不起，我們找錯人了。對你造成……」

程迦說：「誰知道你是沒想到還是故意的？」

客棧里靜悄悄的，兩位客人佇立櫃檯邊。

「那你們的線索是錯的。」程迦說。

彭野：「……」

老闆娘抓起櫃檯上的兩張身份證，用雞毛撣子掃去一層黃土白雪。

他看看程迦，用蹩腳的漢語小聲道：「我名字叫尼瑪。」

一個攝影師不會拍片了，就如一個小說家文思枯竭，就如洪七公武功被廢，成了廢人。

對方說：「對不起，認錯人了。」

「她也很冷靜。我覺得。」尼瑪小聲嘀咕，問帶頭的人，「野哥，你怎麼說？」

「打開看看。」被喚「七哥」的男人，聲音低而沉。

程迦不悅地抖落肩上的手，回頭。對方個子很高，戴著防風口罩，墨鏡後邊一雙如鷹一般銳利的眼睛，目光似有穿透性。

她扭頭卻沒找著目光的主人。

「對。」

她看著他臉上的紅印，無話可說，數秒鐘后，側身讓開了一條路。

程迦反問道：「看不出來嗎？難道你們要找的人是異裝癖？」

「剛才這邊動靜那麼大，人肯定跑了。你比我清楚。」

瘦高個兒蹲在地上，拉開程迦的箱子，說：「七哥，我懷疑這箱子不是她的……」

「難怪一開燈，你就躲到邊邊角角上去了，跑得真快。」

巡查隊的人長年跟荒漠山川打交道，哪裡見過講話這麼直白的女人？都不出聲了。

程迦扯起一邊嘴角，剛要說什麼，卻聽為首的人不輕不重地說了句：「你媽……」

就在這時，一聲緊張的疾呼打破了尷尬：「七哥，隔壁房間！」

「一個人。」

「是。」

一旁的尼瑪悶了好久，扯扯十六，低聲和他說了幾句話，眼睛卻一直盯著相機。十六搖了搖頭，尼瑪就退到一旁不吭聲了。

程迦說：「要不你再搜搜，一次性搜個乾淨？」

四周是滾動的白雪，漫天遍野，有種站在世界中心的逼仄感。程迦在狂風中勉強支好三腳架，拍暴雪中的小鎮、低矮錯落的木色小樓、飄揚的彩色風馬旗。

彭野說：「我可以賠償。」

五月的西部小鎮，風雪瀰漫。

彭野擰緊眉心，說：「我現在有正事。」

最終，聲音消退下去，一個高大頎長的身影走上前來。

程迦提箱子上樓時，看了一眼那個叫計雲的男人，個子不高，戴著墨鏡，很黑，臉盤子乍一看倒像女人。

程迦不甘示弱地迎視，可他的眼神像某種有重量的實物，會壓迫人。

兩人齊刷刷瞪大眼睛，互相看，「……」

十六打圓場道：「小姐，我們真以為這屋子裡的是男人。他絕對不知情，不是故意的，也道歉了。你不接受道歉，又不接受賠償，那你說怎麼解決，我們都配合，這總成了吧？」

程迦瞧著，說：「剛翻過我的衣服，香吧？」

「你給我扇一巴掌。」程迦說。

程迦答：「不夠。」

程迦注意到了他的手，掌心寬厚，膚色均勻，指肚上有厚厚的繭。hｔｔps://ｗwｗ.ｈetｕboｏk•ｃｏｍ.ｃｏm程迦輕輕地、緩緩地吸了一口氣，摁滅指頭的煙。

到了傍晚，天地間白蒙蒙一片，能見度不過八米，木木客棧的老闆娘準備關門。

瘦高個兒頓了一下，很快又翻動程迦的箱子，內衣、化妝品，各種各樣，但並沒有他們想找的，直接的間接的證據都沒有。

彭野沒說話。

石頭一個個拆開，彭野發覺程迦的目光還在他臉上。

程迦原本只想出口氣，碰下衣服走個形式，可現在他一躲，她反被他給刺|激出了無名之火。

「對。」

「我不接受道歉。」

程迦吐出一個字：「不。」

「你……」石頭要發作，被十六拉住。

程迦盯著他的臉看了半秒鐘，唇角一彎，仍是一個字：「不。」

「道歉就夠了？」

彭野抿了一下嘴唇，「我沒想到是女人。」

一無所獲。

十六說：「姑娘，這不合適吧？」

「你給我站住！」程迦喝一聲。

彭野腳步放慢少許，走了一兩步，終於還是停下來。他沒回頭，說：「我現在有任務。」

他甚至把程迦的眼影盒子都打開瞧了。

彭野面無表情，沉默地看著她。

被子外，腳步聲和說話聲全部停止。

客棧很小，四方形的木質結構，中間是露天的院子。

程迦抱著手，往他正前方一站。

程迦事不關己似的瞧著，忽地察覺到一束目光，一個皮膚黝黑眼睛大大的藏族大男孩正一眨不眨地盯著她。

男人眼睛盯著她，彷彿要辨別什麼。

摁著她的男人氣勢洶洶地道：「叫你別動！當初做了喪盡天良的事就該曉得會有被抓的一天。」

程迦道：「剛才，你們誰摸我了？」

她掀開窗帘看看外邊的天氣，選了相機和鏡頭，出門去。

程迦等了一會兒，不耐煩地皺了眉，直接伸手去抓他的胸膛。

十六扯了他一下，讓他住嘴。

十六：「……」

程迦一口煙嗆在嗓子里，別過頭去咳嗽，嗆得厲害，嫩白的脖子很快咳成粉色。

對方應該是為了錢，不至於喪心病狂地殺人。如果搜到什麼讓他們滿意的東西就走人，那就是不幸中的萬幸。

反倒是他身後有個男人，人高馬大，背脊筆直，光是站在那裡就散發著強大的氣場。

「先生，」她說，「大半夜的，你們像暴徒一樣衝進單身女人的房間，真夠威猛的。」

程迦裹好浴巾，掀開被子。

他烏黑的眼睛看了她一秒鐘，起身走到行李箱前，把衣服一件件摺疊整理好，安全套也擺好，關上箱子。

現在尖叫求救不明智。

石頭硬著頭皮說：「不好意思，搜錯……」

瘦高個兒稍頓一下，似在懷疑她的冷靜。半晌，他轉身去檢查程迦的皮箱。

程迦冷笑道：「他是知道分寸，摸我的時候覺得挺合適的吧？」

程迦反問：「你覺得隨便摸女人是錢可以解決的事？」

程迦抬眸，目光漸漸就筆直了。

十六搓了搓鼻子，忽然聞到了什麼，他聞聞手，隔一秒，又聞了聞。

他說完了，輕微卻利落地頷首，轉身要走。

今天她倒沒有精力折騰。

幾人臉色嚴肅，立刻撤走。

彭野看不透她的眼睛，像某種不可形容的冷冰冰的物件。

彭野盯著她看了幾秒鐘，眼神很暗。突然，他抬手，一巴掌用力打在自己臉上，說：「夠了吧。」

「開箱接受檢查，好。」程迦配合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