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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搖頭：「沒關係，你繼續說。」

周生辰看她真的很認真，便又多說了幾句。時宜聽著，想，自己不論輪迴多少世，都會始終愛著這個男人。這個男人，他骨子裡並非是為一人一家一姓而活，在這個社會裡，這種人可算是傻，傻到應該很少人理解他。

她笑，默默地想，她剛才都不知道自己聽得什麼。

因為腳下都是石板彈硌路，高低錯落，讓她走起來有些吃力。她的鞋跟並不算高，但總免不了一次次卡入彈硌路的間隙，她微微趔趄，被一隻手穩穩扶住：「走慢一些。」

她喜歡安靜，並不怕無聊。

他所說的痛苦，應該是指的那個盤根錯節的老舊家族，要歷經數十代的蟄伏，才能積累如此家業，恐怕不止是他的叔父和母親，任何一個人都會成為他的阻礙。

時宜笑：「長風至而波起兮，若麗山之孤畝。」

這是他的提議，她以為他很熟悉這裏，是為了陪自己散心。結果卻發現他還不如自己了解不萊梅，那種有ｈｔｔps://m.ｈetuｂｏｏk•ｃom•ｃom人提議陪你逛一個陌生城市，到最後反倒你成了他的嚮導的感覺，讓時宜覺得這個已經是自己丈夫的男人，忽然添了些可愛。

這個梅行也是傳統背景出身，說話又偏風趣隨意些，他們聊得很開心。到最後處理完所有事務，他問她，是否來過不萊梅。時宜搖頭，他似乎很有興緻邀她一同外出用餐，時宜很委婉地拒絕了，獨自留在酒店。

梅行也笑，接了後半句：「勢薄岸而相擊兮，隘交引而卻會。你果然能猜出出處。」

她嗯了聲。

周生辰聽到腳步聲，沒有抬頭，隨手添了個茶杯，倒了些水：「剛才看你聽得很專註，就沒有打擾你。」

他忽覺好笑，反倒放鬆了：「好，我拉著你走。」

時宜還記得，第一次關注這個引資是在清明節時，和父親隨口閑聊了兩句。她記得，當時自己和父親的評價是，想要挽救這個大勢的人，既要有實力，也要有良心，只是她沒想到這ｗww.ｈetuｂｏok.ｃom•com個人會是周生辰。

周生辰忽然止住，微微低頭，兀自一笑：「抱歉，難得陪你，竟然說這麼無趣的事情。」

他虛握著小巧的茶壺，將水傾倒而出，添了水，再倒出。

整個下午，唯一專註做的事情，就是在想著他。

不知什麼時候回來的，竟然非常有情調地泡著茶。他身前是整套完備的茶具，應該是剛才拿出來的，水已經燒開，在一側汩汩冒著熱氣。

又或者，他看這個世界的角度，和她不同？

她想起周生辰的表字，忽然覺得自己的理解錯誤了。

她站穩時，有一對老夫婦迎面走來，周生辰很快又鬆開手，插入自己的褲子口袋。

走出去，看到的是周生辰。

「好，」周生辰答應的很痛快，「在我完成這次十年引資計劃后，我們可以定居在任何你喜歡的城市。」

周生辰不置可否，若有所思地感嘆：「所以，過程會有些痛苦。」

她的周生辰，如此動人。

這麼有名的《高唐賦》，她很難不和-圖-書知道。

時宜看著他，努力聽明白。

「你準備什麼時候回國？」

「這幾年，國內人工成本上漲的厲害，很多企業開始撤去東南亞，五到十年內，必然會有大批工廠倒閉、工人失業，對嗎？所以你才會想要逆勢引資？」時宜回憶父親說的話，她並不十分懂這種經濟話題，但道理淺顯，她也就記得七七八八。

「時宜？」

「想到了什麼出處？」

仍舊忍不住去看他手上的戒指，他察覺了，回視過來，看到她的目光，略微有些不自然地用手指輕輕轉了轉，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前幾天洗手時摘下來，丟了原本的那個，這個是下午剛剛才送來的。」

這是他第一次和她說起自己要做的事。

「晚飯時，出去走走？」他提議。

只是深想這個表字的含義，並不太附和周生辰的性情。這些話分明是形容巫山川水，磅礡洶湧，難以匹敵。而他的性情卻很冷清，不咸不淡的。

這個男人的內里，何嘗不是磅礡洶湧，難以匹敵？

時間充裕和-圖-書了，就上網看看這個城市的介紹，想要等到後幾日周生辰再忙的時候，自己到處走走。就如此戴著耳機，翻看網頁，偶爾聽聽郵箱里新進來的比賽demo，消磨了整個下午。忽然有淡淡的茶香進來，時宜終於察覺，客廳有人在。

她想想，提議：「如果你不回去，我們就住在國外好不好？」

迎面又有遊客走來，道路太過狹窄，他很自然地退後兩步，讓出了路。而同時，時宜卻忽然輕輕地，主動去拉住了他的手。他們鮮少在室外如此親昵，周生辰竟有些不太自然。

時宜有些撒嬌的嘟囔：「我累了，你拉著我走，好不好？」

時宜在他身邊坐下。

十五十六世紀的木質小房子，緊挨彼此，色彩艷麗。

他倒是沒想到，她會關注這種話題：「 背後有很多原因。比如，人民幣連續走高六年，對外貿易成本已經上漲了30％。成本上漲30％，非常可怕，這時候最需要的是扶持的政策，在美元下跌時，人民幣也該……」

既然他不懂男女和*圖*書相處之道，那就讓稍稍懂的多些的自己，來一步步靠近他好了。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卻解開了她的疑惑。

兩個人像是初來此地的旅行者，所到處都是最大眾的必游景點。此時已傍晚，微有夕陽餘暉，有遊客狀的人們，在美景前留影。她帶他走入彎彎曲曲的窄街道：「剛才我在網上看這裏，覺得很有意思。」

「嗯？」

「沒有具體計劃，想要回去，還有些事情先要解決。」

有些地方窄的只能走一人。

她聽了會兒，試著去總結：「所以，簡單來說，你想要做的就是把白花花的銀子扔進去，緩衝這個過程？」換句話就是，拿自家的銀子和大勢對沖，結果很難改變，最多讓十年的製造業崩塌延長到十五年、二十年。

手勢很隨意，應該早已習慣了自己泡茶喝，她視線很快停在一點，看到了他無名指上的戒指。剛剛在機場時，她記得他還沒有戴著，難道是因為看到自己特意準備的？

她猜想，他是不是除了科研和家族中的事，再無暇去看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