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而數百年後，她坐在這裏，聽周生辰遠在大洋彼岸，給自己念有些無聊的茶名。

「比如？」

周生辰又說了些話。

夢是相同的，都是他和她，時宜並不覺得可怕。所以醒過來，也只是有衝動聽他的聲音，好像要求證他真的存在，和自己在一樣的年代和空間里。

她發現，周生辰最大的優點就是有耐心，不知道他是不是對誰都是如此，起碼從初相識到現在，他對她始終如此。

她記得周生辰的這個過繼的弟弟，對自己算是非常友善的，甚至比周文川這個同胞兄弟還要親近些。小男孩在電話里說，自己剛好這幾天有些空閑，想要來陪陪她這個未來的兄嫂，時宜雖然覺得很奇怪，卻沒有拒絕。

他的聲音說不上有什麼特點。

杜風只是用筷子夾著菜，搖搖頭。

像是金屬落地的聲音，這個聲音剛才也聽到了，只不過，她太想聽他說話，都忽略了。「時宜？」周生辰忽然又叫她，「怎麼和*圖*書了？」

「嗯，夢魘。」

念的很慢，卻很有耐心。

忽然，門外傳來細微的聲響。

是周生仁。

「嗯？」

「嗯……」時宜猶豫著，想要問他會不會很忙。

「我好像聽到奇怪的聲音……」她低聲說，安慰自己，「不會是你說的『這裏都有些故事』吧」

他笑了聲，略有取笑：「你信佛，又不做惡事，為什麼會怕神魔鬼怪？」

「嗯……」她本來是平躺著，現下側過來，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想聽。」

她凝神，想要聽清楚。

她仔細想想，經歷過輪迴的人，的確不該這麼怕黑，或者懼怕神魔鬼怪。

「有時候人越是恐懼什麼，就越想要接近什麼，」周生辰的聲音，有著讓人安心的力量，刻意的溫柔著，「不要開門，回床上試著睡著。如果睡不著，我會一直陪你說話。」

美霖問她半夜怕鬼，怎麼不給自己電話，時宜想到那個陪自己直到天亮的電話，很隱晦的笑和-圖-書了笑。她是略微低著頭的，笑得連美霖這個同性都一時移不開目光，輕聲嘟囔了句：「我打賭，你真有讓男人傾國傾城的衝動。」

後來，周生辰和她說了很久的話，慢慢聲音就都沒有了。

「不知道，天生的吧？」

「比如？」他笑了聲，「想讓我給你背茶名，哄你睡覺？」

「那些水鄉多少都有故事，」周生辰不知道是在哪裡，穿過來的聲音，伴著些輕微的迴音，「我聽說過一些，大多有些中邪的跡象。不過我不太相信，或許你白天沒有休息好？」

時宜很少這麼主動給他電話，而他也出乎意料地，主動和她閑聊一些自己試驗的事。時宜聽得認真，走過去把窗子關緊，走到門邊檢查門鎖的時候，聽到了一些腳步聲。

他是在短暫休息？還是仍舊在實驗室？還是在開會？

她的確有些怕，很聽話地上床：「會不會耽誤你的正事」

她把手機舉到眼前，看著未接通的提示hｔｔps://ｗww.hｅｔｕbｏoｋ•ｃoｍ.com，拇指已經滑到掛斷的選項。忽然電話就接通了時宜馬上拿起來，貼在了耳邊。

「婺州東白、祁門方茶、渠江薄片、蘄門團黃、丫山橫紋、天柱茶、小江團、鳩坑茶、騎火茶、茱萸寮……」他略停頓，「差不多了，就這些，你還要聽別的朝代的嗎？」

「夢到什麼了？」他問。

「夢魘？」

時宜見兩人如此反應，更是有些后怕了，在下午決賽前，低聲和美霖說自己要換個地方住。美霖咬著筆帽，樂不可支：「給你換，你肯定也還是怕，要不然你接下來兩天就和我睡一間房吧？」時宜自然樂意。

那邊略微沉默，叫了聲她的名字。

兩個人這才端正坐好，看那些決賽選手的表演。

「怎麼這麼晚，還沒有睡？」周生辰的聲音，有些疑惑。

「我做了一個夢，」她的猶自帶著睡音，「一個同樣的夢，反覆重複很多次。我知道是在做夢，可是醒不過來，就只能看著ｈｅtｕｂｏok•com.cｏm。」

對於「未來兄嫂」的這個稱呼，她早就有心理準備。

「一點點……」她低聲說，「可能有人太喜歡水鄉風景了，半夜起來去看夜景，我聽到有些腳步聲，不知道為什麼這麼輕。」

睡到三點多，那段抄寫茶名的片段，反覆出現，她輾轉起身。想了很久，終於撥了他的電話，在漫長的等待音里，幾次想要掛斷。

「好像我太太，是四大好聲音之一？」他揶揄她，「我只是個搞研究的，聲音實在沒有什麼特別，怕你聽久了會厭。」

只要周生辰的母親不承認這門婚事，就連周生辰身邊的林叔都要一直稱呼她為時宜小姐，或許這就是大家族的規矩。她和周生辰明明生活在現代社會，是合法的夫妻，在這個家族裡卻不被認可。對於這些，時宜有時候想起來，也覺得委屈。

時宜伸手，輕推了她一下，示意比賽開始了。

時宜一覺睡到了九點多，被宏曉譽叫醒，一起吃早飯，她問宏曉譽昨晚有沒有聽到奇https://m.hetubook.com.com怪的聲音，曉譽很驚訝說沒有，又看看身邊的杜風，去問他有沒有聽到。

未料，他當真開始給她念那些茶名。蒙頂，紫筍、神泉小團、碧澗明月、方山露芽、邕湖含膏、西山白露、霍山黃芽……有些或許是記載問題，單獨的字有些出入，她沒有出聲糾正。

時宜以為他想說什麼。

「不會……」她笑，「一輩子都不會厭。」

他笑：「不會。」

到下午三點多結束了今天的比賽，她忽然接到一個電話，非常意外的電話。

她坐起來，靠在木製的床頭，看窗外稀疏的燈火。這裏的建築設計，都具有年代感，在那一世清河崔氏及長安都在長江以北，江南是什麼樣子的？她沒什麼太大的印象。只在李、杜的詩句中，獲悉江南「女如雪」。

「嗯……或許吧。」

「差不多，都知道一些。」

「夢到我在抄歷代的名茶，」她低聲說，「你能背的出嗎？唐代的茶？」

「還怕嗎？」周生辰像就在她身邊，看得到她的心裏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