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元符元年
第四十六章 潘巧蓮寫真圖(一)
兩人現在可是私定了終身……給心愛的女人畫像,大概是身為畫師能夠遇上的最幸福的事情之一了。
「好的。」武好古笑了笑,便在潘巧蓮指著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十八姐,你也坐吧。」
商人在宋朝地位並不底下,不過畢竟不能和堂堂讀書人相比。
紀家可以當上平江首富,在地方上必然世家大族,說不定在朝中也有高官做後盾的。這樣的人物,還是應該拉攏結交則個的。
武好古分明記得自己兒時便去過那裡,在橋上和潘巧蓮追逐,在假山叢中捉迷藏,一次潘巧蓮還失足落水,是自己跳進池子里把她撈上來的……
劉有方本就是「文藝宦官」,和讀書人打老了交道,說起話來不僅文縐縐的,而且柔聲細氣,聽著十分舒服。
能被平江軍的官學薦入太學,要麼真是才高八斗,要麼就是有個超級給力的爹!
劉有方點點頭,心想:有多少德才能發多大財,這個理兒是天下通的。
駙馬王詵這時和潘孝庵聊起了軍中的事情。他和潘孝庵都是保衛大宋社稷的武臣,對軍事自然也有些興趣。
「這裡有兩張書案,小米官人和小陳員外你們一人一張吧。」潘巧蓮笑吟吟地開口了,將樓閣中間擺著的兩張書案分配給了米友仁和-圖-書和陳寶。
而宮廷畫師所必修的,除了「黃家富貴」這樣的裝飾畫,便是人像寫|真了——就是那種可以供在太廟裡面給後人瞻仰的工筆人像。
「子丞(潘大官人字子丞),聽說這些日子你們捧日軍苦得很啊,難不成真的會調去西邊?」
潘巧蓮是今天寫|真的模特兒,當然是穿著衣服的……褙子、長裙、抹胸,一樣不少,聞言便在一張榻上端端正正坐了下去,一張嫵媚動人的俏臉兒也稍稍板了起來。
這兩張書案本來是替武好古和米友仁備下的,不過潘巧蓮知道武好古現在用個奇怪的畫架子作畫,因而又在樓閣裏面另闢了個位置,擺上了案幾和玫瑰椅,供武好古使用。所以就多出一張書案,正好給陳寶用。
武好古、米友仁和陳寶在樓上繪畫的時候,樓閣底層內的人們則在閑聊。
因而遼國動員京州兵的消息傳來,大宋朝廷便不得不進行戒備了。
和武好古眉目傳情了片刻,潘巧蓮早就把寶相莊嚴忘在腦後,俏麗的面孔上掛出了媚麗的笑容。
武好古一手提著畫架子,一手拎著箱籠,便隨著潘巧蓮走了上去。小米官人也早有準備,自有書僮替他拿著箱籠一起上了樓。陳寶並沒有攜帶畫具,不過www.hetubook.com.com也沒關係,潘大官人早就在樓上預備好了文房四寶和膠礬水,而且都是上品,因而他便一個人搖著紙扇子走在最後,看上去倒也算風流瀟洒。
當武好古拿起炭條的時候,他便知道自己的藝術生涯馬上就要迎來高峰了。
這潘巧蓮的媚態對武好古而言,固然是能醉人的溫柔鄉,可是對米友仁這個看客來說,卻無疑有點折磨人了。
「大武哥哥。」潘巧蓮朝武好古柔柔一笑,伸出玉手一指那張擺在個高腳案几旁玫瑰椅說,「你便坐這裏好么?」
一番評說,果然頭頭是道,在坐的眾人立時都對這人刮目相看了。
「有理,有理。」
不過那對會說話的明麗眼眸,仍然掩不住流露出對武好古的濃情。
「哦,失敬,失敬。」
想到這裏,他手中的畫筆,便不知不覺帶上了那麼幾分妒意,他筆下的潘巧蓮也「活」了起來,不過他畫的不是個戀愛中的少女,而是個紅杏出牆的狐媚女子。
潘孝庵苦笑著搖頭:「駙馬,調去西邊小侄倒不懼,老章相公還真能讓捧日軍上陣?如今真叫人害怕的是北面有警……」
武好古的前世是畫過不少美女的(大部分畫照片),不過那些美女都是人家的,他也就過個眼
https://www.hetubook•com.com癮罷了。因而畫筆中是無法真正注入情感的,畫出來的圖,像則像矣,不過總少了些神韻。
武好古完全沉浸到了繪畫之中,而潘巧蓮也完全投入進去了,目不轉睛看著自己的郎君,原本板著的面孔也不知不覺展開了笑顏。
所以陳寶的人像圖其實畫得很不錯,如果不是遇上了武好古這個掌握了後世超寫實繪畫的「人形照相機」,他的前半生,本可過得順風順水的……
這將是一幅充滿感情的工筆寫實人像寫|真。
「在下是平江軍人士。」紀憶之笑吟吟地回答。
這叫寶相莊嚴。誰見過畫像上的王侯將相是嬉皮笑臉的?
那份羞怯,那份嬌艷,那份欲拒還迎,那份沉浸於中不能自已,全都躍然紙上。
劉有方頓時對這位突然冒出來的紀大才子有多了幾分尊敬,微笑著問:「紀秀才家裡是做甚的?」
潘孝庵點點頭,「可不是么?然則聽從燕雲回來的客商們說,遼國的京州軍也在日夜操練攻城,這可是要興大兵南犯的徵兆啊。」
武好古等人的比斗只是個熱鬧,一群才子親貴互相聯絡感情,交流消息才是正經事兒。
他笑了笑,言道:「遼宋盟好九十余年,兵革不興,非是遼主守信,實乃有心無力也。如今北方和圖書有警,不過是在應付西賊,不會棄好成仇的。況且,西軍打個橫山已經筋疲力盡了,想打興慶府和靈州怕是要重蹈元豐年五路伐夏的覆轍了。兩位章相公都親歷過元豐年事的,而且年事已高,如何不知道見好就收?」
潘巧蓮悅耳的聲音響了起來,武好古扭頭看過去,只見潘巧蓮和她的小女使小瓶兒已經站在了通往樓閣二層的樓梯口。
……
今天的這場斗畫,其實和詩會、茶會一樣,都是開封府上流社會的一場聚會。
而米友仁瞧見潘巧蓮的媚笑,這氣就不大一出來了。潘巧蓮雖然是將門虎女,可是這長相卻是有點兒媚,一笑起來,更是媚到骨子裡去了。
「我看遼兵是不會來的。」插話的是太學生紀憶之。
而且,他隱約知道,武好古是打算拿自己當個揚名立萬的墊腳石!
她這姿態是人物寫|真的標準姿態,給官家、太后、功臣畫標準像的時候,人家都說這麼端坐著,而且還都一臉正色,根本不會給個笑臉。
「區區商家,不值一提。」
因而,武大郎筆下的潘巧蓮不再是可以上「祖宗像」的模樣兒,而是一個正和情郎相會的懷春少女。
不過這笑顏,只是對著武好古一人。
「北面?遼人么?」王詵道,「都安穩了快百年了。」
平江hetubook•com.com就是蘇州,那可是出了名的人文薈萃之地。那可是才子佳人遍地走的地方……
就在潘孝庵想要繼續發問的當口,樓梯聲卻響了起來,就看見陳佑武的兒子陳寶拿著一紙展開的畫作,第一個走了下來。
「劉副都知,紀家可是平江首富。」一旁的潘大官人笑呵呵地補充道,「他家的買賣可多了,糧行、鹽鋪、金銀絹帛鋪、織坊……在平江可有紀半城之稱吶。」
不過今日,他畫得是潘巧蓮,今生最愛。
至於陳寶,他倒是畫得最正經。在父親陳佑文的指導下,陳寶打小就是以成為宮廷畫師為目標進行訓練的。
京州軍亦稱五州鄉軍,是徵集臨潢、遼陽、中京、析津、大同等五京道各州縣的漢族、渤海族等的壯丁組成的部隊。戰鬥力理論上不能和宮帳軍相比,屬於炮灰部隊,不過在攻打堅城的時候,通常都是由他們出馬的。
樓閣二層的面積和一層一樣,窗戶全都開著,也沒有掛上簾幕,顯得寬敞明亮。窗外便是一個雜草叢生的院子,乏人料理,沒甚好看的。稍遠一些倒是有個不錯的池子,一汪活水連著金水河,非常清澈。池子上面還夾著個九曲八拐的小橋,邊上還堆著假山。
「武大郎,小米官人,小陳員外,請跟奴來吧。」
「紀秀才是哪裡人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