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求見？

身旁是屏風，身後就是馬桶，實在是避無可避。

其實尚泰身邊就真子這一位女僕，剩下的別管護衛和傭人全部都是男性。

別院門口，一輛牛車正在等候，拉車的是一頭已經年邁體衰的黃牛，這倒不是日本政府有意怠慢尚泰，實在是日本國內真的沒多少挽馬，汽車更是一輛都沒有。

卧室里的溫度一般情況下都比客廳里的還要高，尚泰走進卧室，情不自禁的鬆開身上的棉衣。

「無妨，勞小倉大人掛懷。」尚泰保持著席地而坐的姿勢，並沒有起身相迎的打算，說話時連個手都不供，實在是連表面功夫都懶得做。

堂堂一位國王，卻落到如今這般地步，真是聞者傷心聽者流淚，真子這樣的小女孩，最容易被這種悲戚打動。

卧室里的設施還算齊全，馬桶就在卧室一角，用一個屏風分隔開來，尚泰剛剛轉過屏風，就發現有一名黑衣人正抄手站在那裡。

尚泰來到日本之後，就被囚禁在京都的別院里，為了更好的控制尚泰，日本政府強行將尚泰和他的家人分開看押……

「陛下，這些奴卑大手大腳慣了，伺候人不夠精細，還望陛下不要見怪。」小倉發了半天火，這才假模假樣的向尚泰道歉。

其實琉球的日子也不怎麼好過，不過尚泰在琉球是國王，能夠真正享受到國王的待遇，所以這方面自然也沒有虧欠，直到今天上台才真正理解「落毛鳳凰不如雞」這句話的含義。

開水也不錯，聊勝於無嘛。

在別院里呆的時間長了，尚泰和自己的傭人也逐漸熟悉起來，特別是一位叫真子的女僕。

果然，男僕剛剛通報完畢，小倉就出現在院門前，根本沒等尚泰傳見。

喝多了水，當然忍不住就要上廁所，趕在睡覺之前，尚泰還要方便一下，這樣晚上就不用起夜。

真子就是最難受的那一個，尚泰的話音剛落，真子就匍匐跪地頭都不敢抬。hｅｔubｏok.coｍ•coｍ

我就呵呵！

黑衣人抬頭詭異一笑，很禮貌的施了一禮，說的話就讓尚泰不寒而慄：「陛下，琉球國王托我向您問好……」

弄個火盆，弄個棉衣什麼的，沒準還能撿個漏，清酒這一類的奢侈品，真子還真找不著。

這個拉車的牛實在是有點老，所以速度根本起不來，牛車開動的時候，車軸在「咯吱、咯吱」作響，尚泰隨著車廂的晃動靠在箱壁上閉目養神，根本不管日本人會把他送到哪裡。

「你是何人？」尚泰很奇怪，往常這裏就算是有人，也只可能是真子，面前這個人尚泰卻從來沒有見過。

這可真令人難以想象，一個日本人，一個琉球人，兩個人卻要用漢語交流，只能說漢語對於東亞文化圈的影響力實在是太大了。

這種情況下，如果真把尚泰迎回來，估計潘廷珍還真不樂意。

真子跪在旁邊的地板上瑟瑟發抖，沒有辯解，也沒有哀求，就像是廚房籠子里的雞仔，等待命運的判決。

既然尚泰已經跟著日本人去了日本，不管尚泰本人是否自願，那麼對於琉球來說，尚泰就已經是過去式，既然過去了，那就過去吧。

到了這裏，真子總算能給尚泰點起個火盆工尚泰取暖，尚泰的心情隨著爐火的紅火你終於舒服了點。

令尚泰感到意外的是，小倉並沒有上車，而是騎著一頭矮小的蒙古馬走在前面開道。

白起和潘廷珍能想到尚泰是個大麻煩，日本政府自然也能想到，所以日本政府不斷的更換尚泰的住處，平均在每一地的時間絕對不會超過一個月。

這又是日本人隔離尚泰的措施之一，同時也是日本人的慣用招數。

尚泰隨手接過杯子，並沒有著急喝水，而是藉著杯壁上的溫度暖暖手。

尚泰沒有回答，只用略帶嘲諷的表情看著院門口。

「近日有宵小作祟，四處勾連，試圖危及陛下的安全hetuｂｏok•ｃom.ｃｏm，還請陛下移駕他處，以策周全。」小倉禮數周到，禮儀上讓人挑不出半分毛病。

「聽說最近鹿兒島形勢緊張，琉球那邊的洋人鐵船頻頻犯邊，陛下還是要多保重身體……」真子和尚泰的關係確實是好，雖然不敢說的太明顯，但真子還是以比較隱晦的方式向尚泰通報外界的消息。

「那些洋人確實居心叵測，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陛下還需保重。」大概真子也明白，估計尚泰已經沒有返回琉球的機會了，所以言語間也黯然的很。

沒錯，現在的尚泰根本不去幻想重新回到琉球當國王只類的事，能在冬天里有個火盆禦寒，就已經是尚泰最大的期待了。

能當上國王，尚泰自然也不傻，銀針是尚泰的必備工具之一，不管是吃什麼喝什麼，尚泰都首先要檢查一下，謹防有人下毒。

相對來說，現在的日本人還沒有後世那麼的極端，最起碼日本政府沒給尚泰安排個「男朋友」，這個待遇估計只有朝鮮李朝的末代皇帝才有資格享受。

所以潘廷珍只猶豫了一秒鐘，馬上就同意了白起的建議。

真子也想給尚泰點個火爐，不過就內務省給的那點碳，剛進冬天沒過幾天就已經都點完了，真子現在也是有心無力，所以這個真不怪她。

說起「銀針試毒」，確實是有一定的道理，對付砒霜之類的毒藥銀針很有效果，但除此之外，銀針幾乎測試不出任何毒素，所以這更多只是尚泰本人的一個心理安慰罷了。

尚泰現在的全部家當就是他身上的這幾件單衣服，所以尚泰連行李都不用收拾，當國王當到這個份兒上也是夠了。

潘廷珍現在是琉球的首相，守著一個三歲的國王，潘廷珍的日子別提過得有多滋潤了。

日本國內的日子確實是不好過，尚泰堂堂一位國王，在大雪紛飛的日子里，連一件可以禦寒的棉衣都沒有，只能把所有的單衣全部和圖書都穿上來禦寒，這實在是有失體統。

為了避免多生事端，日本政府每隔不久就會更換尚泰身邊的護衛和僕人，真子是個例外，她兩個月前來到尚泰身邊，現在還沒到更換的時候。

身為國王，尚泰還是有點點屬於自己的自由的，比如沒有尚泰的允許，任何人都不準隨意進出尚泰的卧室，所以尚泰在卧室里見到陌生人才會如此奇怪。

沒錯在日本，清酒已經能夠稱得上是奢侈品，雖然酒的度數比較低，但畢竟也是用糧食發酵才得到的，而今年的日本農業又欠收，生產那點兒清酒，能供王公大臣使用，就已經殊為不易，至於尚泰那就算了吧。

看樣子白起和潘廷珍的判斷都沒錯，一位成年的國王確實不大容易受控制……

「又下雪了，陛下，你要記得加衣服……」看著窗外的雪花，真子面帶憂慮，回頭看向尚泰的目光充滿憐憫。

「陛下，您身體還好吧……」小倉假惺惺的問候，隨後目光一掃，登時面色大變，並指如劍怒斥真子：「好大胆的奴婢，這麼冷的天，居然連個火爐都不點，你們就是這麼伺候國王陛下的嗎？」

馬車前後有十余名護衛保護，車廂內只坐著尚泰，真子提著一個小包袱跟在馬車旁，看樣子能繼續留在尚泰身邊。

杯子里的水畢竟是有限，在客廳里擼了半天杯子，尚泰總算感覺到一絲暖意，趁著杯子里的水還沒有涼透，尚泰一口喝乾杯子裏面的水，隨手把銀針塞在自己的袖筒里。

「這種時候，如果能弄一杯清酒喝一喝，那就圓滿了……」尚泰的要求這麼高，堂堂一位國王，理想居然是如此的卑微，這實在是讓人內心感覺酸楚。

「呵呵，那又如何，現在的琉球已經不是以前的琉球了，那些洋人又怎麼可能會無端施恩于琉球，只怕請神容易送神難，時局艱難，時局艱難啊……」尚泰依舊憂心重重，並不認為這個消息有值得和圖書歡欣鼓舞的成分。

確實是暖和，這房間里居然有壁爐，還有一個土炕，這算是將東西方的兩大防寒利器都用上了。

簡單的晚飯過後，按照尚泰的生活規律，這時候就差不多可以休息了，不過尚泰今天剛到一個新環境，估計這會兒還睡不著，所以拉著真子在客廳里聊天。

所謂的「宵小作亂」只是個借口，日本政府並沒有發覺德川立言的行動，「移駕他處」倒是真的，到京都的這幾個月，尚泰已經換了好幾個住處，這倒不僅僅是為了防備國內的幕府餘孽，同樣也是為了防備琉球人的鋌而走險。

這事兒吧，是個人都明白，你看現在的清帝國，不也是弄了個三歲的孩子當國王嘛……

沒錯，就是看押，雖然日本人名義上是考慮到尚泰的身體狀況，對尚泰進行特殊照顧，但實際上就是看押，尚泰身邊沒有家人，沒有僕人，從守衛到傭人全部都是日本人，這不是看押又是什麼。

「陛下，奴卑在後面燒了杯開水，先喝杯開水暖暖吧……」一名男僕端著一個缺了角的茶壺，快步而入。

坐進馬車，尚泰一眼就看到車廂角落裡的手爐，一時忍不住悲從中來，這特么馬車裡比屋裡還暖和，實在是令人無語。

眼看尚泰進了院子，小倉連個招呼都不打，就這麼騎著馬揚長而去，實在是無禮到了極點。

這位真子自幼父母雙亡，由一位內務省的官員撫養長大，受家庭影響，真子能說簡單的漢語，所以漢語就成了真子和尚泰之間唯一的溝通工具。

三歲的國王多好，琉球不管是發生多大的事，首相都可以一言而決，如果是尚泰在朝，就算潘廷珍背後有駿馬集團的支持，凡事也不免掣肘，無論如何也不會比現在更自在。

今年日本的冬季特別寒冷，或許是因為在琉球的失利，為日本正在進行的明治維新蒙上一層陰影，日本國內今年的糧食產量也漸收，就連尚泰的伙食也被削ｈｔｔｐs://ｗww.ｈetuboｏk.ｃom•ｃｏm減，尚泰現在每天只有兩頓飯，每頓飯只有一碗小米飯，以及一條魚乾，對於一位國王來說，這樣的待遇可謂是簡陋之極。

「無妨，這樣的天氣里，原本最適合踏雪尋梅，只可惜這裏無梅可尋……」尚泰望著窗外的雪花滿臉落寞，或許又想到了不知道被關押在何處的親人。

院子里還有沒有碳，尚泰自然是知道的，看小倉這般做派，尚泰也不說話，只看小倉如何繼續表演。

看尚泰關上車窗門，小倉沒什麼廢話，假模假樣的喊了聲「起駕」，牛車就緩緩動作起來。

車行不過一刻，牛車來到移動有著青磚圍牆的別院門前。

因為身邊都是日本人，剛到日本的時候，尚泰很少說話，有時候一天連一句話都不說，如果不是日本政府每天都會派內務省官員來探視尚泰，那麼可以說，尚泰已經被全世界所遺忘。

「陛下，我在後屋找到幾件棉衣，你先將就穿一下，我這就去改。」真子表現得還是夠賢惠，不聲不響弄了件棉衣過來，這讓尚泰感覺一陣溫暖。

「你……」尚泰大驚，只說了一個字，就見那黑衣人，團身向自己撲來。

觀了半天的雪景，喝了半天的白開水，終於到了睡覺時間，尚泰過了裹身上的棉衣向卧室走去。

12月份的日本剛剛進入冬季，由於臨海的原因，日本冬季的氣溫常年也在零度以上，不過鑒於日本多雪，所以日本的冬天還是比較寒冷的。

「有勞小倉大人……」尚泰根本沒有拒絕的權利，起身就主動向外走。

對於尚泰來說，這可真是萬幸。

這個院子和之前的別院結構差不多，院高牆深三進三出，在京都這個寸土寸金的地方一般人還真買不起，說不定還真就是各位王公大臣的別院。

小院的大門突然被人推開，一名身穿和服的青衣男僕快步而入：「陛下，內務省小倉大人求見。」

送到哪裡都一樣，反正尚泰也沒那個能耐擺脫日本人的監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