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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你以後學到的東西，這都不叫事。」老丁輕拍了一下粉無常的肩膀，嘴角微微上揚，似笑非笑地道，「小夥子，你是個可塑之才，不要浪費天賦。」

「哎呦！」他痛叫一聲，這突然出現的聲音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黎明雖然來了，可是太陽卻沒有出來。

粉無常咧嘴笑了笑。

「你的意思是，我才通過測驗？」

亦或者是，某個上了廁所洗了手，可是沒有擦的人，跟在他的身後。

老丁摸了一下霍見歸的額頭，若有所思，似乎並未聽見粉無常說的話。

他迷迷糊糊走進了洗手間。

老丁扭過頭來：「嗯？」

還有，為什麼他們都想要讓自己第一個去通知呢，第二個，第三個，難道不成，非得做第一個？真是奇怪。

這個世界上有兩個地方死人最多，一個是戰場，另外一個就是醫院。

他早上已經醒了，吃了早飯，然後又做了些自己的事情，很快就中午了，又吃了午飯，接著就午睡了，因為昨晚沒睡好的緣故，竟然睡著了。

老丁看了粉無常一眼，似乎想從粉無常的眼睛里看出什麼東西。

此時，正有很多各個地方的人走在前往醫院的路上，他們或者是來求一個生的機會，或者是來求一個死去的方法。

「丁教授，你要走？」

像是有一個人提著一個漏水的水壺，跟在他的身後一樣。

下午一點的時候，有隻全身毛髮五顏六色，嘴巴很長，眼睛很大的奇怪的鳥落在了一醫院的碉樓上，俯視著下面的一眾人民。

這種氣息讓人想要逃離。

水聲嘩啦啦地響了起來，有些刺耳，他急忙關上了。

雨越下越大，敲打著窗玻璃，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響。

十二點的時候，醫院內來了一批人，據說是急救中心接收了一個瀕死的病人，那個病人身體內有子彈，懷疑是逃犯。

醫院是救人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地方，可因為人在那裡太容易死了，所以在那裡死掉的人太多太多。

粉無常看了一眼燈泡，然後從床上走了下來，穿上拖鞋，踢踢踏踏地朝外面走去。

在醫院里，不管是多困，八點之後絕對睡不著，不僅僅是因為人多嘈雜的原因，也不僅僅是因為藥水的味道，更是因為整個醫院裏面瀰漫著的那種恐慌的，壓抑的氣息。

十點的時候，有個男人趴在牆上，不停地捶打著牆壁，直到拳頭和牆壁全都鮮血淋漓，他母親得了肝癌晚期，死亡就像一場暴雨突然降臨到了他們家的頭頂上，猝不及防。

東方的天空放出一團微紅的光芒，光芒四分五裂，像是一面破碎的鏡子。

護士站里的兩個女護士已經有快一個小時沒有尋房了，那個微胖的新護士已經睡著了，嘴巴里都流出了饞液，也許是夢裡夢到了她最喜歡的豬蹄。

他本來想在門口等著看看裏面上廁所的到底是誰，可是一想萬一那個人便秘，一蹲就是半個小時，那自己豈不是也要等半個小時。

「差不多什麼了？」

他們用的都是「第一個」，但不可能同時出現兩個第一個，所以，如果師父醒了，粉無常到底該第一個通知誰呢？

醫院，是人間最大的，也是最重要的一個和陰間過度的地段。

粉無常睡下了之後，醫院再次陷入了平靜。

所有人都在沉睡，連大地也在沉睡。

黎明終於來臨了。

讓我們用平靜的心態看一看今天醫院里發生了什麼。

面對眾人的目光，小女孩哭了，悄悄跩過毯子，蓋住了腿，她不想讓人看到，她不是個完整的人。

走出去之後，他立馬長吁了一口氣，低聲自語道：「醫院就是邪門……上次就是經常遇到些奇怪的人，尤其是在半夜的時候……」

就在粉和-圖-書無常還在冥思苦想這些人葫蘆裏面到底賣的什麼葯的時候，另外一張床的霍見歸的腳趾頭忽然動彈了一下。

黑暗退散。

他走進了病房，迫不及待地鑽進了被窩裡。

粉無常急忙道：「好的，好的，一定通知你。」

還有跳樓自殺的，有上吊自殺的，有割腕自殺的，有咬舌自己的，還有被別人殺死的，以及那些剛剛出生，或者還未出生就已經死去的嬰兒們。

「差不多吧。」

等等，之前好像還有人也說過這樣的話，那個人是阿德，阿德也說：如果你師父醒了，記得，第一個通知我。

走廊的腳步聲也變多了。

只要活的舒服，其實在哪裡活並不重要。

「吱呀！」一聲，房門開了。

當他被吵醒的時候，他還有點不高興，但當他發現吵醒他的那個人竟然是老丁的時候，他就要冒出口的髒話被他硬生生被塞進了肚子里。

天空陰沉，細雨飄搖。

然而，今晚上，沒有飛蛾。

他並未注意到，在他的身後，有一行水漬正在緩慢形成。

粉無常看見老丁似乎有點著急，不由地問道：「丁教授，發生什麼事了嗎？」

走廊中空無一人。

或許是一個病人。

病房內亮著昏黃的白熾燈光。

十一點的時候，有一個小女孩坐在輪椅上，雙手推著輪椅，忽然間，輪椅翻倒了，小女孩摔倒在了地上，那條矇著腿的毯子掉在了地上——毯子下面空空如也，她沒有腿。

「霍見歸說過收你為徒沒有？」老丁低聲道，「不忙回答，好好想想，他有沒有說過你是他徒弟了，這樣的話？」

他搖了搖頭，暗罵一聲自己真是無聊，接著轉身朝著自己的病房走去。

她從半個小時前，就沒見了。

這種氣息是死亡的氣息。

這雨整整下了一晚上，直到黎明即將來臨之前，才稍微停了下來。

九點半的時候，有個和圖書女人在走廊中間哭了起來，她拿到了檢查報告，她得了艾滋。

這樣的燈光很容易招惹飛蛾，它們圍在燈的四周盤旋飛舞，直到燈光熄滅，或者被燈的熱量烤死。

不管是醫院，火葬場，墓地，只要有張床，能讓犯困的人躺在床上，蓋著被子舒舒服服的睡覺，其實都還好說。

「邪門的事。」老丁臉色忽然陰冷了下去，那隻赤黃的眼睛中閃爍著駭人的目光。

他低頭一看，胳膊上出現了一塊烏青。

醫院里的人多了起來，熱鬧了起來。

粉無常愣了一下，沒有說話。

「你會懂的。」老丁站起了身子，「會懂的。」

粉無常撒了一泡尿就往外走，臨走之前，他好奇地低頭看了一眼，從廁所門底下，他並沒有看到腿。

這個世界上有兩個地方裏面死掉的人最多，一個是火葬場，另外一個依然是醫院。

桌上還有她的梳妝鏡，梳妝鏡沒有合上，燈光照在上面，隱隱約約映照出一張蒼白的臉。

它的模樣像是上帝，俯瞰這人間煉獄。

老丁是來探望霍見歸的，他很奇怪，霍見歸竟然還沒醒過來。

後半夜的時候，下雨了。

他猛然意識到：難道自己是在做夢？！

他的睡意幾乎在一瞬間消失了。

他聳了聳肩，有意識地放鬆了一下身上的肌肉，悄然輕吁了一口氣道：「醫院嘛，有些奇怪的事情是難免的，畢竟算是死人最多的地方之一了。」

他知道一個人在做夢的時候，是很難知道自己在夢裡的。

「可是我不是早就入門了嘛，我都跟著師傅捉過兩次鬼的，不對，是三次了……還都是大鬼，也算是閱歷豐富了吧。」

老丁轉過頭去，走了。

「我算算……」粉無常掐算了一會手指頭之後道：「不多不少，一個半月了！」

這不是在做夢。

他憋了一泡尿，要去上廁所。

粉無常不知是被雨水敲打窗子的聲音www.hetubook.com.com吵醒的，還是被別的什麼聲音吵醒的，他嘴裏嘟嘟囔囔著，皺著眉頭，眯著眼睛，從床上坐了起來。

水漬如同憑空出現，在距離粉無常一米遠的身後，一點一點的，隨著他前進的方向，出現在地面上。

這時候，他覺得四周的東西仿似有些恍惚，有些不真實，連頭頂的燈光都似乎在閃爍。

有在手術台上直接醫死的，有在病床上活活痛死的，有在走廊的路上跌死的，有在電梯里悶死的，有在廁所里淹死的。

那張臉一閃即逝，沒有人發現。

他的困意又來了。

另外那個瘦削的資深護士沒見了。

他輕吸了一口氣，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那個關著的廁所門依舊關著，裏面沒有腿，沒有沖水的聲音，一點聲音都沒有。

醫院里，每天都會有很多人死去。

每天都有很多人在醫院里，由陽間走入陰間。

老丁意味深長地看著粉無常，良久之後，他的臉上忽然浮現出了一絲笑容，但這絲笑容很快就消失了。

或許都已經被燒死了。

「可我都差點死了兩次了。」

對了，剛剛老頭說啥：第一個通知他？

粉無常想要問，可是不知道該怎麼問。

「什麼事啊？」粉無常好奇地問道。

下午一點半的時候，粉無常迷迷糊糊被吵醒了。

這個念頭嚇了他自己一跳。

就像人們本能地想要逃離戰場一樣。

現在還沒到上班的時候，應該四點多，不到五點的樣子，正是黎明來臨之前最黑的那一段時間。

沖水的聲音響了起來，可是裏面並沒有人，只有一個廁所門關著，裏面好像有人在上大號。

「不然呢？在這陪著你師父到他老死？他閑著沒事，我可是每天都忙得很啊。」老丁朝著門外走去，走了兩步忽然停住，頭也沒回地道，「你師父一旦醒來，第一個通知我。」

「這就對了。」老丁道，「按照我對見歸的理解https://www.hetubook.com.com，他的防禦心理還是比較重的，他不會隨隨便便收徒，所以在收徒之前肯定要好好測驗一番。」

難道那個人是蹲在廁所上面入廁？

粉無常一邊好奇地看著，一邊走到了洗刷台前，洗了洗手。

「差不多可以學點真材實料了。」

有一條蟲子正順著他的腳趾頭，從他的腳背爬到腳底——

良久過後，老丁忽然扭頭望著粉無常道：「我有個朋友說他出了點事，想讓我去幫他看看，可他家在大陸，我這身子骨經不起折騰，所以想讓霍見歸替我去，但看這樣子，也不太可能了，真是麻煩啊。」

粉無常當然沒有發覺。

「好像真沒有……」粉無常撓了一下後腦勺。

老丁輕拍了一下粉無常的肩膀問道：「小粉啊，你跟著見歸多久了？」

重要的是，心境。

「你的意思是？」粉無常的一下子就來了精神。

「醫院……邪門的事……」粉無常忽然想到了昨晚上自己遇到的奇怪的事，他想到了那個緊閉著的廁所門，還有裏面沒有腿的上廁所的人。

他走了出去。

他瞪大了眼睛，用力掐了自己一下。

「你應該入門了。」

「丁教授，你這是什麼意思……我真的不懂……」粉無常不停地撓著自己的後腦勺。

粉無常咽了一口唾沫，快步走了出去。

這面破碎的鏡子照耀著大地上的萬物蒼生，像他們預示著，他們的生命中，又將減少新的一天時間，在奔赴死亡的路上又近了一步。

「那也差不多了。」老丁道。

老丁卻忽然開口道：「他是大陸一家醫院的院長，最近醫院里出了很奇怪的事，警方調查了很久一點線索都沒有，讓他的醫院都有些開不下去了，所以才找到了我，想讓我去幫他看看。」

還是……懸在半空？

粉無常心中暗道一聲：這個老頭子真是奇奇怪怪的，好像我的身上有很多蟲子一樣，不停地盯著我看，盯的我心裏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