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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那些意識和潛意識呢？都去哪了？」

梁哲緩緩站起身子，深吸一口氣，沉聲道：「我知道你早已沒在研究心理學了，至少五年前就沒研究心理學了，或者說，你所研究的心理學，已經是心理學之外的東西，雖然跟心理學有點關聯，但核心顯然已經不是現在的心理學。」

「我們的辦公地點不會要安在墓地里吧？」

梁哲輕吸一口氣，目光中出現了一絲興奮的光芒：「即使尚未到盡頭的，但已經露出盡頭的端倪了，比如基礎物理學的【高維空間】，比如數學的【大宇宙衍生模型】，比如生物學的【人體能量場】，比如心理學的【集體潛意識】等等——」

「說吧，我們究竟是幹什麼呢？」

梁書夜眉頭輕皺了一下，但迅速展開了。

這一陣嘈雜聲持續了很久。

顯然，老者的名字正是梁書夜。

「但是——」錄音機中的梁書夜陡然提高了音量，「哲學的盡頭呢，哲學的盡頭又是什麼呢？！」

「是的……」老者嘆了一口氣，似乎滄海桑田不過是眼雲煙一般，他淡淡地道，「人的心理，最終也不過是一種假象。」

「同意了？」梁哲道，「哎，畢竟，我也是你親兒子，而我小時候的偶像，就是你，只不過這幾年來，我見到的事情太多了，您作為偶像的力量弱化了，所以，我才不得不用這樣的手段。」

「掩飾一個很多人見過，但是科學無法解釋的事情。」

「人類文明這麼多年了，似乎一直沒有人真正去思考過這個問題——」

「為什麼會這樣呢？」一個短髮青年男子，微微低頭，盯著桌面上的這一行字念了數遍之後，還是沒能理解其中的含義，終於低聲問了出來，「心理學的盡頭為什麼會是神學呢？」

梁哲略穩停頓后，繼續道：「這些都是各個學科最前沿也是最具有研究意義的課題，然而，在這些課題被真正研究透徹的時候，它們的前面，似和_圖_書乎全都有著一堵看不見的牆，這面牆，往上無限高，往下無限低，左右兩端無限長，這面牆擋住了所有的真相，這面牆是——死亡，準確的說，應該是人死後的狀態。」

青年男子並未抬頭，沉聲道：「我從十歲就開始了，其實，應該更早，因為你無時無刻不在熏陶著我。」

「你沒有瘋。」老者突然變得嚴厲起來，「那個女孩不是你殺的，是樊道明殺的，你我都很清楚，你為什麼會一直將自己置於無謂的自責當中無法自拔，這樣是對死去的女孩有好處，還是對你自己有好處？！」

「行了。」梁哲忽然微笑了起來，「我這輩子是改不了了，就跟你一樣，既然你不告訴我，那我就告訴你好了。」

「行了。」梁書夜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嘴角上揚，露出一抹意味深長但又似乎有些熟悉的笑容，「其實，就算你不來，我這次也要叫你來。」

聽到這，梁書夜陡然起身，一巴掌將錄音機關上了。

「我只是感興趣而已。」梁哲笑了笑道，「好了，現在，我想我應該有資格加入了吧。」

青年男子也抬起了頭來，他的五官端正，鼻樑高挺，一雙嘴唇緊抿，透出一股剛硬，臉色堅毅，目光沉靜。

梁哲沉吟片刻之後，點了點頭，隨即他將身子湊生前去，壓低了聲音，問道：「父親，能不能先告訴我，這麼多年過去了，你們到底研究出鬼來了嗎？」

「告訴我？到底是為什麼？」青年男子緊盯著老者道。

猛地一看，這個青年男子跟這個老年男子似乎頗有幾分相像，尤其是眉宇之間的那股堅毅以及嘴角的剛硬，幾乎如出一轍。

「心理學的盡頭是哲學，因為心理學最根本的原因是讓人變得更好，但是在讓人變得更好的最後一段路上，當沒有了任何心理問題之後，便要開始思考人的本源，人從哪裡來，要到哪裡去，活著到底為了什麼？」

「什麼事和*圖*書實？」

「梁哲！」老者猛地一拍桌子，將桌上的一疊文件震散了，最上面一頁的中間赫然寫著三個大字：梁書夜。

梁書夜冷聲道：「你竟然監聽我？」

兩個人全都屏住了呼吸，臉幾乎貼在了一起。

梁書夜緊盯著梁哲，目光銳利，眼神如針，盯得梁哲不由地屏息凝神，身子再次往前靠近了一些——

隨後，梁書夜的聲音響起，壓倒了一切聲音：「我們，所要研究的正是神學。」

看不見這人的面目，只能看見他兩鬢斑白，帶著一副眼鏡，一手托腮，手肘撐住扶手椅，面向霧氣迷濛的窗外。

梁書夜眉頭輕皺，默默點頭，不再說話。

青年男子的瞳孔在一瞬間變大，但是很快就恢復回了最初的模樣，他略微沉吟之後道：「半年前，你跟我說過，可是這半年來，你卻一句話也沒跟我說了，我想知道為什麼？」

「可是……到頭來呢？」青年男子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悲涼，依舊沒有抬頭，只是緊盯著桌上那一行血紅的字。

在青年男子的前面，是一張寬大的辦公桌，辦公桌後面，有一張旋轉椅。

「四十六年來——」老者輕嘆了一聲道，「我研究人的心理，行為，潛意識，夢境，神經反射，能量源泉，我從宏觀現象到微觀表現，從單線催眠到多層催眠，從夢境到現實，從死亡到重生，我可以毫不誇張地說，我這一生，都奉獻給了心理學。」

「你成立了一個機構。」梁哲繼續道，「或者說是研究所，當然也有可能是別人成立的，但不管怎樣，你是裏面最早的一批人。」

梁書夜依舊沒說話。

「好像是——」梁哲摸了摸額頭道，「耶穌？」

「科學沒有盡頭。」梁書夜忽然說道。

「人，死後，到底變成了什麼東西？我的意思是，人死後的能量以及意識和潛意識成了什麼，去了哪裡？！」

「什麼？」梁書夜似乎頗為震驚，「你知道……」話ｈｅｔubooｋ•com•cｏｍ剛出口，他就立馬意識到自己不該這樣說的，作為一名心理學界的泰山北斗，務必要隨時隨地保持鎮定，即使對象是自己的親兒子。

椅子上坐著一個人。

嘈雜聲忽然變大，似乎旁聽的人變得激動和興奮了起來。

「難道我們要研究屍體？」

「包括心理？」

「可是，我是心理學家。」青年男子道，「我所研究的心理學，也即將接近盡頭，這就是我為什麼差點瘋掉的最主要的原因之一。」

一陣嘈雜的聲音過後，裏面傳來了梁書夜的聲音。

短暫的嘈雜之後，梁書夜的聲音再次響起：「哲學的盡頭——也就是人的盡頭——而人的盡頭，從現有的完善科學角度上來看，便是肉體的盡頭，也就是死亡，可是，人死亡之後呢？」

「不。」梁書夜沉聲道，「我們是——地獄之門！」

旋轉椅面向窗外。

「在你們裏面，有著名的心理學教授——比如你——著作等身，各種心理學知識幾乎信手拈來，在心理學領域幾乎沒有盲點的梁書夜——」梁哲頓了頓，繼續道，「還有著名的生物學教授，比如香港卓文大學心理學教授丁仁，還有國際知名量子物理學教授黃帆，數學界的模型王子孔春秋等等，全都是有頭有臉，且在自己所在的學科領域具有巨大成就的人，這些人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他們所研究的學問，似乎已經到了理論的盡頭，也就是科學的盡頭——」

「行了。」青年男子道，「要是保護我，你就不會眼睜睜看著我在精神病院里尋死覓活了，最後差點成了真的精神病。」

「我不想你牽扯其中。」

老年男子和青年男子對視了一眼，兩人的目光中都暗藏深意。

「是什麼都沒有了，還是剩下了些漂浮在世界中的能量，亦或是別的什麼東西？」

心理學的盡頭是哲學，哲學的盡頭是神學。

聲音嘎然而止。

「事實就是——」老者嘴角微微抖動了和-圖-書一下，似乎是想竭力控制內心的情緒，但因為即將說出的話實在太過於聳人聽聞，所以還是露出了一絲的破綻，「這個世界上，有另外一種人類的形態存在。」

良久過後，梁書夜咽了一口唾沫，嘴角抽動了一下，用一種低沉略帶沙啞的聲音道：「你猜。」

嘈雜聲傳來，這一次像是提問形式一般，有一兩個清晰的聲音從嘈雜的聲音中傳了出來。

錄音機中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似乎有很多人在旁邊討論，但聽得並不真切。

「我想保護你！」

「我知道！」老者態度同樣強硬，兩人此時的表情，嘴角，甚至眼神幾乎都一致，不愧是父子。

青年男子一隻手托著腮，手肘撐在桌面上，食指按住鼻翼，這動作跟老年男子的動作也是一模一樣。

「而神學，也就是靈魂學——」梁書夜似乎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而靈魂學呢，其實，通俗點講，就是鬼學——」

他面色滄桑，額頭皺紋縱橫，看起來六十歲左右年紀，那雙鏡片后的眼睛閃爍著深邃而沉痛的目光。

「這個機構的主要任務是研究人的。」梁哲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但不是研究人的心理，也不是研究人的身體，而是研究人的——靈魂。」

梁書夜緩緩閉上雙眼，深吸了一口氣，良久之後，他才睜開雙眼，緊盯著梁哲，沉聲道：「你為什麼想加入？」

良久的沉默過後。

「那這層層疊疊，無窮無盡的假象，到底是為了掩飾什麼呢？」

梁哲微微一愣，隨即笑了笑，沒有說話。

「理由很簡單。」梁哲聳了聳肩道，「我也想知道，這個世界到底有沒有鬼。心理學在這方面，還是太過於片面，這道理，你比我早懂了好幾十年。」

良久過後，梁書夜的聲音再次從錄音機中傳來：「我們不知道人死後到底成了什麼東西，變成了什麼狀態，但有一點，我們可以肯定，那就是人死後——一定會留下點什麼，這才符合宇宙間的httｐs://wｗｗ.ｈeｔｕｂｏｏk•coｍ•ｃｏm能量守恆定律。而我們要做的，就是研究出，他們留下的這點什麼，到底是什麼！」

「知道我們的代號嗎？」梁書夜的神態在極短的時間內變得溫和了許多，仿似剛才的咄咄逼人和強硬堅毅都是假裝的一樣。

「父親！」青年男子陡然提高音量，臉色沉靜，但目光卻帶著一絲不可遏制的怒意，「我這次冒著生命危險從大陸來到香港，找到你，不是來跟你吵架的！我們吵過的架已經夠多了！」

這目光，讓人聯想到暗流涌動的深海。

「我只想知道，上頭有指示嗎？我的意思是，這件事，相關部門知不知道？」

也就是說，心理學的終極盡頭是神學。

「到我五十六歲那一年，我終於發現，這個世界上的很多事情，其實並不是我想的那樣，也不是我看到的那樣，也不是我思考所得的那樣。」老者沉聲道，「所有的一切，都是假象。」

扶手椅上的老者輕咳了一聲道：「我從十二歲開始學習心理學，截止到今天，已經四十六年了。」

「你很聰明！」梁書夜忽然打斷了梁哲的話，「你一向都很聰明！但是，這一次，你所說的純屬無稽之談！」

梁書夜厲聲道：「梁哲，你永遠都是這幅牛脾氣，什麼時候能改，什麼時候我就告訴你！」

「其實，這三個問題在心理學上，無非就是一個自我認證統一，但在哲學上，卻截然不同，且意義深遠。」梁書夜的聲音中帶著一絲亢奮，「從某種角度上來看，哲學，讓人活的更加透徹，是活出了自己，而不是僅僅活出來快樂，因為痛苦和悲傷都是自己的一部分，所有的東西全都是自己的一部分，即使是心理疾病，也是自己的一部分，從哲學的角度來看，心理學如同小兒科。」

梁書夜緊盯著梁哲，默不作聲。

老者旋轉著椅子，轉過身子。

「父親，你這是騙我呢，還是騙你自己呢？」梁哲從兜里掏出一個很小的錄音機，放在桌面上，按開了播放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