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他能看見紅衣人，只是因為紅衣人穿著一身紅袍，可是，這麼遠的距離，即使他視力再好，也看不清紅衣人的五官細節，只能隱隱約約模模糊糊看見她的五官精緻，皮膚白皙，眉清目秀。

「為啥？」還沒等女人發作，光頭胖子就問道。

悲歡離合，人生百態。

「你確定要回去？」身後響起了老太婆的聲音。

尤其是她那圓潤的鼻頭和尖尖的下巴，都很像。

在粉無常的記憶中，顧斐然依然是哪個長發，白衣，身形瘦削的女孩。

粉無常那什麼都無所謂般大大咧咧的聲音傳來：「阿德哥，順便再帶點吃的吧，帶個火腿漢堡，雙層的嘛！」

「所以，你想過去看清楚，你是不是認識她？」

顯然，他已經從孟婆會所走出來了，走到了現實世界，走到了真正的人間。

「那麼，哲學的盡頭，是鬼學嗎？」

或許她真的是顧斐然，或許她不是，這都不重要了。

目力所及，一片蒼茫。

被民警弄醒后的粉無常，給了他們一個號碼，讓他們打過去。

而，霍見歸之所以用鬼學課程的方式給予他這樣的機會，讓他來到孟婆會所，可能有著更加深層次的意義。

「那個東西……咳咳……」他自語一聲之後，立馬輕咳了一聲，意識到自己不該說出來的，並警覺地望向車窗外。

她的臉露出了出來。

師傅為什麼要讓自己來這裏呢？

孟婆會所之行的最後一段路在粉無常的腳下逐漸變短，最後直至消失。

「難道是……」粉無常微微一驚，再次望向腳下的黃土之路，自語一聲道，「黃泉路？」

沉吟片刻之後，他放下望遠鏡，拿起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幫我去接個人，地址等會發給你。」

他深吸一口氣，昂首挺胸朝前走去。

「回去吧，小夥子。」老太婆道，「任何東西，認識事情，都是這樣，當你看不清楚，看不真切的時候，可能會覺得很有意思，覺得大有文章，但當你真正看清，真正搞明白之後，便會發現，還不如沒有弄明白呢。」

他揚起手來，對著紅衣人笑了笑，低聲說了一句：「後會有期。」

半個小時之後，吉普車停在了www.heｔuｂook•cｏｍ•com一座鄉鎮派出所門前。

紅衣人一動不動地看著他。

光頭胖子摸出了扳手，往手心吐了一口唾沫：「我把他打暈，然後扔出去。反正這裏也沒有攝像頭。」

「靈魂，是鬼學狀態。」

從進入孟婆會所，到離開孟婆會所，前前後後，歷經三十二個小時，這三十二個小時，好像有三年那麼久，久的根本無法相信。

粉無常從民警手中搶過了話筒：「喂，阿德啊，我是粉無常，你快來接我，我現在在——」粉無常問向民警，「這裡是哪？」

他以最快的速度奔出了山間，又繞著一條崎嶇的公路走了很久，當他走了足夠遠了之後，終於，他看見了一輛車。

他的路在前面。

「聽見了沒？」粉無常對著話筒喊道，「等等——給我帶雙鞋，41碼的！」

走著走著，他不由地激動了起來，他已經預感到了，真相很快就會水落石出。

走過了橋頭，回過頭去的時候，身後已經被新的霧氣所遮住，那霧氣還不是黑霧，而是正常的白霧，橋中間，孟婆的身影若隱若現，她站在濃霧裡，一動也不動，拐杖上的燈籠發出微黃色的光芒，將她那佝僂的身影映照的異常寬大。

再看兩旁，原本高聳入雲的崖壁也變成了肉眼能看到頂端的山峰。

他轉過身去，沿著土路大跨步往前走。

「是的……」

「這大白天的，你嚇唬鬼呢。」女人嚷了起來，「快下車，不然我們報警了！」

說罷，他拉開後車門，徑直鑽進了車裡。

「管它是不是黃泉路。」粉無常邁開步子，繼續往前走，「就算是黃泉路，也是通往人間的黃泉路。」

身後，全都是青色的土路，路上雜草叢生，碎石遍布，是再普通不過的山間土路。

阿德掛斷電話，將手機扔在旁邊似乎根本不想理會粉無常的無理要求。

到底是什麼呢？

粉無常走了。

良久之後，吉普車啟動。

「新界屯門區——」民警愣了一下之後，繼續道，「十里河鎮派出所。」

腳下的路除了土是黃的之外，倒是也沒有什麼特別之處，要說特別之處，就是路邊上的小溪流m.ｈｅtuｂooｋ.ｃｏｍ•cｏｍ了，那些小溪流雖然流過了黃土，可是似乎並未將黃土浸濕，蜿蜒穿過了黃土之後，流向了另外一側。

孟婆會所，也像是只應存在於夢裡的地方，它如此美好，又如此邪惡。

過去的幾十個小時，如同大夢一場。

粉無常轉過身去，走向橋的另外一邊。

隱約之間，他覺得霍見歸可能已經知道他的身份了，至少知道一部分。

「她只是我們這的一個工作人員。」老太婆的聲音依舊平平淡淡。

還有，師傅想到自己能夠從這裏活著出去嗎？一點記憶都不丟失地活著出去？

「她是誰？」粉無常指著那個紅衣人道，「那個紅衣人是誰？」

副駕駛座上有個濃妝艷抹的女人，大聲道：「你這人……咋說上車就上車呢，我們讓你上車了嗎？」

粉無常輕吸了一口氣，再次扭頭望向紅衣人方向的時候，那個紅衣人已經將帽子重新戴了起來。

他狂奔而去，如同野獸一般，只恨不能四肢著地。

不是軍火交易，不是毒品交易，而是一筆關於——鬼——的交易！

光頭胖子和女人做了簡單的筆錄之後，急匆匆離去。

如果把人間比作煉獄，那麼孟婆會所即是天堂。

天高路遠，有緣再見。

她特別像一個人……應該是一個粉無常認識的人。

「我堂堂諸葛阿德，日理萬機，每天跟那些舉手投足就能改變世界的大佬們鬥智斗勇，你個小毛頭竟然讓我去——」阿德眉頭輕皺，自語道，「不過……或許，這個粉無常會有些特殊的用處也說不定，畢竟他……」

打過去之後，沒人接，又打了一遍之後，才終於被接通。

電話對面的阿德正坐在一輛黑色的轎車內，正在執行一個重要任務。

孟婆會所提供了這樣一個機會。

可是，那種熟悉的感覺非常強烈，他不由地朝著來時的方向走去，他希望走的近一點，說不定能看清。

腳下的黃土沒有絲毫的泥濘感，這是比較奇怪的一點。

一個度鬼，一個是度人。

粉無常微微一笑：「你撞不死我。」

當然，對於他來說，這個案子關係的東西也不僅僅是他在警局中的地位那麼簡單，更重要和-圖-書的，還是「那個東西」——

如果師傅全都猜對了的話，那簡直太恐怖了。

鬼知道他們到底在搞什麼鬼。

吉普車在距離他兩米左右的距離停下，粉無常跑了過去。

當他走到石門附近的時候，石門悄無聲息地打開了，外面沒有人，只有一條黃色的土路，黃土路彎彎曲曲，兩側是高聳的岩壁，岩壁底下的縫隙中偶爾會有很小的溪水流出，或者說是泉水流出。

有時候，讓人痛苦悲傷，無法自拔的，並不是那些不堪回首的記憶。

他輕吸了一口氣，接聽了起來。

那他的歸宿在哪？

與此同時，另外一邊，一直停著的幾輛車上也下來了十幾個人，這些人穿著藍色西裝，同樣急匆匆跑進了林子。

「存在，是哲學狀態。」

這時，手機再次響了起來，還是剛才那個號碼，他不想接，可是它一直在響。

這個黃色的土路跟裏面的那條黃土路有點像。

山峰林立，樹木蒼茫。

這大事，還跟自己有關。

「報警？」光頭胖子低聲道。

霍見歸這麼做，其根本原因必然不是為了鍛煉他的膽量，或者是開闊他的眼界。

可因為距離太遠，沒有看清的緣故，他一時之間竟然沒有想起來。

阿德正在監視著他們。

但，那些往事已經過去了。

老太婆的話耐人尋味。

紅衣人終於摘下了帽子。

眨眼間，已經駛出了山路。

車窗搖下，車上一個光頭胖子探出腦袋，大聲嚷嚷著：「你瘋了哇！擋在路中間，不怕我一個不小心撞死你？」

粉無常朝著濃霧中的身影揮了揮手，然後轉過頭去，朝著那扇石門走去。

她笑起來的時候，如同春風拂面，讓人心醉神迷。

粉無常舉目望向遠方，遠方是高山和樹木，藍天和白雲。

可是，粉無常距離紅衣人有上千米的距離，他不得不面對一個事實，那就是，他看不清紅衣人的臉。

而這些事情的真相，或者說，真相背後的意義，才是粉無常現在活著的最大動力。

而他所體驗到的，絕對不僅僅是那三十二個小時所帶來的那些光怪陸離的新奇的事物，他體驗到的，更多的是一種人生的覺悟和人類存活狀態的反思。

光頭胖子和圖書不住點頭。

「可是……我好像認識她……」

只不過，它只對被它選中的人放行，就好像被上帝選中一樣。

他站在路中間，閃開雙臂。

這個事件，關係巨大，一言難盡。

他大跨步往前邁進。

正是這兩個毫不知情的人做的這件好事，改變了之後整個事件的局勢。

難道說，孟婆會所不是現實世界，不是人間？不，它是，只不過，在某種意義上，它已經完成了超脫，更像是一種象徵。

粉無常搖頭嘆息，他知道，不管孟婆會所多麼美好，終究不是他的歸宿。

阿德咬了一下牙，徑直掛斷了電話，同時自語道：「這個蠢貨！」

「要不這樣……」女人湊近光頭胖子的耳朵，低聲說了幾句什麼。

當粉無常不知不覺間走上了一條不是黃土的土路的時候，他再回過頭去看，卻發現身後那條黃土和泉水組成的黃泉之路已經沒見了。

一輛吉普車。

「因為我死過一次了。」粉無常道。

就像他在扭曲空間的通道中滑行的時候，想到的那個問題。

粉無常看了一會之後，除了以上兩點比較奇怪之外，也沒發現別的什麼。

阿德想起自從半年前接了這個離奇的莫名其妙的，既不能拋頭露面，又無法動用上頭資源，只能自己一個人像是間諜一樣明察暗訪，四處打探的案子之後，他整個人就像是被一張網給網住了一樣，連晚上睡覺都要被嚇醒。

而紅衣人，雖然穿著紅袍，雖然遮住臉面，但那種感覺卻跟顧斐然非常相像，就好像她換了一身衣服一樣。

「是個瘋子……」女人聲音有點低了下去，掐著光頭胖子的胳膊，「我讓你不要到這種荒無人煙的鬼地方來，你看吧……遇到個瘋子……你說，怎麼辦？」

他繼續端起望遠鏡，望著不遠處的一片叢林，就在剛剛，有好幾輛車從樹林另外一邊的一條路上駛來，車上下來十幾個穿著黑色西服的黑衣人，快步走進了林子里。

她不笑的時候，臉上有著淡淡的憂鬱。

車輛顛簸前行，速度很快。

看來，霍見歸叫他來這個孟婆會所，絕不僅僅是學習鬼學初級課程那麼簡單的東西，甚至他覺得，整個鬼學初級課程都是虛的www.hetubook.com.com，只是一個障眼法。

「別……」女人拽住了光頭胖子，「我總覺得不對勁……你看他，都沒穿鞋……在這樣的地方幹啥呢……反正，咱們還是……」

他覺得有大事要發生了。

在那裡，只要你想，便可以忘掉過去和將來，在那裡面，你想要的全都有，你可以在裏面重生，在裏面死去，沒人管你。

不過，他雖然不知道全部，但還是知道一些內容的，包括這次的多方秘密會議，而且，這個案子似乎也快要結束了，他有這種預感，所以，他千萬不能懈怠。

他接到重要情報，有一伙人正在這裏進行秘密交易。

已經睡的鼾聲四起的粉無常被民警從後座上拖拽了下來。

這個老太婆或許不叫孟婆，但她做的事，卻比孟婆更加有意義。

同樣是一生，與其痛苦地過完，化做黃土一堆，還不如虛幻一生，縱情做樂。

鬼知道自己到底在幹什麼？！

窗外沒人，他隱蔽的足夠好。

老太婆站在望鄉台邊上，右手拄拐，左手握碗，望著粉無常的背影，臉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他奔跑了起來，路旁的草叢中竄出一隻兔子，嘶叫著跳開，不遠處的小樹林有幾隻鳥被驚飛而起。

這個粉無常竟然會在這時給他打電話，而且還是讓他去接那麼遠的地方去接他，簡直莫名其妙，荒唐至極。

「你們可以直接將我拉去警局。」粉無常道，「要不然，你們可以開車撞我試試，我保證，你們撞不死我。」

「可是，我……」

「知道你們為什麼撞不死我嗎？」粉無常問道。

走了一段路程之後，他才想起來，他之所以對那個紅衣人有那種熟悉的感覺，是因為紅衣人的身上流露出的那種氣質，跟他的初戀女友，那個名叫顧斐然的女孩非常相像。

這個問題，等待著他自己去找到答案，或許，霍見歸也可以幫助他一起找到答案。

「你能保證當你走過去的時候，她還在那裡？」老太婆道，「而且，你能確定自己再回到這裏的時候，再次喝那碗孟婆湯，還能流出眼淚？」

「存在的盡頭是靈魂——」

只不過，是心理上，跨不過那道坎。

粉無常實在太累了，靠在了後座上，沒過一會，就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