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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累的人是你啊。」身邊的女醫生說道：「多虧你來了，要不這幾天英氣就得多死七八個人。那幫小子也不能這麼聽話。」

能被派到他身邊的宣傳幹事當然也不是省油的燈，幾乎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迅速低聲回答道：「鞠躬盡瘁。」

程斌已經習慣了這個流程，很認真的和趙雷敬禮還禮，然後聽趙雷告訴他今天的行動日程。

本來按照趙雷從前的習慣，都是一條條的讀給日理萬機的首長們聽的，但是顯然程斌還沒有習慣這種做派，所以他更願意自己看。

兩個人互相敬禮之後，趙雷打開自己的手裡的文件夾，看了一眼上面記錄的日程表，然後把它遞給程斌，讓他自己看。

伊芙清晨檢查病房的時候，遠在數百公里之外的地方，程斌也在準備著新一天的工作。

雖然已經在一起三天了，但是趙雷對於程斌仍然有一種陌生的感覺，這個人給他的印象太過奇怪，從程斌的履歷上來看，這應該算是一個有些死腦筋的人物，但是從到達南京的那一天起，他就一直很服從軍方的安排，給他準備的講演報告背起來也沒什麼抵觸情緒。

伊芙知道如果耽誤時間，這個傷員很可能會死在飛行途中，所以不顧身體疲勞主動為傷員做了手術。手術成功后就被這裏的院長強行留了下來，為此還和南京方面吵了一架，最後只好讓程斌一個人先回南京報到。

隨著一陣腳步聲，幾個身穿白大褂的醫護人員走了進來，最先拉開門進來的護士長看起來已經對於眼前的情況見怪不怪，臉上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站到了一邊，露出跟在她身後進來的女醫生。

正在懶洋洋各自作事的病房裡頓時一片兵荒馬亂，這裏的重傷員在進行過hetubook.com.com初步處置后都會送走，所以真正在這裏滯留的都是輕傷員，大家剛從戰場上下來，身上的傷痛沒那麼嚴重，每天沒什麼事情干，精力釋放不出去，自然紀律就好不到哪裡去，最讓院方頭痛的，怎麼說他們身上都有傷，又不好認真處分這些人。

到底是經受過專業訓練的正規軍人，幾乎不到一分鐘的時間里，原來亂糟糟的病房就已經煥然一新，不但地上的垃圾全部消失無蹤，就連每個傷員床上的被褥也都變得稜角分明，屋子裡的傷兵們腿上有傷的沒辦法，只能靠著床頭坐起來，腿上沒傷的全部整齊的坐在自己的床沿上，就像等待首長檢閱。

程斌把大檐帽的帽遮低低的壓到眉心，然後抬頭看著鏡子里那個英氣逼人的青年軍人，最後目光落到了肩膀上的一杠三星上面。看起來他的逃兵經歷的確被忽略了，回到南京后，他的檔案上仍然保留著軍籍。

當然這個也就是想想，像他這樣沒有經過軍官養成的上尉，多半還是要留在機關里當成吉祥物養起來，有事沒事的時候露個面加加士氣，真指望能下去帶兵，恐怕非得再來一次大災難，讓正規軍官們都死光了才行。

那士兵頓時面紅耳赤，吭哧吭哧的說不出話來，他在戰鬥中骨盆摔裂了，按醫囑要趴著靜養，事實上他平時也的確是這樣做的，但是現在大家公認的戰地女神來查房，別說他自己不肯衝著女神露屁股，估計這一屋子的壞傢伙們也不能讓他如此褻瀆女神。

看到他不回答，女醫生哼了一聲，掃視了一下房子里的傷員，這才問道：「有沒有覺得不舒服的？」

新村本來是新村鄉政府的所在地，災難后這裏的人口損失和圖書太大，而且離市裡也太遠，所以倖存者們都被集中遷移走了，只留下一片錯落的建築物和荒廢的大片農田，昭示著這裏曾經存在的繁榮。

查房還在繼續，但是在院子里的露天液晶屏上開始出現新的電視節目，那是重播昨天的十九點新聞，畫面上一個英俊的年青軍人正在接受記者的提問。

跟在女醫生身後的幾個醫護人員臉上都露出慘不忍睹的神色，倒是女醫生的臉上並沒有顯露出任何異樣來，她只是淡淡看了那個士兵一眼，然後轉頭向護士長叮囑道：「記得天氣好的時候多通風……」一面說著，一面轉身向外走去。

敲門聲響起，兩個穿著酒店制服的女人走了進來。這三天的時間里，程斌已經熟悉了為他服務的團隊，所以只是向她們點頭微笑了一下。

兩個女人早就知道面前的這位英雄沒什麼架子，所以在和程斌打了個招呼后，就徑直走了過來，幫助程斌整理服裝。

「你們還不算英雄，那誰還算得上英雄？」女醫生身邊的一個小護士插話道：「你們走了上千里的路啊。」

有了這個認識，程斌當時的回答皆大歡喜，估計這也是今天再次為他安排了和記者見面機會的原因。

伊芙當然知道她說的是什麼意思，這也是她在面對傷員們從來不苟言笑的原因，所以只是聽著，並沒有說話。

後來有一夥嚮往網文中真正末世生活的人被人民專政的鐵拳趕到了這裏，嚮往末日自由卻又被貧乏物資所擾的准主角們情不自禁的在這裏多停留了兩天，結果被尾隨追趕上來的PLA包圍，一場激戰之後，嚮往新生活的倖存者們大多去了天國享受真正的無拘無束，而後來者則在這裏建造起了一個團級規模的野戰醫院和*圖*書，作為剿匪前線的後方支援。

「沒有。」幾個士兵大聲回答道，然後一個膽子大的士兵大聲說道：「報告醫生同志，我們在您的精心治療和無微不至的關心下，每一天都在迅速康復。」

護士長一面答應著，一面回頭向那些傷員們做了一個無奈的表情，然後迅速地跟著醫生走了出去。

伊芙笑了一下，並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輕聲說道：「今天沒有新傷員送過來，查完剩下的四個病房大家就都休息一下吧，這幾天也累壞了。」

他剛剛在酒店的餐廳里吃過早飯，回到房間里重新洗漱了一下，仔細地把嶄新的軍裝穿在了身上。

她雙手插在口袋裡向四下看了看，臉上仍然看不出任何表情。她慢慢的從房門外踱了進來，看了一眼身邊正努力坐直身子的年青傷兵，皺眉說道：「誰讓你坐起來的？不是讓你趴著卧床嗎？」

程斌立刻就明白過來，現在政府的立場就是儘可能多的樹立正面人物，別說摔倒了還要欺詐小孩子的老太太不能報，像張寶志這樣試圖割據不成的軍閥也不能說，一切為了正能量。

他的服裝有專人負責清洗熨燙，保證每一天都筆挺如新。所以程斌現在只需要把酒店每天送過來的衣服穿在身上就可以了。

推開房門，就看到這三天來一直陪伴在他身邊的聯絡官趙雷少校。少校一直不怎麼喜歡走進程斌的房間里，所以通常都是站在走廊里等。

但是如果說程斌是個投機者，趙雷又從來看不到程斌藉著參加各種活動的機會和高官顯貴們拉關係套近乎，無論在任何人面前，程斌都保持著一種淡淡的疏離感，讓人覺得他拒人於千里之外。

「是啊。」趙雷回答道。他想了一下，決定還是多說一句：「昨天那和_圖_書件事後，上級領導對於你的做法很欣賞。」

伊芙看了小護士一眼，那一天她在直升機上給一個腹腔內出血的傷員做了引流手術，然後在飛機落地后才知道這裏的醫院居然沒人能做這種大手術，傷員需要繼續後送。

看到年青軍人的形象，女醫生的腳步停頓了一下，身邊一位年齡相仿的醫生笑道：「小伊，是你男朋友啊。」

這位醫生很年輕，齊耳短髮顯得精明幹練，一張俏麗的臉龐綳得緊緊的，沒有一絲笑容。

伊芙淡淡一笑，搖頭說道：「其實我們都不是英雄。」

好在程斌的急智一向在關鍵時刻發揮不錯，所以他趁著那人提問完坐下的機會關了話筒，向坐在身邊的宣傳幹事低聲詢問道：「對張寶志是怎麼定性的？」

程斌嗯了一聲，沒有出聲。昨天的記者招待會上，突然有人向他詢問對張寶志的看法。程斌不知道這個人是怎麼知道張寶志的，趙雷給他背的疫區歷險記里也沒提張寶志的名字，所以這個問題他顯然不容易回答。

但是顯然程斌又一次感受了一把計劃沒有變化快這句話的意思，他們乘坐的汽車在去往南京大學的路上接到了一個電話，然後就轉了一個彎，駛進了臨時中央政府的所在地，據說一位真正的中央領導要接見他這個英雄。

從前的他是以中尉軍銜作預備役第十師的技術參謀，這一次大概是出於對部隊戰鬥力的宣傳需要，重新授銜后他的軍銜成了上尉，而且不再是文職軍官。

說完這句話，她又看了一眼電視屏幕上的青年軍人，然後微微低了頭，轉過身向下一個病房走去。

她輕聲向身邊的人解釋道：「知道當初陳院長和上面聯繫要我留下來的時候說過什麼嗎？他說：『我知道他們是英雄，可是我hｅtubｏｏk.ｃｏm•cｏm這裏最不缺的就是英雄，最缺的是醫生，所以你要不把這個醫生給我留下，要不把這些英雄都弄走。』」

程斌只是微微走了一下神，就立刻清醒過來，轉身向兩位形像師表示感謝后，他大步向房門走去。

程斌掃了一眼日程安排，不易察覺的皺了一下眉，說道：「南京大學演講后又有答記者問？」

一個胳膊吊起來的傷員從門外彎腰小跑著回來，一面跑一面叫道：「來了來了。」

女醫生看她不願意說話，嘆了一口氣說道：「如果不是陳院長強要把你留下來，你現在也和你男朋友一樣成為英雄了。」

回到南京已經三天了，在這裏他受到了英雄般的接待，每一天都在掌聲和鮮花中渡過，這讓他在偶爾安靜下來的時候，常常會感到自己的可笑。

正是因為弄不清程斌的真實意圖，所以趙雷也拿不定主意和程斌保持什麼樣的關係，所以只是單純的作好自己的本職工作。

程斌身上的軍禮服非常合體，形像師只是幫他重新打了領帶，然後撫平了衣服上的皺褶，就滿意的退開了，她的助手把程斌的軍帽遞了過來，讓程斌自己認真的戴在頭上。

一排排簡易板房整齊的矗立在空地上，最近幾天的溫度剛剛好，所以板房外安放的分體式空調都沒有打開，相應的，遠處的燃油發電站也沒有進入全功率運行，醫院里難得的安靜下來，除了不時巡視的全副武裝的巡邏隊外，整個營地都沉浸在一股寧靜的氣氛當中。

說起來程斌多少還是有一些失望，即使按照部隊里正常的升遷速度，他這個中尉用兩年時間熬成上尉也沒什麼值得驕傲的。現在唯一讓他覺得安慰的就是轉正成了正規軍事人員，如果放到基層連隊去，他現在已經可以直接擔任連隊主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