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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僚主義啊……」

原來這些房中，均按「天地玄黃」排列，負責不同的檔案整理。黃仲滿領了梅清，到了天字型大小，在門外就嚷嚷道：「老張你可別睡覺了，咱們處又來了新人，可別讓人見了你睡得滿桌子口水的架式。」

老張木然一抬頭，見是梅清站在眼前，一下子由地上躥起來，口張得大大的，叼著的煙袋「叭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唉，你是不知道啊，所謂『各有分工，各司其職』。那老張的天字型大小，負責皇家機密，哪裡就有多少機密檔案傳來了。玄字哥倆，負責北胡番邦，連探子都沒幾個，更不用說傳回來的消息了。命好啊，人家自然就都獃著了。」黃仲滿哭喪了臉道。

依次走過幾處，令梅清大為驚訝的是，似乎每一個屋內都清閑得可以，別說檔案，紙都沒幾張。尤其剛出來這玄字型大小里，居然是兩位正在下棋。

「這事倒也真不能怪我，你說這上邊寫的……」黃仲滿拿起一冊報帖，抓著頭道：「我又不認得……」

黃胖子頭搖得和撥浪鼓一般地道：「哪裡哪裡，我是今天才知道梅兄你來的。只是在下這攤活兒，我一個人實在是有些不太好乾，幾次和上司請求多派人手。這都半年了，梅兄你才來了，兄ｈeｔuｂｏｏk.ｃｏm•cｏm弟我這不是高興嘛。」

梅清差一點摔倒在地，真想不明白黃仲滿這等人，怎麼能在錦衣衛經歷司中幹事的。

「哪裡，黃兄你是這裏老人，梅清有甚麼不明白的，還得你多提點才對。」梅清不敢託大，試探地道。

「黃兄。」梅清實在忍不住問道：「既然咱們經歷司負責機密檔案，為何這些大人室中都空空的，似乎無事的樣子？」

「啊？」梅清覺得似乎有些不妙地問道：「各號分工都是如何分的？」

老張「嘿嘿」一笑，也不反駁，淡淡地和梅清打了個招呼，述過幾句，黃仲滿便引了梅清出來，又到下一個門口。

「他們不管的，咱們全管。」黃仲滿一邊說著，一邊打開黃字型大小的門。

「誰說不識字——就是認得不太多。」黃仲滿不滿地說道，「咱們行伍出身，有幾個識字的？不然這經歷司找個人也不容易呢，又要身家清白，來歷出身沒問題；又要不與地方有交道，弄得全是些軍營出身的，哪找這麼多識文斷字的人去？」

黃仲滿「嘿嘿」笑道：「得了罷，你還裝甚麼。魚頭兒一不在，你還有甚麼事？來來，這是新來的梅兄弟，梅清，以後就和胖子我一起混了，大家認識則個和圖書。」

結果果然如忠叔所言，峰迴路轉，很明顯是有人相救自己，這才轉危為安。只是不知背後相救之人究竟是哪路神仙，梅清本想問問忠叔，是不是其中有甚麼自己不了解的奧妙，只是聽忠叔一說朵雲的事，便也來不及再追問，對忠叔說了句，三步並作兩步，急向內宅行去。

「啊？難道黃兄你不識字？」梅清大驚。

只見屋內堆得一垛垛都是一人多高的文籍，屋內幾無插腳之地。梅清一見之下，目瞪口呆。

急著從經歷司小院出來，見這衚衕離家也不甚遠，梅清便步行繞回了自己家中。才到門前，便見看門的老張愁眉苦臉地蹲在門房的門檻上，不離嘴的旱煙袋干叼在嘴裏，卻是一絲煙氣也無，顯然早就滅了。

「啊？少爺是你——少爺回來了，少爺回來了！」老張醒過神，大叫一聲，連忙向院中喊將起來。

「罷么，少爺又沒甚麼事，不回來還怎地。先時我早說過，你們只是不信，這回都信了罷。還不散了，各忙各的去。」忠叔也聞聲出來，見眾人鬧得有些過了，連忙出聲道。

「啊，原來梅兄你事先都不知道要派到這裏來啊，這衛所里保密還挺嚴的么。也是小弟疏忽了，還不知梅兄以前在哪高就——梅兄不要急嘛，你ｈｔｔｐs://m.hetuｂｏok•cｏｍ.ｃｏｍ要回家，和秋頭兒打個招呼就是了，反正咱們那活也不是一天兩天能幹完的。說實話兄弟我來了大半年了，也沒怎麼著急不是。」黃仲滿胖胖的臉上滿是笑意。

想想黃胖子這樣的半文盲也能混到經歷司里負責檔案整理，也當真是天下奇聞了。只是梅清此時還無心為著這等日後之事操心，在終於完成一應手續之後，他便急著問黃仲滿自己因臨時被派到這裏，家尚未歸，想回家先看看，不知是不是方便。

「不是咱們哥倆，梅兄，這事怕是我幫不上甚麼忙。」黃仲滿面有慚色地道。

「盼我？」梅清大感奇怪地道：「難道黃兄以前就認識我么？」

黃仲滿咧嘴笑了笑，帶著梅清直到東邊一溜廂房最北頭一間道：「這便是咱們地頭兒了。只是魚千戶這些日子不在，梅兄你暫時是見不到了，咱們先到號房看看得了。」

「黃兄此言何意？」梅清微訝道。

這姓黃的胖子點頭哈腰，「嘿嘿」笑著帶了梅清向外便走，一邊走還一邊言道：「梅兄是罷，不瞞你說，我盼你來都盼了足有大半年了。可是等來了，唉，不容易啊！」

說實話，在這錦衣衛機密之地出來這麼個形象的胖子，梅清總覺得實在是有點不太應景。

隨著老張喊叫之聲，和-圖-書數個家人婆子都從院中跑將出來，見梅清安然回來，一個個喜不自勝，臉上都是堆滿了笑容，更有幾個大聲叫著：「少爺回來了。」頗是熱鬧。

「黃字型大小負責甚麼？」

二人邊走邊說，梅清這才知道，這位黃胖子名叫仲滿，字守盈，家中也是頗有些來頭。其祖上本是追隨永樂皇帝的老人，到了他爺爺這一輩，又娶了郡主為妻，也算是真正的皇親國戚了。只是這黃胖子是家中次子，為人又不喜讀書，這才謀了個軍職，然後又轉到錦衣衛中來混日子。

「老張，怎麼了這麼愁眉苦臉的？」梅清走近了門口，見老張還是瓷著發愣，只好叫他一聲。

「黃兄弟，認識一下，這就是新來的梅清，梅兄弟。從今兒開始，梅兄弟就在咱們經歷司當差了。一會領梅兄弟院里走走，各處認識則個。」為梅清講了會簡單事項后，秋明喚了一個胖頭胖腦的傢伙來，叫他陪著梅清去熟悉一下。

梅清心中有一肚子話想要同忠叔說。自己被帶走時，眾人都是驚慌失措，只有忠叔卻毫不慌張，言之鑿鑿道定然無事。錦衣衛是何等所在，眾人心中都清楚，就是梅清自己心裏也一點底都沒有，真不知道忠叔當時信心滿滿的樣子，是何所由來。

「兄弟也沒啥本事，在這混了個副千戶，弄個錦m.hetubook.com.com衣衛的腰牌，出去也好使。就是咱們院子規矩大，等閑不敢胡來，實在是有些悶得慌。這回梅兄你來，正好和兄弟搭檔，還得多仰仗你呢。」

「下邊就是咱們哥倆的黃字型大小了，不錯罷，正合哥哥這個姓。」黃仲滿笑著道。

眾人這才各各散去，忠叔上前對著梅清道：「少爺回來了。唉，雖然老奴早知道少爺不會有事，可怎麼也勸不住朵雲姑娘，少爺還是快去看看罷。」

才轉進內宅院門，便見遠遠的竹林后，眼角依稀還有淚痕的五兒扶了朵雲聞聲迎將出來。只見朵雲衣衫未理，顏色憔悴不堪，踉蹌前行。待看到梅清時，目光痴然凝視，淚流滿面，笑容滿面。

「這……這……這咱們二人得忙到甚麼時候啊？」梅清大汗。

「這東房一順，天字型大小皇室，地字型大小郡王，玄字型大小外番，至於咱們這黃字型大小么——」

黃仲滿領了梅清進門，梅清一見屋內情景不由大吃一驚，只見屋內空落落的，只案上擺著幾份公文，上邊薄薄一層塵土，顯是有些時候沒人動過了。屋中一人乾乾瘦瘦的，眼角老大兩塊眼屎，說話間不斷眨眼，顯是清醒未久。

內里一個聲音道：「你這胖子嘴裏便是吐不出象牙來，我老張甚麼時候睡過覺了。公事煩忙，也就你這胖子整天四處亂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