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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真是好久沒動這些東西了。」聽了五兒之話，梅清心中有難免有些觸動。想了想，轉頭對五兒言道：「五兒，你說這些瓷器，是有用還是沒用呢？」

候申聽了卻不同意道：「公子的推斷卻有些問題。按公子所言，那盜硯之人，乃是當年太僕卿楊最之子楊晉。而且楊晉在與公子等爭鬥中還提到，似乎其父之靈需要解救，而這塊硯台與其有關。太僕卿楊最之死，時間是在寶庫失火案之後，應該與此硯不會有甚麼關係才對，那楊晉對這塊硯台的說法，又是甚麼意思？」

「硯台？」劉拿喃喃道：「怎麼會有硯台的？弟弟他從來不玩硯台。箱中的東西，誰知道都是甚麼？弟弟——你怎麼來了？你總是不聽話。下次爹爹又要打你了……」

「不妨事。」梅清道：「我與劉兄也算有些交情，卻也沒甚麼顧忌的。」

「團圓節。對呀，團圓節。呵呵，好了五兒，不用收拾了。我有些事，卻要緊著去衛所一遭。」梅清聽五兒一說，忽然心中一動，騰地起身道。

梅清聽了候申之言，也不由皺了眉，思來想去，總是無解。最後以手揉著眉心言道：「楊晉背後，必然還有其他主使。這塊硯台，很可能比我們想象的牽扯更多。罷么，今日忙了一天，先不想這些，咱們早早安歇，明日也好回城去罷。」

雖然梅清語焉不詳，但候申依然清楚梅清語中所指，毫不猶豫地道：「劉拿的話肯定不會有假。咱們先假設一下，木和-圖-書先生的目的只是那兩箱東西，而那塊硯台，應該並不在木箱之中。」

五兒一邊幫梅清擦著臉，一邊言道：「那是少爺您心眼兒好，還看我們這丫頭值錢，要換個刻薄人家，指不定怎麼看我們低賤呢。對了，少爺，眼看這都中秋了，咱們可要打月餅了。到時候五兒打給你吃，你可得親自去看著。」

說來似有深意。不過多半年的時間，自己竟然先後將劉氏兄弟送別人間，又分別為他們治喪入殮。

梅清看著墳頭簡陋的石碑，透過墳前煙霧，又遠遠看到山下村落間炊煙裊裊，生死茫茫之外，是蕭然無礙的山居鄉情。兩景對照，不由感懷於心，只得一聲長長嘆息。

一片片黑色的紙灰，隨著山中輕揚的微風，輕輕飛起，掠過淙淙的泉水溪流，和蒼翠的茂葉柔條，紛然飄落於山石與野草之間。

※※※

「可不，中秋了都要團圓呢。少爺這一段，成天忙裡忙外的，都不見個人影。這次可要好好在家獃著，咱們一家子人也團圓團圓。」五兒嘟著嘴說道。

只不過，疤兒劉生前窮困潦倒，死後棺中卻以稀世之珍下葬，最後卻難免開棺之禍。

「少爺，怎麼今天回來，一個勁地看著架上的瓷器發獃？好久沒看到少爺你玩弄些東西了。」五兒端著水進來說道。

「唉……如此我也不便攔著了。唉，這劉先生也是個好人吶，總見他幫濟大夥。就是他這身體，好像有甚麼老病底子，來時節就不太好https://www.hetubook.com.com。我勸他找個好先生看看，他卻總是笑著說沒甚麼大事。誰成想，唉，好人不長命，好人不長命啊……」村長搖頭嘆息著道。

說到這裏，劉拿好像渾身的力氣都用光了一般，眼睛半開半閉地言道：「之後我便隱姓埋名，到了這處小山村中定居下來。好在之前有些積蓄，我起出來后買了田地房產，總算衣食無憂。我也托幾個相熟的好友，打探我弟弟的下落，卻總是杳無音信。不想總算今天見了梅公子你，才知道我那可憐見的弟弟，終究是走在了我的前面。」

「梅公子。天色已經晚了，不若便在此安歇一宿罷。」此間村長。一個個子不高、滿面皺紋的老者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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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是梅清最為困惑的一件事情，那位木先生究竟是甚麼人，按劉拿所說，在庫中理伏與其爭鬥的人喊他為「師尊」，這般說來，其中很可能牽扯到門派內部的爭鬥。

「木先生之所以花大力氣，入皇宮盜那兩箱東西，自然是有為而來。想來皇宮中，定然也與錦衣衛那寶庫一般，有種種限制。反倒俗世人的手段，可能突破。那兩箱東西，定然對木先生極為重要，因此他才鋌而走險。只是沒想到被人所乘，只怕那木先生，也是凶多吉少了。」候申繼續說道。

「但為甚麼在他弟弟劉取將箱子帶走，並隱身在京城后，箱子中出現了這塊硯台，那就只能是在那木先生和埋伏的人鬥法中發生的事了。」候申wｗw.hｅtｕbook.ｃom.cｏｍ說到這裏，略微有些遲疑。

「好罷，就算現在回去，也入不得城了。我們二人，便在劉兄那房中對付一夜罷。」梅清說道。

「哦……呵呵，還是我們五兒聰明。嗯，以後你要是打水沒有趁手的東西了，就直接來這架上取好了。」梅清笑著說道。

「這怎麼好呢？那房中才沒了人，陰氣太重。梅公子你遠來是客，你看這……」村長連忙勸阻道。

梅清心中更想到，也許就是雙方爭鬥中涉及到這塊硯台，或是施法所用，或是邪氣侵染，總之本來一塊尋常之硯，便在彼時，出現了特殊的變化，這才會跑到那木箱之中，更引一連串的怪事，最後又有人想方設法欲謀求此硯。

※※※

此地民風淳樸，何況平時劉拿與人為善，經常周濟他人，人緣頗佳。因此一聞劉拿下葬，鄉親四鄰都主動上來，不待吩咐，各自操辦，倒也將一件喪事辦得頗為周道，令梅清不勝唏噓。

劉拿生前享受了幾年的安康平穩，死後棺中唯有一件鐵鏟陪伴，但願他能長眠於此，再無俗世的煩擾。

「修行中人，多有能為人所不能之事，木先生結局如何，咱們也不便猜想。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就是這塊硯台中的秘密，大概與三年前這一場案子有關，而且委託你來盜硯之人，大概是知曉其中的秘密。這麼想來，很可能欲要盜硯之人，就是三年前木先生爭鬥的雙方中的一方。」梅清補充道。

「好五兒聽話，少爺昨天吩咐了一些事要人去辦，和*圖*書我得去問問有信了沒有。」梅清用手隨意抹了抹臉道。

說著，他顫抖著口角，深深呼出了一口氣，用力地睜開眼，直直地盯著梅清道：「梅公子，先時你也驚訝，為甚麼我聽你一說，就知道你口中的疤兒劉是我弟弟劉取。現在你想必也明白了，你所說的那一箱書，以及一架瓷器，便是我們在庫中所見之物，被我弟弟攜走。而之所以他臉有傷疤，卻是那一夜，庫中失火燒傷的。」

劉拿搖搖頭道：「沒想到他終究沒把最後這一批瓷器毀去。唉，當時我見他頭在瓷壇中，就明白他是為著防止嗆死在庫中，這才將頭伸到瓷壇里去。他一生都道瓷器無用，不想最後，居然這樣靠了一個罈子才沒有被嗆死活將下來？弟弟，怕你也是因此才沒有再毀掉那些瓷器罷？」

地上一堆紙錢焚燒過的灰堆，其上還有幾片黑中透紅的未燃盡的紙片。被輕風吹過，泛出微微的紅光。

※※※

梅清心中百感雜陳，這劉拿估計是在庫中受了甚麼法術侵擾，更兼在次日吃那幾個打得受了重傷，又心中挂念他弟弟，因此身體才變成了這樣。只是說劉拿算不算好人，這件事便實在難說得很了。

「您架上這些？」五兒瞪大眼睛道：「還是饒了我罷。我可聽朵雲姐姐說過，這架上的東西，隨便拿一件，都比我值錢呢。你讓我用它打水，我笨手笨腳一不小心給打碎了，可是賠不起呢。」

說到最後，劉拿已經眼神迷離，茫茫然似乎甚麼也看不到，口中喃喃，也不知和-圖-書是在問劉取，還是在問自己。

幾株蒼松，一抔黃土。

梅清點點頭，這一點應該毫無疑問。

「你怎麼看？」梅清突然問道。

五兒一邊快手快腳地擰著毛巾，一邊言道：「怎麼能沒用么？瓷器瓷器，都是物件兒，不是裝水，就是盛飯。哪會有沒用的？」

「哎呀少爺，你急甚麼，還沒擦完呢。」五兒嗔道：「剛才還說團圓，這又前腳進門、後腳就要跑。有甚麼急事，非又出去。」

一燈如豆，映在簡單樸素的客房之內。梅清與候申相對而坐，眉目被昏暗的燈光映得稜角分明。

梅清一聽笑了言道：「怎麼會？我們家五兒可是值錢得很呢。在少爺眼裡，比甚麼寶貝都值錢。」

梅清和候申見劉拿眼睛直直地盯著前方，口中忽然胡言亂語，臉上更泛起一層潮|紅之色，不由相顧一嘆。知道劉拿正是迴光返照，已然離大限不遠了。

梅清一驚，看劉拿精神似乎有些不對，連忙問道：「劉兄，不知你可知道那箱中有一方硯台，其上有七隻石眼如北斗七星的，是否見過？」

「好好好，我們五兒打的月餅肯定是最好吃的。也真快啊，一眨眼就中秋了。」梅清笑道。

梅清回到京城，並未去衛所。只因身上風塵僕僕，因此先回家梳洗一下。候申道先回門中，見那前輩回報劉拿去世一事。梅清自己回了家，喚五兒去打水，一抬頭看到自己架上瓷器，其中一件唐時青瓷還是劉取之物，再想想劉取此人一生毀瓷無數的經歷，心中感慨，不由取下在手中把玩。